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是信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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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是信我的話
“願意什麽？”李燃青想聽顧司雲的想法，雙手抱在懷裏，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顧司雲抑制住想拍腦袋的沖動，一邊幹笑著回答：“呵呵～大哥，這幾天你要有事，我非常願意照顧靈韻。”
李燃青點點頭，“謝謝你司雲，這幾天抽不開身，只能麻煩你了。”
“大哥你說這些就是見外了。“顧司雲頗為不好意思，右手握住後腦勺，低著頭掃視地板。
“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李燃青知道他平時對顧司雲和李靈韻不夠時間相處，兩個人對他都是又敬又怕，李靈韻還好點兒，顧司雲每次和自己說話都不太順暢，總有點兒扭捏捏的，放不開。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李燃青走過去，與他只相距一步距離，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轉而問李靈韻，“靈韻，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和司雲說，我這幾天大概沒時間過來，你可一定要記我的話，知道嗎？”
“我知道，大哥你去忙就好，別擔心我。”李靈韻這兩天說話都有力多了，李燃青滿意點點頭。
可是眉宇間的愁色卻並未減少，李靈韻很少見他有這樣惆悵的時候，想開口問，又怕他不說，反而會因為應付自己分心。
“梁老師。”李靈韻伸手去拉梁叔敘，“我可以單獨和您說說話嗎？”
“可以。”梁叔敘也伸出自己的手，李靈韻的手掌就拉住自己的衣袖，把他往椅子上引，梁叔敘隨著他的動作坐了下來。
李燃青勾著顧司雲的肩把他往門外推，“司雲，我也有事和你說，我們出去聊聊。”
李靈韻等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才開口，有些肯定又有些懷疑的語氣“梁老師……您、這兩天和我哥是一直在一塊兒的吧？”
“嗯。”梁叔敘看出他的糾結和緊張，說話都帶著笑意，“靈韻，你是有事要告訴我？”
李靈韻輕輕點頭，眼珠不時地看向門口。
梁叔敘明白他這是不想讓外面的人聽見，又向他靠近一分，壓低了聲音，溫聲問：“是關於燃青的？”
“嗯。”李靈韻不太確定，“梁老師，您知道戒煙的地方嗎？”李靈韻接著說，“一個叫房京月的人，梁老師認識嗎？”
“耳熟。”梁叔敘還是壓下喉間的疑問，有一個想法，“靈韻，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接受？”
“梁老師您說。”李靈韻見梁叔敘有事告知，沒再問下去。
“我有個朋友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一件事，那件事雖不是發生在他身上，卻對他的影響很大，是關於小同學的。”
梁叔敘眼底溫柔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可他在李靈韻眼中捕捉到一絲懼怕，“靈韻如果是你，你覺得他應該放下還是一查倒底。”
“梁老師，您那位朋友受的影響很大嗎？”李靈韻或許是因為突然聽到梁叔敘提了那三個字，心緒被牽引，手上的動作越來越頻繁。
“嗯。”梁叔敘有意無意握他的手腕，緩緩點了兩下，讓他放松情緒，“為此失去了一個親人，他的親人之前因為小同學的事，性情發生了變化，對他雖然關心不減，但有時行為異於常人，對他的態度時好時壞，那時他還小，逐漸養成了冷淡的性子。”
