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麽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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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麽怕我？
李靈韻眸子一驚，眼裏似乎撞進了什麽東西，後退的時候沒留意到腳下的臺階，若非身後有一雙手撐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肯定會摔得不輕。
李靈韻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管自己的閑事，原則上來講，他和這個人不算認識，不過是匆匆見過幾次。
李靈韻往門右邊的方向走了幾步，問他，“我……說了沒關系，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你接受我的道歉？”唐卿雲又恢覆了之前的冷靜。
“接受。”李靈韻轉身進門，身後沒有唐卿雲的聲音，他也沒再回頭。
這次李靈韻去學校的時候，梁叔敘已經回來了，還給他帶了東西。
“謝謝梁老師。”
梁叔敘拉住他，“需要幫忙嗎？”
怎麽每次都跑得這麽快，他對學生還算親切的吧，怎麽這麽幾次的相處了，李靈韻還是在怕自己，別說他，就是李燃青那般人物，也是一樣。
“不用了梁老師，我爸回來了，他可以幫我。”李靈韻再次表示感謝，低頭跑出了辦公室。
下午李明恩看見李靈韻回來，將之前那天帶紅痕的衣服拿出來，在院裏把它一把火燒了個幹凈。
李明恩看著李靈韻的眼光，充滿渴望，可是李靈韻沒有反應，還是同往常一般，說了一句，“我去做飯了。”
李明恩面上有些掛不住，嘿嘿一笑，“好，今天吃什麽？”
“老樣子。”
李明恩註意到李靈韻手裏多出來的東西，“這是什麽？”
“大哥托梁老師帶的東西。”李靈韻沒有再多說，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就進了廚房。
李明恩雖然好奇，可是已經不會去看李燃青帶什麽東西回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麽讓那件事順理成章的讓所有人接受，且不起疑心。
“你要幫忙就給我說，趁我現在空閑著。”
李靈韻覺察不對，眼眸微沈，“什麽意思？”他也要走了嗎？
“我想去外面找點兒事情做，這幾天基本不回家裏了。”李明恩桌上的酒瓶沒有開，李靈韻伸手去拿，李明恩搶先一步把瓶子收到桌子底下。
“靈…靈韻，有件事兒要和你說，你過來。”李明恩哆哆嗦嗦從衣服側面的兜兒裏摸出來一張紙，“這是……”
李靈韻伸手去接，在他快要觸碰到的時候，被對面的人揣了回去，看著像是什麽發票，“這是什麽？”
“沒什麽，大人的事，我跟你個小孩兒煩什麽。”李明恩煩躁地推開桌子，跨步走進房間，“飯做好了叫一聲兒。”
“為什麽……又不說？”李靈韻小聲發問，沒想讓李明恩聽見。
李明恩聽覺靈敏，李靈韻的話他自然聽到了，聽得清楚明了，但是他不打算回答，一步不停，朝裏屋飛快走去。
他反常的舉動也不是一兩次，李靈韻也就沒在意。
時間一晃就到了李靈韻畢業的時候，這兩年李明恩經常外出，前前後後帶了不少東西回來，尤其是卡裏的餘額多了起來。
可是李明恩花錢如流水，在家裏不到幾天又會出去，李靈韻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掙錢，問了好幾次也是含糊其辭，這麽久沒惹麻煩，就隨他去了。
