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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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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我是一個養豬家的小孩。

我爹老來得女,疼我疼的不得了,捧手裏怕摔了,含嘴裏怕化了。我爹說他希望我一輩子不要嫁人,就這樣陪著他和我娘。他呢,就靠養家裏那幾百頭豬來供養我一輩子。

我呢,當然也很想一直陪著愛我的、我愛的爹爹和娘親。但我故意不順爹的意,想要看他氣的翹胡子的樣子,假裝道:“那可不行,我要找一個英俊溫柔的男子和他浪跡天涯,恩愛百年呢。”

果然聽到這話,老頭兒瞬間不樂意了,癟著嘴找我娘親告狀去,說是女兒大了留不住,心寒心寒。惹得我大笑一場。

我本以為我可以一直陪著爹娘,至少在出嫁之前可以一直就這樣幸福地陪著爹爹娘親。

直到有一天,一幫黑衣人闖進了我家門……

我躲在裏屋的門後偷看情況。

爹爹和他們周旋了幾句後,察覺到情況不妙。穩住那幫人後,爹爹快速到裏屋找到我,要帶我離開家,越遠越好。

我問為什麽,爹只說來不及解釋了,讓我一定要跟著落蘿往西邊逃。

我爹帶著我來到墻根下,將我托起來,送到了圍墻的外面,隔著墻對我說道:“兒,你快走,咱們家構造覆雜,他們一時半會摸不熟,爹爹去找你娘,隨後跟上你。”

“那你們快點跟上來。”

“好。”

明明爹爹回答的是好,我卻感覺到了訣別的意思。

“落蘿,快鸞兒帶走!”

我被小蘿拽著袖子往西邊跑,想喊卻又怕引來那群黑衣人,只得稍稍大聲點朝墻裏邊喊:“爹,你們一定要快點跟上來!”

爹說的是實話,我家的豬圈構造確實覆雜,說是一座大迷宮也不為過。若是初次進入,想要出來確實需要花一些時間。

小蘿帶著我一路往西,我不斷回頭,豬圈在視線裏逐漸變小模糊。淚水早已充滿眼睛,此次一別就是訣別的擔憂更加強烈。

會沒事的吧,爹爹一定會找到娘親就立刻跟上來的吧……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炸裂聲。我應聲回看,只見火光伴著灰塵升起,炸裂聲來自我家豬圈墻被轟炸的聲音。

而,我的爹爹和娘親並沒有出現在眼前。

腦袋跟著炸裂聲嗡嗡作響。爹和娘沒有出現,他們不會沒有……該不會還在……不可能,爹娘最熟悉豬圈,閉著眼都可以出來的。那爹和娘怎麽還沒過來找我?

我的心跳得厲害,好像下一刻就要停止,我的腿不受控制地顫抖。

我求助似地看了眼小蘿,而她悲傷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爹!娘!”我拼命往回跑,但腿已經發抖發軟,沒跑幾步就趴倒在地。

“爹!娘!你們在哪?”我哭喊著,祈求爹爹和娘親能夠忽然出現在我面前,仿佛一切都沒發生一般。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看了小蘿拉著我的一只手死命地把我拖動,白皙的小臉已經累的通紅了。

小蘿是一只小草精靈,我出生時她從山谷裏來,來到塵世間與我做伴,我問她為什麽會來找我,她說因為鸞就是鸞,她要一直陪著鸞。

看小蘿累的通紅的臉,我才想起來,剛才我一直哭著爬著往豬圈回,小蘿怎麽勸也勸不動。後來不知怎麽地我竟然哭暈了過去,那時她應該用靈力拖著我繼續往西逃跑了。

至於我現在為什麽被在地上拖著,因為小精靈的靈力非常微弱,而且身材小巧如花瓶,平時也就當當蠟燭發發光,當當蒲扇吹吹風什麽的。剛才將我一個大活人拖到這兒來,怕是已經快力竭了。

