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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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愛德華很討厭聖殿騎士。
在聽到康納說救了謝伊之後，他是第一個表現出厭惡的刺客。連後來到的艾吉奧和阿泰爾都沒有他如此明顯。
現在他更討厭聖殿騎士了。
他直接跑到了天臺，然後飛身跳到了另一棟房子的樓頂。鞋子踩到瓦片上，發出一陣哐當聲響。
相較於謹慎行動的刺客，他的作風更為大方，毫不掩飾，也從來不會選擇壓抑自己的情感。
彎月已經升空，星星像是畫布上的汙漬，不一會兒就被畫家揮灑畫筆，巧妙地將它們融作了背景。愛德華擡頭掃了眼夜空，估計目前時間還不算太晚，於是便打算繼續前進，但很快他就聽見了康納在身後呼喚他的聲音。
“爺爺……愛德華！”
噢，急得叫出了他的名字。
印第安人身姿矯健，雙腳落地只發出一陣很小的動靜。他是整個刺客當中體型最為強壯的人，像是一頭巨熊，但行動起來卻如豹貓般靈活、悄無聲息。
鴿子咕咕叫著落到愛德華的肩膀上。
愛德華並未康納的稱呼覺得有何不妥，收回了腳步，回頭看向他，然後撞上了年輕人幹凈的眼瞳。
想起不久前，那個小夥子還和他說過他兒子的事情。他們幾乎待在房頂看了整個晚上的星星，深皮膚刺客乖巧地坐在他身旁，抱著雙臂，像是個對長輩訴說心事的小孩子。
海爾森·肯威——北美聖殿騎士團大團長，是個外冷內熱的男人，與美洲的原住民結合生下康納——他的刺客孫子。
康納說，他親手了結了海爾森的性命。後來發現海爾森的日記，讀完了父親的一生，他開始對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後悔。
愛德華沒有安慰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兒子的故事。康納講故事的方式很簡單，幾乎是平鋪直敘，連說到親手殺掉父親，也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概括。看著大男孩，他心底卻不由得一陣疼痛。
好啊，自己是刺客，兒子卻做了敵人，孫子又回歸了刺客，他們這一家實在是戲劇性滿滿。
愛德華嘆息一聲。
他未來的房子裏全是聖殿騎士，他那素未謀面的兒子還是個聖殿騎士大團長，現在那個來到現代的聖殿騎士還如此挑釁……他這一輩子都與聖殿騎士脫不開關系了麽。
康納在他面前停下了。
“爺爺，你一個人會很危險。兄弟會警告過我們。”
本以為康納會就剛剛的鬧劇勸些什麽，他也做好了反駁的準備，但這個大男孩的腦回路總是令他吃驚，他心頭的火苗一吹即散。
不過，也許是他不想點破……
“噢，康納，正好。”愛德華平靜地看著他的雙眼，也沒想到自己開口時，語氣會如此輕松，明明之前還因謝伊的事情感到憤怒，“陪我透透氣。”
他說完，放棄了繼續前進的打算，幹脆直接就地坐下。
康納一楞，張大了嘴巴，似乎有些錯愕。愛德華可不管那麽多，拍了拍身旁，示意他坐下來。
他一擡頭，就能看見不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街道，有好幾家店還在營業。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裏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瞇起眼睛，他甚至都用不著開啟鷹眼，就能將街道上的一切收入眼中。
人們張著嘴，不斷說著什麽。但遙遠的距離使人失去了聽覺似的，康納耳邊只有寂靜。
但愛德華甚至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嗅到酒味。喝醉躺在地面不省人事的家夥，抱著路燈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小巷子裏靠著墻壁吞雲吐霧的少年仔……一切看起來失去了秩序，混亂不堪，像是即將要發生事件似的推理小說畫面，白天的秩序好像就是一通笑話。
康納靠著他坐下來，然後挪動了下腳。印第安人發現，爺爺的眼睛和父親相似極了，不僅僅是瞳色相同，而是有著同樣的眼神。
尤其當船長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湊近了看，似乎都能從愛德華身上找出海爾森的影子。
（2）
即便外表怎麽看都是英倫紳士，可父親骨子裏始終淌著的是海盜的血，眼神也帶著海盜一樣的狠厲；他的刀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腳下是無數屍骨，卻從不猶豫，從不回頭。
父親在他面前一槍崩死敵人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康納曾以為所有的聖殿騎士都跟父親一樣冷血無情，直到他與父親合作、讀完了父親的日記後，他才了解真實的海爾森。
可是，為他驕傲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他的血親、導師、好友，曾經深信不疑的人都離他遠去了。