這件事情李燃青還囑咐過李靈韻讓他別多管，怕問多了李明恩會急眼，雖說他有幾個錢往家裏拿了，兩兄弟一分沒動。
李燃青只有在外工作來維持生計，李靈韻聽他說過之後，也懂李燃青的擔心，遵從他的囑咐，把李明恩從外面帶回來給自己的、連著李燃青的那份存放了起來。
今天李靈韻高考結束，李燃青也正好回來，他下了考場就往車站趕，正要上車接到了李燃青的電話，說已經到了車站，讓他不用過去，直接回家準備晚飯，李靈韻覺得合理就沒拒絕，
要回家的話，得等下一趟車，只是車到了，李靈韻扭頭就走，生怕什麽追上似的，著急之下，差點撞人。
唐卿雲沒註意到李靈韻狼狽逃走的模樣，他看見李靈韻的時候，只有一個匆忙遁走的背影，他眼眸微咪，擡腿起身。
梁玉還在淺眠，被他的動作嚇了一激靈，“卿雲，這還有一會兒……”他還沒說完，唐卿雲已經從車門下了車，“卿雲，你……”
他正要追，旁邊坐了一個人，等他擠出座位，車子已經開動了，只能見著唐卿雲離開。
這不是說好的一起去見那些長輩的嗎，怎麽又中途退出了，得，只要他到站，估計是跑不了了，要走也不早說，他一個人可怎麽應對。
李靈韻不敢回頭，腳步加快，一直到了巷子口，張望幾回，確定了沒人跟上來才緩口氣，靠在墻上歇了一會兒。
“今天回來挺早。”
“嗯……”李靈韻感受到這個聲音盡在咫尺，想禮貌回應，回想起聲音的源頭，忍不住一個激靈，頭不自覺淺淺晃動了兩下。
他迅速從墻面離開，盯著這張臉，腦子裏都是那個粗糙、像車輪碾過礫石的沙沙聲。
自己的喉嚨跟著一緊，差點說不出話來，或許是出於恐懼，李靈韻並未逃走，隨著那人的逼近，只慢慢往後退。
李靈韻張了張嘴，到唇邊的話還沒有問出來，那人奮力上前，扯住他的胳膊，雖是滿臉笑意，卻讓人墜心沒志，“小同學，兩年不見，你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你是因為什麽記住我的，這張臉，還是……那件事？”
李靈韻雖然有好幾次想過與這個人再見時的情景，他都有應對的辦法，可是真到眼前，他還是沒法讓自己無所畏懼，語氣有些打顫，“我、我沒有，你、放開！”
“放開？”他冷笑道：“沒有什麽？忘記嗎？”
這個問題他比李靈韻更了解，“和其他人一樣，你是忘不了的，誰、也不可能忘記我。”
“有人！”李靈韻說完就跑，那人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了他，笑得玩味，“不能走，再過些時間，我真怕你把我忘了。”
“你先放，我不會再動。”李靈韻妥協，被這樣拉著感覺不自在。
“好。”他也不怕李靈韻會跑。
李靈韻趁著他沒有動作，開口問，“你叫什麽名字？”他盡力給出一個笑，“小叔叔。”
“周……。”他偏著頭，慢慢湊進李靈韻的脖子，眼神竟有些迷離，臨近之時猛地一睜眼，帶著警惕的語氣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李靈韻腰上一緊，那人粗糙的手掌已經伸進了自己襯衣裏，正緩緩移動。
“周進，小同學……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身體向裏面靠了靠，正好進了角落。
李靈韻從這裏向外觀望四周，這個角落選得不錯，很完美地錯過攝像頭，他的手順著墻壁移到背包的底部，手掌慢慢探了進去。
唐卿雲就在不遠處的墻角，聽見了名字他觀察到李靈韻的動作，他想看看那個男孩兒究竟想做什麽，當他意識到不對，準備阻止，有人朝這邊疾步走過來，唐卿雲趕緊藏了回去。
李靈韻眼前的人閉了眼，他抓準時機，準備將手抽出，正在這個時候，有人闖了過來，把男人一把甩了出去，另一個人及時從身後控住男人的胳膊。
他替李靈韻整理了衣服，李靈韻松開手，抱住來人。
“哥……”
“梁老師。”他再一看發出一聲驚呼，制住男人的竟是一身白衣的梁叔敘。
