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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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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誰?”柴桑饒有興趣地看向九歌,莫非這開封城,還有他不知道的曠世奇才?

“柏舟有個未婚妻,你可知道?”

柴桑點點頭,這件事情他倒是聽到過一些風聲,但個中實情,卻不甚清楚。

“他的未婚妻叫姜寧。”九歌提示道。

柴桑聽得一頭霧水,開封城中姓姜的人何其多。

見柴桑真不知道,九歌也就不再賣關子了:“她的祖父,是姜雲峰。”

姜雲峰?柴桑隱隱有些印象,十幾年前他的文名確實名動天下,但致仕之後的行蹤卻少有人知道。

有的人說他回了故裏養老,也有人說他隱居在山裏,甚至還有人……

“他竟在開封?”柴桑心裏多少有些驚訝,更沒想到柏舟與他竟有這層關系。

九歌沒有正面回答,反而反問道:“若是姜雲峰,陛下覺得可還當得祭酒一職?”

“自然。”柴桑毫不猶豫地說。

九歌一向敏於行,當即便邀柴桑同去姜家的宅院。

“柏舟那邊,是否可以和我們同去?”柴桑隨口問道。

九歌立馬拒絕,她心裏清楚,只要柴桑開口,柏舟絕對不會說一個不字。

但是柏舟的性子,本就不願插手這些事,再加上姜家太爺的態度他們眼下一無所知,萬一因為這事,惹了姜老太爺不快,日後柏舟與岳家的關系,怕是很難處。

見九歌不同意,柴桑也就不再說什麽。

姜家的住處算不上難找,但絕沒有人想到,昔日名噪一時的姜公,竟然全家人擠在這麽一個地方。

九歌正準備敲門,門卻突然開了,隨即便見一名女子挎著竹籃,像是要外出。

一見這個蒙著布的竹籃,九歌知道,眼前人便是姜寧了。

“請問此處是姜雲峰姜公的府邸嗎?”柴桑率先開口。

姜寧一臉狐疑地看著面前的這倆人,一時也拿不準該不該認,畢竟已經好些年沒有人奔著祖父的名頭來尋人了。

“阿寧,誰在外面?”姜易似是聽到了響動,也走了過來。

“找祖父的。”姜寧小聲說。

姜易猶豫間,九歌立馬說道:“姜叔叔,我是趙珩的女兒。”

趙珩?姜易有些恍惚,他有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兩個字了?

他上下打量著九歌,試探著問:“可是趙玉邢?”他看向九歌的眼神中有一絲期待,聲音卻微微顫抖。

“正是。”提起父親,九歌的聲音也多了幾分肅穆。

姜易一下激動起來,立即將九歌和柴桑請到院子裏坐著,姜寧原要出門,見家裏來了客人,便也留了下來。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便見姜易攙著一名老者從屋裏出來。那老者須發皆白,瞧著已入古稀之年,定是姜雲峰無疑了。

九歌和柴桑趕緊站起身來行禮,姜雲峰顫顫巍巍地走到九歌面前,開口便問:“玉邢可還好?”

九歌一下哽住了,長吸一口氣,才緩緩說道:“家父辭世已有四年。”

姜雲峰一下滯住了,好一會兒才嘆道:“可惜了。”

他不能久坐,寒暄了幾句之後,九歌便直接道明來意。

姜雲峰看著柴桑,眼神很覆雜,良久,嘆息一聲:“我如今連這門都出不得,更遑論重返朝堂了。”

九歌望向柴桑,眼中有些愧意,她確實沒有想到姜雲峰的身體已經到了這個地步。

就在九歌覺得無望之際,姜雲峰把姜易喚到身前,低聲說了幾句,只見姜易轉身回房,片刻後,拿了一把折扇出來,直接遞到九歌身前。

九歌不明就裏,卻也趕緊雙手接過。

“拿著這東西,去臥雲巷找謝徐安。”

謝徐安!

“鏗鏗然有金石聲!”九歌腦海中立刻回憶起當年父親對他筆下文章的評價。

這世道用刀劍說話,文人勢頹,多收斂羽翼、避其鋒芒,渾然鼓蕩的文字本就少見,人如其文的少之又少,如謝徐安一般,就更是鳳毛麟角了。

即使見到謝徐安本人,九歌依然覺得不可思議。

“既然來了,便搭把手吧。”

知道了柴桑的身份,清楚了他的來意,看到了九歌帶來的折扇,謝徐安也只是微微地楞了一下,隨後把折扇別在腰裏,繼續幹手裏的活兒。

他像是要出門,套著一個驢車,車上放著鐵鍬、鋤頭、十字鎬。

“陛下要是不忙,一起去吧。”謝徐安一點也不客套,像在招呼一個多年的老友。

柴桑看日頭還早,便點頭應允。

謝徐安趕著車,柴桑和九歌坐在車上,一路出了城。

道路不平,車走的極慢,不時碾過一個坑,搖搖晃晃,柴桑一路扶著九歌的肩,攥緊她的手,生怕她一不小心掉下去。

“籲……”車停在一座墳前,柴桑和九歌識趣地跳下來。

簡易的石碑上刻著十一個大字“故先考謝府公諱一心之墓”。

沒有擺放香案,謝徐安點了三炷香,插在墳前,跪下磕了三個頭,隨即起身,拿起車上的鐵鍬開始挖。

“車上還有工具,自己拿。”見柴桑和九歌在一旁楞著,謝徐安出言提醒,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

