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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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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傾靠墻站著,一手扶著邵欽遠,反反覆覆地將手機鎖屏打開再關上,始終不見有新的信息提示。他攏緊身上的大衣,在秋風中抖了抖,側頭看了一眼肩上不省人事的邵欽遠,低聲自言自語:“今晚要是能有進展,你就好好謝謝兄弟我吧。”

說實話,楚傾是有點忐忑的。他故意沒打電話給陳聞,想著趁機給邵欽遠制造一個大好機會,結果現在過半個鐘了,依舊沒見安顏有任何回覆,也不知道那家夥究竟來還是不來。

恰在這時,一輛開出跑車架勢的黑色奔騰呼嘯而來,在他們面前一個急剎停下。安顏冷著臉從駕駛座跨下,他穿著最普通的水洗T恤和牛仔褲,頭發紮得松松散散,剛下車就被秋風吹亂了,一看就是匆匆忙忙出來的。

楚傾一臉微妙,小聲道:“這你的車啊?”

“不然呢,我窮得很。”安顏翻了個白眼,目光落在邵欽遠臉上。後者渾身散發著濃郁的酒氣,微皺的襯衫領子大開,脖子和胸膛露出的肌膚泛著酒醉後的紅,他閉著雙眸靠在楚傾身上,根本沒有意識到安顏的到來,自顧自地低聲喃喃些什麽。

“他這是喝了多少啊?”安顏還是第一次見邵欽遠醉成這副模樣,他微皺眉頭,上前幫楚傾扶了一把。邵欽遠興許是感受到他身上的熟悉氣息,下意識地轉向安顏的方向,一把摟住他的腰,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肩上。要不是安顏最近被迫增加運動量,比弱雞宅男的狀態進步了不少,恐怕會被將近一米九的邵欽遠壓得當場跪下來。

“……”安顏艱難地抱著邵欽遠,心中暗罵,究竟是誰給楚傾的錯覺,讓他認為自己能把邵欽遠扛回去的?

楚傾沒忍住笑出了聲,在安顏的怒視下趕緊伸手幫忙,兩人一路搖搖晃晃,好不容易才將邵欽遠塞進副駕駛座。

安顏把他的外套扔到後座去,彎下腰給邵欽遠系安全帶,後者仍舊在無意識地嘟囔。安顏有些擔心地湊上去聽,可邵欽遠說得實在模糊,他不得不再靠近了些,才終於從邵欽遠混亂不堪的句子中分辨出兩個名字,一個是他的,一個謝安明的。

安顏懷疑自己聽錯了, 一把抓住楚傾的手臂:“他剛剛一直在說什麽?”

楚傾茫然搖頭:“他就是喝醉了胡言亂語,我也聽不懂啊。”

安顏:“不是吧,我怎麽聽見他在叫謝安明……”

“楚傾!”旁邊走來一個精英模樣的男人,在楚傾肩上拍了拍,看樣子是剛剛那場派對的其中一個參與者,他大概是聽見了安顏剛剛的話,往副駕駛上的邵欽遠瞥了一眼,大笑道,“哇,我都多久沒見過邵欽遠喝多的樣子了,上次還是在大學的時候呢!過去這麽多年,這家夥喝醉酒居然還是罵謝安明哈哈哈!”

楚傾僅跟著他笑,沒有回答,安顏把車門關上,朝那人好奇地道:“他以前也是這樣?”

那人上下打量著安顏,他的工作和娛樂圈不沾邊,平時也不關註,加上夜色昏暗,一時沒把安顏認出來,倒是想起最近聽聞邵欽遠和一位小明星的事情,心中有了猜測,便戲謔地道:“哦——你就是他那位……”

“不不不,您猜錯了,我只是他的助理,名字就叫安,您直接叫我安助理就可以。”安顏微笑著和對方握手,解釋道,“我剛來的時候就經常會聽老板提起謝總,他們關系好像特別不好,所以實在有點好奇。”

“哦是這樣,抱歉安助理,認錯了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姓吳,你隨便稱呼哈。”吳總一看就是爽快開朗的人,這會又笑了起來,“我懂你的感受,當初我們大學裏啊,天天都在猜他倆之間是怎麽回事,後來都成校園十大謎團之一了。”

安顏眨眨眼,語氣中帶上了八卦的味道:“那吳總知不知道,他們之間究竟有什麽恩怨呀?”