“沒事了。”李燃青撫順他稍顯淩亂的發，回頭瞪著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的男人。
那人先開了口，“原來是你。”
“你是誰？”李燃青憤怒帶著疑惑。
“你不記得了？”他不敢置信，怎麽會忘呢，明明……“兩年前、不！四年前，我們見過的。”
“您相貌太正，我實在記不起。”李燃青拿出手機，“您還是去該去的地方再說吧。”
不能讓李燃青打電話，可又不能顯示出害怕，他甩甩手腕，有點興奮，“那個時間你在什麽地方，需要我現在說出來嗎？”
李燃青果真停下來了，擡眼盯著他，“那個時候你也在？”
“巧合？”他走近兩人，“現在不也是？”
“燃……”梁叔敘提醒李燃青的話沒有說出，李燃青先回答他，“放心，我剛才發了信息，警察很快就到。”
“你……”男人眼底的陰狠一閃而過，還是一副從容的模樣，“報警是吧？”他眼神下移，右手用力往梁叔敘的腰部襲去，梁叔敘本能地避開，男人乘機脫離了控制。
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周進啊，怎麽會束手就擒，就憑你們……想抹殺他，癡人說夢！”
梁叔敘慢慢靠向李靈韻和李燃青的位置，男人身形一轉，手伸到李燃青身後，他本來想扯住李靈韻後衣領，把人帶過來，到手裏的只是一個書包，他還沒開始懊惱，手伸進的包裏，笑意更是明顯。
“哥，快走！”
“怎麽……”
李燃青還沒有問出來，男人已經提著刀沖了過來，今天栽了這麽大跟頭，不找補回來可過意不去。
只是看見李靈韻擋過來時，刀口沒收住，刺中了人。
“可惜了。”周進微微嘆氣，拿著刀向胡同深處跑去。
“先送醫院。”梁叔敘顧不得追人，趕緊背著李靈韻走。
眼神看了一眼對面墻角的位置，唐卿雲朝裏避了避，等他冒頭看出來的時候，巷子裏已經沒有那幾個人的影子，他不知道他們會去哪所醫院，再怎麽想跟過去，也止住了腳步。
神情覆雜地盯著周進離開的方向，擡腿追了兩步，就停了下來，這件事情和他有多大關聯嗎？不見得，是為了那個墓地裏躺著不會再醒來的、早已經化為白骨的姐姐，還是那個少年？
不，都不是，他只是想讓自己好過，因為那是所有事情的源頭，她沒能掙脫，還帶著自己也入了漩渦，唐卿雲仔細一想，又聽見巷口的腳步聲稀稀落落，轉身離開了。
暗中有一雙眼睛也隨著唐卿雲的離去，移開了視線。
李靈韻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李燃青和梁叔敘才松了一口氣，在病房裏守了幾個小時，兩個人都有些疲倦。
為了不打擾李靈韻休息，梁叔敘向李燃青告別，他退出病房的時候，李燃青也跟了出來。
梁叔敘以為他有什麽事，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燃青同學還有什麽事嗎？”
李燃青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口袋，他放在梁叔敘的懷裏，愧疚地說，“梁老師，這是我讓朋友買的衣服，你去換換吧，您這白衣服上這麽大一塊血跡，出去讓人誤會可怎麽好。”
“沒關系，我車就在樓下，這大晚上的沒什麽人會註意，倒是你，靈韻還要住院，這又給我買衣服，太破費了。”梁叔敘話雖客氣，卻把李燃青給他的東西攥緊在手心。
“梁老師，麻煩您這麽多次，一件衣服而已，沒什麽破費的，如果您這都不收，我心裏會更過意不去。”李燃青知道梁叔敘看著不像不收的樣子，語氣自然就平和了。
“那就多謝燃青同學了，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們。”梁叔敘起身轉向另一邊，李燃青想到了什麽，怕他走得太快，一下從座位跳起來，輕輕問了聲，“梁老師，今天那個人您、是認識的嗎？”