獨立的槍響額外明亮，自由的吶喊響徹整個北美，蓋過了波士頓的寒風，而他的行動在這個漩渦之中微不足道，即使幫助華盛頓贏得了勝利，可他依舊只能掙紮。
因此在遇到愛德華時，康納格外驚喜，也小心翼翼地維護和爺爺的關系。這個和平的世界裏，他重新擁有了家人，如果這裏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康納也願意在這場夢境當中沈溺久一些。
發覺到孫子的視線，愛德華回過頭。
大男孩正認真地看著他，被發現了也完全沒有收回視線的意思。印第安人的眼睛是棕色的，像是兩顆栗子。雖說是混血兒，但五官卻更趨近於美洲原住民，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他看了好半天，實在想象不出兒子的容貌。
“康納。”他出聲問道，“你的名字是海爾森起的？”
“實際上，是導師給我的名字。我的本名是拉頓哈給頓，母親給我的。”康納說到本名時頓了一下。他幾乎習慣大家都稱呼他為“康納”了，原來的名字還有機會被人叫出來嗎？
“拉……拉頓……頓哈——”愛德華張了張嘴，嘗試模仿康納的發音，可剛念出一個音節就感覺自己的舌頭不聽使喚了，印第安人的名字簡直要比威爾士語還要難念。
“沒事的爺爺，還是繼續叫我康納吧。”
“噢……”愛德華嘆息一聲，“好吧，康納。現在，來跟我說一說你的母親？上次，你只和我提了海爾森，還沒說你母親的事情。”
空氣裏有些許寒冷，但恰好能讓他冷靜下來。愛德華放松身體，感受著屋頂拂過的風，與海面強勁的風完全不同，也與拿騷濕鹹溫暖的海風不一樣，這個城市夜晚的風帶著一種絞死人的溫柔，只是吹過去就能讓人渾身冒雞皮疙瘩。
康納歪起腦袋，想了想，說道：“我的母親叫卡涅齊歐……爺爺，你不用嘗試說她的名字。”
愛德華噎了一下，移開視線。
好吧，他還是蠻好奇康納的霍莫克語。也許是想到這個大男孩身上流著肯威的血液，不自覺想要更加接近他，所以想要從最直接的方面了解他。
康納接著說起了幼年時期的生活，他的童年過得還算不錯，除了一場災難導致他對母親的記憶僅僅停在了五歲。那年村子被一把火燒毀，母親葬身於此。
“所以你一直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海爾森那小子離開了你們？沒有回來看過你？”
“是母親趕走父親的。父親的日記裏有記載到……”康納總感覺愛德華的語氣有些憤怒，於是語氣都帶了絲疑惑。
他不明白愛德華為何要生氣，如果說面對聖殿騎士的憤怒，他到能理解，畢竟刺客和聖殿難以和解。可現在他只是冷靜地對爺爺講述他們一家人的故事。
“因為父親有重任在身。”
“聖殿騎士的任務？”
康納點點頭，說：“母親希望父親去完成他的任務，並不是討厭他。父親他，一直用著他的方式愛著母親。”
說到這裏，康納停頓了兩秒。
“我原來不信的，但是……就是我之前給您說過的，父親為我驕傲，即使我親手……”
剩下的聲音被他壓抑下去了。
愛德華沈默了許久，看著康納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
於是他勾上康納的肩，像是個大男孩似地安慰道：“明天去喝一杯？”
“……她限制過您的，爺爺。”
“嘿，我們悄悄出去，不要讓她發現就好了。”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孫子。”愛德華瞪了一眼他，抓住他肩膀的手又加深了一道力度，“聽爺爺的話。”
康納望著愛德華的臉，越看越覺得與記憶中的父親重疊了起來。只不過這張臉很年輕，而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只有白發蒼蒼的父親捂著傷口，最終死在他面前的畫面。
苦澀從心頭蔓延開來。
康納甩了甩腦袋，然後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了。”
他沒有拒絕愛德華，也無法拒絕。
（3）
肯威爺孫在屋頂上坐了好一會兒，經過一段時間的暢所欲言，兩人間的氣氛也回歸到了平常。
身邊是血親，而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紛爭，他們無需奔波，兄弟會交給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簡直就像是度假。
康納於是決定把之前的問題也趁機解決。
“爺爺，你喜歡她嗎？”
“我都說得那麽直白了，還不是喜歡她嗎？康納。”愛德華挑眉，“你還要勸我放棄？”
康納抓了抓臉，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不……我只是很吃驚。”他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爺爺。如果我能更冷靜一些就好了。”
愛德華盯住自己的雙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乖巧的大男孩。兄弟會給他的新袖劍能夠完美地藏進衣物當中，從外表看去，根本發覺不了哪裏奇怪。
兩人間安靜了一會兒。
“不過，我也很喜歡她。”康納再開口便語出驚人，語氣裏都帶了十足的堅定，“我在嫉妒你。對不起，爺爺。”