我爬了起來,繼續往西逃。爹說了一定要往西跑。

到了西邊盡頭,是一個懸崖。

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兒,那黑衣人居然追了上來。

“小蘿,怎麽辦?”我慌了神,不知如何。

“別慌,鸞,你聽我說,你爹爹和娘親非常非常愛你,想陪伴你一輩子。但他們也早就知道會有那麽一天,只是沒料想到這天來的這麽快。我們做了很多準備,可還是沒有辦法改變這個結局,我們太弱小了。鸞,別哭,你是我選擇的鸞。我們會再見面的。”

我沒聽太明白,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是什麽意思?什麽再見面?

在崖邊,小精靈把我推了下去。

下墜的過程中,我的身體發生了變化,我變成了一本羊皮書卷。我隱約聽見小蘿的聲音:“你會重新開始的。”

而我看見,崖邊的小蘿實體變大,淡綠廣袖紗裙變成了我的紫紗翠紋裙。

我明白了……她用盡靈力幻化凡人實體,是要代替我在這個世界活下去,或者就這麽死去……

羊皮書卷掉進河裏,隨著水流任意漂流。

不知多久,不知哪裏,一個裹著羊皮大褂的小姑娘在一個陌生的小村落裏蘇醒。

她沒有記憶,就沒有過去。

她在她蘇醒的地方重新開始了新的生活。

這裏的人禮貌友善,男耕女織,生活井然有序。對待她這個忽然出現的外來人,沒有感到驚奇,也沒有驅趕,反而像是對待本地人一樣自然地問候,但也僅僅如此。

她發現所有人的關系都剛剛好,沒有過於親近沒有過於生疏,仿佛被統一設定了一般。

她隱約感覺自己是離不開這個地方,似乎被什麽東西困住。但是什麽東西困住了她,她也不知道。要問她想不想離開,她也不知道,她也沒有嘗試離開。



門……門……門還沒關……

我幾乎是突然間興奮起來,猛烈的情緒使我差點要尖叫出來。

我叫鸞,生在21世紀,我有一個很有錢的丈夫,我沒怎麽見過他,我也不知道我愛不愛他,因為我甚至記不起來我什麽時候與他結婚的。

我只知道我只能在這個房子裏。他從來沒有親自過來看我,或者說是他其實一直在監視我。

在我的記憶裏,沒有童年,沒有父母,沒有朋友,只有一個丈夫和這棟房子的一切。而這個丈夫我是不曾見過的,或者說也許見過,只是我沒有記住。這也不重要,我對此沒有什麽感覺。

我心裏開始想:今天之前,我想過要離開,要逃跑。為什麽會用逃跑這個詞?我不明白,算了,不用想那麽清楚。可是突然,我就想要離開,反正門是開著的。

事實上,大門每天早上會打開,隨著時間,門會慢慢落下,直到晚上完全關閉。

我轉身去了車庫,選中一輛黑色跑車。

怎麽辦!我不會開車!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試試吧!

我憑著一點對於車子的記憶,啟動,掛檔,握好方向盤,松離合。

動了動了!忽然有一種沒來由的勇氣充滿全身,我踩下了油門。

車子沖出大門。家裏的老媽子聽見聲音立刻跑了出來,在我身後大喊。

“你不能離開!”

可笑,我怎麽還會聽她的。

我加快速度直接將那棟房子甩在身後。這大概是我第一次離開這個門吧,我記不清,但這不重要。

車子速度慢了下來,我來到了熟悉的地方。熟悉?我對這裏熟悉嗎?這是?這是我曾經小學的後門的一條路!

一切慢慢熟悉起來,記憶開始出現在腦海裏。

可是這裏的人太多了,來來往往的學生和路邊擁擠小攤使我越開越慢。

突然我看見了真。真是我的好朋友。

“快上車。”我對她的語氣,就好像我們每天都見面一樣熟。

我也很驚訝,這明明是這麽久第一次見面。

她真上了車,她問我怎麽了,我說有人追我。

遇見了熟人,仿佛是得到了安撫,緊繃的神經和身體一下子放松。

真說:“你怎麽開這麽慢?”