“周進？”梁叔敘這個疑問好像有些多餘，他沈下氣息，“我只是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在找他。”
“為什麽？”李燃青想不出周進能做什麽事，能讓一個盯著。
“和靈韻的情形相似，他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因為周進永遠離開了。”梁叔敘看著李燃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朝他靠近了兩步，“你和他好像認識？”
“是認識，不過不熟，他要不主動提四年前，我還想不起來。”李燃青在梁叔敘開口前問他，“那個一直找周進的人是……”
“這個……我不方便說。”
“那梁老師會幫他嗎？”李燃青一副從容淡定的神情，卻又低下了頭。
梁叔敘看出他對這件事的上心，但又不會輕易說出口，“燃青。”
“啊。”李燃青一楞，忽地擡起頭，眼神跌進了梁叔敘的眸中，好似心裏有什麽被抽出，又極速回位，緊接著心跳加快，連帶著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我不想他摻合進去，也不願任何人陷入危險，這件事應該交給警察管。”梁叔敘感受到李燃青情緒的變化，上前輕輕揉了揉他的額頭。
照他李燃青平常的脾氣，聽了梁叔敘這般插足他人閑事的話語，脾氣鐵定是壓不住的，可說這話的是梁叔敘，還這樣……
“嗯。”李燃青雖然點了點頭，該說的還是得說明，“梁老師，這件事警察接了多少年了？不是一兩年，也不是十年，是幾十年，以前怎麽樣我可以不管，如今我弟弟都遭受這樣的不幸，讓我當一個旁觀者，我怕我做不到。”
梁叔敘聽著他說的頭頭是道，不知道該反駁還是支持，好像那一方面他都沒辦法用自己的道理去講，“燃青，你真要去對抗，即使你也會深陷其中？”
以前李燃青在自己眼中那種灑脫、自在，即使有現在的事情，他還是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麽，不會因為別人幾句話就輕易改變。
只是他那一個點頭，梁叔敘還有些嚇到了。
“是，梁老師的眼裏，是不是覺得我太執拗……”李燃青看他神情依舊，不知道剛才的話，對於梁叔敘而言會不會他太過幼稚。
“燃青，你做這個決定和你父親商量好了嗎？”
“沒有。”梁叔敘怎麽想起來提李明恩的，“那個人在以前可能還會上心，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會多做無用功。”
“所以，你根本沒和他提？”
李燃青聽著他溫溫潤潤的聲音，以為他又要給自己上一堂思政課，沒想到梁叔敘的話，超出他的預料。
“可是你現在和我提了，是不是證明你不怕我了？”梁叔敘帶著打趣的語氣問。
李燃青又是一楞，“啊？”他低下的頭慢慢擡起，似乎這樣才能聽清梁叔敘說的每一個字，“梁老師，我什麽時候有怕你？”
“沒有嗎？”梁叔敘看著他，挽袖坐在他身邊，“為什麽每次你和我交談時都會有意無意地低頭，為什麽不敢直視我？燃青。”
“梁老師多想了，我那分明是敬重您。”李燃青找了個更舒適的姿勢，把頭靠在椅背，看起來不太文雅。
李燃青正坐了起來，更加不自在了，東動西動的也不好，因為梁叔敘在，他通常會比平時要端正。
實在找不到讓自己放松的姿態，索性立在那兒不動了。
“是嗎？”梁叔敘看他這麽別扭，輕聲一笑，把肩膀往他那邊靠了過去，“那就算是吧。”
李燃青暗暗移了一寸，梁叔敘的意思他明白，只是大庭廣眾之下，他還是不好意思地低頭看了手機，支吾說了一句：“梁老師，這、時間不早了，再晚回去路上會不安全。”
梁叔敘問是準備告別了，臨走之前，還是得把李燃青問答應了，“我的提議，燃青接受嗎？”