“可以交給警察嗎？”李靈韻問。
“我有過這樣的勸說，他……為了不讓我擔心，在暗中查，讓我多了後怕。”梁叔敘鄭重的告訴他，“所以靈韻，我想幫你。”
“梁老師、幫我什麽？”李靈韻小聲、甚至是遲疑的語氣說完，然後無比堅定地看著他。
“幫你……”梁叔敘同樣的神情和李靈韻對視，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看著你哥哥，讓他留下來……”
“啊？”李靈韻驚異呼聲，隨後快速移開視線，盯著雙腿撐死的起伏的被褥，“哥哥他……會走的。”
“靈韻，為什麽你希望他走？”
“我、沒有。”李靈韻搖頭，李燃青能留下來陪著自己，他當然樂意。
可是他心裏總是對不住李燃青的，李燃青之所以輟學，而他之所以能夠上中學、上高中，甚至考上大學，都是李燃青的放棄，而不求回報地成全他。
別人幾句話裏大概都會有關心成績的地方，可是這幾年李燃青只是順嘴提了幾句。
對於李靈韻從來不會強求什麽，他也不用李靈韻一定要達到什麽目的，為著一點兒功利擠破腦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就行。
他不要李靈韻辛苦地過，這樣的辛苦一旦有了，他很怕李靈韻從此束縛住自己，困住脫不開身。
這些不僅李靈韻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就只是連續這幾天的相處，梁叔敘也了然李燃青的行事風格。
“靈韻，你想一個人攬下這件事？”梁叔敘盡量讓自己能夠拉進和李靈韻的距離，眼角、眉梢之間帶著一股淡淡的憂思，比平時更溫和、親切。
李靈韻感受到梁叔敘眼神裏的擔憂，手掌一松，防備卸下不少，“梁老師，我沒想瞞著、只是不知道怎、怎麽告訴大哥。”
梁叔敘的手不知何時移到李靈韻的後背，微微轉動肩胛，手掌一揚一落，力度剛好夠讓李靈韻感受到，“靈韻，你現在能和我說說嗎？你若是信我的話。”
“梁老師，我、說了，您會奇怪而不能接受嗎？”李靈韻只要被觸動心弦，就不註意地去想那件事，對於他來說，是永不回首，卻總要留下的噩夢，揮之不去。
“不會的靈韻，我是你的老師，你什麽都可以對我說，現在我是你最好的傾聽者，你不用顧忌，不用擔心。”
“好。”李靈韻開口小心翼翼，喉嚨動了好幾下才緩緩道出來。
梁叔敘起初還是平靜的，說他回家途中遇見了一個人，聽他描述他的樣貌，去了什麽地方，以及他講的故事，事無巨細，李靈韻全部都傾述而出。
那天的雨夜，雨夜裏的傘，傘下的人，那所房子裏的人，怎麽拽進房間，房間裏靜謐，灰暗，床上壓著自己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還有黑色的頭發在自己眼前上下浮動，他掙紮地厲害的時候，越是疼得厲害。
那種本該匿跡無聲的記憶，在腦海中從清晰到模糊，又逐漸明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男男女女的事情會是以那種方式發生在他身上。
甚至到現在都難以想象，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靈韻……”梁叔敘眼裏都是心疼，他這樣瘦小，輕輕一握，好像只剩一把骨頭，外面就包了一層皮。
“梁老師，您說、為什麽、會是我？”李靈韻心裏雖難受，可梁叔敘在這裏，硬是撐了下來，他怕李燃青突然進來就沒機會再說了。
畢竟梁叔敘和他很少會有這樣的相處機會。
“既然他說是特意等你的，還說……”什麽最好的那一個，梁叔敘思索片刻，垂眉眼輕，“看來他不是只盯著你，很可能是慣犯，警察或許也在盯著他，但他還是能消失，又悄無聲息地出現，怕是不簡單。”
“他還會再來嗎？”
梁叔敘也不確定，但至少現在不會，“靈韻，以後一定不要一個人出門，還有就是這件事太覆雜，我的建議是，你最好不要插手，把這些事交給大人，好嗎？”