愛德華這下更不知道如何接上他的話了，而且還想笑。
他的孫子為什麽要向他道歉？喜歡上一個人很正常，喜歡上小姑娘也很正常，即使孫子之後可能會成為他的情敵，但愛德華還是忍不住笑意。
當然，不是怒極反笑。他從未遇見過康納這樣坦率的人，即使日後孫子真的要與他爭奪小姑娘，他恐怕也無法對康納做出什麽。
於是他終於笑出了聲，連帶著他肩膀上的鴿子也咕咕大叫起來。
“噢，康納，你太實誠了。”
康納歪歪頭，完全不明白為何爺爺笑了。聽到他的話，愛德華不應該生氣才對嗎？
愛德華捂著肚子，說道：“如果你把這個話說給其他人聽……”
“可是我只告訴你，爺爺。”康納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告訴其他刺客。他們也對她有那種想法，我不想因為這種事和他們吵起來。”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話。”愛德華楞了一下，止住了笑意，他的孫子也許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敏銳，“所以，你的意思是？”
康納玩著手指，開口時語氣有些不確定，但十分強硬。
“我會讓她喜歡我的。”
“口氣不小啊，康納。”愛德華輕輕敲了下大男孩的腦袋，“你怎麽能讓她喜歡你？別忘了她之前可一直和謝伊——噢，我討厭聖殿騎士。”
愛德華提到謝伊的名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中又窩起了火來。
“試探？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起謝伊的樣子，他就立即想先賞他四槍，但在小姑娘面前他做不到。
“但是謝伊確實讓我們意識到了，他的做法也許不是最合適的，可很有效。”康納說。
“你在幫他說話嗎？”愛德華瞇了瞇眼，提醒道，“你救了他，也許你對他要寬容一些，但是現在他也是你的敵人。”
“不，我只是按照事實……”康納的語氣又弱了下去，“我覺得是這樣的。”
可愛德華不以為然，站起身來，掏出手機掃了一眼時間，說：“我們在外面待得夠久了，回去吧。”
（4）
亞諾快步追趕上了雅各布。英國人剛開始走得很穩，可到後面幾乎是落荒而逃，發覺到他跟過來後，雅各布甚至回頭就要將門鎖上，但被他先一步阻止了。
“哦，多裏安大師。”
一只手抓住把手，使力將門拉開一條縫隙，亞諾發現雅各布站在自己對面，一雙碧眼深深盯著他。
雅各布與那位沈著冷靜的姐姐不同，他的瞳色更深邃一些。亞諾與他相處的短短兩天中就摸清楚了這位男孩兒的性子。他就像是頭沈睡的雄獅，平時扯扯他的尾巴、玩玩鬃毛都不會有什麽動靜，心情好了還會扮成小貓咪打呼嚕，可一旦觸及到底線，他就會毫不猶豫展露出尖牙利爪。
而現在，他就像是只炸毛的大貓。
亞諾推了下門，然後聽見了雅各布轉把手的聲音，但是並沒有多大用處。法國刺客擠進屋內，用身體關上了門，而雅各布往後縮了手，卻並未有走開的打算。
他們兩人的距離很近。雅各布臉上沒有表情，連一絲憤怒都看不到，好像之前抓住謝伊的不是他一樣。
“雅各布，我們需要談一談。”他說。
“談什麽？”英國人撇撇嘴，諷刺道：“談你是怎麽和聖殿騎士成為好朋友的？”
“聽著，你需要冷靜。”亞諾往前走一步，“你知道你差點做出什麽事嗎？”
雅各布摸了下手臂，往後退一步，與亞諾拉開距離。
“哦，你這語氣也是跟我姐學的嗎？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好好聽話，多裏安大師。”
“不，我想說，你太沖動了。”
“我當然知道。你認為伊薇不會這樣教訓我嗎，我都準備好給她解釋了，但我沒有想到竟然是你。”
“是，你們雙子好好商量才是最優解。但伊薇正在照顧她。”
“伊薇照顧她的原因你很清楚，不是嗎。”
“所以我來了。雅各布，先放下偏見。我們需要冷靜。”亞諾擡起手，做了番安慰的動作，但雅各布厭惡地舉起了手臂，將袖劍對準了亞諾，刀刃並未出鞘。
“你以為你是我們的前輩就能這樣命令我嗎？亞諾·多裏安，你在維護聖殿騎士。”
雅各布憤怒地吼道，謝伊將那個人抱在懷中的畫面依舊在他腦中揮散不去。
“我並不是想為他開脫。”亞諾將目光移向他的手臂，“我只是想要說清楚。但如果你有意在此，那我也不會放水的。”
雅各布偏了下腦袋，語氣依舊，但神色卻從容了許多。
“……打一場？我還擔心伊薇罵我呢。”
“我希望我們能不動手就解決問題。”亞諾摸上自己的手臂，袖劍出刃需要靠小臂發力，而這番力道需要掌握得很精準，尤其是面對面戰鬥時，可沒有多餘時間給他準備。
雖說對面是他的後輩，但他也同樣是一名刺客大師。先前的戰鬥他基本了解了雅各布的實力，在雙方都只能使用袖劍的情況下，他並不能保證贏，但也不會輸，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亞諾並不想將事情做到那種地步。
雅各布盯著他的眼睛沈默了四五秒，呲地一聲彈出了左手的袖劍。
他挑釁似的對亞諾晃了晃，刃身的光芒從亞諾臉上閃過，然後很快地他將袖劍重新收起來了。
“因為是你，多裏安大師，我才不會和一名刺客大師起沖突。”雅各布嘆息道。
“我也不願。”亞諾垂下雙手，語氣有些悲傷，“我可不想用這個家夥傷害同伴。”
雅各布挑眉，然後讓開身子，好讓亞諾從玄關進來，也使得兩人間的氣氛不再僵硬，但依舊有些詭異。
