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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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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往

城南墓地,天邊黑雲滾滾,裹挾著遠處的山,狂風大作,卷動烏雲翻滾得越來越近。

墓碑上的女人笑靨如花,眉眼和沈念有幾分像,典型的江南美人氣韻。

他記憶中那個帶著吳儂軟語口音的姨姨在沈念不在的那幾年,愈發憔悴,逢人只淡淡勾唇,眼神空洞。不久離世,此後沈家搬家,他記憶中沒了沈家的消息。

身旁女人傳來低低的啜泣,顧珩伸手摟著她瘦弱的肩,女人靠在自己肩膀上,良久,胸膛上的衣衫濕濡,冰涼的觸感透過衣料沁入皮膚,他曲手環抱過女人薄肩,手臂微微收緊,恨不得將人融入自己骨血,永遠屬於自己。

黑雲在不遠處翻滾著,隨時能傾覆眼前的天地,他聽到懷裏女人低低的聲音,“為什麽?為什麽……”

“什麽為什麽?”

懷裏的女人抖動得厲害,他將人從懷裏拉出來,女人一雙紅腫的眼睛布滿紅血絲,眼眶的淚水如脫線般滾落,他放低聲音,“什麽為什麽?”

她不語,只是哭,身體不斷往下縮,顧珩不得不一把將人撈起禁錮在懷裏,輕拍著她的後背,似在順毛。

天邊的黑雲已經遮蓋住頭頂的天空,周圍瞬間暗下來,一滴雨落在臉上,“念念,要下雨了,我們回去好嗎?”

“我想一個人待會。”

顧珩想也沒想便拒絕,“不行,待會雨下大了,我帶你回去。”

“求你,讓我一個人待會!”

面前的女人說話聲音很低,他拿過傘遮在頭頂,“那你拿好傘,我去車裏等你,好嗎?”

雨勢很大,很急,仿佛帶著想要沖刷世界的力量,顧珩淋著雨往車上走,回頭望向遠處撐著一把黑傘的柔弱身影,手掌攥緊。

坐進車裏,司機遞上幹毛巾和紙巾,說道:“顧總,剛剛沈總打了電話過來。”

“說什麽?”

“他說二小姐醒了,讓祭拜完回老宅一起吃飯。”

顧珩擦著頭上的濕發,碎發垂下遮住飽滿的額頭,俊臉緊繃,面色不悅,“讓丁煒查查沈辭發生了什麽事。”

他不信偏偏她在今天出事。沈辭的性格心思太重,從小在豪門中長大的孩子比尋常人家的眼界和心思都多,他也不例外。

遠處的身影在狂風中顯得更加脆弱,隨時都可能被風傾覆,手機鈴聲在車廂內乍起,是顧老爺子打來的,剛接通就傳來顧老爺子怒氣中燒的罵聲。

“渾小子!你和小念怎麽回事?晚上給我回老宅一趟,必須回來!”

想必是昨天兩人在馬場的事情被傳出去了,自然也傳到了老爺子耳朵裏。

“爺爺,我們在城南墓地,晚上會回來。”

那邊沈默了幾秒,聲音放輕些,“小念在你身邊嗎?這孩子現在怎麽樣?”

顧珩聽出老爺子的心疼,擡眼掃向遠處單薄的身影,“母親忌日,父親不來,您說好不好?”

“沈家發生何事了?”

聊城老一輩,認識沈良鏞的人都知道他極其疼愛自己的妻子,不過兩人情深緣淺,沈家當年接連發生變故,請人算了風水搬家,沈顧兩家人聯系逐漸變少,顧老爺子自然不知道沈家發生何事。

“聽說沈辭出事了,誰知道真的假的,我看這個父親也沒有傳聞中的那般。”

重情重義。

後面這幾個字他沒說出口,他小時候不曾關註沈家的生活,哪裏知道沈父沈母是怎麽樣的人。

“小念這孩子真是可憐,從小被人拐賣,現在好不容易回家團聚,母親卻已經不在……”

顧珩聽著老爺子電話那頭敘述往事,墓碑前站著的女人身體有些晃動,只一剎那,黑傘隨風跌落,女人隨著傘的方向傾倒。顧珩掛斷電話,開門下車,沖進雨裏,快步奔向女人暈倒的地方。

他瘋了才讓她一個人在那裏站那麽久!

地上的女人一頭長發散在積水的地面上,臉色蒼白沒有血色,身上的黑裙形成鮮明對比,露在外面的肌膚白得駭人。

心臟仿佛被人攥緊,狠狠揉捏,男人眼神充滿狠厲,將人抱在懷裏,嘴裏低喃,聲音帶著他不曾發覺的顫音,“念念,咱們回家。”

男人抱著女人挺拔的身姿穿過大雨走來,司機見狀急忙拉開車門,而後將空調溫度調到最高。

“去最近的醫院!”

顧珩將人摟在懷裏,小心翼翼地擦拭著她的臉和發絲,溫熱的手掌捧著她蒼白冰冷的臉,低頭貼上她的臉,急切地想要將自身溫度傳給懷裏的人。

-

“三小姐,三小姐,小小姐不見了!”

屋外跑進來一個家傭,布滿皺紋的臉上露出少見的慌亂。

被喚作三小姐的吳喜梅起身,厲聲問道:“在哪兒不見的?派人找了沒有?”