“先考”二字,姓謝諱一心,足以說明墓中人的身份。

饒是知道謝徐安與他人不同,但是喊人來挖自己父親的墳,未免有些離經叛道,柴桑和九歌一時並不敢接話。

見柴桑沒有動作,謝徐安也停了下來,雙手交疊搭在鐵鍬的柄上,歪過頭看向他:“陛下遷墳的聖令都下了,如今卻來忌諱這些?”

很奇怪,這話明明不友善,聽著卻沒有嘲諷的意思。

“我沒錢雇人,陛下不幫忙,今日真幹不完。”謝徐安又催促道。

柴桑很快下了決心,拿起了鋤頭,九歌立馬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用眼神制止他,在人前挖人家祖墳,他莫不是瘋了!

柴桑沒有多說,把九歌的手從衣袖上輕輕移開,然後過去加入了謝徐安。

九歌知道自己攔不住,索性一跺腳,拿起車上剩下的一把十字鎬,也走了過去。

她與柴桑,砸了佛像,斬過敵將,今日又挖了人家祖墳,若是天降罪責,那便一起來吧!

遷完墳,三人趕在天黑之前回了城。

黃昏時分,柴桑和九歌拖著一身臟汙和疲憊,在謝徐安狹窄逼仄的院子裏坐著。

沒有茶,甚至沒有燒水,謝徐安從巷子口的井裏提來一桶水,給他二人一人倒了一碗奉。

井水清冽甘甜,一口下去沁涼舒爽,此時一身汗熱,喝著正好。

“自古言變革者,都沒有什麽好下場,我想知道陛下的決心。”謝徐安目光炯炯,年過花甲,依然精神矍鑠。

“當以十年拓天下,十年養百姓,十年致太平。”柴桑鎮靜地說,刻在骨子裏的東西,無需猶豫。

“那我,便等陛下的聖旨了。”謝徐安起身,應下柴桑請求的同時下了逐客令。

柴桑和九歌立即會到了意,迅速告辭。謝徐安看著柴桑消失在門口的背影,手中撫著腰間那把折扇,自言自語:“所以老友啊,我等到了嗎?”

柏舟的婚事一定,日子仿佛一下過得很快,轉眼間便到了迎娶新婦的日子。

和南昭容成親時不同,柏舟需要先去姜家迎親,再回來拜堂,九歌、林沐等人一大早便到了慕容家。

短短幾年,慕容訣和當年在蟠龍山初見時判若兩人。他的頭上多了幾絲白發,人也多了幾分慈祥,身上的執念仿佛已然漸漸消失。

見慕容訣笑著迎自己,九歌突然想起當年在蟠龍寨中痛罵他一事,雖然已過去五年,卻恍然如昨日。

林沐他們跟著去迎親,九歌和李鳶便留在慕容家,陪著來觀禮的女眷。她二人都不喜歡這種場面,但想到是柏舟的大喜之日,迎來送往中,卻也生生多了幾分樂趣。

今日來的人並不多,一半是柏舟軍中的生死之交,一半是慕容訣早年在京中的故友,加起來也不過二十餘人。

若不是心中有數,很難讓人相信這是京中最炙手可熱的將軍在成親。

柴桑到的稍早些,緊跟著,迎親的隊伍便回來了。

柴桑和慕容訣上座,一對新人站在大堂中央,九歌、林沐、南昭容、鄭羽擠在一起,南昭容挽著張婉,李鳶站在九歌和林沐中間。

禮成之後,一群人的簇擁著,將新人送入洞房,慕容府的燈光有些昏暗,然而在燭光掩映下,九歌沒有飲酒,卻生出了些許醉意。

澶州晉王府走出來的這些人,來了開封之後,從未像今日這樣全。

眼前人影穿梭,一張張笑臉從眼前閃過,嬉笑聲漸漸遠去直至慢慢消失,她的眼中漸漸蒙上了一層水霧。

能在至親好友的祝福下與相愛之人攜手同行,現在想來,也是難能可貴的事。

世事蒼涼,但眼前之景如同美好幻夢,唯願此生,曲不終,人不散。

九歌此時渾身酥麻,完全沈醉在慕容府的夜色裏,直到被人從身後輕輕環住。

夜色氤氳,人群擁擠,沒有人會註意到燈火闌珊處暗暗相擁的一對男女。

“陛下,宮中急報。”觥籌交錯間,李葦湊到柴桑耳邊,悄悄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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