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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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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起

夏季,

艷陽高照的大晴天,突然一陣驚雷擦過,沒過多久,就刷拉拉下起了雨。

好在夏時雨和她爺爺夏季清出來擺攤帶的是行李箱,旁邊還架著一把大大的傘用來遮陽。所以他們不用像其它直接在地上鋪開擺攤的商販一樣,忙著卷鋪蓋躲雨。

夏時雨扭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個也是出來賣充氣青蛙玩偶的商販。

那個商販穿著青蛙玩偶服,看起來活像在賣自己的親生蛙兒子。

那只蛙身手敏捷。

雨滴剛落下幾點,它就提著手上的蛙兒子,拖著貼著“生活所迫,含淚賣蛙,青蛙15元/只”的行李箱跑到別的實體商鋪門口躲雨去了。

也就在那只蛙站上臺階的那一刻,夏時雨扣上了自己那個裝滿沒吹氣的蛙兒子的行李箱,將它立起放在了腳邊。

夏季清將手上提著的充好氣的青蛙遞給夏時雨,“今天那個打扮成青蛙精的一來,你這蛙就沒賣出去過啊。”

夏時雨接過,“是啊。”

“可能賣親生的比較招人註意吧,我穿成人樣,可能看起來像拐賣二手青蛙的。”

夏時雨在她高考完的這個暑假裏,因為太過無聊,跑到購物網站上拐賣了一堆沒有生機活力的癟青蛙兒子,出來在夏季清的算命鋪子旁邊做生意。

其實他們家也不靠夏季清算命這個愛好吃飯。

出來擺攤純屬就是夏季清人到老年的娛樂活動。

而在夏時雨跟著夏季清的這幾天,她發現夏季清出來擺攤或許還有別的目的。

目的就是他們攤位對面那個賣氣球的老奶奶。

那個奶奶的攤位上也帶了傘,此時和夏季清一樣,坐在自己帶來的椅子上坐著躲雨。

夏季的雨來得急,聲勢也浩大。不過落了雨也帶來了幾分涼意,算是晴空裏突降暴雨的安慰。

雨聲震得夏時雨耳膜發麻。她提著手上的蛙兒子晃了幾下,突然覺得肩膀有些涼。

擡頭一看,夏時雨發現頭頂這個巨大的傘上似乎有個小洞,因為雨勢過大,雨點順著那個洞往下滴水,打濕了夏時雨肩頭一塊地方。

夏時雨本來想挪挪地方到旁邊去,這樣就不會被淋濕了。

但是傘下也沒那麽大的空間給她折騰。

夏時雨往周圍掃了幾眼,最後目光落在夏季清手上那塊牌子上。

“老夏。”

“嗯,咋了?”

“我幫你拿一下那塊牌子吧。”

夏季清沒多想,直接遞給她,“拿去吧。”

接過牌子的那一刻,夏時雨把它擱在了肩上擋雨。

夏季清本來以為夏時雨突然問他要牌子,是長大了,懂得體諒老人了,所以想要幫他拿東西。

但是裹著一層透明膠的牌子擦過夏季清肩膀時,他發現自己想錯了。

雨點落在那塊寫滿了字的板子上,團成一灘之後,又四散著往旁邊滑落。

夏季清伸手把它拿回來。

“欸呦餵,這可是你爺爺我的招牌啊,你怎麽能拿它來擋雨呢。”

夏季清用衣服下擺擦了擦上面的水漬,確保正反兩面的字都還清晰。

“放心吧,這個我給你貼上透明膠了,絕對防水,字不會花的。”夏時雨說。

“可是你也可以用你的青蛙崽子擋雨啊,為什麽非拿我的號碼牌來,真是。”夏季清看著寫著自己聯系方式的那一面,又拿衣服擦了擦。

是的,夏季清的生意招牌有兩面。

一面寫著正經的算命價格:

算近日運勢5元,算桃花運9元,算人生格局19元,算前世20元。打包全算完88元。

這一面是夏季清正經營業時向外展示的。

而另一面,清清楚楚寫著夏季清的姓名年齡,家庭住址還有電話號碼。

沒什麽人經過的時候,夏季清就會舉著這一面朝外。

因為牌子直對對面老奶奶的商鋪,所以夏時雨才會產生夏季清出來擺攤,目的不純的猜想。

“但是可以放在肩膀上的都被塞進行李箱裏了嘛,我不方便拿啊。其它的充了氣,在我的肩膀上也立不起來啊。”

夏季清看了看夏時雨濕了的肩膀,手裏的動作掙紮了一會,還是把他那塊“愛的號碼牌”遞給了夏時雨,讓她躲雨。

夏季清:“拿著拿著拿著。”

