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麥香柚（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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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麥香柚（七）
我默默轉身看向宋渺，英俊的眉眼在睡夢裏也是好看的，又偷偷伸出一根手指沿著他的輪廓畫圈，還悄悄戳了一下他的鼻子。
剛想把手縮回去，就見他緩慢睜開眼睛抓住了我的手。
我被嚇得立馬閉上眼睛裝睡，他笑了一聲，揉揉我的手指，“別裝了，我都看見了。”
我不情不願的撇撇嘴，“很好笑嗎？”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他嚴肅神情，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回答我。
“噗~”我反而被他逗笑，恨鐵不成鋼地拍拍我自己上揚的嘴角。
我從床上起身，望向他被子下遮了一半而坦誠相見的胸腹，隱約可以看出腹肌的線條。
又湊近他的臉，仔細觀察了下他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接著把腦袋貼上他的額頭，豁，體溫也降下來了，恢覆能力這麽強，比我牛多了。
他任我在他眼前鉆進鉆出，貼來貼去，摸上摸下，他自躺著巋然不動。
只是眼神帶笑，看我像小倉鼠一樣的忙活，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檢查完他的身體，我就放下心起床了，“你再躺會兒，”我對著宋渺說。
之後進了浴室刷牙洗臉，不再管他。
陳旭給我發語音消息，我向來喜歡語音轉文字，現在騰不出手，只能點開來聽。
男聲穿到宋渺耳朵裏，就變了味。
“恩慈，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他在浴室外敲敲門。
“嗯？怎麽了？”我沒時間再聽，匆匆關掉語音，轉身朝向宋渺。
“就是有點想反胃。”
“是不是餓了，你快進來洗個熱水澡，我幫你訂餐，酒店的可以嗎？”
“嗯。”
我出去把浴室讓給他，自己走到床頭櫃邊拿起聽筒給酒店前臺打電話。
浴室裏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我安了心，一時間也忘記了陳旭那條聽到一半的語音消息。
“恩慈，衣服。”
“哦，等等哈。”我拉開行李箱，拿出一件長款睡袍，雖然男女同碼，也不知道他穿不穿得了，但是酒店的我怕宋渺不愛穿。
我推開一條門縫，把睡袍遞給他。
門口有敲門聲，我以為是送餐的人，心裏還納悶怎麽這麽快，打開門才發現來人是陳旭。
“恩慈，消息看了嗎？”
“啊對對對，我聽到一半，還沒聽完，你直接和我說吧。”
“是關於昨晚那個老婆婆的，她……”
陳旭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我奇怪的看向他，“怎麽不繼續說了？”
他和我大眼瞪小眼，拿著手指，指指我背後，“你男朋友？”
我驚了一下，立即轉頭看向我的後方，宋渺穿著我那套還算合身的睡袍正歪著腦袋擦頭發，一動不動地站在我身後，安靜的聽我們倆講話。
“……”我不好意思地扭頭面向陳旭，“啊哈哈哈哈哈，我朋友，我朋友。”
然後心虛地摸摸鼻子。
“什麽朋友好到睡一張床？穿你的睡衣？”他打趣我，拿著手遮住嘴巴，“喲喲喲~”
我“蹭”地感覺到血液上湧，熱意鋪滿我的脖子和臉，“有事快說！”佯裝生氣地對陳旭講話。
看我真的害羞，他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見他難得正色了神情。
“昨晚那個婆婆趁半夜工作人員睡著，自己跑出去了，到現在人都沒找著。”
“什麽！”我倒吸了口冷氣，啞然失聲。
突然的難過席卷了我的大腦，從淩晨到現在，消息全無，只怕人已經……
看著外面狂風大作，養了幾十年的大樹都被從泥土裏連根拔起，我不禁呼吸微滯。