李靈韻頓了頓，隨後點了點頭，看向梁叔敘時，迅速拭去了滯留在眼角的淚珠，“梁老師，我、想多了解，這樣、就不會太過被動。”
“相信你也知道了，這事不是短時間的，它有幾十年，可那人卻那樣年輕，若你說那時另外一人，又實在太像。”
“他為什麽不能是另外一個人？”
“每個人雖然對他的樣貌無從得知，可哪樣的事情怎麽能有他人來做。”
“好，謝謝梁老師。”
“靈韻，你剛才問房京月的事兒。難道也和他有關？”
“和、哥哥有關。”李靈韻不自覺有緊張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梁叔敘講，怎麽講，從哪裏講，茫然看著他，不知道要不要開口。
“和燃青有關？”梁叔敘似乎對他的糾結有察覺，眼神一動，這個時候他得主動交代點兒什麽，“我之前聽燃青提過，他找一個人，我那天是在巷口不遠處的咖啡廳遇見的，我正好有事過去。”
梁叔敘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解釋了一句，趁著李靈韻沒有反應過來，接著說：“他說是出來買東西的，可他在裏面坐了很久也沒去，所以、那天的餛飩是我給他的。”
“原來是這樣，謝謝梁老師。”難怪李燃青回去地那麽晚，他以為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可是那碗餛飩的味道和他小時候吃過的一樣，就是巷口不遠處的那家，可是他不敢問，也問不出口。
“小事，不必見外。”梁叔敘這時從椅子上移開，緩緩站了起來，神情覆雜，“我在哪裏見到了房京月，還有一位戴著眼鏡的儒雅男士，和燃青交談過後我才知道那人是他的姑父，不過他們的關系似乎並不親密。”
他還記得那時候，李燃青對那位先生的言語有些生硬，每一句話都帶著挑釁，氣勢不小。
“這件事、我說了，梁老師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梁叔敘瞅了一眼門上的小窗戶，正好見著椅子上坐著兩個人正在附耳討論。
“我只知道大哥四年前被送去了什麽地方，中間人就是房京月。”可是倒底是什麽地方，他不知道，李雲和顧緒的話他聽了大概，隱約覺得其中有太多細節，而且對李燃青極其重要。
他平日裏沒有和其他人有什麽交情，就算有大概也不會摻合進去，只有梁叔敘是他感到可靠的，若是願意幫他，李燃青的心結或許有希望解開。
梁叔敘知道這個人，一個憤世嫉俗者，容不得一點兒‘汙穢’，當初唐卿雲就差點兒被他帶走，梁叔敘從聽李靈韻提到開始，就覺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他緩了口氣，沈聲問道：“靈韻，你知道房京月是做什麽的嗎？”
很奇怪李靈韻會知道這個人，按理來說，李靈韻不可能接觸到他。
他還是怕李燃青的，見到他幾乎繞著走，除非是李燃青告訴李靈韻的，若是李燃青已經坦白，李靈韻何必再來問自己，還要拉著他單獨談。
“我其實早先看過一份文件。”就是那天李雲拿著質問顧緒的那份，他低著頭，半天才攢夠了勇氣說出話來，“文件上、有這個人。”
梁叔敘沒有立即開口，像是在思考什麽，李靈韻被窩裏的拳頭已經握出汗，要是梁叔敘問文件在哪裏看的，他該怎麽回答？
他認識的人不多，要是胡亂一謅，梁叔敘發現他是撒謊，會不會就不幫自己了。
“是關於這件事的文件？”梁叔敘輕聲問。
“是。”梁叔敘怎麽不問來處，這麽放心？
“好，這件事你交給我處理，燃青那邊就先瞞著，我終究不是家裏人，要是因此介懷，我還挺怕。”梁叔敘輕輕搖頭，神情自若。
可李靈韻卻是感受到眼前這個人的無奈和酸楚。
“梁老師，謝謝您，只是、房京月的事，您能和我說這些、就已經很好了。”李靈韻心裏是又怕又驚的，其實梁叔敘沒必要陷入這片泥潭。
他不過是他眾多學生中的一員，畢了業，梁叔敘可以不用再理會的，可是今天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提出這樣難為人的請求，他竟然答應了，還要幫自己。