他看見亞諾坐到了椅子上，便也扯過一把椅子，雙手靠在椅背上坐下。
“那麽，你想說什麽？最好不是關於聖殿騎士。”
亞諾翻了個白眼。
“當然，老實說他也讓我挺生氣的。”
“看不出來。”雅各布慢悠悠地說，“我以為你會高興。”
“我的心情大概和你一樣，雅各布。”亞諾無視他的諷刺，繼續說，“我知道，你喜歡她。”
雅各布輕輕點頭，倒沒有打算隱瞞。再說了，他都表現得十分明顯了，是個人都應該看得出來，只不過還沒到時候，他還想慢慢積累與那個人的回憶，然後來一場浪漫的告白。
“應該說，在場的刺客沒有幾個不喜歡她的。”亞諾停頓了一下，“肯威大師你也看到了，他不會輕易讓手的。”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雅各布搞不懂他的想法了，從法國人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從一開始，他幾乎算得上是刺客裏最為冷靜的，即便是他認為最為淡定的姐姐，在看見謝伊和愛德華的那一幕後都差點出手——他可沒有忽略姐姐的任何一點小細節，尤其是眼神。
“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
“合作的同時公平競爭。”亞諾說，“我有正當理由可以隨時找她，她也很樂意解答我的問題。”
雅各布沈默下來，看向自己的雙手。
“伊薇還有正當理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我們三個若是合作，等於是可以占有她的大部分時間。”
亞諾說得沒錯，即便自己的情敵又多了一個，但有同夥總比孤身一人要強。
見雅各布認真思考的樣子，亞諾乘勝追擊道：“肯威大師是海盜，掠奪是天性，康納也肯定會幫助他的血親。愛德華——你同他一樣是英國人應該很清楚英國人的性子。”
“等等，你這句話是不是在罵英國人？”雅各布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住亞諾。
“……不，怎麽可能。”亞諾無辜地歪了下腦袋，避開他的目光，“你的錯覺而已。”
（5）
雅各布最終還是和亞諾達成了共識，而被他遺忘的姐姐對此還一無所知。
伊薇沈默地擁抱住你的身體，將你緊緊擁入懷中。同為女性，身體上的接觸她是最容易做到的，然而這番動作在他人眼裏看來不過是姑娘們在玩鬧罷了。
“放輕松，小姑娘。”在你身體終於停止顫抖後，她柔聲安慰道，“我在這裏，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你緊緊握住伊薇的手。英國女人的手骨節分明，看起來十分纖細，然而大拇指與手心那一塊能摸到到一層厚實的繭，是長期握槍留下的。
所有感官都叫囂著危險。
他們是刺客，即使對你再怎麽友善，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天性。
你深知不該攬下這個攤子，可兄弟會又誠懇地拜托了你。除開那些可怕的，不可否認他們也給你帶來了一些歡樂。
伊薇的身體很溫暖，這名女刺客比其他家夥相比更加穩重。如果她沒告訴你她是刺客，你一輩子也難猜出她的身份。她傾盡溫柔想要使你冷靜下來，可她越是靠近你，看到你的手與她的相交，感受到手心裏的柔軟，心底就一陣悲傷。
那群男人們能夠光明正大地對你訴說愛意。
伊薇沈默下來，機械似地撫摸你的腦袋，碧眼穿過謝伊看向遠方，眼中無焦距。
“伊薇。”
聽見懷中人的聲音，伊薇楞了一下，回過神來，換上一副溫和的語氣問道：“怎麽了？”
“謝謝你，幸好有你在。”你從她懷裏起身，看向謝伊。愛爾蘭人一臉愧疚，見你的情緒已經恢覆，張了張嘴巴欲說些什麽，但最終出口的還是一句抱歉。
“沒關系，是我反應太激烈了。”你擺擺手，“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
“……我說的是實話，女士。”謝伊悄悄瞥了眼伊薇，見她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便繼續說道，“我很喜歡你。”
他的聲音十分真誠，比起愛德華的告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吧，我知道了。”你幹巴巴地敷衍，現在的情況你可沒敢對任何一人回應。
謝伊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到廚房，拿出了掃帚和簸箕，將地面的玻璃碎片清理安靜後便離開了你的屋子。你沒有阻止他，也無力去阻止。
“記得要好好養傷。”在謝伊踏出門檻之時，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柔的叮囑。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你一眼。
“阿泰爾他……給我的感覺不錯，我想，他和亞諾一樣不會刁難你的。”
見他驚訝的神色，你想了想，補充道。
在謝伊眼裏，你的表情誠懇萬分。從見到你第一面起，他就註意到了你的眼睛，那是一雙清澈的眼瞳，但絕沒有康納那般純粹，看起來只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哄騙得了。謝伊並不討厭，反而十分欣賞。
