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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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前一天，森鷗外應酬安排地特別緊。即便如此，他還是給□□的所有員工準備了盛大的慶功宴和紅包。
一個合格的老板就應該主動遠離員工。森鷗外在這一點做得非常好，在簡單的致辭後，就很有眼力見的退場。
其實也不是他刻意避開，他要去參加新年前最後一場晚宴。
走到□□門口時，中也從後面追了上來。
“今天就給中也君放個假吧，省得太宰見到我又控訴我壓榨員工。”森鷗外笑瞇瞇地拒絕了中也開車送他的想法。
開車去宴會的路上，森鷗外本來想著一會兒需要談的事。其實森鷗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幾乎是一直處在工作的狀態，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理所當然，他也沒有節日的概念。但當他看到十字路口的紅燈時，當他看到那一抹鮮紅的紅色，代表著新年的紅，他突然就意識到了新年。
於是又順理成章的想到了幾天前和福澤諭吉的最後一面。他的手指在方向盤無意識的敲打，怔怔地望著那抹紅色。
他記得那天他狀態其實不太好，大概是連續通宵了兩個晚上，睡眠嚴重不足，當時他感覺他的太陽穴誇張地像是要蹦出銀河。
再加上那天被老男人灌酒灌的實在是有點心煩，一天下來沒吃多少東西嚴重缺少多巴胺，又聯想到他一直不願意承認所謂的變老，就有了那天頗為火藥味兒的一句話。
森鷗外在心裏冷笑自嘲：跟個敏感叛逆的缺愛高中生一樣。
當時那話脫口而出後，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妥。但當時身體狀態已經沒有體力去拉住福澤諭吉被甩開的手，又聽到了他刻薄諷刺的話，於是這該死的自尊心就硬生生的咽下了道歉的話。
今天晚上是跨年夜，要不要趁這個時機和閣下道歉呢？
森鷗外停好車，一邊找吃飯的包間一邊糾結這個問題。
這頓飯吃的森鷗外很不踏實，好不容易熬到了飯局結束，幾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業界前輩又提議去酒吧玩一玩。
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森鷗外只能跟著答應。一看他們眼底露出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幾個老色鬼在打什麽主意。
酒吧的包廂裏，這幾個人還沒坐下就有一群穿著大膽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圍了上來，不時湊在耳邊說著甜言蜜語。
燈光昏暗間，肢體動作就變得放肆起來。森鷗外冷眼看待著，一邊強忍著刺鼻香水的撲面而來，一邊推開別有心意的手。
他心思不在這，他眼神一直在註意手表那個緩慢卻一直在轉動的時針。
他有點希望時間停留在12點前，這樣他就可以在新年之前見到福澤諭吉。但他又希望時針走過12點，這樣他也許就不用到福澤諭吉面前承認他不願放到眾目睽睽之下的事實。
在這種糾結的情緒下，酒局猝不及防的結束了，因為幾個喝得醉醺醺的老頭已經摟著剛才貼上來的美女往樓上的包房走了。
謝絕了一起的邀請，森鷗外一擡腕，23:37。
事實證明人的習慣很可怕，等森鷗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拐到他家的方向。距離福澤諭吉越來越遠，他有那麽一瞬間就覺得這大概就是命吧。
但還有那麽一句話，當一個人開始反覆猶豫的時候，他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於是他在最近的路口調轉了方向盤。做了這個決定後，他反而非常釋然。
心情好轉，也就沒留意在前方黑暗處出現又隱沒的人影。
23:47，森鷗外在奔向福澤諭吉的路上。
森鷗外喝了酒，但喝的不算太多，算是一個微醺的狀態。他稍微提了點車速，這樣就能確保在新年的鐘聲敲響前，他可以敲響福澤諭吉家的門。
森鷗外已經想象到了福澤諭吉看見他驚訝的表情，接著他會說什麽，福澤諭吉也會附和著說什麽……