“靈韻，你想安心上學，就得少顧一點兒這些煩心事，交給我，好不好？”梁叔敘帶著幾近懇求的眼神看著李靈韻。
李靈韻被看得低下頭，對梁叔敘他是又敬重，又時常被他的氣勢壓得害怕。
明明梁叔敘對人分外和善，可就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在，以至於李靈韻從來都避免與他眼神交匯。
他微微張口，發出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梁老師，您、對我的責任其實……”
他害怕，李雲也是這樣的關懷備至，可他就是怕欠人太多，自己又還不了這樣情分，在心裏愧疚一輩子。
“靈韻，這不是誰欠誰的問題，是我、想幫你，而你也需要這份情誼。”梁叔敘往前進了幾步，在床沿邊停下，重新坐回椅子。
“我、明白了，那就麻煩梁老師多多關照哥哥，我、就要走了，不想，他一個人。”李燃青之前說過，他應該不會離開這座城市了，既然這件事有了梁叔敘的參與，和李燃青的關系顯然比和自己要親近地多，這件事兒托付梁叔敘是比較合理的。
只是他覺得太麻煩梁叔敘，剛說完心裏都有些過意不去，只好想著之後怎麽還了。
梁叔敘這次沒有再開口，等了一小會兒，一陣細微的開門聲穿入耳膜，隨著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還有一個人的聲音也在極速靠近。
“梁老師，怎麽……”
“怎麽這麽久？”
“啊？”李燃青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這不是他要問的嗎？不是他們在屋裏悄呿呿地說話。
梁叔敘還真是先發制人，把不是都推給他了。
“太久沒見，說的話自然就多了。”李燃青松開顧司雲，臉上的神情又溫和了不少，“靈韻，你和梁老師談好了嗎？”
“嗯。”
在他進門的時候李靈韻的視線是看過來的，這會兒卻低下頭，“那就好，靈韻，等晚飯過後，我得緩兩天再來，你有什麽事就打電話，或者給司雲說也行。”
“大哥……”李靈韻奇怪，“你剛回來，怎麽這麽忙？”
“就是因為剛回來啊。”李燃青慢慢解釋，“我、不打算走了，在這裏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你每次回來的時候，家裏總得有個人才像話。”
李燃青每次談及那個人，都是淡淡的語氣，“咱爹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還有我，靈韻你說是不是？”
方才還是一副落寞的神態，這會兒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靈韻，話裏都有些玩笑的意味。
李靈韻忍不住笑了笑，隨即回他，“大哥說的對，只要大哥在，我就什麽都有了。”
“靈韻，你這就不公平了，好歹也得把我算上，我也是、很不錯的好吧。”顧司雲開始的大義凜然，在梁叔敘、李燃青的目光註視下，漸漸消隱，後面的話自己都有些心虛。
“司雲，你這是不信我們？”李燃青打趣他，“虧得我盡心盡力想著怎麽補，既然這樣，我看還是算了，算了吧。”
“大哥，你說真的？”顧司雲看著李燃青半開玩笑的話，心裏眼裏充滿了疑問。
“放放放、放手。”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愛，拉著人不放手，看不出他是說著哄人的？
“那、我可就等著了。”顧司雲趕緊坐回去努著嘴說，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梁、梁老師，您是聽見了的。”
“好，若到時候燃青同學不認，我……”他也講不出要李燃青怎麽樣的話，哪怕只是說說他也不願意，無奈之中透著一點兒對顧司雲的安慰，“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唉，沒關系，反正我是當真了，到時候大哥要是不給，我就自己給。”顧司雲一聽，懶懶地散坐在床頭，他就知道，這事兒本就空無，梁叔敘的話也這麽大概，估計是沒戲。