夏時雨接過牌子,嗞著牙花對夏季清笑,“放心,等會躲完雨我給您擦。保證擦得幹幹凈凈,擦得油光鋥亮。”

夏季清低低笑了兩下,“油光發亮就不用了,我嫌拿著惡心。”

說完爺孫倆都笑了起來。

也就是這時,又響起一道有些悶的雷聲,與沈重的雨聲雜糅在一起,壓在人身上覺得怪壓抑的。

雨點不知疼般用盡全力砸向地面。

幾只腳踩在地面的雨水上,啪嗒啪嗒幾下,帶著雨點濺起。跑起來的腳步聲輕快得像是雷雨交響樂中異軍突起的亮色。

那些腳步聲停在夏季清的鋪子前,少年幹凈的聲線響起,“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以在這躲躲雨嗎?”

夏時雨臉上的笑還沒收住,聽到有人說話,她轉過頭去看。

兩個淋得渾身濕透的男生跑到他們的攤位前面,他們都長得都很高,顏值也不低。

尤其是其中那個更高些的,長得很對夏時雨的審美。

他的長相屬於幹凈明亮的那一掛。單眼皮,高鼻梁。濕發垂在額前,時不時還往下滴幾顆水珠。渾身充滿讓人移不開眼的少年生氣。

旁邊那個稍微矮一點的也很帥。

但是夏時雨概括不出他帥的是什麽類型。

夏時雨盯著那個長在她審美上的男生看,“可是我們傘小,也裝不完你們。”

這的確不是夏時雨不肯幫忙。

夏時雨是個顏控,這樣的帥哥放在她眼皮子底下多看幾眼,夏時雨這一天都神清氣爽了。

但是這個傘確確實實不夠大,以至於他們兩個目前躲雨的狀況很狼狽。

傘只容進來他們的兩顆頭,外面半邊身子落在雨裏。

要是從背面看,可以發現兩人倔著屁股,躲雨的姿態還不是很美觀。

或許是因為頭發往下滴水擋視線,那個高個帥哥用手將額前的頭發撩起,甩了甩,“沒事沒事,就意思著躲一躲。”

夏時雨有些搞不明白了,“意思著躲雨?”

“這是……”什麽操作?

“其實我剛剛在外面跑得挺歡的,就是這家夥說我們這麽狂奔,好像引起人的關註了。他好面子,硬是拉著我來意思意思躲一下雨,就是,從眾吧。”高個帥哥朝夏時雨笑了笑。

在高個說這段話的時候,矮個一直扯高個的袖子,似乎想讓他嘴上給他留點面。

不過高個實誠,從頭到尾都給交代清楚了。

“啊,這樣啊。”夏時雨看了眼矮個,朝他禮貌笑笑。嘴上應著,表示理解。

“那我們就在這裏借一會你們的傘,可以嗎?”高個帥哥又說。

夏時雨剛想回答“可以”。

在旁邊圍觀全程夏季清開了口,“可以是可以,但這雨可不能白躲啊。”

夏季清拿起夏時雨肩上的招牌,用手指點了點,“這個。”

他又指指夏時雨手裏的青蛙,“或者這個,你們倆選一個消費吧。”

夏季清:“放心,我們不坐地起價。你們倆個意思著躲雨,我們也就意思著收錢。要是選算命的話,你們倆打包我算五塊。要是選青蛙的話,一個二十你們拿走。”

矮個看看青蛙又看看算命,“算命好像便宜一點。”

矮個拿肘尖捶了一下高個,“餵,宋懷風,要不我們一起算個命?”

夏時雨聽完矮個的話,嘴裏默念著重覆了一遍高個的名字,“宋懷風。”

嘶,有點好聽。

宋懷風沒有理他,蹲下身子打量夏時雨手裏的青蛙,“可我覺得這個青蛙不錯,要不我來個青蛙吧。”

“怎麽付錢,微信還是支付寶?”

“你等等。”夏時雨聽完正要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收錢。

夏季清一手攔住夏時雨,看著那個矮個問,“什麽,那個小帥哥你說什麽?”

“算命啊?”

“好。”

“我現在給你們算上一算。”

夏季清說完就開始擺譜。

他閉上眼睛,右手先撚成個蘭花指的形狀,隨後中指食指來來回交替著搖晃。

夏時雨看夏季清開始“施法”了,開口問宋懷風,“這蛙你還要嗎?”