他想象的場景過於溫馨美好，好到森鷗外的嘴角已經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微微翹起。
23：56，在距離福澤諭吉家五百米之外，禍事降臨，現在想起來應該是蓄謀已久，畢竟那個大貨車沒有開車燈，目標清楚。
那個車道很窄，雙向只有一條車道。森鷗外開著車燈，就成為了深夜裏最顯眼的目標。
其實意外到來的瞬間很短，森鷗外意識到的時候，那輛來勢洶洶的大貨車已經踩足了油門兒撞過了護欄。
然後在那個生死的瞬間，又變得很長很長。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慢了起來，一幀一幀地跳動著。
他看著大貨車撞向了他的保險杠，然後被撞得破碎扭曲。最先受到沖擊的是腿，在車子被擠扁的瞬間就沒了知覺。然後是腰椎，在剎車和撞擊的同時，彈起再重重跌落在椅背。
按理說在那樣緊急的時刻，森鷗外是不應該聽到那聲清脆的聲響。但他就是聽到了，來自骨骼粉碎的爆裂聲以及內臟破碎的聲音。
然後在眼前放大的，是被撞碎的一片片尖銳的碎片。他感覺到已經有碎片紮在身上了，但他沒在意，因為有一塊致命的碎片，正沖著他的心臟飛來。
他想躲，但胳膊應該是折了，被擠在車門和座椅之間。他恍惚間想到，以前好像也有過這種場景。那是一次汽車爆炸吧，當時是愛麗絲……
當他腦海裏出現終於愛麗絲的時候，愛麗絲憑空出現，斬碎了那塊致命的玻璃。
現實中，其實就是一瞬間。只是一聲巨響，一陣轟鳴。
愛麗絲出現的太晚，只來得及幫森鷗外躲掉最後的致命一擊。在車輛停止翻滾後，森鷗外尚存意識。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前流淌，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背後好像有無數的藤蔓纏繞他的身體，用力的把他拉下寒冷的深海。
他的意識越來越沈重，他好像聽到愛麗絲用車裏的備用電話在求救。但不重要了，在生命飛速流逝的時刻，他想的已經不是求生了。
也許他本來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也就會更從容的面對死亡。
他掙紮著意識，透過滿目鮮血看到了遠處綻放的煙花。新年的鐘聲準時敲響，他看著福澤諭吉的方向，張了張嘴，卻嘔出了一大口血。
中也從天而降，他好像在他耳邊喊什麽，但他已經聽不見了。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無聲的動了動唇：“閣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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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前一天，森鷗外應酬安排地特別緊。即便如此，他還是給□□的所有員工準備了盛大的慶功宴和紅包。
一個合格的老板就應該主動遠離員工。森鷗外在這一點做得非常好，在簡單的致辭後，就很有眼力見的退場。
其實也不是他刻意避開，他要去參加新年前最後一場晚宴。
走到□□門口時，中也從後面追了上來。
“今天就給中也君放個假吧，省得太宰見到我又控訴我壓榨員工。”森鷗外笑瞇瞇地拒絕了中也開車送他的想法。
開車去宴會的路上，森鷗外本來想著一會兒需要談的事。其實森鷗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幾乎是一直處在工作的狀態，不是在工作就是在去工作的路上。
理所當然，他也沒有節日的概念。但當他看到十字路口的紅燈時，當他看到那一抹鮮紅的紅色，代表著新年的紅，他突然就意識到了新年。
於是又順理成章的想到了幾天前和福澤諭吉的最後一面。他的手指在方向盤無意識的敲打，怔怔地望著那抹紅色。
他記得那天他狀態其實不太好，大概是連續通宵了兩個晚上，睡眠嚴重不足，當時他感覺他的太陽穴誇張地像是要蹦出銀河。
再加上那天被老男人灌酒灌的實在是有點心煩，一天下來沒吃多少東西嚴重缺少多巴胺，又聯想到他一直不願意承認所謂的變老，就有了那天頗為火藥味兒的一句話。
森鷗外在心裏冷笑自嘲：跟個敏感叛逆的缺愛高中生一樣。