不過，他還是期望著李燃青能給他的禮物，究竟會是什麽？他還沒收到過李燃青送的東西呢，雖有失落，更多的是好奇。
有一說一，像這種本來就不會有的東西，或者說從來沒有想過的事，給不給、發不發生他到不是很在意。
李燃青哪裏會不知顧司雲的心思，為了讓他安心，定了定氣息，緩緩說道：“那怎麽能行，既然話已經出口，覆水難收，好好等著就是。”
“是…是。”顧司雲卡著喉，嘴裏只說了這一個字，都漫長而又艱難。
莫說是他，就是梁叔敘聽了這話後脊骨都滲進許許涼意。
除了李靈韻一成不變的神情外，幾乎都在適應李燃青這倏然變換的語氣。
“好，顧小朋友，我就幫你見證一回。”梁叔敘心裏很快接受了這樣的轉變，走到顧司雲身邊，手輕輕地在顧司雲肩上緩緩一點，又很快抽回。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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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願意什麽？”李燃青想聽顧司雲的想法，雙手抱在懷裏，一臉期待的看著他。
顧司雲抑制住想拍腦袋的沖動，一邊幹笑著回答：“呵呵～大哥，這幾天你要有事，我非常願意照顧靈韻。”
李燃青點點頭，“謝謝你司雲，這幾天抽不開身，只能麻煩你了。”
“大哥你說這些就是見外了。“顧司雲頗為不好意思，右手握住後腦勺，低著頭掃視地板。
“好，那我就不和你客氣了。“李燃青知道他平時對顧司雲和李靈韻不夠時間相處，兩個人對他都是又敬又怕，李靈韻還好點兒，顧司雲每次和自己說話都不太順暢，總有點兒扭捏捏的，放不開。
但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親密關系，李燃青走過去，與他只相距一步距離，輕輕搭上他的肩膀拍了拍，轉而問李靈韻，“靈韻，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和司雲說，我這幾天大概沒時間過來，你可一定要記我的話，知道嗎？”
“我知道，大哥你去忙就好，別擔心我。”李靈韻這兩天說話都有力多了，李燃青滿意點點頭。
可是眉宇間的愁色卻並未減少，李靈韻很少見他有這樣惆悵的時候，想開口問，又怕他不說，反而會因為應付自己分心。
“梁老師。”李靈韻伸手去拉梁叔敘，“我可以單獨和您說說話嗎？”
“可以。”梁叔敘也伸出自己的手，李靈韻的手掌就拉住自己的衣袖，把他往椅子上引，梁叔敘隨著他的動作坐了下來。
李燃青勾著顧司雲的肩把他往門外推，“司雲，我也有事和你說，我們出去聊聊。”
李靈韻等房間裏只剩下兩個人才開口，有些肯定又有些懷疑的語氣“梁老師……您、這兩天和我哥是一直在一塊兒的吧？”
“嗯。”梁叔敘看出他的糾結和緊張，說話都帶著笑意，“靈韻，你是有事要告訴我？”
李靈韻輕輕點頭，眼珠不時地看向門口。
梁叔敘明白他這是不想讓外面的人聽見，又向他靠近一分，壓低了聲音，溫聲問：“是關於燃青的？”
“嗯。”李靈韻不太確定，“梁老師，您知道戒煙的地方嗎？”李靈韻接著說，“一個叫房京月的人，梁老師認識嗎？”
“耳熟。”梁叔敘還是壓下喉間的疑問，有一個想法，“靈韻，我想告訴你一件事，不知你能否接受？”
“梁老師您說。”李靈韻見梁叔敘有事告知，沒再問下去。
“我有個朋友一直沒有放棄追查一件事，那件事雖不是發生在他身上，卻對他的影響很大，是關於小同學的。”
梁叔敘眼底溫柔的神情依舊沒有變化，可他在李靈韻眼中捕捉到一絲懼怕，“靈韻如果是你，你覺得他應該放下還是一查倒底。”
“梁老師，您那位朋友受的影響很大嗎？”李靈韻或許是因為突然聽到梁叔敘提了那三個字，心緒被牽引，手上的動作越來越頻繁。