“具體為什麽我倒不是很清楚,不過有件事當時倒是傳得沸沸揚揚的。”

吳總興許是喝太多,一時沒回憶起來,閉著眼苦思冥想。楚傾覺得好像有些不對,想要開口制止,被安顏狠狠地瞪了一眼,在旁邊心焦如焚又不敢說話。

“哦對對,我想起來了!”吳總舉起手指晃了晃,笑著道,“邵欽遠那時候啊,不知道怎的,給謝安明送了束玫瑰花!”

楚傾一臉窒息地捂住臉:“完了完了……”

安顏感覺自己在淩晨十二點寒風獵獵的大馬路上,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整個人冰冷而僵硬,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變成一塊巨大的冰塊,他感覺不到自己臉上是否還維持著笑,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有沒有在不自覺地顫抖。

他想起那個周日下午,有人突然按響了他們家的門鈴,當時謝安明正在一樓書房看書,所以是他去開的門,結果沒過兩分鐘,大門就被人用力地甩上了。在二樓玩游戲的安顏被那聲響嚇了一大跳,匆匆忙忙地跑出房間,剛到樓梯口便看到他哥手裏捧著一束漂亮的玫瑰花束,大到足以擋住半張臉。

那時謝安明還捏著一張卡片,臉色極度陰沈,他沒有告訴安顏花是誰送的,也沒有說卡片裏寫的是什麽。安顏也不敢問,待他走下樓的時候,那束玫瑰花已經被扔進垃圾桶裏,卡片被撕得粉碎。他蹲在旁邊看了許久,始終有些不忍心,悄悄地把它捧回房間找個花瓶裝了起來,放在明亮的窗臺旁。

它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下,肆意地綻放還未完全盛開的花蕾,玫瑰根莖上突出一根根可愛的刺,像捉迷藏一樣躲在綠葉下方,柔嫩的花瓣沾著晶瑩的露珠,散發著動人的芬芳。安顏出道以來收過各種各樣的花,但不知為何,它的樣子霸道地印在了他的記憶裏,直到如今還能清晰地想起來。

安顏悉心照顧,然而卻沒能留住它走向枯萎的步伐,那束玫瑰的花瓣很快便變得灰敗,枝葉染上枯黃。他不得不悄悄地替它找了個合適的歸宿,在他們後院的角落裏。

原來那是邵欽遠送的,安顏想,他終於知道了答案。

吳總還在侃侃而談:“說起這個啊,其實我們當時都以為他們倆要在一起了,結果後來倒反目成仇,現在想想還是覺得很奇怪。”

安顏找回自己的聲音,緩慢而艱難地擠出一個微笑:“哦,原來是這樣,謝謝吳總滿足我的好奇心了。”

“哈哈哈,你可別告訴邵欽遠是我說的,車來了,我先走了哈!”吳總朝他和楚傾揮手,隨即坐上了在他們面前停下的一輛出租車。

“哎我跟你說,這件事不是你想那樣的……安顏!”楚傾焦急地追著安顏繞到駕駛座那邊去,“阿遠絕對沒有喜歡過安明,餵你等等,聽我講啊!”

安顏坐上車,側頭看著他:“行吧,你說。”

“這件事總體來說比較覆雜……”

“那你就別說了,我怕待會邵總會在我車上吐,我沒錢洗車。”安顏打斷他,硬是關上車門,徒留楚傾在原地大吼:“不是,你聽我說完啊!這個狀態開車行不行啊?!餵!”

