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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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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此後,九歌完全擔當起了文書的職責,忙裏忙外,將思補齋打理得井井有條,連一向閑散的林沐都坐不住了,嚷嚷著讓柴桑給他找點事幹。

柴桑對九歌這個文書很是滿意,到了月底,當著眾人的面,給了九歌月俸,南昭容當然也有,只有林沐兩手空空,柴桑特意說明是月例,這下林沐更坐不住了。

“大哥,你弟弟我當真是無用之人嗎?”林沐風風火火地進來,一屁股坐在木椅上。

“當然不是。”林沐不知道他急得跳腳的樣子,正中柴桑的下懷。

“那為何九歌他們師兄妹都有事做,大哥唯獨不用我?”

見林沐氣性上來了,柴桑順勢說道:“因為有更重要的事,讓你去做。”

聞言,林沐瞬間一臉欣喜,當即湊到柴桑面前,神神秘秘地問:“什麽事。”

柴桑配合著他,壓低聲音,如此這般地說了一番。

林沐聽完,頓時容光煥發,喜上眉梢:“好說,弟弟我定不辱使命。”

說完,邁著大步,開開心心地出去了。正巧遇上進門的九歌,驕傲地朝九歌揚了下眉。

“這是?”九歌不解地看向柴桑。

“不用管他。”柴桑的笑中帶著些寵溺。

幾日後,林沐一回來便鉆進柴桑的書房,一待就是一個時辰,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不過柴桑顯然不打算瞞著眾人,翌日,便把南昭容和九歌叫到書房,將事情的前因後果細說了一遍。

九歌恍然大悟,原來林沐這一趟,是去做暗哨了。

澶州匪患滋生,九歌和南昭容自然是有所耳聞的,既然派出林沐,說明此事柴桑心中已有打算,看來這便是近日千頭萬緒中,他理出的第一個頭緒。

澶州大大小小的山寨有十幾處,這些當中,有一處最為特別,那便是蟠龍山上的蟠龍寨。

蟠龍寨的寨主慕容訣曾是前朝大殺四方的名將,卻因功高蓋主,遭人猜忌,一怒之下離開朝廷,遠走澶州,占山為王。

澶州前前後後幾任刺史,或圍剿、或招安,慕容訣都不為所動,偏又因他擅兵法,一座山寨守的固若金湯。

朝內不安,常年四處用兵,當然也就無暇顧及他這座小小的山寨,又因他還算安分,不為禍、不反叛,幾十年下來,倒也相安。

“所以大人派林沐去,是不打算用兵。”南昭容馬上領會了柴桑的意思。

“自古用兵,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況且眼下,我也無兵可用。”柴桑的語氣中有些無奈。

九歌追問道:“大人想怎麽做?”

“親上蟠龍寨。”柴桑一字一頓地說。

南昭容聞言皺起了眉:“那豈不是進了賊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林沐言語中充滿了激動,他在蟠龍寨外整整守了三天,他也想看看,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竟能把個土匪窩治的井井有條。

聽了林沐的話,柴桑點點頭:“如果我們折在蟠龍寨,那澶州十幾個山寨,沒一個我們能活著走出來。”

“為何?”九歌蹙著眉,顯然有些疑惑。

“因為慕容訣最講理。”林沐無意中挑了一下眉:“他們是最不像山匪的山匪,怕是比劉昂的軍隊還要紀律嚴明。”

竟是這樣,九歌心中暗暗稱奇。

“慕容訣心比天高,不會將自己與那些山匪等同一類,他這蟠龍山,恰似首陽山。”

林沐悄悄碰了碰九歌的胳膊:“首陽山是什麽?”

九歌看了眼柴桑,側過頭小聲對林沐講:“我待會兒跟你說。”

又商討了一些事宜,約定翌日一早共上蟠龍山,幾人便各自散去。九歌走到門口,又突然想起什麽,便折回來,問了柴桑一句:“大人可知《與陳伯之書》?”

柴桑楞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而是看著九歌微微一笑,明顯有幾分欣慰:“你我想到一處了。”

九歌聞言,也笑了笑,沒有再多言,行了個禮,便出去了。

不曾想,林沐正在門口等她,見她出來,便抓住她胳膊問道:“小九歌,你剛進去跟大哥說了什麽?”

對於林沐一說話就愛抓別人胳膊這個習慣,九歌初時是有些別扭的,但兩人漸漸熟稔,也就不甚在意了。

“我問大人是否知道《與陳伯之書》。”

“什麽書?”

“《與陳伯之書》。”

“那是什麽?”他怎麽從來都沒聽說過。

“是一封降書。”

“哦。”林沐點點頭,暗暗記下了這個名字,接著又問道:“那首陽山呢?”

“當年周武王伐紂,伯夷、叔齊兄弟二人極力勸阻,沒有被采納。後來武王求賢若渴,對他二人許以高官厚祿,兄弟二人卻堅決不受,來到首陽山,不食周粟,采薇而食,不久餓死在山上。”

“太固執了。”林沐聽完評判道,顯然對伯夷、叔齊的行為很不認同:“誰當皇帝不是皇帝?”