“嗯。”梁叔敘有意無意握他的手腕，緩緩點了兩下，讓他放松情緒，“為此失去了一個親人，他的親人之前因為小同學的事，性情發生了變化，對他雖然關心不減，但有時行為異於常人，對他的態度時好時壞，那時他還小，逐漸養成了冷淡的性子。”
“可以交給警察嗎？”李靈韻問。
“我有過這樣的勸說，他……為了不讓我擔心，在暗中查，讓我多了後怕。”梁叔敘鄭重的告訴他，“所以靈韻，我想幫你。”
“梁老師、幫我什麽？”李靈韻小聲、甚至是遲疑的語氣說完，然後無比堅定地看著他。
“幫你……”梁叔敘同樣的神情和李靈韻對視，想說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看著你哥哥，讓他留下來……”
“啊？”李靈韻驚異呼聲，隨後快速移開視線，盯著雙腿撐死的起伏的被褥，“哥哥他……會走的。”
“靈韻，為什麽你希望他走？”
“我、沒有。”李靈韻搖頭，李燃青能留下來陪著自己，他當然樂意。
可是他心裏總是對不住李燃青的，李燃青之所以輟學，而他之所以能夠上中學、上高中，甚至考上大學，都是李燃青的放棄，而不求回報地成全他。
別人幾句話裏大概都會有關心成績的地方，可是這幾年李燃青只是順嘴提了幾句。
對於李靈韻從來不會強求什麽，他也不用李靈韻一定要達到什麽目的，為著一點兒功利擠破腦袋，做自己力所能及的就行。
他不要李靈韻辛苦地過，這樣的辛苦一旦有了，他很怕李靈韻從此束縛住自己，困住脫不開身。
這些不僅李靈韻看在眼裏，記在心上，就只是連續這幾天的相處，梁叔敘也了然李燃青的行事風格。
“靈韻，你想一個人攬下這件事？”梁叔敘盡量讓自己能夠拉進和李靈韻的距離，眼角、眉梢之間帶著一股淡淡的憂思，比平時更溫和、親切。
李靈韻感受到梁叔敘眼神裏的擔憂，手掌一松，防備卸下不少，“梁老師，我沒想瞞著、只是不知道怎、怎麽告訴大哥。”
梁叔敘的手不知何時移到李靈韻的後背，微微轉動肩胛，手掌一揚一落，力度剛好夠讓李靈韻感受到，“靈韻，你現在能和我說說嗎？你若是信我的話。”
“梁老師，我、說了，您會奇怪而不能接受嗎？”李靈韻只要被觸動心弦，就不註意地去想那件事，對於他來說，是永不回首，卻總要留下的噩夢，揮之不去。
“不會的靈韻，我是你的老師，你什麽都可以對我說，現在我是你最好的傾聽者，你不用顧忌，不用擔心。”
“好。”李靈韻開口小心翼翼，喉嚨動了好幾下才緩緩道出來。
梁叔敘起初還是平靜的，說他回家途中遇見了一個人，聽他描述他的樣貌，去了什麽地方，以及他講的故事，事無巨細，李靈韻全部都傾述而出。
那天的雨夜，雨夜裏的傘，傘下的人，那所房子裏的人，怎麽拽進房間，房間裏靜謐，灰暗，床上壓著自己的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還有黑色的頭發在自己眼前上下浮動，他掙紮地厲害的時候，越是疼得厲害。
那種本該匿跡無聲的記憶，在腦海中從清晰到模糊，又逐漸明顯，他也不知道為什麽男男女女的事情會是以那種方式發生在他身上。
甚至到現在都難以想象，為什麽偏偏是自己。
“靈韻……”梁叔敘眼裏都是心疼，他這樣瘦小，輕輕一握，好像只剩一把骨頭，外面就包了一層皮。
“梁老師，您說、為什麽、會是我？”李靈韻心裏雖難受，可梁叔敘在這裏，硬是撐了下來，他怕李燃青突然進來就沒機會再說了。
畢竟梁叔敘和他很少會有這樣的相處機會。
“既然他說是特意等你的，還說……”什麽最好的那一個，梁叔敘思索片刻，垂眉眼輕，“看來他不是只盯著你，很可能是慣犯，警察或許也在盯著他，但他還是能消失，又悄無聲息地出現，怕是不簡單。”
“他還會再來嗎？”
梁叔敘也不確定，但至少現在不會，“靈韻，以後一定不要一個人出門，還有就是這件事太覆雜，我的建議是，你最好不要插手，把這些事交給大人，好嗎？”
李靈韻頓了頓，隨後點了點頭，看向梁叔敘時，迅速拭去了滯留在眼角的淚珠，“梁老師，我、想多了解，這樣、就不會太過被動。”
“相信你也知道了，這事不是短時間的，它有幾十年，可那人卻那樣年輕，若你說那時另外一人，又實在太像。”
“他為什麽不能是另外一個人？”
