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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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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顏心下一驚,好歹控制住理智沒有將平時的稱呼脫口而出。他正想要趁機溜走,不知道什麽時候竄到他旁邊來的齊力竟一把拉住他的衣擺,看樣子是想要讓他待會和謝安明打個招呼。

真是該來的逃不過。安顏掙脫無果,實在是無奈極了,只能站在原地認真地當起了花瓶。

謝家兄弟其實長得不太像,謝安明更像爸爸,而安顏則更像媽媽。乍一眼看上去,大部分人都不會把他們的關系往兄弟那方面想,但假如事先知道,卻又會覺得兩人越看越像。為了避免某些不必要的麻煩,安顏以往總是主動避開謝安明出席的場合,仔細算起來,今天還是自他出道以來第一次和謝安明在這種公眾場合見面。

可以說是十分令人緊張了。

謝安明端著一張和煦的笑臉,難得的和氣把王總看得一楞,好幾秒才回過神來。他連忙握著謝安明的手,眼中有些受寵若驚的神色,剛剛面對安顏的那些傲氣得意被藏得幹幹凈凈,語氣帶著討好:“謝總您好。”

晃了兩下以後他可能覺得自己不夠誠意,又想放下紅酒用雙手再來一次,謝安明沒給他這個機會,適時收回了手,輕笑著和他碰了碰杯:“剛好見到您,來打個招呼,我們也好久沒見了。”

“啊對,確實有段時間了。”王總一想起上次見面的場景,額角都要滲出冷汗來。他公司之前有一個項目,和燕明鬧了點不愉快,剛好當時他有一個重要的飯局,結果到了地方,一進門便恰好和坐在主位的謝安明對視了一眼,至今還讓他感到背脊發涼。他只好連忙岔開話題:“我聽說最近燕明的《煙雲》反響不錯,在千爵獎上還提名了好幾個項,恭喜謝總啊。”

“謝謝王總。”謝安明點點頭,“不過《煙雲》那邊都是阿彥的功勞,我就是幫了點忙而已。”“???”安顏忽然聽見自己被點名,一臉懵逼地掃了謝安明一眼。他看謝安明鎮定自若的模樣,隨即便反應過來,這又是他給自己搞的幌子。

王總早就聽說燕明有兩位謝總,小的那位自國外留學回來便得了病,平日裏只在家裏呆著,天天和私人醫生形影不離。可正當大家以為繼承燕明是謝安明板上釘釘的事情時,這位病懨懨的謝二少卻又忽然跑出來,分走了謝安明手上的兩個重要項目。

眾人都等著看謝家兄弟鬩墻的好戲,誰知幾年過去了,撕逼根本沒見影兒,倒是謝二少幾年下來做出了不少成績,替燕明賺得盆滿缽滿。人人都猜他可能根本沒病,是燕明真正的幕後一把手。

這件事說來也很好笑。因為謝二少長時間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見過他真容的人屈指可數,於是有一段時間,匿名版的大佬們又開始發散想象力,說世界上根本沒有什麽小謝總,都是謝安明一個人搞出來的把戲,就為了借機除掉幾個和自己離心的股東,清理燕明。那些句句條理、說得煞有其事的帖子把安顏笑得在床上打滾,成為他身處事業低潮期時的快樂源泉。

可王總現在卻不太想笑,感覺自己把馬屁拍到馬腿上,只得從肚子裏重新刮出幾句場面話來,把謝二少也稱讚了一番。

“可惜阿彥今天沒來,他聽到您的話一定很高興。”謝安明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麽,輕笑著說道,“不過王總可別在阿彥面前叫他二少,他最近不太喜歡別人這麽叫他,哎……小孩長大了,沒辦法。”

他說罷,還好似十分苦惱一般搖了搖頭。

安顏被謝安明那無奈又寵溺的語氣嚇得掉了滿身雞皮疙瘩,嘴角的弧度都僵硬了幾分,心裏恨不得想求求他馬上閉嘴。

“哈哈……”王總有些尷尬地幹笑,他原本不過想趁機跟謝安明多聊幾句,給兩家關系破個冰,但看來結果是不如人意。他硬著頭皮和謝安明繼續寒暄了幾句無關痛癢的場面話,便找了個借口腳底抹油般溜了。

