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

我以為我會永遠醒不過來。

可是我醒來了。不知道過了多久。

也許是幾天，也許是幾個月，半年，我疼的太久，已經忘了時間。

我在我的小屋子裏醒過來了。

爐上煮著藥，整個屋子裏都是藥味兒。

他趴在我的床邊睡著了。

我想動卻使不上勁，嘴巴也發不出聲音。

身上還是那麽疼，可是看到他又好了很多。

我想聽他吹曲子，卻發現笛子斷成兩截扔在地上。

太可惜了，等我好了我再給他做一把。

等我好了，我不想殺人了。

如果我不殺人，而好好跟著他學醫，他受傷我也不至於這麽束手無策，這毒太強了。

噬骨的疼伴著呼吸，讓我恨不得就地了斷。

可我還想再見見他，聽他再叫我一聲玉兒。

我想告訴他我以後不殺人了。

我會好好吃藥，也會跟他學醫。

我會保護他，只要他在我身邊，這武林沒人能傷他。我是天下最厲害的殺手，沒有人，就算我師傅也贏不了我的劍。

我還想告訴他。

我愛他。

他睡醒了起身去看藥，然後又盛了放在碗裏等涼。那藥聞起來好苦。

我還是不說我會好好吃藥了吧。

不殺人已經是很大的退讓了。

他又坐回床邊，看著我。

他發現我醒了。

你醒了。

我眨眨眼。我說不出話。

你沒法說話，你也動不了，你傷的太重了，這毒沒有解藥的。

我靜靜地聽著。

他突然掀開被子，然後拿起針對著我身上一紮，我疼得想喊卻喊不出聲。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你也會流淚啊。

他好像變了一個人，變得我不認識了。

你也會痛嗎？

他邊說話，邊不停地施針，每一下我的疼痛都被加深，疼得我好想死，卻沒有辦法。

我看著我心愛的，我用一切救回來的人，在不停地傷害我。

我不懂為什麽。

我的眼淚不停地流，到最後我已經沒有感覺了，太疼了，我疼得快要昏過去了。

你不能死。你知道嗎？你也不能昏過去。我要你清醒的受痛，清醒的感受我的痛苦。

算了，你根本不懂愛，你哪裏會心痛，你的眼淚不過是身體本能罷了。

你知道你殺了多少人嗎？

你知道你殺了我的家人嗎？

你知道你殺了我的愛人嗎？

我恨你。我從知道你那天起就恨你。

情蠱真好用，你中了情蠱，所以才會救我，每次吻你我都惡心的想吐，你是我最恨的人，你把我變成了這樣，都是你，太好了，你終於中了毒，永遠解不開的毒，你會永遠疼下去，直到你死的那一天，讓你睡著疼，太便宜你了，我一定要你醒過來，讓你知道一切，讓你知道什麽叫活著的痛，什麽叫會呼吸的痛。

他又在我身上紮滿了銀針，第一次他是為了救我，第二次，他是為了傷害我。

你會失去五感，都是我設計的。那個笛聲，只要聽到三次，你就會愛上笛聲的主人，我本來沒機會讓你聽到第三回，因為你太警覺了，沒想到，你居然沒有失去聽覺。太好了，天助我也。我的傷都是我自己弄的，巫醫也是我安排好的，我根本沒事，我就等著你中了情蠱來救我，你一定會不假思索的同意，因為這情蠱，中了的人，沒有解藥。

你到現在都愛我吧。可惜，你根本不懂愛，你沒有感情，中了情蠱也不曾流露出半分不舍心疼留戀，還好你最後也沒能解開這情蠱，心甘情願的走進我的圈套。

哈哈哈，這就是天下第一的殺手！也不過如此。

可他一邊說一邊流淚。是因為覆仇太激動歡喜嗎？

師傅說的對，覆仇是沒有意義的。如果他不覆仇，也不需要和我虛情假意的照顧我大半年，和自己的仇人朝夕相處，我不懂覆仇的執念能有多深，能讓溫柔的他變得瘋魔。

我根本沒有聽到第三次那首曲子。

我那時沒有聽覺。

我沒有中情蠱。

也許他才是中了情蠱吧。明明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也罷。

我這樣他如果開心也就算了。

反正我也不知道他說的家人愛人是誰，我也不覺得心疼，我殺的人太多了，我沒有認真去記住過誰。

但我只救過一個人。

我不懂為何我第一次救的人卻一直在哭，如果我還有力氣，我真想替他擦擦眼淚，告訴他你已經覆仇成功了，你應該開心，你讓你的仇人一生都在痛苦裏，不能死也不能動。

我睜開眼睛看著他。

他突然附身下來吻我。他的嘴裏有甜也有苦。還是原來甜甜的好。

我在吻裏睡著了。好疼，但是那個吻就像有魔力一樣，我能睡著了。

原來愛不僅會痛，也會止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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