“每個人雖然對他的樣貌無從得知，可哪樣的事情怎麽能有他人來做。”
“好，謝謝梁老師。”
“靈韻，你剛才問房京月的事兒。難道也和他有關？”
“和、哥哥有關。”李靈韻不自覺有緊張起來，他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對梁叔敘講，怎麽講，從哪裏講，茫然看著他，不知道要不要開口。
“和燃青有關？”梁叔敘似乎對他的糾結有察覺，眼神一動，這個時候他得主動交代點兒什麽，“我之前聽燃青提過，他找一個人，我那天是在巷口不遠處的咖啡廳遇見的，我正好有事過去。”
梁叔敘不知道為什麽，突然就解釋了一句，趁著李靈韻沒有反應過來，接著說：“他說是出來買東西的，可他在裏面坐了很久也沒去，所以、那天的餛飩是我給他的。”
“原來是這樣，謝謝梁老師。”難怪李燃青回去地那麽晚，他以為是去了很遠的地方，可是那碗餛飩的味道和他小時候吃過的一樣，就是巷口不遠處的那家，可是他不敢問，也問不出口。
“小事，不必見外。”梁叔敘這時從椅子上移開，緩緩站了起來，神情覆雜，“我在哪裏見到了房京月，還有一位戴著眼鏡的儒雅男士，和燃青交談過後我才知道那人是他的姑父，不過他們的關系似乎並不親密。”
他還記得那時候，李燃青對那位先生的言語有些生硬，每一句話都帶著挑釁，氣勢不小。
“這件事、我說了，梁老師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請求？”
“你說。”梁叔敘瞅了一眼門上的小窗戶，正好見著椅子上坐著兩個人正在附耳討論。
“我只知道大哥四年前被送去了什麽地方，中間人就是房京月。”可是倒底是什麽地方，他不知道，李雲和顧緒的話他聽了大概，隱約覺得其中有太多細節，而且對李燃青極其重要。
他平日裏沒有和其他人有什麽交情，就算有大概也不會摻合進去，只有梁叔敘是他感到可靠的，若是願意幫他，李燃青的心結或許有希望解開。
梁叔敘知道這個人，一個憤世嫉俗者，容不得一點兒‘汙穢’，當初唐卿雲就差點兒被他帶走，梁叔敘從聽李靈韻提到開始，就覺得事情可能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糕。
他緩了口氣，沈聲問道：“靈韻，你知道房京月是做什麽的嗎？”
很奇怪李靈韻會知道這個人，按理來說，李靈韻不可能接觸到他。
他還是怕李燃青的，見到他幾乎繞著走，除非是李燃青告訴李靈韻的，若是李燃青已經坦白，李靈韻何必再來問自己，還要拉著他單獨談。
“我其實早先看過一份文件。”就是那天李雲拿著質問顧緒的那份，他低著頭，半天才攢夠了勇氣說出話來，“文件上、有這個人。”
梁叔敘沒有立即開口，像是在思考什麽，李靈韻被窩裏的拳頭已經握出汗，要是梁叔敘問文件在哪裏看的，他該怎麽回答？
他認識的人不多，要是胡亂一謅，梁叔敘發現他是撒謊，會不會就不幫自己了。
“是關於這件事的文件？”梁叔敘輕聲問。
“是。”梁叔敘怎麽不問來處，這麽放心？
“好，這件事你交給我處理，燃青那邊就先瞞著，我終究不是家裏人，要是因此介懷，我還挺怕。”梁叔敘輕輕搖頭，神情自若。
可李靈韻卻是感受到眼前這個人的無奈和酸楚。
“梁老師，謝謝您，只是、房京月的事，您能和我說這些、就已經很好了。”李靈韻心裏是又怕又驚的，其實梁叔敘沒必要陷入這片泥潭。
他不過是他眾多學生中的一員，畢了業，梁叔敘可以不用再理會的，可是今天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提出這樣難為人的請求，他竟然答應了，還要幫自己。
“靈韻，你想安心上學，就得少顧一點兒這些煩心事，交給我，好不好？”梁叔敘帶著幾近懇求的眼神看著李靈韻。
李靈韻被看得低下頭，對梁叔敘他是又敬重，又時常被他的氣勢壓得害怕。
明明梁叔敘對人分外和善，可就是有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在，以至於李靈韻從來都避免與他眼神交匯。
