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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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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他來見柴桑,柴桑剛起床,林沐立即把外衣從衣架上拿過來,給他披在身上。

“什麽事?”柴桑笑著問,林沐突然這麽殷勤,他很不習慣。

雖然已經有了主意,可是面對柴桑,林沐還是有些說不出口,又猶豫了一番,半晌後才終於下定了決心,鼓起勇氣對柴桑說:“大哥,我想帶一個人回開封。”

看林沐的這個反應,不知怎的,柴桑突然警惕起來:“誰?”

“一個舞女。”

柴桑皺起雙眉,細細回想昨日種種,想要從中找出些端倪。林沐不是個肆意妄為的人,如今卻要帶一個舞女回家,這其中必然有些他不知道的緣故。

然而不等他開口,林沐便把昨天晚上的樁樁件件與柴桑詳細講了一遍,甚至沒有漏過任何細節,在柴桑面前,他一向毫無保留。

柴桑聽後卻陷入了沈默,他不說話,林沐也不敢吱聲。

良久,柴桑才問道:“你喜歡她?”

林沐搖搖頭:“不喜歡。”

“那是……”柴桑停頓了一下:“可憐她?”

林沐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解釋道:“她無父無母,梁蘇安又是個禽獸,我不帶走她,她無處可去。”

柴桑沈思了一會兒,然後冷靜地說:“你不能帶她走。”

“為什麽?”林沐的聲音一下子拔高,臉上布滿了不理解,甚至不服氣。認識這麽久,柴桑幾乎沒有拒絕過他的要求。

“這不是小事”,柴桑放緩了語速,努力給林沐思考的空間:“她是人,不是阿貓阿狗,你不能因為可憐別人,就把自己搭進去。”

“為什麽鄭羽可以留下,而她不可以?”

柴桑沒有直接回答,他看著林沐,他的身量早已和他一般高,面龐也漸漸堅毅,可是他身上還是留著當年的影子。

柴桑嘆了一口氣:“你該長大了。”

林沐直接楞在了原地。

“你已經不是當年流落在街上,誰都可以欺負的孩子,你現在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你不能一味耽於過去而不看眼下、不看將來。”

“就昨夜的事,如果那名舞女是個細作,你我今日還能站在這裏嗎?所以,你不該將她帶進軍營。她昨夜求你把她留下,你應允了,可一夜過去,她又求你將她帶在身邊,你心軟了,若日後她得寸進尺,要你娶她,你怎麽辦?”

“大不了我娶她就是。”林沐嘴硬地說。

“你不喜歡她,卻娶了她,若是日後遇見了自己喜歡的人……”說到這裏,柴桑突然停了下來,如果對面不是林沐,他壓根不會提起這事,可是……柴桑看著他,還是問了一句:“你當真要,步我的後塵?”

柴桑的話一問出來,林沐就再也開不了口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柴桑的痛處,柴桑當初告訴他,他會遺憾,但是絕不後悔,但是很顯然,他已經後悔了。

“梁蘇安那邊,我本就要處理,那名舞女,那些舞女,我會交給柏舟去安置,你什麽都不必管,跟我回開封。”

林沐沒有再爭取,柴桑的安排已是很妥當了,交給柏舟,他有什麽不放心的呢?他對自己突然有些厭惡,在柴桑面前,他好像永遠只會耍小孩子脾氣,遇到事,總是憑著一時沖動,永遠不能靜下來好好思考、分析……

離開柴桑的營帳時,林沐低著頭,臉上掛著的,是前所未有的沮喪,這時背後傳來一個聲音,直令他僵在原地:“你已經長大了,沒有人可以丟下你。”

李彥明帶著柴桑的旨意去處置梁蘇安時,梁蘇安很是意外,官場自古便是如此,他做錯了什麽?

他拼了命地討柴桑的歡心,縱使沒有成功,也不應該落得個被流放的下場。然而李彥明卻笑著告訴他,在當今的皇帝陛下眼中,從來沒有“從來如此”四個字。

回程的路上,林沐始終沈默不語。九歌從未見過他這樣,心裏隱隱不安,幾次都想找他聊聊,可是每次都被柴桑攔了下來。

次數多了,九歌便也明白,其中原委,柴桑定是知道,只是柴桑不說,林沐不說,她便不會問。畢竟再親近的人,都需要有自己的空間。

回到開封,柴桑真切地體會到了什麽是夾道相迎。

雖然此前,大周在與梁的戰爭中從未敗過,但是柴桑這一仗,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天時地利人和無一優勢的前提下,幾乎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而且他此前,還從未上過戰場,這種傳奇一般的橫空出世,不得不令天下人側目。