陳旭說完這個消息就走了，我站在門口覺得腳下有如千斤重。
宋渺從背後摟住我的肩，把腦袋同我的貼在一塊兒，輕聲安慰我，“生死有命，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我掩面哭泣，轉身埋進他的胸口，抱著他宣洩我的悲傷。
“不要責怪自己，恩慈，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拍我的背，力度柔軟而緩慢。
我逐漸止住了哭聲，只是還是不能一下子適應。
宋渺彎下腰，捧著我的臉，認真的對我說，“總會有人千千萬萬的死去，也總有人帶著希望出生，死亡不是終點，你還記得她，就夠了。”
我鼻子一酸，又要哭，他捏住我的鼻尖，“不準哭了，陸恩慈。”
我癟癟嘴，重新調整心態。
“你餓嗎？”我問宋渺。
“現在還好了。”
“可我餓了。”我大概是哭累了，突然覺得肚子空空。
送餐員適時出現在門口，我取完餐，說了句謝謝，把門關上。
兩個人坐在桌子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吃飯，我興致缺缺，看到宋渺細致地為我挑出不愛吃的蔥，我筷子一頓，瞧著他的動作不說話。
“怎麽了？”他擡頭見我停下吃飯的動作，“不好吃嗎？”
我的心中其實一直有疑惑，例如宋渺知道我不愛吃蔥姜蒜類帶有明顯氣味的小料，也知道我不愛喝檸檬水，甚至知道我桃子過敏。
清楚明白我不愛在大晴天出門，最喜歡微風多雲的天氣，把《靜靜的頓河》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喜歡的作者卻不是肖洛霍夫而是馬爾克斯。
可這些我從來都沒和他說起過，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如果說前面的事情是他可以通過長期的約會觀察得知，那麽後面幾件事情呢，他是如何了解到的。
“你……”我想把多日來的疑惑一股腦地詢問出口，可是又怕他給出的答案，令我難以接受。
我深深地遲疑了，退縮還是前進？
又看看他碗裏蓋的滿滿一層的蔥花，我鼓起勇氣直視他，“宋渺，我們以前見過嗎？”
“當然，見過很多次。”
“什麽時候？”我心下漏拍，筷子戳到放垃圾的骨碟裏也不自知。
“去年秋天，你忘了？”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有些許生氣。
他停下手裏動作，端正坐姿，“或許有，在很多年前。”
他的回答令我更加疑惑，很多年前？
他接觸到我略帶詢問的眼神，停頓許久，終於開口，“很多年前，我們曾經是男女朋友。”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那天韓喜的聲音，“聽領導他們講的意思，宋渺以前有個白月光，聽說大學的時候就好上了，跟他階級還挺懸殊的，最後沒在一起。”
我回過神，一字一頓的說，“男，女，朋，友？”
“嗯。”
“為什麽我，完全不記得了？”
“因為我讓你失望了。”
“……”到底是有多失望，連人都記不起來了。
“那會兒我們很相愛，雖然讀的不是同一個專業，但我經常會陪同你上下課，休息日也會和你一起出去玩，去登山，去徒步……”
宋渺細數著那些珍貴的過往，我看著他，他的眼裏有細碎的星河，點點滴滴鋪滿遙遠的回憶。
“那後來呢？”
“後來……”他的話語停擺，隔了兩三秒後，接著講了下去，“後來我們約定好要一輩子在一起，於是我去求我的母親，求她同意我和你結婚。”
“然後呢？”我哽咽出聲，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不幸的結局。
“我跪在雨裏，求了她一天一夜，但大門始終緊閉，你聽說了我的乞求，連夜冒雨來勸我，雨下的很大，車流量也比往常多，你沒出現在我眼前，卻出現在了市醫院的急救室裏。”
“我出車禍了？”我的眼淚拼命往下掉，淚水模糊了宋渺的面孔，可他的聲音卻不加阻礙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你的父親跪下來求我，求我別再靠近你，求我放過你，我想起那扇緊閉的大門，想起母親冰冷的怒容，想起我自己跪著的樣子，我答應了你父親，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