齊力自然不會放過機會,當機立斷便上前一步。謝安明以前有和齊力見過面,對他還有幾分印象,便頓住腳步,和顏悅色地和他聊了幾句。

張子驍也溜了回來,自然無比地加入了對話當中。謝安明先朝張子驍點了點頭,說了兩句客套話,也不知道是戳中了哪個點,把張子驍高興得整個人雨過天晴,幾乎要發光。

齊力輕輕拍了拍安顏後背,帶著些許催促的味道。安顏看著往這邊看來的謝安明,只能飛快扯出一個標準笑容,舉起酒杯:“謝總您好,我叫安顏。”

謝安明挑著眉,鏡片背後的雙眸裏裝著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停頓了好一會兒,才輕輕碰了碰安顏的酒杯:“你好,我記得你,之前看過你的《貓咪宅男》。”

安顏楞了一陣才想起來,《貓咪宅男》是他很久以前拍的一部雷得不行的都市劇,他履歷中為數不多的男二號,造型感覺得罪了造型師,劇情仿佛得罪了編劇,也算是他久遠黑歷史之一。

算了,莫生氣,莫生氣,氣到自己又何必,一切都是迫於生計,大不了今晚回去給謝安明分享十個自己的B站剪輯,每個都加了好好看看的濾鏡那種。

安顏感覺自己冷靜多了,於是微笑著回答道:“謝謝。”

“噗……”

操,他聽見張子驍在憋笑了。

正在瘋狂背誦《莫生氣》的安顏沒有留意到某道自不遠處往這邊投來的視線,已經在他和謝安明之間掃了好幾個來回。

“邵總!”陳助理拿著本子腳步匆匆地趕過來,“您的上臺順序是第五位,目前距離開始大概還有十五分鐘左右,您需要現在去後臺準備嗎?”

“嗯。”邵欽遠看了陳助理一眼,目光又重新粘回了長發青年身上,他朝那邊輕輕擡了擡下巴,示意道,“他叫什麽名字?”

“啊?”陳助理順著他的視線往那頭看,“您是說……謝總?”

“不是謝安明。”邵欽遠皺起眉,開玩笑,他怎麽可能認不出來那家夥?

“哦哦,您說的是安顏?”陳助理在腦內資料庫裏搜了一圈,“他是我們星耀的藝人。”

邵欽遠顯然沒想到他是自家人,聞言露出有些意外的神情,隨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朝安顏的方向又瞥了一眼。

陳助理向來懂得察言觀色,這一下心裏約摸有了數,微垂著眼等邵欽遠給自己安排下一個任務。誰知他等了半天,邵欽遠竟什麽都沒說,徑自擡腿走了。

這下輪到陳助理懵了,不是看上了嗎?不用三小時之內準備全部資料了?

“你還在那幹什麽?”不按常理出牌的邵總回頭看著還站在原地的陳助理,“不是要去後臺嗎?”

陳助理連忙地跟上去:“哦是的是的。”

明明已經在多年助理工作中鍛煉得八面玲瓏的陳助理,今天依舊覺得自己看不懂這位邵總如同海底迷宮般的心。

謝總助理的出現成功將安顏解救了出來,他趁著謝安明轉身的瞬間,飛快地朝胸大腿長的陶助理姐姐拋了個wink以作感謝。後者一時失笑,悄悄回了個“不客氣”的手勢,才裝作若無其事地跟上謝安明。

齊力看了看時間覺得差不多,也沒再硬抓著安顏到處逛。安先生樂得清閑,故意避開人多的地方,隨心所欲地晃了一陣,和幾位熟人打了幾個招呼,還順便認識了幾位導演和編劇,名片塞了一口袋,可以說是滿載而歸。