他微微張口，發出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梁老師，您、對我的責任其實……”
他害怕，李雲也是這樣的關懷備至，可他就是怕欠人太多，自己又還不了這樣情分，在心裏愧疚一輩子。
“靈韻，這不是誰欠誰的問題，是我、想幫你，而你也需要這份情誼。”梁叔敘往前進了幾步，在床沿邊停下，重新坐回椅子。
“我、明白了，那就麻煩梁老師多多關照哥哥，我、就要走了，不想，他一個人。”李燃青之前說過，他應該不會離開這座城市了，既然這件事有了梁叔敘的參與，和李燃青的關系顯然比和自己要親近地多，這件事兒托付梁叔敘是比較合理的。
只是他覺得太麻煩梁叔敘，剛說完心裏都有些過意不去，只好想著之後怎麽還了。
梁叔敘這次沒有再開口，等了一小會兒，一陣細微的開門聲穿入耳膜，隨著兩個人的腳步聲漸漸逼近，還有一個人的聲音也在極速靠近。
“梁老師，怎麽……”
“怎麽這麽久？”
“啊？”李燃青一時不知怎麽回答，這不是他要問的嗎？不是他們在屋裏悄呿呿地說話。
梁叔敘還真是先發制人，把不是都推給他了。
“太久沒見，說的話自然就多了。”李燃青松開顧司雲，臉上的神情又溫和了不少，“靈韻，你和梁老師談好了嗎？”
“嗯。”
在他進門的時候李靈韻的視線是看過來的，這會兒卻低下頭，“那就好，靈韻，等晚飯過後，我得緩兩天再來，你有什麽事就打電話，或者給司雲說也行。”
“大哥……”李靈韻奇怪，“你剛回來，怎麽這麽忙？”
“就是因為剛回來啊。”李燃青慢慢解釋，“我、不打算走了，在這裏找一份穩定的工作，你每次回來的時候，家裏總得有個人才像話。”
李燃青每次談及那個人，都是淡淡的語氣，“咱爹是指望不上了，好在還有我，靈韻你說是不是？”
方才還是一副落寞的神態，這會兒卻似笑非笑地看著李靈韻，話裏都有些玩笑的意味。
李靈韻忍不住笑了笑，隨即回他，“大哥說的對，只要大哥在，我就什麽都有了。”
“靈韻，你這就不公平了，好歹也得把我算上，我也是、很不錯的好吧。”顧司雲開始的大義凜然，在梁叔敘、李燃青的目光註視下，漸漸消隱，後面的話自己都有些心虛。
“司雲，你這是不信我們？”李燃青打趣他，“虧得我盡心盡力想著怎麽補，既然這樣，我看還是算了，算了吧。”
“大哥，你說真的？”顧司雲看著李燃青半開玩笑的話，心裏眼裏充滿了疑問。
“放放放、放手。”這孩子怎麽這麽可愛，拉著人不放手，看不出他是說著哄人的？
“那、我可就等著了。”顧司雲趕緊坐回去努著嘴說，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梁、梁老師，您是聽見了的。”
“好，若到時候燃青同學不認，我……”他也講不出要李燃青怎麽樣的話，哪怕只是說說他也不願意，無奈之中透著一點兒對顧司雲的安慰，“我到時候再想辦法。”
“唉，沒關系，反正我是當真了，到時候大哥要是不給，我就自己給。”顧司雲一聽，懶懶地散坐在床頭，他就知道，這事兒本就空無，梁叔敘的話也這麽大概，估計是沒戲。
不過，他還是期望著李燃青能給他的禮物，究竟會是什麽？他還沒收到過李燃青送的東西呢，雖有失落，更多的是好奇。
有一說一，像這種本來就不會有的東西，或者說從來沒有想過的事，給不給、發不發生他到不是很在意。
李燃青哪裏會不知顧司雲的心思，為了讓他安心，定了定氣息，緩緩說道：“那怎麽能行，既然話已經出口，覆水難收，好好等著就是。”
“是…是。”顧司雲卡著喉，嘴裏只說了這一個字，都漫長而又艱難。
莫說是他，就是梁叔敘聽了這話後脊骨都滲進許許涼意。
除了李靈韻一成不變的神情外，幾乎都在適應李燃青這倏然變換的語氣。
“好，顧小朋友，我就幫你見證一回。”梁叔敘心裏很快接受了這樣的轉變，走到顧司雲身邊，手輕輕地在顧司雲肩上緩緩一點，又很快抽回。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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