“這是不被祝福的一段戀愛，恩慈。”他似乎一下子疲憊了許多，眼神躲閃，連話語都變得虛弱又低沈。
“怎麽會……”我伸出胳膊去拉他的手。
“後來我聽人說你失憶了，是車禍留下的後遺癥，你轉了專業，去學了你一直熱愛卻不被父母同意的新聞系，你在逐漸變好，我很為你開心。”
我難過的說不出話，那些心碎而崩潰的過往，宋渺一人孤單地承受著。
“而去年的秋天，我們又遇見了，恩慈，我沒有說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重新來過的第一次。”
他的眼睛再次煥發光芒，他回握住我的手，重重的，用力的，肯定的。
“可我見到你的第一次，就覺得，我好像很愛你，不可控的愛你。”
“或許是基因裏攜帶對我的迷戀。”宋渺又開我玩笑。
“這次，我們一起。”我對宋渺許諾，發誓這一次絕不會輕易倒下了。
“嗯。”他上前擁抱我，感受生命中彼此的溫度。
後面的幾天連宋渺也留了下來幫助避難所的受災群眾轉移陣地，分發救濟物資，所有人都團結在一起，抵抗這場天災。
直到三天後，才終於艱難度過了。
那天我和宋渺在飛機上看見突破雲層照向大地的陽光，我突然意識到，這場臺風帶給人民的破壞力是短暫的，可給人們靈魂裏所留下的疼痛卻是漫長而無法消磨殆盡的。
我又想起那個婆婆，或許對她而言，活著才是一件更痛苦的事。
飛機落地後，宋渺趕著回公司處理事情，又通知助理把車從阜江開回來，而我需要去臺裏向領導匯報本次工作，我們兵分兩路，又約定好晚上六點在我家樓下見面。
到了晚上，萬家燈火齊亮，我牽著宋渺，敲響了家裏的門，是我爸來開的門。
我笑著對他說，“爸，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誰？”
“您女婿，宋渺。”
我媽聽到門口的動靜也趕忙出來了，倆老人一塊兒站在門那兒發楞。
我推著宋渺閃身進去，不給他們拒絕的餘地。
拉著我爸一通好說歹說，他最後點頭答應先給宋渺一些觀察時間。
我誇他明事理，他笑得合不攏嘴。
第二天宋渺牽著我去了他家，見到了他患病的母親，她看起來很孱弱，帶著氧氣面罩。
宋渺說自從那年他與他母親鬧掰了以後，再加上父親的離世，她整日郁郁寡歡，或許是積郁於心的原因，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宋渺拉著我上前，婦人睜開眼，瞧見來的人是宋渺和我，她顫抖著身體劃下眼淚，無聲地跟我說，“對不起。”
若是當年她不一意孤行，重視階級門閥，也許我不會出車禍甚至差點丟了性命，宋渺也不會多年同她冷戰，原本相愛的人不會最後成為熟悉的陌生人。
我握著她的手，搖搖頭，“一切都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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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嚇得立馬閉上眼睛裝睡，他笑了一聲，揉揉我的手指，“別裝了，我都看見了。”
我不情不願的撇撇嘴，“很好笑嗎？”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他嚴肅神情，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回答我。
“噗~”我反而被他逗笑，恨鐵不成鋼地拍拍我自己上揚的嘴角。
我從床上起身，望向他被子下遮了一半而坦誠相見的胸腹，隱約可以看出腹肌的線條。
又湊近他的臉，仔細觀察了下他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接著把腦袋貼上他的額頭，豁，體溫也降下來了，恢覆能力這麽強，比我牛多了。
他任我在他眼前鉆進鉆出，貼來貼去，摸上摸下，他自躺著巋然不動。
只是眼神帶笑，看我像小倉鼠一樣的忙活，又不知道在忙些什麽。
檢查完他的身體，我就放下心起床了，“你再躺會兒，”我對著宋渺說。
之後進了浴室刷牙洗臉，不再管他。