“我靠,”他看著那輛揚長而去的奔騰,抱著腦袋懊惱不已,“真完了臥槽……”

邵欽遠喝醉之後很安分,除了時不時說兩句不明所以的胡話以外,一路上從沒發過酒瘋,安安靜靜地靠在椅子上睡覺。

安顏知道自己狀態不對,所以當他把奔騰停下來的時候,也不禁松了口氣。他解開自己的安全帶,然後俯身去解邵欽遠的,可他還沒摸到安全帶的扣子,卻發現邵欽遠醒了。

他擡手梳理安顏淩亂的頭發,五指輕輕在發間穿過,那根松松垮垮的橡皮筋隨著他的動作掉下來。他開口,聲音低沈,帶著酒醉後特有的沙啞:“安顏。”

安顏擡起頭,對上僅在咫尺之外的眼眸,他不想與他對視,可偏偏又移不開視線。邵欽遠的眼睛顏色略淺,摻進了來自邵媽媽的一點灰色,此刻伴著說不出的溫柔,引誘著安顏往他織就的羅網墜落。

哢噠一聲,安顏打開安全帶的扣子。邵欽遠低下頭,吻住他的嘴唇。

安顏濕熱的呼吸與邵欽遠的交纏在一起,他從駕駛座爬過去,跨坐在邵欽遠的身上,垂著頭迫不及待地繼續這個繾綣纏綿的吻。他忘記了什麽合約,什麽偽裝,放縱自己全身心地癡迷於邵欽遠的味道和醉人的酒氣,甚至無意識地屏息,緩慢湧上的窒息感讓他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這個吻裏。

車窗關得極其嚴實,小奔騰內越來越悶熱,似乎連氧氣也逐漸被消耗到所剩無幾,安顏不得不大口地喘息,他伸出手來,像是求救一般,摸到的卻是冰冷的玻璃或者粗糙的布料。整個世界晃動起來,他閉上眼,看到的是一束玫瑰,鮮紅得像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它們的刺忽然開始飛快生長,遮擋了美麗的花蕾,囂張地朝他襲來,紮進心臟疼痛難忍。安顏睜開雙眸,眼前是邵欽遠,神色裏帶著他從未見過的深情,還有幾分他難以理解的甜蜜,像要將安顏帶到糖漿裏去,讓他心生向往與眷戀。

安顏一片昏沈,已然分不清究竟哪一樣才是真的。

他們回到公寓裏已是後半夜,邵欽遠雖然清醒了一些,但還是敵不過酒醉帶來的困倦,洗完澡就直接睡了過去。安顏隨意披著一件浴袍,嘴裏咬著一根棒棒糖——這時候其實適合來根煙,但他發現所有煙都已經被自己換成棒棒糖了,只能退而求次。

他躺在陽臺的吊椅上,看著沒有星星的夜空,想邵欽遠究竟喜歡誰,想謝安明當初有沒有動過心,想他自己以後應該怎麽辦。直到天色漸亮,安顏的大腦依舊猶如一團漿糊,他打了個哈欠,趿拉著拖鞋進浴室又洗了一次澡。安顏爬上床,隔著空氣用食指把邵欽遠的睡顏描繪了一遍,蜷縮進他的懷裏闔上眼睛。

邵欽遠醒來的時候,第一眼便看見懷裏的安顏,他抱著自己的手臂睡得正熟,卷翹的睫毛在眼下灑下細碎的陰影,幾縷調皮的頭發胡亂地貼在他的臉頰上,可愛得要命。

楚傾說得是對的,他要換一種方式把安顏留下來。邵欽遠彎起嘴角,突如其來地想要親一口懷裏的青年。

邵欽遠還沒碰到那雙柔軟的唇,安顏卻先動起來了,他忽然一把推開邵欽遠,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翻過身背靠著邵欽遠的胸膛,迷迷糊糊地嘟囔:“好像感冒了……”

說罷又睡了過去。

邵欽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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