於是他微笑起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再次充滿活力。
“謝謝，我會的。”
你點了點頭，說：“嗯，那你早點休息？”
他頷首道：“晚安，女士。”
隨著一陣輕響，房門關上。所有的男刺客都已離去，氣氛緩和了許多。
伊薇苦澀地笑了一聲，站起身來，便準備離開去找雅各布。但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手掌觸碰到了她的袖劍，你並未松手，而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握住她的手。。
“等一下，伊薇。”
“怎麽了？”伊薇回過頭來，關心地問道。
“你能和我睡覺嗎……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和我睡在一起。”你吸了下鼻子，腦子一糊塗就說出了一句有歧義的話，於是很快就解釋了起來，“我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想法，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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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德華很討厭聖殿騎士。
在聽到康納說救了謝伊之後，他是第一個表現出厭惡的刺客。連後來到的艾吉奧和阿泰爾都沒有他如此明顯。
現在他更討厭聖殿騎士了。
他直接跑到了天臺，然後飛身跳到了另一棟房子的樓頂。鞋子踩到瓦片上，發出一陣哐當聲響。
相較於謹慎行動的刺客，他的作風更為大方，毫不掩飾，也從來不會選擇壓抑自己的情感。
彎月已經升空，星星像是畫布上的汙漬，不一會兒就被畫家揮灑畫筆，巧妙地將它們融作了背景。愛德華擡頭掃了眼夜空，估計目前時間還不算太晚，於是便打算繼續前進，但很快他就聽見了康納在身後呼喚他的聲音。
“爺爺……愛德華！”
噢，急得叫出了他的名字。
印第安人身姿矯健，雙腳落地只發出一陣很小的動靜。他是整個刺客當中體型最為強壯的人，像是一頭巨熊，但行動起來卻如豹貓般靈活、悄無聲息。
鴿子咕咕叫著落到愛德華的肩膀上。
愛德華並未康納的稱呼覺得有何不妥，收回了腳步，回頭看向他，然後撞上了年輕人幹凈的眼瞳。
想起不久前，那個小夥子還和他說過他兒子的事情。他們幾乎待在房頂看了整個晚上的星星，深皮膚刺客乖巧地坐在他身旁，抱著雙臂，像是個對長輩訴說心事的小孩子。
海爾森·肯威——北美聖殿騎士團大團長，是個外冷內熱的男人，與美洲的原住民結合生下康納——他的刺客孫子。
康納說，他親手了結了海爾森的性命。後來發現海爾森的日記，讀完了父親的一生，他開始對所做的一切而感到後悔。
愛德華沒有安慰他，只是安靜地聽著兒子的故事。康納講故事的方式很簡單，幾乎是平鋪直敘，連說到親手殺掉父親，也只是簡簡單單一句話概括。看著大男孩，他心底卻不由得一陣疼痛。
好啊，自己是刺客，兒子卻做了敵人，孫子又回歸了刺客，他們這一家實在是戲劇性滿滿。
愛德華嘆息一聲。
他未來的房子裏全是聖殿騎士，他那素未謀面的兒子還是個聖殿騎士大團長，現在那個來到現代的聖殿騎士還如此挑釁……他這一輩子都與聖殿騎士脫不開關系了麽。
康納在他面前停下了。
“爺爺，你一個人會很危險。兄弟會警告過我們。”
本以為康納會就剛剛的鬧劇勸些什麽，他也做好了反駁的準備，但這個大男孩的腦回路總是令他吃驚，他心頭的火苗一吹即散。
不過，也許是他不想點破……
“噢，康納，正好。”愛德華平靜地看著他的雙眼，也沒想到自己開口時，語氣會如此輕松，明明之前還因謝伊的事情感到憤怒，“陪我透透氣。”
他說完，放棄了繼續前進的打算，幹脆直接就地坐下。
康納一楞，張大了嘴巴，似乎有些錯愕。愛德華可不管那麽多，拍了拍身旁，示意他坐下來。
他一擡頭，就能看見不遠處依舊燈火通明的街道，有好幾家店還在營業。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裏面。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罩上這個柔軟的網的東西，任是一草一木，都不是象在白天裏那樣地現實了，它們都有著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致之點，都保守著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瞇起眼睛，他甚至都用不著開啟鷹眼，就能將街道上的一切收入眼中。
人們張著嘴，不斷說著什麽。但遙遠的距離使人失去了聽覺似的，康納耳邊只有寂靜。
但愛德華甚至能聽到他們的聲音，嗅到酒味。喝醉躺在地面不省人事的家夥，抱著路燈哭得撕心裂肺的女人，小巷子裏靠著墻壁吞雲吐霧的少年仔……一切看起來失去了秩序，混亂不堪，像是即將要發生事件似的推理小說畫面，白天的秩序好像就是一通笑話。
康納靠著他坐下來，然後挪動了下腳。印第安人發現，爺爺的眼睛和父親相似極了，不僅僅是瞳色相同，而是有著同樣的眼神。