他心滿意足地坐回原來的位置上,雙手在底下劈裏啪啦地給溫辰意發微信,文字與表情包並茂地給他描述剛才的廁所修羅場和會場驚魂。

沒良心的溫辰意看完以後,毫不客氣地回了他一屏幕的哈哈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氣得安顏關掉了微信,擡頭看舞臺打發時間。

現在進行的是拍賣環節,是這場慈善晚會的重頭戲。拍賣品基本上都是由出席晚會的賓客所捐獻,考慮到晚會的主題,大多都比較樸素簡單,也能拍出一個比較好看但不會離譜的成交價,而這個環節最後所得將全部捐獻給相應的慈善組織。

主辦方在這個環節下了大功夫,還特意邀請了好幾位大人物來親自上臺介紹自己捐獻出來的拍賣品。

剛剛拍賣出去的小型工藝品被撤了下去,幾個工作人員正小心翼翼地將下一位主角——一個披著白布的畫框搬到舞臺中央的架子上,他們輕輕拉下白布,鏡頭逐漸聚焦,將它投影在後面的大屏幕上,全場一時沸騰。

那是一幅漂亮的油畫。一位少年孤身站在一望無際的向日葵田裏,燦爛的黃色匯聚成一片溫暖的海洋,與滿是陰霾的灰色天空對比分明。那半大的少年背對著眾人,衣擺隨風飄揚,他一手按住幾乎要被風吹走的帽子,微微擡頭向上望去。他目光所及的那一片烏雲被畫者描上金邊,一道將近破開雲層的陽光呼之欲出。

安顏一下子坐直了身體,一動不動地盯著舞臺中央。他發現,自己好像見過這幅畫,可他卻一時忘了是在哪。

他迫不及待地等待它的主人出現,介紹些許與它相關的故事,只言片語也沒關系。直到安顏的好奇心和焦躁幾乎要沖上頂端的時候,他看到邵欽遠踏上了舞臺。

邵欽遠走到架子旁邊看著那幅畫,語氣平淡地說:“這是我二十歲的時候畫的一幅畫。”

安顏不太記得邵欽遠後面說了什麽了,只知道自己滿腦子都剩下一個念頭,他要拍下它。

這幅畫的起價不算高,剛開始的拍價聲此起彼伏,只聽見數字蹭蹭地往上跑,待到翻了三四翻,價格直往上千萬奔去。參與拍價的眾人重新衡量了一番,逐漸偃旗息鼓。

安顏緊捏著手機,手心也滲出了些許汗水,他只能目不轉睛地望著舞臺,掩飾自己的緊張。邵欽遠完美的側臉在舞臺燈光的照耀下如同一件藝術品,他對激烈的拍賣過程毫無興趣,只微垂著頭端詳自己的作品。他擡手輕輕撫過畫框,臉上似是多了幾分溫柔的神色。

心臟鼓動的撲通聲不斷放大,和已經寥寥無幾的拍價聲一同湧入安顏的耳中,他鬼使神差地舉起手機,拍下了舞臺上的這一幕。

緊接著,他聽見了交易錘響起的聲音,以及一個對一幅毫無名氣的畫作來說有些匪夷所思的成交價。

溫辰意的微信第一時間跳了出來:【安顏顏,要怎麽謝謝我呀?】

安顏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他笑了起來。

邵欽遠的畫被重新披上白布,工作人員合力將它搬回了後臺,幾個小時後,它將會出現在安顏的家裏。

安顏打開剛剛拍下的照片,指尖輕輕滑過邵欽遠的臉。他還沒有機會和邵欽遠說上一句話,卻已經擁有了對方二十歲的一段時光,他竟感到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小雀躍。

就像是年少時看見自己的名字和暗戀對象被偶然放在一起,或者是買了同一款筆袋,又或者是某天忽然帶了同一個顏色的圍巾時的感覺。那些東西毫不起眼,只有自己才會把時時留意,把它們放到無限大,那種單方面和對方建立了某種聯系的欣喜,會在看到它們的時候咕嚕咕嚕地不停往外冒。

微不足道,卻扣人心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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