九歌卻並不爭辯。柴桑說蟠龍山是首陽山,是也不是。

“真羨慕你和大哥,讀過這麽多書,知道這麽多。”

林沐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倒是讓九歌不知該怎樣接了。柴桑讀過多少書她不知道,但她讀過的,真不能算多。

“不過羨慕歸羨慕,書我還是不會讀的,我與他,對面不相識。”

說完,也不管九歌,自己晃著腦袋走了,頗有幾分瀟灑的意味。

蟠龍山在澶州西北側,隱匿於群山之間,要不是之前林沐來探過路,找到它怕是要費一番功夫。即便如此,柴桑等人趕了個大早,到達時也已經巳時中了。

慕容訣曾是行伍之人,今日雖占著個山頭,骨子裏卻無山匪的習氣,反而保持著軍營中的習慣。就像這蟠龍山上,看著無甚稀奇,實際上布滿暗哨,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柴桑等人剛到山腳下時,慕容訣便已經得到了風聲。更別提前幾日林沐在此蟄伏,慕容訣一清二楚,之所以沒有任何行動,不過是想看看他有什麽後招。畢竟這蟠龍山,已經很久沒有“訪客”了。

柴桑等人,雖然算不得是行家裏手,但習武之人的警惕性還是有的,時值初秋,山上草木尚密,只要有人來回走動,便不可能毫無行跡,因此柴桑自然也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怕是早已在對方眼中。

而一路過來,從他發現的幾處暗哨的位置來看,蟠龍寨還是有幾分實力的。

不多時,慕容訣便接到了拜帖。看著眼前紅底燙金的帖子,慕容訣心中冷笑,倒是是個講究人,不知這位新到的澶州刺史,又有什麽來頭。

柴桑等人在寨門外等了片刻,便被請去正廳,從寨門到正廳,一路雖短,但遇上的山匪卻個個行動有素,精神百倍,足見慕容訣治寨之嚴。

對於這位傳言中的前朝將軍,柴桑心裏又多了幾分好感。

幾人一進門,便看見有一中年男子端坐於大廳之上,看著身強體壯,膚色黝黑,長須髯,雙目凝視前方,無形中給人一種威壓感。

男子身後站著一個年輕人,五官端正、身軀凜凜、氣宇軒昂,好一派正氣的模樣。

“在下現任澶州刺史柴桑,見過慕容將軍。”柴桑拱手行禮,其他人站在身後,也紛紛行禮。

慕容訣聞言一楞,慕容將軍,他都多少年沒有聽過這個稱呼了。

“別人都叫我慕容寨主。”這句話出口,連慕容訣本人都辨不清,其中夾雜著怎樣的情緒。

柴桑擡頭看著眼前之人,不慌不忙地說:“從蟠龍山一路上來,在下倒認為,還是叫慕容將軍合適。”

慕容訣眼睛一亮:“你掌過兵?”

“並未。”

“坐吧。”慕容訣似乎有些失望,一擺手,隨即有人奉上了茶。

“不知刺史大人今日前來,有何貴幹。”

“來請慕容將軍出山。”

柴桑話音一落,慕容訣哈哈大笑起來,仿佛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氣氛一時尷尬起來。

柴桑並不在意,耐著性子繼續問道:“不知將軍可有意?”

“你看著,倒是比之前來的那些人有誠意的多。”慕容訣放下手中的茶碗,接著說道:“可惜了,我早已立過誓,不再為任何人,當牛做馬。”

慕容訣的話,擲地有聲,事隔多年,從他的話中,還是能聽出狡兔死,良狗烹的悲涼和無奈。

而這句話,同樣直擊九歌肺腑,這種情緒,她太熟悉了,她的父親,多少次將這份涼意化入酒杯,多少個日夜裏伴著這種悲憤入眠。

“刺史大人還是太年輕,你口口聲聲說要請我出山,敢問刺史大人,是代誰而來。如若只是大人本身,那又敢問閣下,澶州可有我用武之地?”

柴桑一下理解了慕容訣當年的選擇,他這樣一身傲氣,受不得一點點屈辱,又怎會忍氣吞聲。

“是晚輩托大了,若是將軍願意,晚輩立馬修書一封,眼下開封正是用人之際,定會將將軍奉為座上賓。”

“口氣不小。”慕容訣冷哼一聲:“我且問你,開封城內如今誰在主事?”

“郭瑋,郭將軍。”

“你姓柴,你與他是何關系。”

“是我義父。”

“原來是有所倚仗,怪不得敢上我蟠龍山,我生平最瞧不上倚仗他人勢力的人。更何況,當真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慕容訣輕蔑地說。

“你……”林沐聽著,怒火中燒,正要發作,被柴桑一把攔住。

但柴桑只顧及了林沐,卻不料九歌一下站起身來,張口就道:“寨主真是躲在這蟠龍山上太久了,見的人少了,話都不會好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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