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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之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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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之下2

野良



從小野良就知道自己不是正真的人類,而是查博士制造出來的異種人。

因為是異種,他天生就擁有著超乎常人的體力和生命力。在所有人眼裏,他永遠都是健壯帥氣,溫和善良。

在幼崽期時,他就被查博士安排進人類小學學習,習慣人類行為,直到可以完美隱藏在人類之中。

從小學開始,野良一直保持形單影只,不願與人深交。在他的認知裏,物種不同,這就是一座永遠無法逾越的障礙。這也是查博士告訴他的第一句話。

他本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當個小透明,直到畢業。卻沒想到有一個叫盛和的女孩子會闖入他的生活。即使每次野良都直接拒絕盛和的邀請,那個樂觀活潑的小女孩依舊不厭其煩地來找他玩。

這讓他很頭疼。查博士說過不能被發現人類他的身份,每次都拒絕會讓她產生懷疑吧。終於在盛和第九次邀請他出去的時候,他選擇了同意。他想著,就這一次,這次出去要和她說清楚自己不喜歡和其他人一起玩,然後就再也不會接受她的邀請。

第一次與盛和出去玩,野良發現原來除了訓練和泡澡,還有這麽多有趣的事情。

他第一次知道蛋糕吃到嘴裏甜甜的,心裏會甜蜜蜜的。第一次知道泥坑裏有小蝌蚪,可以用小瓶子裝回家,看著它們慢慢長大。第一次知道柳枝可以編成花冠,戴在頭上,就可以變成幻想王國裏的“國王”。

野良發現這個叫盛和的女孩子永遠笑起來甜甜的,甜甜的笑容映到他心裏,也是甜甜的蘇蘇的。原來不知不覺中,盛和已經走進了他的心裏。而他的生命裏不再只有訓練、學習和泡營養液,還有了盛和。



休眠,每次出完任務回來他必須回到實驗室進行治療,這是不可避免的。

幼年時期生長速度快,18歲後不老不衰,歲月不會再在他的身上留下任何印跡,這就是他身為異種人的優勢,而不老不衰的代價就是丟失記憶。

每次休眠醒來看到的盛和,總會與記憶裏相差幾分。

他見過十二歲的盛和,二十二歲的盛和,以後還有三十二歲的盛和,四十二歲......

而在盛和和別人的眼裏,他永遠都是十八歲的模樣。

他與盛和從別人口中的老夫少妻,不知檢點,到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再到最近這幾次蘇醒,盛和被冠上了“老牛吃嫩草”的帽子。

去年情人節盛和說想結婚,即使他在感情再愚笨,也感受到盛和的傷心。野良明白盛和的意思,他不會老,但她會。她是女生,會害怕青春不再,害怕一個沒有承諾的未來。所以他下定決心,完成最後一個任務後就離開實驗室,給盛和一個家。

當他回到實驗室時,查博士告訴他,任務緊急需要他立即出發。

“野良,之前監測到的信號突然增強,已確定在城北那所高校裏有一名老師被異種侵占身體。目前異種等級、性格和入侵人類的目的都不清楚。需要你潛入到高三班級裏,悄悄調查變異種到底是什麽,他的目的是什麽。”

“收到。”

“十分鐘後出發,你去準備一下吧。”

“......查博士,我想做完這次任務就不做了。”野良不確定博士會不會同意,這麽多年來他一直絕對服從博士的指令,從來沒有跟博士提過什麽意見和要求。

“......”查博士沈默了片刻,沈聲問道:“可以告訴我為什麽嗎?”

野良醞釀了一會兒,便將自己的心裏話說了出來:“我不想殺人。”

這裏野良說的“人”,既指人類,也指也其他異種。對於野良來說,人類是人,異種也是。因為如果不承認異種是人,那他自己又算什麽呢。

“我想成為普通人。我想和人類一樣擁有親人。”

查博士轉過身,混濁的眼睛裏有淚花閃爍,雙目凝視著野良緩緩道:“難道我不是你的親人嗎?”

野良心頭一顫,不知怎麽回答。

是呀,查博士也是親人。他就是查博士培育出來的,從幼崽到成人,一直都是查博士照顧他。查博士教他說話,教他讀書寫字,教他人生道理。查博士是陪伴他最久的人。

“我……”

查博士伸出手,拍了拍野良的肩膀,微笑著道:“也罷。一轉眼,都長成大小夥子了。好!做完這個任務。你就去體驗你想要的生活吧。”

“是,我一定成功完成任務。”野良的眼眶裏也熱熱的。

“去吧。”

“嗯。”

他擔心任務完成後休眠,會失去這段重要的記憶,如此盛和又將是一個人孤獨等等,他不願再讓盛和承受這種無助和煎熬。找來便簽寫下:“回來一定娶盛和”,貼在營養倉裏最顯眼的地方,讓自己在醒來的第一時間就想起來這件重要的事情。