“誒,這名小帥哥,我們先來算你的命。”夏季清又開口打斷夏時雨,睜眼看著宋懷風。

宋懷風盯著夏時雨手裏的蛙目不轉睛,沒有看到夏季清望向他的目光,所以自然而然以為那聲帥哥叫的是他身後的莫林。

他回答夏時雨的問題,“要的。”

夏季清發現他沒理自己,用手去扒拉他的衣袖,“小帥哥,問你呢。”

“我?”宋懷風指了指自己,擡頭看了眼一臉懵逼的莫林,又看了一眼拿出手機但是僵在椅子上,也是一臉懵逼的夏時雨。

夏季清點頭,“是的,就是你。”

宋懷風:“我怎麽了?”

夏季清:“你姓甚名誰?”

宋懷風老實交代:“宋懷風。”

“哪個宋哪個懷哪個風?”

“寶蓋頭的宋,豎心旁的懷,和刮風的風。”

夏季清滿意地重重“嗯”了一聲,“好名字啊。”

“嗯,我也覺得。”宋懷風不明所以,但是還是回答了夏季清的話。

夏季清接著問,“那生日呢?”

宋懷風:“2001年10月13日。”

“哦,十八歲,天秤座是吧。”

“對。”

“血型呢?”

“O型血。”

“嗯。”夏季清問完以後,點了好幾下頭。

宋懷風第一次算命,看著神神叨叨的老人,有些不知所措,他湊近夏時雨,問,“這是怎麽了?我的命它還好吧。”

夏時雨也被夏季清這番“施法”行為整懵了,她瞪大了眼睛看向宋懷風,搖了搖頭。

夏季清慢慢站起身,將自己那塊招牌塞進夏時雨手裏,“接下來,這位宋懷風小帥哥的命就由你給他算。”

夏季清不慌不忙從自己隨身背的挎包裏掏出一把傘,攬過莫林的肩膀,“這位小帥哥,你的命,我們單獨到外面去算。”

莫林也被整的有些慌,“為什麽?”

夏季清慢悠悠撐開傘,“天機,不可洩漏啊。”

說完,夏季清攬著莫林走進雨裏。只留給宋懷風和夏時雨一道背影。

宋懷風現在的思緒已經被夏季清帶飛了,他也不記得還要自己買蛙的事了。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切,真他媽玄乎。

尤其是那個老人撐傘不慌不忙走進雨裏的姿態,總覺得他有一種掌握大局的從容,由此,原本對算命並不感興趣的他,開始期待起來。

宋懷風仰頭看著坐在椅子上比他高上一些的夏時雨,“你好,你現在可以跟我說說我的命嗎,你算出什麽了?”

夏時雨看著宋懷風充滿期待的眼神,面上雖然波平浪靜,沒表現出什麽。

但是,

夏時雨現在要炸了啊。

她哪會什麽算命啊。

蒼了天了。

夏時雨幽幽看了一眼雨中有些佝僂的背影,哀嘆一口氣。

她覺得,其實像這種年紀的老人,玩心可以不要那麽重的。

“你好,可以把我的命告訴我了嗎?”

“哦,對了,我還不知道怎麽稱呼你呢。”

宋懷風看夏時雨沒有反應,出聲問她。

“稱呼啊……稱呼。”夏時雨沒想出解決的招,只能先拖時間。

說到稱呼……

夏時雨把面前的牌子翻了個面,“哪。”

宋懷風看向牌子,將上面的字念了出來,“夏季清,岳湘市清風路明誠花園304室,76歲。”

“七十……六歲?”宋懷風又重覆了一遍年齡,然後擡眼看向夏時雨。

那眼神裏的情緒很覆雜,有難以置信也有強壓下去的震驚。看得夏時雨是十分懊悔自己為了隱藏身份做出的蠢事。

她清清嗓子,“咳咳,這不重要,我們來說一說你的命吧。”

短短的幾秒內,夏時雨在腦海裏瘋狂回憶自己耳濡目染學會的算命詞匯,一雙眼睛在宋懷風臉上盯著看了許久,最後決定根據宋懷風的面相來胡謅一番。

“你嘛,薄唇,那麽一定不會薄命。唇和命一般薄了一個就不會再薄另一個了。”

“鼻子,嗯,鼻梁高挺,山根長得也很不錯。表示你這輩子會有所作為,仕途順暢啊。”

“至於耳朵,招風耳,招財!”

“眼睛,亮堂幹凈,那麽你這一輩子的情路不會坎坷。會有一個很漂亮的老婆。”

“額頭嘛……嘶,”夏時雨似乎在宋懷風頭頂上看到了什麽顏色,她瞇著眼又仔細看了幾眼,“額,好像發黑。”

“印堂發黑。”這點倒是考到了夏時雨的題庫上,“血光之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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