“有嗎?”我這才註意到車子都停了下來。

我說我不會開車,快,你來開。她說我也不會。我說沒事你快來試試,至少你比我會。說罷我就爬到副駕駛。

“你快過來呀。”

她過來了。是的,她也不怎麽會開。天黑了有些看不清路。我說開車燈。可是這輛車我們都沒有開過,車燈在哪,我們不知道。沒辦法,我們只能小心翼翼地試著每個按鈕。

“你不能離開!”

老媽子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我瞬間頭皮發麻,有些失控:“真,快走!快走!”

我轉動鑰匙了幾次,才將車子啟動。

“快走!!”

真沒多問,聽了我的話便快速往前開,直到我們離開那天小路很遠很遠。

我松了口氣。手按在胸膛感受快速跳動的心臟,它幾乎要被累死了吧。

“你怎麽了?為什麽這麽緊張?”

“剛才有人追我,我一直被困在一棟房子裏,今天我逃跑了。”

“真,還好有你。我也不知道怎麽了,以前的記憶都不太清楚了。”

“我感覺心都快要跳出來了。”

“真,你還記得我們以前的事情嗎?”

“真,你怎麽不說了?”

“你剛才說,你從一棟房子裏逃出來了?”

“是的,我不想再在那裏困著。”我回答道,但是我沒有註意到真的語氣變化。

“你真的犯了大錯。”

我沒有反應過來真的意思,但真已經將車子掉頭,往回飛速回去。

“你幹什麽!!!真!!”我大叫道。

“你犯了大錯,你怎麽能私自逃出來。那裏豈是誰都能住的,你居然私自逃走!”

“你瘋了吧!!!停車!!!”

真不理會,她的臉上早已猙獰,車去越來越快,路人來不及躲閃,直接摔倒在地,小攤也被撞飛。

“送你回去!你必須在那裏。沒有選擇!”

“你瘋了!!停車!!”我慌亂地扣著門把手,企圖跳車。

“哈哈哈哈哈,你必須回去!!!”真瘋狂大笑,癲狂的笑聲使我心裏發顫。

“你不能離開!!”

老媽子的聲音再次出現,她就在車前面不遠處了!

“不!!”沒來由的巨大恐懼將我包裹,窒息,窒息,我不能回去,回去我將會窒息。我不顧危險與真搶方向盤,車子快速移動又方向搖擺,前方視線越來越不清楚。

轟!撞了!

車子極重地撞在了樹幹上,只一秒,我便失去了意識。而那一秒,我看見老媽子身出現了一個黑衣人身影。



有一天,羊皮褂姑娘突然從村子裏消失了。村子裏所有人相視一笑,圍在一起,越靠越近,越靠越緊,最後竟然凝聚成了一縷淡綠色靈力。

那縷靈力在原本村落的上空轉了幾圈,村子的房屋田地什麽的都化為星星點點的靈力與那縷靈力匯聚,最終都回到了最初的地方——山谷。

山谷裏,有一個迷宮豬圈。一切都和從前一樣。小豬安心的睡著,大豬們跳跳墻吃吃食,一切都沒變樣。只是它出現在了山谷裏,那原本的那個豬圈呢?早已消失了數十年。

鸞猛然驚醒,頭上冒著一層細汗。“落蘿,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我好像真的在那個夢裏過了一生。那個世界裏沒有你和爹爹,我一個人好害怕......”

落蘿微笑不言,用手輕輕撫摸著鸞的背,安撫一個做了噩夢的孩童。

“一個夢而已,醒了就忘了吧。”

“蘿,爹爹快回來了吧?怎麽去集市那麽久呀!”