當初出征時,幾乎沒有人看好,他走出開封時眾人有多絕望,此刻就有多欣喜,這是發自內心的歡迎,是發自肺腑的崇敬,因為這一仗讓開封再一次避免了戰火紛飛,而這一次的勝利,讓一度沈寂的中原,再次燃起了希望。

然而年輕的陛下永遠不會沈浸在昨日的勝利裏,當開封上下還在歡欣慶祝時,他已經擬好了整治軍隊的舉措,召了信任的將領,一條一條商議。

當然,作為此戰的功臣,南昭容、慕容柏舟、林沐等人一躍成為朝中的新貴,而最為引人註目的還是九歌,皇帝不僅在宮外欽賜了一座府邸,還封她為子將,品階雖然不高,但著實本朝第一人了。

然而除了這些尊榮外,他們這些自澶州就跟著柴桑的人,在朝中暗暗被稱為“澶州幫”。

九歌的風頭一時無倆,與此同時,流言也甚囂塵上。

這些流言自然也傳到了玉娘耳朵裏。

“皇後娘娘還是要堤防著些。”蘭若握著玉娘的秀發,一下一下梳著,皇後的頭發順滑飄逸,實在令人羨慕,可惜皇後娘娘縱有萬般好,陛下也總不太上心,一顆心全在澶州那個黃毛丫頭身上。

她不知道提醒了皇後多少次,她一路跟著皇後出嫁、歸家、再嫁,跟著她從梡州到澶州再回到開封,如今也算守得雲開見月明,卻偏偏如今又這般情形。

玉娘依然同往常一樣,像沒聽見一般。她知道蘭若是出於好意,但她能怎樣呢?

前幾日陛下凱旋歸來,她發現他出征前,她為他親自披上的披風不見了,在整理他的衣物時,她又發現了那個荷包,上面濺著血。

那個荷包她見過,他一直隨身攜帶,寶貝得緊,從不讓人碰,但不知怎的,她還是拆了開來。

裏面是一塊玉,成色並不出眾,卻光滑油潤,定是長久佩戴的,除此之外,還有一張信箋,折痕很深,玉娘小心翼翼地一點一點展開,紙上只有兩個字:“沅芷”。

很顯然,這是個女子的名字,可是她在腦海裏反覆搜尋,她嫁給柴桑這幾年,並不曾聽人提起過。至於九歌,如今鬧的滿城風雨,可是陛下對她到底有幾分情意,誰又知道呢?

外界傳的再離譜、再狠,她這個中宮皇後都要沈住氣,她與陛下才是正經夫妻,況且又育有當下唯一的皇子,爭風吃醋,那是別人的事。

她不在乎陛下的寵愛究竟給了誰,男人的恩寵又能倚仗幾時,只要她身清氣正,做好皇後分內之事,好好養育皇子成年,就沒人能動得了她。

男人的愛算什麽,她要的,是萬全。

而她,確實擔起了皇後的職責,在處理後宮之事上幹凈利索,讓人無可挑剔,全宮上下無不信服。

最近,因著柴桑得勝歸來,開封上下滿心歡騰,玉娘本想舉行一次宮宴,一來為眾將士接風洗塵,二來也可以聯絡新貴舊臣,彼此之間多走動走動。

但是想到先帝薨逝不過百日,大肆宴飲實在不妥,思來想去,便覺得還是舉辦一場騎射,大家比試比試,一來可以有個彩頭,二來也正應了開封當下的尚武之風。

當她把這個想法同柴桑講時,柴桑二話沒說,立即應了下來,只是叮囑務必只讓年輕人參賽。

得了柴桑的首肯,玉娘便放心操辦起來。

幾天後,城中很多將門子弟都收到了帖子,身逢亂世,開封已經很久沒有舉辦過這樣大的活動了,不少人都躍躍欲試,試圖通過此次比試聲名大噪,如果能得到陛下的垂青,是再幸運不過了。

然而更為人津津樂道的,是皇後此次邀請了多名女子參加,而九歌,也在名單之列。

開賽前幾天,不知哪裏的好事者,把此次比試的名單傳了出去,那些將門子弟看到所謂的“澶州幫”都在其中,個個都卯足了勁要與其爭個高低,而女子們得知九歌要參賽,更是一陣轟動。

比試的日子一天天臨近,林沐見到九歌就催促她來跟大家一起練,不要到時候給澶州幫丟臉,九歌總是幾句話糊弄過去,天天躲在房間裏懶懶的,惹得林沐對著她唉聲嘆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然而就在開賽前兩天,意外發生了,九歌不慎一腳踩空,整個人從殿前的臺階上滾了下來。

當時鄭羽正在殿前值守,看到之後立馬朝九歌飛奔過去,然而根本來不及,九歌整個人已然摔在地上,鄭羽不知她傷著了哪裏,根本不敢動,只能盡快差人去請太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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