“梁老師，您是出於什麽呢？若是我的老師，我離開學校幾年了，您對我的責任可以說全然沒有，要是出於對朋友的義氣，也幫我夠多了，所以您是什麽原因？”李燃青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天花板，好像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說出了這些話。
“你、想知道？”梁叔敘早就有要說的打算，可是心裏難免會害怕，怎麽說自己也是他的老師。
這樣的心思，要是破裂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亦或是讓李燃青有了負擔，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可是現在李燃青主動問出口，他是不是應該賭一把。
“想，梁老師、願意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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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靈韻眸子一驚，眼裏似乎撞進了什麽東西，後退的時候沒留意到腳下的臺階，若非身後有一雙手撐了一下，一個重心不穩，肯定會摔得不輕。
李靈韻不知道為什麽他會管自己的閑事，原則上來講，他和這個人不算認識，不過是匆匆見過幾次。
李靈韻往門右邊的方向走了幾步，問他，“我……說了沒關系，這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你接受我的道歉？”唐卿雲又恢覆了之前的冷靜。
“接受。”李靈韻轉身進門，身後沒有唐卿雲的聲音，他也沒再回頭。
這次李靈韻去學校的時候，梁叔敘已經回來了，還給他帶了東西。
“謝謝梁老師。”
梁叔敘拉住他，“需要幫忙嗎？”
怎麽每次都跑得這麽快，他對學生還算親切的吧，怎麽這麽幾次的相處了，李靈韻還是在怕自己，別說他，就是李燃青那般人物，也是一樣。
“不用了梁老師，我爸回來了，他可以幫我。”李靈韻再次表示感謝，低頭跑出了辦公室。
下午李明恩看見李靈韻回來，將之前那天帶紅痕的衣服拿出來，在院裏把它一把火燒了個幹凈。
李明恩看著李靈韻的眼光，充滿渴望，可是李靈韻沒有反應，還是同往常一般，說了一句，“我去做飯了。”
李明恩面上有些掛不住，嘿嘿一笑，“好，今天吃什麽？”
“老樣子。”
李明恩註意到李靈韻手裏多出來的東西，“這是什麽？”
“大哥托梁老師帶的東西。”李靈韻沒有再多說，把東西放在桌子上，就進了廚房。
李明恩雖然好奇，可是已經不會去看李燃青帶什麽東西回來，他現在要做的就是怎麽讓那件事順理成章的讓所有人接受，且不起疑心。
“你要幫忙就給我說，趁我現在空閑著。”
李靈韻覺察不對，眼眸微沈，“什麽意思？”他也要走了嗎？
“我想去外面找點兒事情做，這幾天基本不回家裏了。”李明恩桌上的酒瓶沒有開，李靈韻伸手去拿，李明恩搶先一步把瓶子收到桌子底下。
“靈…靈韻，有件事兒要和你說，你過來。”李明恩哆哆嗦嗦從衣服側面的兜兒裏摸出來一張紙，“這是……”
李靈韻伸手去接，在他快要觸碰到的時候，被對面的人揣了回去，看著像是什麽發票，“這是什麽？”
“沒什麽，大人的事，我跟你個小孩兒煩什麽。”李明恩煩躁地推開桌子，跨步走進房間，“飯做好了叫一聲兒。”
“為什麽……又不說？”李靈韻小聲發問，沒想讓李明恩聽見。
李明恩聽覺靈敏，李靈韻的話他自然聽到了，聽得清楚明了，但是他不打算回答，一步不停，朝裏屋飛快走去。
他反常的舉動也不是一兩次，李靈韻也就沒在意。
時間一晃就到了李靈韻畢業的時候，這兩年李明恩經常外出，前前後後帶了不少東西回來，尤其是卡裏的餘額多了起來。