“正在找。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間,小小姐一個人在花園玩,回來就找不到小小姐了。三小姐,這件事情是我的疏忽,請您……”

她是吳家多年的傭人張媽,吳喜梅信得過她的人品,“張媽,您是看著我長大的,我信得過你的為人,您先別著急,將念念找到再說。”

吳老太太聞聲趕來,“好端端的念念怎麽不見了?是不是在哪裏貪玩不見了?”

吳喜梅對自己女兒非常了解,不是貪玩調皮的孩子,“媽,報警吧!”

老太太還未開口,一旁攙扶著老太太的妝容精致的女人說道:“三妹,警察那邊要失蹤二十四小時才立案,先別著急,派人到處找找,興許是小孩子貪玩和誰一起跑出去,沒告訴張媽。媽,您說是不是?”

老太太點頭,“喜梅,你先別著急,小孩子不會跑太遠的。”

孩子不見了,只有媽媽著急,周圍人仿佛是看客。

吳喜梅皺眉,她了解自己孩子,吳家不幫忙找,沈念的父親一定會報警的,她到後院撥通了沈良鏞的電話,連續撥打了好幾個,那邊才接通。

“喜梅,有事嗎?”

男人帶著醉酒後沙啞的聲音,聽上去喝了不少,吳喜梅顧不上太多,直截了當說道:“念念不見了,你馬上派人過來。”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

“一個小時前。”

“興許是和誰出去玩了,先別著急,四處派人找找,我馬上派人過來!”

吳喜梅有些怒,加重語氣,“我讓你報警!”

“喜梅,你先別激動,現在報警警察也不會立案,先派人四處找找,你別急,我馬上過來。”

“沈良鏞,我讓你報警!你過來要好幾個小時,先聯系人報警行不行?”

不是她自己不能報警,道理她都明白,沈念失蹤不到二十四小時,她又不認識什麽警察局的人,完全幫不上忙。

吳老爺子在世時,對這個小女兒百般疼愛,她自小是被捧在掌心長大的。吳老爺子去世,吳老太太的態度轉變很大,對自己的女兒愛答不理的,對兩個兒子的偏愛愈加明顯,就連對兩個兒媳婦的態度都比自家女兒要好。

吳喜梅對他們不抱希望,她現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沈良鏞,“她也是你女兒,外一真的丟了,你不心疼嗎?要是不報警,我們就離婚!”

她此刻害怕極了,只能拿離婚逼迫他。

“喜梅,你先別激動,我馬上聯系人報警,等我過來。”

掛斷電話後,吳喜梅打算出去找沈念,路過主樓大廳時,撞見自己的母親和二嫂正在沙發上悠閑坐著喝茶,討論衣服包包。

她心裏的怒氣在這一瞬間點燃,“媽,二嫂,你們不幫忙找找孩子嗎?”

面容精致的年輕女人回道:“三妹,你別著急,小孩子頑皮的事常有,你先坐下喝口茶,興許待會就回來了。”

老太太同樣應和道:“你看看你像什麽樣子,哪裏有半點我們吳家小姐的儀態!”

聞言,吳喜梅在自己身上掃視了一圈,頭發微亂,其餘地方哪裏有問題?

她冷哼出聲,“媽,我第一次見胳膊肘往外拐的,明明我是您親生女兒,現在您親生外孫女丟了,不聞不問的,反倒責備您女兒儀態有辱您家門楣!”

“你說什麽?”老太太厲聲問,似乎被她的話激怒了,“我養你這麽多年,是讓你這樣和長輩說話的?”

“三妹,這就是你的不對了,怎麽能頂撞長輩呢?”

吳喜梅不想和他們繼續鬥嘴,還不如出去找女兒,“抱歉,母親,我現在要出去找孩子,你們坐著好了!”

說完不理會身後兩人的喊聲,徑直出門。

吳家是蘇州名門世家,家族根基深厚,在吳喜梅父親一代吳家的勢力達到巔峰。

在她之上有兩位哥哥,大哥無心企業管理,常年和妻子住在國外,二哥接任企業後,幾度出現重大危機,都是在沈家的幫助下才站穩腳跟,吳家家業不至於在他手上落沒。

自從出嫁後,她每逢春節都會回家過年,想著陪伴自己年事已高的父母,而父親去世後,母親看自己的眼神就像仇人一般,沒有感情,只有冷漠和疏離。

她紅腫著眼出門,找遍了附近的地方都沒有見到沈念,穿著高跟鞋的腳已經被磨破,滲出血來,她脫了鞋蹲在原地,早已沒有吳家三小姐的端莊儀態,此時心裏的不安感更甚,而沈良鏞那邊電話關機,她孤立無援地蹲著,臉頰上的淚水幹了又濕。

突然,腦海裏浮現出一些零星的畫面,提著鞋子就往吳家跑。

地面的石子咯得雙腳生疼,腳後跟滲出的血模糊了皮膚。

當她回來後,發現大廳空無一人,找到張媽詢問才知道,老太太已經歇息了。

她提這些徑直去了二嫂趙淑君的房間,沒有敲門,直接推門而入,眼睛裏布滿紅血絲,眼神發出兇狠的光。

趙淑君正在敷面膜,被猛烈推開的門嚇到,看到吳喜梅眼神的一瞬間,心跳咯噔了一下,責罵道:“你怎麽回事?大半夜發什麽神經?”

進門的女人不語,而是一步步朝自己逼近,她慌不擇路的後退,直到身體靠在窗臺邊才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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