尤其當船長安靜下來的時候，他湊近了看，似乎都能從愛德華身上找出海爾森的影子。
（2）
即便外表怎麽看都是英倫紳士，可父親骨子裏始終淌著的是海盜的血，眼神也帶著海盜一樣的狠厲；他的刀上沾染了無數人的鮮血，腳下是無數屍骨，卻從不猶豫，從不回頭。
父親在他面前一槍崩死敵人的畫面還歷歷在目。
康納曾以為所有的聖殿騎士都跟父親一樣冷血無情，直到他與父親合作、讀完了父親的日記後，他才了解真實的海爾森。
可是，為他驕傲的父親已經去世了。他的血親、導師、好友，曾經深信不疑的人都離他遠去了。
獨立的槍響額外明亮，自由的吶喊響徹整個北美，蓋過了波士頓的寒風，而他的行動在這個漩渦之中微不足道，即使幫助華盛頓贏得了勝利，可他依舊只能掙紮。
因此在遇到愛德華時，康納格外驚喜，也小心翼翼地維護和爺爺的關系。這個和平的世界裏，他重新擁有了家人，如果這裏的一切只是一場夢，康納也願意在這場夢境當中沈溺久一些。
發覺到孫子的視線，愛德華回過頭。
大男孩正認真地看著他，被發現了也完全沒有收回視線的意思。印第安人的眼睛是棕色的，像是兩顆栗子。雖說是混血兒，但五官卻更趨近於美洲原住民，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他看了好半天，實在想象不出兒子的容貌。
“康納。”他出聲問道，“你的名字是海爾森起的？”
“實際上，是導師給我的名字。我的本名是拉頓哈給頓，母親給我的。”康納說到本名時頓了一下。他幾乎習慣大家都稱呼他為“康納”了，原來的名字還有機會被人叫出來嗎？
“拉……拉頓……頓哈——”愛德華張了張嘴，嘗試模仿康納的發音，可剛念出一個音節就感覺自己的舌頭不聽使喚了，印第安人的名字簡直要比威爾士語還要難念。
“沒事的爺爺，還是繼續叫我康納吧。”
“噢……”愛德華嘆息一聲，“好吧，康納。現在，來跟我說一說你的母親？上次，你只和我提了海爾森，還沒說你母親的事情。”
空氣裏有些許寒冷，但恰好能讓他冷靜下來。愛德華放松身體，感受著屋頂拂過的風，與海面強勁的風完全不同，也與拿騷濕鹹溫暖的海風不一樣，這個城市夜晚的風帶著一種絞死人的溫柔，只是吹過去就能讓人渾身冒雞皮疙瘩。
康納歪起腦袋，想了想，說道：“我的母親叫卡涅齊歐……爺爺，你不用嘗試說她的名字。”
愛德華噎了一下，移開視線。
好吧，他還是蠻好奇康納的霍莫克語。也許是想到這個大男孩身上流著肯威的血液，不自覺想要更加接近他，所以想要從最直接的方面了解他。
康納接著說起了幼年時期的生活，他的童年過得還算不錯，除了一場災難導致他對母親的記憶僅僅停在了五歲。那年村子被一把火燒毀，母親葬身於此。
“所以你一直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海爾森那小子離開了你們？沒有回來看過你？”
“是母親趕走父親的。父親的日記裏有記載到……”康納總感覺愛德華的語氣有些憤怒，於是語氣都帶了絲疑惑。
他不明白愛德華為何要生氣，如果說面對聖殿騎士的憤怒，他到能理解，畢竟刺客和聖殿難以和解。可現在他只是冷靜地對爺爺講述他們一家人的故事。
“因為父親有重任在身。”
“聖殿騎士的任務？”
康納點點頭，說：“母親希望父親去完成他的任務，並不是討厭他。父親他，一直用著他的方式愛著母親。”
說到這裏，康納停頓了兩秒。
“我原來不信的，但是……就是我之前給您說過的，父親為我驕傲，即使我親手……”
剩下的聲音被他壓抑下去了。
愛德華沈默了許久，看著康納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
於是他勾上康納的肩，像是個大男孩似地安慰道：“明天去喝一杯？”
“……她限制過您的，爺爺。”
“嘿，我們悄悄出去，不要讓她發現就好了。”
“可是……”
“沒有什麽可是，孫子。”愛德華瞪了一眼他，抓住他肩膀的手又加深了一道力度，“聽爺爺的話。”
康納望著愛德華的臉，越看越覺得與記憶中的父親重疊了起來。只不過這張臉很年輕，而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只有白發蒼蒼的父親捂著傷口，最終死在他面前的畫面。
苦澀從心頭蔓延開來。
康納甩了甩腦袋，然後認真地說道：“我知道了。”
他沒有拒絕愛德華，也無法拒絕。
（3）
肯威爺孫在屋頂上坐了好一會兒，經過一段時間的暢所欲言，兩人間的氣氛也回歸到了平常。
身邊是血親，而這個世界幾乎沒有紛爭，他們無需奔波，兄弟會交給他們的任務也很簡單，簡直就像是度假。
康納於是決定把之前的問題也趁機解決。
“爺爺，你喜歡她嗎？”
“我都說得那麽直白了，還不是喜歡她嗎？康納。”愛德華挑眉，“你還要勸我放棄？”
康納抓了抓臉，感覺臉頰有些發燙。
“不……我只是很吃驚。”他吞吞吐吐地說，“對不起，爺爺。如果我能更冷靜一些就好了。”
愛德華盯住自己的雙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應這個乖巧的大男孩。兄弟會給他的新袖劍能夠完美地藏進衣物當中，從外表看去，根本發覺不了哪裏奇怪。
兩人間安靜了一會兒。
“不過，我也很喜歡她。”康納再開口便語出驚人，語氣裏都帶了十足的堅定，“我在嫉妒你。對不起，爺爺。”
愛德華這下更不知道如何接上他的話了，而且還想笑。