野良走後,查博士望著門有些出神,就像慈祥的老父親看著青春期叛逆的兒子離家出走。

谷閆



城北高中的上空漆黑無星,烏雲翻滾,空氣裏混雜著大雨即將來臨的信號。

暴雨來得急來得猛。高三一班的班主任牧聯沒料到會有這麽大的雨,現在只得一只手撐著傘,一只手緊緊把一沓卷子摟在懷裏,艱難地在暴雨裏行走。

眼看離期中考試還有不到半個月,班裏學生卻依舊躁動不安,難以靜下心來學習。牧聯是看在眼裏,愁苦在心裏。

雨勢越來越大,沒有要停的意思,甚至還更加勢大。一道道銀蛇般閃電穿透厚厚的灰色雲團,刺眼的光芒瞬間籠罩大地。隨之直穿耳膜的巨雷在耳邊炸開,好似世界末日要來臨一般。

牧聯也顧不得管這些,只想快些走,把懷裏的卷子發下去,讓孩子們做掉。畢竟對於高三學生來說,時間比金錢還要寶貴。

“學校的樓質量過不過關?能不能抗住這麽惡劣的天氣?”

“一會兒逃跑要走哪條路?”

“老牧頭兒怎麽還沒來,會不會路上出意外了?”

“……”

狂風暴雨持續了有十幾分鐘,原本哄鬧的高三一班漸漸安靜下來。

學生們坐在位置上,腦子裏被這些可怕的想法填滿,書被打開在桌子上,卻沒有人能看得進入。



谷閆一邊走一邊罵這次的暴風雨來的鬼急!明明天氣預報也沒說今天有大暴雨呀。

害得他不僅傘被吹斷,半路被淋成落湯雞,還倒黴地摔了個狗啃泥。

雨這麽大,路都看不清。完了完了!這下肯定要遲到了。

谷閆心裏知道,老牧頭兒脾氣差點,但也是講理的。今天這個情況,肯定不會罰他。

谷閆“穿萬水過千坑”,可算是到了學校。他把校服脫下來擰幹,搭在椅子後面晾著。再看看其他同學也個個都是落湯雞。

谷閆覺得這麽個情況,大概過一會兒老牧頭兒就要過來通知提前放學,讓學生回去換身幹衣服,畢竟學習在重要也不能搞壞了身體。

過了一會兒,老牧夾著書進來了。深色的褲腿和水噠噠的頭發說明了老牧也沒躲過暴雨的攻擊。晚老牧幾秒進門的,是一個暗黑系非主流男生。

“奇怪,這個男生我好像沒見過,又好像見過,真的是我們班同學嗎?”

小辮兒往嘴裏快速塞了一個包子,含糊嘟囔道:“是吧。”

谷閆對這個非主流男生有種奇怪的直覺——這個人不簡單。

不過,谷閆覺得今天的老牧更奇怪。

往常老牧進教室之後,肯定要先嘮叨幾句紀律,今天卻是直接拿起粉筆,飛快地在黑板上塗畫,出了一道谷閆根本看不懂的題。

谷閆還沒想明白老牧頭兒抽什麽風,就被老牧可怖的音調嚇得一哆嗦。

“哪位同學上來解答?”老牧用指關節敲了敲黑板,語氣陰沈。

當然沒人敢上去。不僅是因為這題出的古怪,更是因為今天的老牧像是鬼附身了一樣。

平時老牧很在意自己在學生面前的形象,絕對不會夾著書,板著臉,亂著發型,像個流浪漢一樣就出現在學生面前。

“沒人嘛?那......我點名。”

老牧頭兒手上一下一下地翻著點名冊,發出的聲音慎得讓谷閆不住打冷戰。

這時教室外電閃雷鳴,風雨大作,教室的燈忽然滅掉。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強光瞬間將教室照亮,同學們看到老牧表情猙獰,仿佛要張開血盆大口把所有人都吃掉。閃電過後整個教室陷入了可怕的黑暗之中。

整個高三一班都陷入恐慌,每個人的眼裏淚水一直打轉,也不敢發出一點哭聲。



谷閆想不起來那天自己是什麽時候回家的,怎麽回家的。

第二天回到班裏時,同學們表現得一切和往常一樣,仿佛昨天那次驚心動魄的暴雨和詭異的老牧頭兒從來沒有發生過。

谷閆問小辮兒:“你還記不記得昨天老牧頭兒喊你上去解題,你沒解出來,還被老牧頭兒嚇哭?”