可是李明恩花錢如流水，在家裏不到幾天又會出去，李靈韻不知道他是從哪裏掙錢，問了好幾次也是含糊其辭，這麽久沒惹麻煩，就隨他去了。
這件事情李燃青還囑咐過李靈韻讓他別多管，怕問多了李明恩會急眼，雖說他有幾個錢往家裏拿了，兩兄弟一分沒動。
李燃青只有在外工作來維持生計，李靈韻聽他說過之後，也懂李燃青的擔心，遵從他的囑咐，把李明恩從外面帶回來給自己的、連著李燃青的那份存放了起來。
今天李靈韻高考結束，李燃青也正好回來，他下了考場就往車站趕，正要上車接到了李燃青的電話，說已經到了車站，讓他不用過去，直接回家準備晚飯，李靈韻覺得合理就沒拒絕，
要回家的話，得等下一趟車，只是車到了，李靈韻扭頭就走，生怕什麽追上似的，著急之下，差點撞人。
唐卿雲沒註意到李靈韻狼狽逃走的模樣，他看見李靈韻的時候，只有一個匆忙遁走的背影，他眼眸微咪，擡腿起身。
梁玉還在淺眠，被他的動作嚇了一激靈，“卿雲，這還有一會兒……”他還沒說完，唐卿雲已經從車門下了車，“卿雲，你……”
他正要追，旁邊坐了一個人，等他擠出座位，車子已經開動了，只能見著唐卿雲離開。
這不是說好的一起去見那些長輩的嗎，怎麽又中途退出了，得，只要他到站，估計是跑不了了，要走也不早說，他一個人可怎麽應對。
李靈韻不敢回頭，腳步加快，一直到了巷子口，張望幾回，確定了沒人跟上來才緩口氣，靠在墻上歇了一會兒。
“今天回來挺早。”
“嗯……”李靈韻感受到這個聲音盡在咫尺，想禮貌回應，回想起聲音的源頭，忍不住一個激靈，頭不自覺淺淺晃動了兩下。
他迅速從墻面離開，盯著這張臉，腦子裏都是那個粗糙、像車輪碾過礫石的沙沙聲。
自己的喉嚨跟著一緊，差點說不出話來，或許是出於恐懼，李靈韻並未逃走，隨著那人的逼近，只慢慢往後退。
李靈韻張了張嘴，到唇邊的話還沒有問出來，那人奮力上前，扯住他的胳膊，雖是滿臉笑意，卻讓人墜心沒志，“小同學，兩年不見，你竟然一眼就認出了我，你是因為什麽記住我的，這張臉，還是……那件事？”
李靈韻雖然有好幾次想過與這個人再見時的情景，他都有應對的辦法，可是真到眼前，他還是沒法讓自己無所畏懼，語氣有些打顫，“我、我沒有，你、放開！”
“放開？”他冷笑道：“沒有什麽？忘記嗎？”
這個問題他比李靈韻更了解，“和其他人一樣，你是忘不了的，誰、也不可能忘記我。”
“有人！”李靈韻說完就跑，那人不費吹灰之力抓住了他，笑得玩味，“不能走，再過些時間，我真怕你把我忘了。”
“你先放，我不會再動。”李靈韻妥協，被這樣拉著感覺不自在。
“好。”他也不怕李靈韻會跑。
李靈韻趁著他沒有動作，開口問，“你叫什麽名字？”他盡力給出一個笑，“小叔叔。”
“周……。”他偏著頭，慢慢湊進李靈韻的脖子，眼神竟有些迷離，臨近之時猛地一睜眼，帶著警惕的語氣問：“你問這個做什麽？”
“我……”李靈韻腰上一緊，那人粗糙的手掌已經伸進了自己襯衣裏，正緩緩移動。
“周進，小同學……一定要記住這個名字。”他手上的動作沒有停，身體向裏面靠了靠，正好進了角落。
李靈韻從這裏向外觀望四周，這個角落選得不錯，很完美地錯過攝像頭，他的手順著墻壁移到背包的底部，手掌慢慢探了進去。
唐卿雲就在不遠處的墻角，聽見了名字他觀察到李靈韻的動作，他想看看那個男孩兒究竟想做什麽，當他意識到不對，準備阻止，有人朝這邊疾步走過來，唐卿雲趕緊藏了回去。
李靈韻眼前的人閉了眼，他抓準時機，準備將手抽出，正在這個時候，有人闖了過來，把男人一把甩了出去，另一個人及時從身後控住男人的胳膊。
他替李靈韻整理了衣服，李靈韻松開手，抱住來人。
“哥……”
“梁老師。”他再一看發出一聲驚呼，制住男人的竟是一身白衣的梁叔敘。
“沒事了。”李燃青撫順他稍顯淩亂的發，回頭瞪著已經從地上站起來的男人。
那人先開了口，“原來是你。”
“你是誰？”李燃青憤怒帶著疑惑。