陳旭給我發語音消息，我向來喜歡語音轉文字，現在騰不出手，只能點開來聽。
男聲穿到宋渺耳朵裏，就變了味。
“恩慈，我突然覺得有點不舒服。”他在浴室外敲敲門。
“嗯？怎麽了？”我沒時間再聽，匆匆關掉語音，轉身朝向宋渺。
“就是有點想反胃。”
“是不是餓了，你快進來洗個熱水澡，我幫你訂餐，酒店的可以嗎？”
“嗯。”
我出去把浴室讓給他，自己走到床頭櫃邊拿起聽筒給酒店前臺打電話。
浴室裏很快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我安了心，一時間也忘記了陳旭那條聽到一半的語音消息。
“恩慈，衣服。”
“哦，等等哈。”我拉開行李箱，拿出一件長款睡袍，雖然男女同碼，也不知道他穿不穿得了，但是酒店的我怕宋渺不愛穿。
我推開一條門縫，把睡袍遞給他。
門口有敲門聲，我以為是送餐的人，心裏還納悶怎麽這麽快，打開門才發現來人是陳旭。
“恩慈，消息看了嗎？”
“啊對對對，我聽到一半，還沒聽完，你直接和我說吧。”
“是關於昨晚那個老婆婆的，她……”
陳旭說到一半，聲音戛然而止，我奇怪的看向他，“怎麽不繼續說了？”
他和我大眼瞪小眼，拿著手指，指指我背後，“你男朋友？”
我驚了一下，立即轉頭看向我的後方，宋渺穿著我那套還算合身的睡袍正歪著腦袋擦頭發，一動不動地站在我身後，安靜的聽我們倆講話。
“……”我不好意思地扭頭面向陳旭，“啊哈哈哈哈哈，我朋友，我朋友。”
然後心虛地摸摸鼻子。
“什麽朋友好到睡一張床？穿你的睡衣？”他打趣我，拿著手遮住嘴巴，“喲喲喲~”
我“蹭”地感覺到血液上湧，熱意鋪滿我的脖子和臉，“有事快說！”佯裝生氣地對陳旭講話。
看我真的害羞，他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只見他難得正色了神情。
“昨晚那個婆婆趁半夜工作人員睡著，自己跑出去了，到現在人都沒找著。”
“什麽！”我倒吸了口冷氣，啞然失聲。
突然的難過席卷了我的大腦，從淩晨到現在，消息全無，只怕人已經……
看著外面狂風大作，養了幾十年的大樹都被從泥土裏連根拔起，我不禁呼吸微滯。
陳旭說完這個消息就走了，我站在門口覺得腳下有如千斤重。
宋渺從背後摟住我的肩，把腦袋同我的貼在一塊兒，輕聲安慰我，“生死有命，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你已經做的夠多了。”
我掩面哭泣，轉身埋進他的胸口，抱著他宣洩我的悲傷。
“不要責怪自己，恩慈，人的能力是有限的。”他一下又一下地拍拍我的背，力度柔軟而緩慢。
我逐漸止住了哭聲，只是還是不能一下子適應。
宋渺彎下腰，捧著我的臉，認真的對我說，“總會有人千千萬萬的死去，也總有人帶著希望出生，死亡不是終點，你還記得她，就夠了。”
我鼻子一酸，又要哭，他捏住我的鼻尖，“不準哭了，陸恩慈。”
我癟癟嘴，重新調整心態。
“你餓嗎？”我問宋渺。
“現在還好了。”
“可我餓了。”我大概是哭累了，突然覺得肚子空空。
送餐員適時出現在門口，我取完餐，說了句謝謝，把門關上。
兩個人坐在桌子前有一口沒一口的吃飯，我興致缺缺，看到宋渺細致地為我挑出不愛吃的蔥，我筷子一頓，瞧著他的動作不說話。
“怎麽了？”他擡頭見我停下吃飯的動作，“不好吃嗎？”
我的心中其實一直有疑惑，例如宋渺知道我不愛吃蔥姜蒜類帶有明顯氣味的小料，也知道我不愛喝檸檬水，甚至知道我桃子過敏。
清楚明白我不愛在大晴天出門，最喜歡微風多雲的天氣，把《靜靜的頓河》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喜歡的作者卻不是肖洛霍夫而是馬爾克斯。
可這些我從來都沒和他說起過，他又是怎麽知道的，如果說前面的事情是他可以通過長期的約會觀察得知，那麽後面幾件事情呢，他是如何了解到的。
“你……”我想把多日來的疑惑一股腦地詢問出口，可是又怕他給出的答案，令我難以接受。
我深深地遲疑了，退縮還是前進？
又看看他碗裏蓋的滿滿一層的蔥花，我鼓起勇氣直視他，“宋渺，我們以前見過嗎？”
“當然，見過很多次。”
“什麽時候？”我心下漏拍，筷子戳到放垃圾的骨碟裏也不自知。
“去年秋天，你忘了？”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我有些許生氣。