小辮兒則翻了個白眼,道:“你才被嚇哭呢,昨天老牧頭兒是有些兇,但也不至於嚇哭小爺我!。”

從小辮兒那裏谷閆才知道,那天之後老牧就請病假回家了。

谷閆問班裏的同學記不記得那天有一個非主流男生在班裏,他們搖搖頭,根本不記得。

關於那件事,同學們給出的答案是:那天老牧忽然發了高燒,引起了神經錯亂,所以才會突然情緒失控。後來是老牧自己去了醫院看病,再後來就請假了。後來班長還代表全班同學去探望了老牧頭兒。老牧瘦了很多,卻也恢覆了以往的精神。根本沒有雷雨交加和什麽非主流男生出現過。

不是的,絕對不是發高燒!

那天老牧頭兒喊了小辮兒上去解題,小辮兒沒解開。老牧頭兒的眥大眼睛,滿目血絲,仿佛要把發抖的小辮兒吃掉。小辮兒本來就膽小,怕老牧頭兒,哇的一聲就在講臺上哭了出來。

底下的同學們在下面小聲私語,卻沒人敢反抗老牧。只能任由時間一秒一秒流失,最後小辮兒聲都哭啞了。

“誰來救救我們啊?救命啊!”同學們顫抖著小聲祈禱。

忽然後排的非主流男生站了起來,他直接正面對質老牧,語氣裏盡是輕蔑和壓迫:“出來!”

老牧頭兒木木地轉過頭,朝非主流男生看過去。身體僵硬地好像意識和身體剛剛合體,還沒有完全掌控身體。

電閃雷鳴中,谷閆看見,非主流男生的黑色皮衣變成了漆黑戰甲,背上好像有一對翅膀若隱若現,漫不經心地扇著。

雖然不知道這個神秘的男生是在誰,但那一刻谷閆知道,有救了。

看來這份記憶並不是每個人都記得。

谷閆看著那天被風吹翻了過去,斷了兩根傘骨的雨傘和被水濕透了的皺巴的書。谷閆更加堅信非主流男生出現過,只是其他人都被某種特殊的東西抹去了記憶。

查博士



實驗室裏,野良背靠著容器壁,頭深深垂下。

他的翅膀殘缺了,胸膛布滿錯亂的傷痕,暗綠色的血液不斷從傷口滲出,銅色皮膚染上了黑色汙漬。此刻的野良好似垂死的病獅,生息微弱,虛弱到只要一陣小風就可以把他的命吹散。

查博士站在二樓,居高臨下地看著奄奄一息的野良,嘴角露出一絲譏諷的笑。

當初他派野良去高三班的時候,就知道野良是中級變異種,而那個學校裏的是高級變異種。既然狗崽子長大了拴不住了,那就讓他出去見識一下外面的慘烈,如果沒抗住死了,那就是自作孽了。

“是在做夢嗎?怎麽渾身那麽疼?”野良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實驗室的營養液裏。

“咳!”

野良咳出了一口暗綠色的液體,心想怪不得渾身疼,看來任務已經結束了。

野良看見營養艙艙壁上貼著一張便簽,扯下來看到上面寫著:“回來一定要找盛和”。

“對了!”野良突然從營養液裏站起來,拔掉了身上的管子。“我要趕快去找盛和,也不知道能不能趕上電影了。要是這次再放她鴿子,盛和肯定會生氣的。”

這次野良的記憶停留在兩個人約定看電影的時候,而這段記憶是在那次情人節之前。

野良快速洗完澡,挑了一身素凈的衣服,又小心翼翼地從櫃子裏拿出準備已久的周年紀念日禮物。對著鏡子練習了好幾遍一會送禮物的臺詞,鏡子裏別扭的樣子把自己都逗笑了。

可野良總隱隱覺得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被他忘記了。

為什麽想起盛和會有種悲傷呢?

不過他現在很興奮,他記得查博士答應他,完成高三異種任務後,就不再讓他殺人了。

野良準備好一切,來到博士面前做最後的確認與告別。

“我不用再殺人了吧。”

查博士神色緊張,擔心剛才的藥劑放的不夠,導致野良沒有完全最終的變異。

當他看到野良背後隱隱若現的翅膀,便露出欣慰的笑容:“當然,你自由了。”

野良打開實驗室厚重的大門,走出去,站在光裏又停住,他轉身朝查博士揮了揮手。

“謝謝你培育了我。查博士,再見!”

博士逆著光,看不清野良的表情,但他知道現在野良現在肯定笑得很開心,像一個人類一樣幸福地笑著。

博士註視著野良轉身離去,也擡手揮了揮,說了句:“再見。”

查博士轉身把瓶子裏的小蝌蚪一個一個撈出來,丟進了硫酸瓶裏,只一秒鐘,小蝌蚪就變成了升騰白煙和刺鼻焦味。接著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張有字的便簽,也丟進了硫酸瓶,這時他嘴角才露出一抹滿意的笑。

他不擔心野良會真的離開。因為在設定裏,野良是個正義的甲殼異種,正義到只要受到召喚,無論多遠,無論什麽時候,他都會回來......開始如此,一直也會如此,因為被設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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