“應該快了吧。”落蘿撫摸著鸞的頭發,眼底有些憂傷。

她不擔心鸞見不到自己的爹娘會傷心,因為鸞被放在了時空循環裏,她永遠循環在14歲那年中秋節:娘親有事回娘家了。她和爹爹看月亮時,忽然想要一個大大的孔明燈。爹爹說家裏沒有了,馬上去集市上買幾個給她,讓她等會兒。鸞就乖乖的在家裏等著。

為了讓鸞躲避黑衣人的追殺,落蘿將自己的靈分為兩股,一股化為鸞的實體模樣,為鸞引開黑衣人的追殺;一股化為村落,為鸞提供一個可以停留的地方,將她與人世隔離,黑衣人無法追蹤到她,從而保護她真正的實體。

墜入河水時,鸞的靈肉分離,□□漂流到小村莊,靈則被吸入了未知的扭曲時空。落蘿沒有靈力再去找進入另一個時空裏的鸞的靈。不過,這也有一個好處,黑衣人無法知道鸞的靈被吸入哪個時空,追殺只得作罷。所以落蘿就默默地等著鸞的靈自己從時空中出來,再將它放回鸞的實體之中,使二者重新合一。

當21世紀的鸞撞車失去意識的時候,鸞的靈就已經開始脫離那個扭曲時空。當鸞的靈剛剛出來一點,落蘿立即抓住她,同時帶著鸞的實體回到了山谷裏。

小村莊裏的羊皮褂姑娘消失了,21世紀的鸞車禍死了,落蘿守護的鸞終於回來了。

中秋這天,從醜時到子時,落蘿陪著鸞度過了數十遍,以後會陪著她度過千千萬萬遍,而她也會像是對待嶄新的一天一般對待每一個中秋。

鸞是鸞,是落蘿自己選的鸞,落蘿會一直守護鸞。



蓬和瑤本是天上的一對恩愛小神官。那時候天庭還是允許自由戀愛的,可直到有些神官亂搞,對感情不專一,導致三界大亂之後,神官高層便下令神官不得戀愛,犯律者剔除仙籍,下凡歷劫。

而,這類犯律者下凡歷劫,不是歷普通的劫。犯律者被剔除了仙籍,多為凡胎,還要被天兵使者追殺。天兵使者在凡間以黑衣人形態出現。凡人對天兵,幾乎是死路一條。千百年來,犯律者躲過追殺的寥寥無幾。

蓬與瑤本來是自由戀愛,結果被中途一道令被迫分手。可愛怎麽可能說斷就斷,蓬與瑤還是會偷偷會面。

下凡以後,蓬與瑤依舊相愛,他們想著神也好,人也好,只要兩個人在一起,時間又算得了什麽呢?他們只珍惜兩個人在一起每一刻。

然而,他們沒有料到,人到中年,居然老來得女。這有些出乎兩人的計劃,但本著既來則安的心態。兩個人成為了父親和母親。

隨著女兒的出現,蓬瑤發現,時間開始變得珍貴。他們開始害怕黑衣人的出現。他們也知道,天庭做事向來絕對,他倆和女兒一個也不可能留。

他們修建迷宮豬圈,用世間最堅硬的石頭和最覆雜的結構,期翼可以為女兒爭取多一絲的生機。可他們知道這遠遠不夠,因為他們要面對的是天上的神兵。

三界之間有一種叫無域的,非人非神非鬼非妖,二人在一片靈氣充足的山谷中拜了供了十幾年的無域,只求無域能夠顯靈給他們的女兒一線生機。

無域,沒有時間,沒有空間,無處在無處不在,一切都是虛無,一切都是無域。它在所有人存在之前存在,也在所有人存在之後存在。

所以,十幾年前,當一個女娃呱呱落地時,山谷中一個小草精靈,選擇了她,成為了她的守護靈,在她的父母為她祈禱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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