他的孫子為什麽要向他道歉？喜歡上一個人很正常，喜歡上小姑娘也很正常，即使孫子之後可能會成為他的情敵，但愛德華還是忍不住笑意。
當然，不是怒極反笑。他從未遇見過康納這樣坦率的人，即使日後孫子真的要與他爭奪小姑娘，他恐怕也無法對康納做出什麽。
於是他終於笑出了聲，連帶著他肩膀上的鴿子也咕咕大叫起來。
“噢，康納，你太實誠了。”
康納歪歪頭，完全不明白為何爺爺笑了。聽到他的話，愛德華不應該生氣才對嗎？
愛德華捂著肚子，說道：“如果你把這個話說給其他人聽……”
“可是我只告訴你，爺爺。”康納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會告訴其他刺客。他們也對她有那種想法，我不想因為這種事和他們吵起來。”
“……好吧，我收回之前的話。”愛德華楞了一下，止住了笑意，他的孫子也許比他想象得要更加敏銳，“所以，你的意思是？”
康納玩著手指，開口時語氣有些不確定，但十分強硬。
“我會讓她喜歡我的。”
“口氣不小啊，康納。”愛德華輕輕敲了下大男孩的腦袋，“你怎麽能讓她喜歡你？別忘了她之前可一直和謝伊——噢，我討厭聖殿騎士。”
愛德華提到謝伊的名字，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中又窩起了火來。
“試探？我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想起謝伊的樣子，他就立即想先賞他四槍，但在小姑娘面前他做不到。
“但是謝伊確實讓我們意識到了，他的做法也許不是最合適的，可很有效。”康納說。
“你在幫他說話嗎？”愛德華瞇了瞇眼，提醒道，“你救了他，也許你對他要寬容一些，但是現在他也是你的敵人。”
“不，我只是按照事實……”康納的語氣又弱了下去，“我覺得是這樣的。”
可愛德華不以為然，站起身來，掏出手機掃了一眼時間，說：“我們在外面待得夠久了，回去吧。”
（4）
亞諾快步追趕上了雅各布。英國人剛開始走得很穩，可到後面幾乎是落荒而逃，發覺到他跟過來後，雅各布甚至回頭就要將門鎖上，但被他先一步阻止了。
“哦，多裏安大師。”
一只手抓住把手，使力將門拉開一條縫隙，亞諾發現雅各布站在自己對面，一雙碧眼深深盯著他。
雅各布與那位沈著冷靜的姐姐不同，他的瞳色更深邃一些。亞諾與他相處的短短兩天中就摸清楚了這位男孩兒的性子。他就像是頭沈睡的雄獅，平時扯扯他的尾巴、玩玩鬃毛都不會有什麽動靜，心情好了還會扮成小貓咪打呼嚕，可一旦觸及到底線，他就會毫不猶豫展露出尖牙利爪。
而現在，他就像是只炸毛的大貓。
亞諾推了下門，然後聽見了雅各布轉把手的聲音，但是並沒有多大用處。法國刺客擠進屋內，用身體關上了門，而雅各布往後縮了手，卻並未有走開的打算。
他們兩人的距離很近。雅各布臉上沒有表情，連一絲憤怒都看不到，好像之前抓住謝伊的不是他一樣。
“雅各布，我們需要談一談。”他說。
“談什麽？”英國人撇撇嘴，諷刺道：“談你是怎麽和聖殿騎士成為好朋友的？”
“聽著，你需要冷靜。”亞諾往前走一步，“你知道你差點做出什麽事嗎？”
雅各布摸了下手臂，往後退一步，與亞諾拉開距離。
“哦，你這語氣也是跟我姐學的嗎？別以為這樣就能讓我好好聽話，多裏安大師。”
“不，我想說，你太沖動了。”
“我當然知道。你認為伊薇不會這樣教訓我嗎，我都準備好給她解釋了，但我沒有想到竟然是你。”
“是，你們雙子好好商量才是最優解。但伊薇正在照顧她。”
“伊薇照顧她的原因你很清楚，不是嗎。”
“所以我來了。雅各布，先放下偏見。我們需要冷靜。”亞諾擡起手，做了番安慰的動作，但雅各布厭惡地舉起了手臂，將袖劍對準了亞諾，刀刃並未出鞘。
“你以為你是我們的前輩就能這樣命令我嗎？亞諾·多裏安，你在維護聖殿騎士。”
雅各布憤怒地吼道，謝伊將那個人抱在懷中的畫面依舊在他腦中揮散不去。
“我並不是想為他開脫。”亞諾將目光移向他的手臂，“我只是想要說清楚。但如果你有意在此，那我也不會放水的。”
雅各布偏了下腦袋，語氣依舊，但神色卻從容了許多。
“……打一場？我還擔心伊薇罵我呢。”
“我希望我們能不動手就解決問題。”亞諾摸上自己的手臂，袖劍出刃需要靠小臂發力，而這番力道需要掌握得很精準，尤其是面對面戰鬥時，可沒有多餘時間給他準備。
雖說對面是他的後輩，但他也同樣是一名刺客大師。先前的戰鬥他基本了解了雅各布的實力，在雙方都只能使用袖劍的情況下，他並不能保證贏，但也不會輸，最好的結果是兩敗俱傷。
亞諾並不想將事情做到那種地步。
雅各布盯著他的眼睛沈默了四五秒，呲地一聲彈出了左手的袖劍。
他挑釁似的對亞諾晃了晃，刃身的光芒從亞諾臉上閃過，然後很快地他將袖劍重新收起來了。
“因為是你，多裏安大師，我才不會和一名刺客大師起沖突。”雅各布嘆息道。
“我也不願。”亞諾垂下雙手，語氣有些悲傷，“我可不想用這個家夥傷害同伴。”
雅各布挑眉，然後讓開身子，好讓亞諾從玄關進來，也使得兩人間的氣氛不再僵硬，但依舊有些詭異。
他看見亞諾坐到了椅子上，便也扯過一把椅子，雙手靠在椅背上坐下。
“那麽，你想說什麽？最好不是關於聖殿騎士。”
亞諾翻了個白眼。
“當然，老實說他也讓我挺生氣的。”
“看不出來。”雅各布慢悠悠地說，“我以為你會高興。”
“我的心情大概和你一樣，雅各布。”亞諾無視他的諷刺，繼續說，“我知道，你喜歡她。”