當時那話脫口而出後，他已經意識到了不妥。但當時身體狀態已經沒有體力去拉住福澤諭吉被甩開的手，又聽到了他刻薄諷刺的話，於是這該死的自尊心就硬生生的咽下了道歉的話。
今天晚上是跨年夜，要不要趁這個時機和閣下道歉呢？
森鷗外停好車，一邊找吃飯的包間一邊糾結這個問題。
這頓飯吃的森鷗外很不踏實，好不容易熬到了飯局結束，幾個看起來德高望重的業界前輩又提議去酒吧玩一玩。
提議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認可，森鷗外只能跟著答應。一看他們眼底露出的眼神，他就知道這幾個老色鬼在打什麽主意。
酒吧的包廂裏，這幾個人還沒坐下就有一群穿著大膽的年輕漂亮的女孩圍了上來，不時湊在耳邊說著甜言蜜語。
燈光昏暗間，肢體動作就變得放肆起來。森鷗外冷眼看待著，一邊強忍著刺鼻香水的撲面而來，一邊推開別有心意的手。
他心思不在這，他眼神一直在註意手表那個緩慢卻一直在轉動的時針。
他有點希望時間停留在12點前，這樣他就可以在新年之前見到福澤諭吉。但他又希望時針走過12點，這樣他也許就不用到福澤諭吉面前承認他不願放到眾目睽睽之下的事實。
在這種糾結的情緒下，酒局猝不及防的結束了，因為幾個喝得醉醺醺的老頭已經摟著剛才貼上來的美女往樓上的包房走了。
謝絕了一起的邀請，森鷗外一擡腕，23:37。
事實證明人的習慣很可怕，等森鷗外回過神的時候，他已經拐到他家的方向。距離福澤諭吉越來越遠，他有那麽一瞬間就覺得這大概就是命吧。
但還有那麽一句話，當一個人開始反覆猶豫的時候，他的心裏其實已經有了答案。
於是他在最近的路口調轉了方向盤。做了這個決定後，他反而非常釋然。
心情好轉，也就沒留意在前方黑暗處出現又隱沒的人影。
23:47，森鷗外在奔向福澤諭吉的路上。
森鷗外喝了酒，但喝的不算太多，算是一個微醺的狀態。他稍微提了點車速，這樣就能確保在新年的鐘聲敲響前，他可以敲響福澤諭吉家的門。
森鷗外已經想象到了福澤諭吉看見他驚訝的表情，接著他會說什麽，福澤諭吉也會附和著說什麽……
他想象的場景過於溫馨美好，好到森鷗外的嘴角已經在不知道什麽時候微微翹起。
23：56，在距離福澤諭吉家五百米之外，禍事降臨，現在想起來應該是蓄謀已久，畢竟那個大貨車沒有開車燈，目標清楚。
那個車道很窄，雙向只有一條車道。森鷗外開著車燈，就成為了深夜裏最顯眼的目標。
其實意外到來的瞬間很短，森鷗外意識到的時候，那輛來勢洶洶的大貨車已經踩足了油門兒撞過了護欄。
然後在那個生死的瞬間，又變得很長很長。眼前的畫面突然變得慢了起來，一幀一幀地跳動著。
他看著大貨車撞向了他的保險杠，然後被撞得破碎扭曲。最先受到沖擊的是腿，在車子被擠扁的瞬間就沒了知覺。然後是腰椎，在剎車和撞擊的同時，彈起再重重跌落在椅背。
按理說在那樣緊急的時刻，森鷗外是不應該聽到那聲清脆的聲響。但他就是聽到了，來自骨骼粉碎的爆裂聲以及內臟破碎的聲音。
然後在眼前放大的，是被撞碎的一片片尖銳的碎片。他感覺到已經有碎片紮在身上了，但他沒在意，因為有一塊致命的碎片，正沖著他的心臟飛來。
他想躲，但胳膊應該是折了，被擠在車門和座椅之間。他恍惚間想到，以前好像也有過這種場景。那是一次汽車爆炸吧，當時是愛麗絲……
當他腦海裏出現終於愛麗絲的時候，愛麗絲憑空出現，斬碎了那塊致命的玻璃。
現實中，其實就是一瞬間。只是一聲巨響，一陣轟鳴。
愛麗絲出現的太晚，只來得及幫森鷗外躲掉最後的致命一擊。在車輛停止翻滾後，森鷗外尚存意識。
溫熱的液體順著額前流淌，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背後好像有無數的藤蔓纏繞他的身體，用力的把他拉下寒冷的深海。
他的意識越來越沈重，他好像聽到愛麗絲用車裏的備用電話在求救。但不重要了，在生命飛速流逝的時刻，他想的已經不是求生了。
也許他本來就沒什麽後顧之憂，也就沒有什麽遺憾，也就會更從容的面對死亡。
他掙紮著意識，透過滿目鮮血看到了遠處綻放的煙花。新年的鐘聲準時敲響，他看著福澤諭吉的方向，張了張嘴，卻嘔出了一大口血。
中也從天而降，他好像在他耳邊喊什麽，但他已經聽不見了。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無聲的動了動唇：“閣下，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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