他停下手裏動作，端正坐姿，“或許有，在很多年前。”
他的回答令我更加疑惑，很多年前？
他接觸到我略帶詢問的眼神，停頓許久，終於開口，“很多年前，我們曾經是男女朋友。”
我的耳邊突然響起那天韓喜的聲音，“聽領導他們講的意思，宋渺以前有個白月光，聽說大學的時候就好上了，跟他階級還挺懸殊的，最後沒在一起。”
我回過神，一字一頓的說，“男，女，朋，友？”
“嗯。”
“為什麽我，完全不記得了？”
“因為我讓你失望了。”
“……”到底是有多失望，連人都記不起來了。
“那會兒我們很相愛，雖然讀的不是同一個專業，但我經常會陪同你上下課，休息日也會和你一起出去玩，去登山，去徒步……”
宋渺細數著那些珍貴的過往，我看著他，他的眼裏有細碎的星河，點點滴滴鋪滿遙遠的回憶。
“那後來呢？”
“後來……”他的話語停擺，隔了兩三秒後，接著講了下去，“後來我們約定好要一輩子在一起，於是我去求我的母親，求她同意我和你結婚。”
“然後呢？”我哽咽出聲，似乎已經預料到了不幸的結局。
“我跪在雨裏，求了她一天一夜，但大門始終緊閉，你聽說了我的乞求，連夜冒雨來勸我，雨下的很大，車流量也比往常多，你沒出現在我眼前，卻出現在了市醫院的急救室裏。”
“我出車禍了？”我的眼淚拼命往下掉，淚水模糊了宋渺的面孔，可他的聲音卻不加阻礙地傳進了我的耳朵。
“你的父親跪下來求我，求我別再靠近你，求我放過你，我想起那扇緊閉的大門，想起母親冰冷的怒容，想起我自己跪著的樣子，我答應了你父親，不再出現在你面前。”
“……”
“這是不被祝福的一段戀愛，恩慈。”他似乎一下子疲憊了許多，眼神躲閃，連話語都變得虛弱又低沈。
“怎麽會……”我伸出胳膊去拉他的手。
“後來我聽人說你失憶了，是車禍留下的後遺癥，你轉了專業，去學了你一直熱愛卻不被父母同意的新聞系，你在逐漸變好，我很為你開心。”
我難過的說不出話，那些心碎而崩潰的過往，宋渺一人孤單地承受著。
“而去年的秋天，我們又遇見了，恩慈，我沒有說錯，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重新來過的第一次。”
他的眼睛再次煥發光芒，他回握住我的手，重重的，用力的，肯定的。
“可我見到你的第一次，就覺得，我好像很愛你，不可控的愛你。”
“或許是基因裏攜帶對我的迷戀。”宋渺又開我玩笑。
“這次，我們一起。”我對宋渺許諾，發誓這一次絕不會輕易倒下了。
“嗯。”他上前擁抱我，感受生命中彼此的溫度。
後面的幾天連宋渺也留了下來幫助避難所的受災群眾轉移陣地，分發救濟物資，所有人都團結在一起，抵抗這場天災。
直到三天後，才終於艱難度過了。
那天我和宋渺在飛機上看見突破雲層照向大地的陽光，我突然意識到，這場臺風帶給人民的破壞力是短暫的，可給人們靈魂裏所留下的疼痛卻是漫長而無法消磨殆盡的。
我又想起那個婆婆，或許對她而言，活著才是一件更痛苦的事。
飛機落地後，宋渺趕著回公司處理事情，又通知助理把車從阜江開回來，而我需要去臺裏向領導匯報本次工作，我們兵分兩路，又約定好晚上六點在我家樓下見面。
到了晚上，萬家燈火齊亮，我牽著宋渺，敲響了家裏的門，是我爸來開的門。
我笑著對他說，“爸，我帶了一個人來見你。”
“誰？”
“您女婿，宋渺。”
我媽聽到門口的動靜也趕忙出來了，倆老人一塊兒站在門那兒發楞。
我推著宋渺閃身進去，不給他們拒絕的餘地。
拉著我爸一通好說歹說，他最後點頭答應先給宋渺一些觀察時間。
我誇他明事理，他笑得合不攏嘴。
第二天宋渺牽著我去了他家，見到了他患病的母親，她看起來很孱弱，帶著氧氣面罩。
宋渺說自從那年他與他母親鬧掰了以後，再加上父親的離世，她整日郁郁寡歡，或許是積郁於心的原因，她的身體每況愈下。
宋渺拉著我上前，婦人睜開眼，瞧見來的人是宋渺和我，她顫抖著身體劃下眼淚，無聲地跟我說，“對不起。”
若是當年她不一意孤行，重視階級門閥，也許我不會出車禍甚至差點丟了性命，宋渺也不會多年同她冷戰，原本相愛的人不會最後成為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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