雅各布輕輕點頭，倒沒有打算隱瞞。再說了，他都表現得十分明顯了，是個人都應該看得出來，只不過還沒到時候，他還想慢慢積累與那個人的回憶，然後來一場浪漫的告白。
“應該說，在場的刺客沒有幾個不喜歡她的。”亞諾停頓了一下，“肯威大師你也看到了，他不會輕易讓手的。”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雅各布搞不懂他的想法了，從法國人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從一開始，他幾乎算得上是刺客裏最為冷靜的，即便是他認為最為淡定的姐姐，在看見謝伊和愛德華的那一幕後都差點出手——他可沒有忽略姐姐的任何一點小細節，尤其是眼神。
“我想，我們可以合作。”
“合作？”
“合作的同時公平競爭。”亞諾說，“我有正當理由可以隨時找她，她也很樂意解答我的問題。”
雅各布沈默下來，看向自己的雙手。
“伊薇還有正當理由可以和她待在一起。我們三個若是合作，等於是可以占有她的大部分時間。”
亞諾說得沒錯，即便自己的情敵又多了一個，但有同夥總比孤身一人要強。
見雅各布認真思考的樣子，亞諾乘勝追擊道：“肯威大師是海盜，掠奪是天性，康納也肯定會幫助他的血親。愛德華——你同他一樣是英國人應該很清楚英國人的性子。”
“等等，你這句話是不是在罵英國人？”雅各布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睛死死盯住亞諾。
“……不，怎麽可能。”亞諾無辜地歪了下腦袋，避開他的目光，“你的錯覺而已。”
（5）
雅各布最終還是和亞諾達成了共識，而被他遺忘的姐姐對此還一無所知。
伊薇沈默地擁抱住你的身體，將你緊緊擁入懷中。同為女性，身體上的接觸她是最容易做到的，然而這番動作在他人眼裏看來不過是姑娘們在玩鬧罷了。
“放輕松，小姑娘。”在你身體終於停止顫抖後，她柔聲安慰道，“我在這裏，沒有人會傷害你的。”
你緊緊握住伊薇的手。英國女人的手骨節分明，看起來十分纖細，然而大拇指與手心那一塊能摸到到一層厚實的繭，是長期握槍留下的。
所有感官都叫囂著危險。
他們是刺客，即使對你再怎麽友善，也無法改變他們的天性。
你深知不該攬下這個攤子，可兄弟會又誠懇地拜托了你。除開那些可怕的，不可否認他們也給你帶來了一些歡樂。
伊薇的身體很溫暖，這名女刺客比其他家夥相比更加穩重。如果她沒告訴你她是刺客，你一輩子也難猜出她的身份。她傾盡溫柔想要使你冷靜下來，可她越是靠近你，看到你的手與她的相交，感受到手心裏的柔軟，心底就一陣悲傷。
那群男人們能夠光明正大地對你訴說愛意。
伊薇沈默下來，機械似地撫摸你的腦袋，碧眼穿過謝伊看向遠方，眼中無焦距。
“伊薇。”
聽見懷中人的聲音，伊薇楞了一下，回過神來，換上一副溫和的語氣問道：“怎麽了？”
“謝謝你，幸好有你在。”你從她懷裏起身，看向謝伊。愛爾蘭人一臉愧疚，見你的情緒已經恢覆，張了張嘴巴欲說些什麽，但最終出口的還是一句抱歉。
“沒關系，是我反應太激烈了。”你擺擺手，“我應該早點察覺到的。”
“……我說的是實話，女士。”謝伊悄悄瞥了眼伊薇，見她沒什麽太大的反應便繼續說道，“我很喜歡你。”
他的聲音十分真誠，比起愛德華的告白有過之而無不及。
“好吧，我知道了。”你幹巴巴地敷衍，現在的情況你可沒敢對任何一人回應。
謝伊嘆了口氣，默默地走到廚房，拿出了掃帚和簸箕，將地面的玻璃碎片清理安靜後便離開了你的屋子。你沒有阻止他，也無力去阻止。
“記得要好好養傷。”在謝伊踏出門檻之時，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輕柔的叮囑。他停下了腳步，回頭看了你一眼。
“阿泰爾他……給我的感覺不錯，我想，他和亞諾一樣不會刁難你的。”
見他驚訝的神色，你想了想，補充道。
在謝伊眼裏，你的表情誠懇萬分。從見到你第一面起，他就註意到了你的眼睛，那是一雙清澈的眼瞳，但絕沒有康納那般純粹，看起來只需要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能哄騙得了。謝伊並不討厭，反而十分欣賞。
於是他微笑起來，連帶著周圍的空氣似乎都變得再次充滿活力。
“謝謝，我會的。”
你點了點頭，說：“嗯，那你早點休息？”
他頷首道：“晚安，女士。”
隨著一陣輕響，房門關上。所有的男刺客都已離去，氣氛緩和了許多。
伊薇苦澀地笑了一聲，站起身來，便準備離開去找雅各布。但你突然伸手抓住了她的小臂，手掌觸碰到了她的袖劍，你並未松手，而是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死握住她的手。。
“等一下，伊薇。”
“怎麽了？”伊薇回過頭來，關心地問道。
“你能和我睡覺嗎……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和我睡在一起。”你吸了下鼻子，腦子一糊塗就說出了一句有歧義的話，於是很快就解釋了起來，“我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想法，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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