“你不記得了？”他不敢置信，怎麽會忘呢，明明……“兩年前、不！四年前，我們見過的。”
“您相貌太正，我實在記不起。”李燃青拿出手機，“您還是去該去的地方再說吧。”
不能讓李燃青打電話，可又不能顯示出害怕，他甩甩手腕，有點興奮，“那個時間你在什麽地方，需要我現在說出來嗎？”
李燃青果真停下來了，擡眼盯著他，“那個時候你也在？”
“巧合？”他走近兩人，“現在不也是？”
“燃……”梁叔敘提醒李燃青的話沒有說出，李燃青先回答他，“放心，我剛才發了信息，警察很快就到。”
“你……”男人眼底的陰狠一閃而過，還是一副從容的模樣，“報警是吧？”他眼神下移，右手用力往梁叔敘的腰部襲去，梁叔敘本能地避開，男人乘機脫離了控制。
他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周進啊，怎麽會束手就擒，就憑你們……想抹殺他，癡人說夢！”
梁叔敘慢慢靠向李靈韻和李燃青的位置，男人身形一轉，手伸到李燃青身後，他本來想扯住李靈韻後衣領，把人帶過來，到手裏的只是一個書包，他還沒開始懊惱，手伸進的包裏，笑意更是明顯。
“哥，快走！”
“怎麽……”
李燃青還沒有問出來，男人已經提著刀沖了過來，今天栽了這麽大跟頭，不找補回來可過意不去。
只是看見李靈韻擋過來時，刀口沒收住，刺中了人。
“可惜了。”周進微微嘆氣，拿著刀向胡同深處跑去。
“先送醫院。”梁叔敘顧不得追人，趕緊背著李靈韻走。
眼神看了一眼對面墻角的位置，唐卿雲朝裏避了避，等他冒頭看出來的時候，巷子裏已經沒有那幾個人的影子，他不知道他們會去哪所醫院，再怎麽想跟過去，也止住了腳步。
神情覆雜地盯著周進離開的方向，擡腿追了兩步，就停了下來，這件事情和他有多大關聯嗎？不見得，是為了那個墓地裏躺著不會再醒來的、早已經化為白骨的姐姐，還是那個少年？
不，都不是，他只是想讓自己好過，因為那是所有事情的源頭，她沒能掙脫，還帶著自己也入了漩渦，唐卿雲仔細一想，又聽見巷口的腳步聲稀稀落落，轉身離開了。
暗中有一雙眼睛也隨著唐卿雲的離去，移開了視線。
李靈韻的情況穩定下來之後，李燃青和梁叔敘才松了一口氣，在病房裏守了幾個小時，兩個人都有些疲倦。
為了不打擾李靈韻休息，梁叔敘向李燃青告別，他退出病房的時候，李燃青也跟了出來。
梁叔敘以為他有什麽事，把他拉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燃青同學還有什麽事嗎？”
李燃青的手裏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個口袋，他放在梁叔敘的懷裏，愧疚地說，“梁老師，這是我讓朋友買的衣服，你去換換吧，您這白衣服上這麽大一塊血跡，出去讓人誤會可怎麽好。”
“沒關系，我車就在樓下，這大晚上的沒什麽人會註意，倒是你，靈韻還要住院，這又給我買衣服，太破費了。”梁叔敘話雖客氣，卻把李燃青給他的東西攥緊在手心。
“梁老師，麻煩您這麽多次，一件衣服而已，沒什麽破費的，如果您這都不收，我心裏會更過意不去。”李燃青知道梁叔敘看著不像不收的樣子，語氣自然就平和了。
“那就多謝燃青同學了，我就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們。”梁叔敘起身轉向另一邊，李燃青想到了什麽，怕他走得太快，一下從座位跳起來，輕輕問了聲，“梁老師，今天那個人您、是認識的嗎？”
“周進？”梁叔敘這個疑問好像有些多餘，他沈下氣息，“我只是知道有一個人一直在找他。”
“為什麽？”李燃青想不出周進能做什麽事，能讓一個盯著。
“和靈韻的情形相似，他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因為周進永遠離開了。”梁叔敘看著李燃青，似乎意識到了什麽，朝他靠近了兩步，“你和他好像認識？”
“是認識，不過不熟，他要不主動提四年前，我還想不起來。”李燃青在梁叔敘開口前問他，“那個一直找周進的人是……”
“這個……我不方便說。”
“那梁老師會幫他嗎？”李燃青一副從容淡定的神情，卻又低下了頭。
梁叔敘看出他對這件事的上心，但又不會輕易說出口，“燃青。”
“啊。”李燃青一楞，忽地擡起頭，眼神跌進了梁叔敘的眸中，好似心裏有什麽被抽出，又極速回位，緊接著心跳加快，連帶著呼吸逐漸變得急促。
“我不想他摻合進去，也不願任何人陷入危險，這件事應該交給警察管。”梁叔敘感受到李燃青情緒的變化，上前輕輕揉了揉他的額頭。
照他李燃青平常的脾氣，聽了梁叔敘這般插足他人閑事的話語，脾氣鐵定是壓不住的，可說這話的是梁叔敘，還這樣……
“嗯。”李燃青雖然點了點頭，該說的還是得說明，“梁老師，這件事警察接了多少年了？不是一兩年，也不是十年，是幾十年，以前怎麽樣我可以不管，如今我弟弟都遭受這樣的不幸，讓我當一個旁觀者，我怕我做不到。”
梁叔敘聽著他說的頭頭是道，不知道該反駁還是支持，好像那一方面他都沒辦法用自己的道理去講，“燃青，你真要去對抗，即使你也會深陷其中？”
以前李燃青在自己眼中那種灑脫、自在，即使有現在的事情，他還是清楚自己需要做什麽，不會因為別人幾句話就輕易改變。
只是他那一個點頭，梁叔敘還有些嚇到了。
“是，梁老師的眼裏，是不是覺得我太執拗……”李燃青看他神情依舊，不知道剛才的話，對於梁叔敘而言會不會他太過幼稚。
“燃青，你做這個決定和你父親商量好了嗎？”
“沒有。”梁叔敘怎麽想起來提李明恩的，“那個人在以前可能還會上心，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會多做無用功。”
“所以，你根本沒和他提？”
李燃青聽著他溫溫潤潤的聲音，以為他又要給自己上一堂思政課，沒想到梁叔敘的話，超出他的預料。
“可是你現在和我提了，是不是證明你不怕我了？”梁叔敘帶著打趣的語氣問。
李燃青又是一楞，“啊？”他低下的頭慢慢擡起，似乎這樣才能聽清梁叔敘說的每一個字，“梁老師，我什麽時候有怕你？”
“沒有嗎？”梁叔敘看著他，挽袖坐在他身邊，“為什麽每次你和我交談時都會有意無意地低頭，為什麽不敢直視我？燃青。”
“梁老師多想了，我那分明是敬重您。”李燃青找了個更舒適的姿勢，把頭靠在椅背，看起來不太文雅。
李燃青正坐了起來，更加不自在了，東動西動的也不好，因為梁叔敘在，他通常會比平時要端正。
實在找不到讓自己放松的姿態，索性立在那兒不動了。
“是嗎？”梁叔敘看他這麽別扭，輕聲一笑，把肩膀往他那邊靠了過去，“那就算是吧。”
李燃青暗暗移了一寸，梁叔敘的意思他明白，只是大庭廣眾之下，他還是不好意思地低頭看了手機，支吾說了一句：“梁老師，這、時間不早了，再晚回去路上會不安全。”
梁叔敘問是準備告別了，臨走之前，還是得把李燃青問答應了，“我的提議，燃青接受嗎？”
“梁老師，您是出於什麽呢？若是我的老師，我離開學校幾年了，您對我的責任可以說全然沒有，要是出於對朋友的義氣，也幫我夠多了，所以您是什麽原因？”李燃青說這話的時候，一直看著天花板，好像一個人自言自語似的說出了這些話。
“你、想知道？”梁叔敘早就有要說的打算，可是心裏難免會害怕，怎麽說自己也是他的老師。
這樣的心思，要是破裂了他們之間的關系，亦或是讓李燃青有了負擔，都是他不願意看到的，可是現在李燃青主動問出口，他是不是應該賭一把。
“想，梁老師、願意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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