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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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55
烏雲壓頂狂風大作，一眼看去整個街道冷冷清清，路上連行駛的車輛都很少。
肖彤坐在二樓窗邊，一眼就看見站在對面馬路等紅綠燈的墨白。說實話他長得太出挑，烏黑的頭發被風吹亂，露出漂亮白皙的臉蛋，五官立體飽滿，像個精致的洋娃娃。
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搭配白色毛衣，腳上穿著一雙限量版的板鞋，隨性又灑脫地往那一站，好像呼嘯而過的狂風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墨白看看左右兩邊的路，擡腳往對面走。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擡頭就看見咖啡廳二樓的人，他平靜地移開目光繼續朝前走去。
肖彤在電話說，希望能和他見一面，位置就選在沈燃小區附近的咖啡廳裏。
換了旁人這個時候讓他出門赴約，墨白會毫不留情地讓他滾。他想都沒想來赴約，他好奇肖彤為什麽要見他。
聽見腳步聲，肖彤頭也沒回，道：“來了，坐吧。”
墨白默默走拉開她對面的凳子坐下，叫了一聲：“肖阿姨。”
這是他第二次面對面見肖彤，也是第一次正式見面，這聲肖阿姨是出於禮貌和對沈燃的尊重。
“給你點了杯美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肖彤面色不變指了指桌上的咖啡。
墨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謝謝。”
肖彤帶著對眼前年輕人無所畏懼的欣賞，問道：“你就不好奇我叫出來幹嘛？”
墨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總歸不是讓我勸你兒子回家的。”
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肖彤表情怔了怔，立馬恢覆正常，看不出任何破綻道：“你知道還挺多，看來他沒少和你說這些年的事吧。”
墨白偏頭看了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玻璃上，憋了一上午的雨到底還是下了。
“這是我猜的，他只是告訴我當年是您不顧他的請求執意把他送去美國。”
明明表情很平靜，說話的語調也沒有改變，肖彤硬是從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滿。
肖彤兩只手交疊在一起，淡淡道：“你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嗎？”
“不是，”墨白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他反問。
“你說的很對，”經歷這些事，她已經平靜地接受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不然她也不會來見墨白，“我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事業有成家庭美好，我接受了自己是個失敗的妻子，但是我無法接受自己是個失敗的母親。”
“結婚生子就一定能家庭美滿嗎？”墨白姿態很放松，說的話字字戳心。
肖彤沒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說著。
“沈燃從小就很乖，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說著她自嘲一笑，“當我發現我的兒子喜歡男生那一刻有多受打擊，我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得了什麽心理疾病。”
墨白心臟一抽，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肖彤接下來的話讓他墜入谷底。
“所以我把他關了三天，那三天他不吃不喝拼了命地想跑出去，”肖彤陷入回憶裏，“我找了三個退伍軍人輪流看著他，他就像瘋了一樣不停地挑釁他們，結果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一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怎麽可能敵的過退伍軍人，結果可想而知。
他能活著都得感謝他們收了錢，手下留情。
墨白張張嘴，想問點什麽，結果說不出話。
咖啡廳二樓很安靜，除了他們再也其他人，肖彤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窗外的雨滴無孔不入。
肖彤道：“說起來很諷刺，我把我的兒子送到一家治療同性戀的機構，他在裏面過了三個月暗無天人的日子，還是他爸知道後才把人接出來。”
“他——”墨白一開口自己都嚇一跳，嗓子嘶啞疼痛。
“他出來的時候很瘦，風一吹就會倒，”她喉嚨一哽，“機構的治療手段很殘忍，身體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讓他苦不堪言，即便如此他也一直都在想著你。”
“後來，他在醫院住了半年，身體是養回來了，可他得了抑郁癥。不會哭也不會笑，像個活死人，每天就坐在窗戶往外看，從冬天看到春天。”
肖彤看了他一眼，繼續往下說：“他爸和我大吵了一架，那是他第一次那麽嚴厲地指責我，讓我第一次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帶他走。”
墨白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入肉裏鉆心的痛，都比不過他心臟的痛。
他傷心難過的那些年，沈燃一個人獨自承受著更大的傷痛。
可現在的沈燃還和以前一樣優秀，偶爾賤嘴招惹他，下一秒又像只沒臉沒皮的大狗狗貼上來，他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到底是為什麽。
像是知道他心裏的疑惑，肖彤娓娓道來：“他爸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我記得那是個華人醫生，見到燃燃的第一面醫生笑著說：我猜你喜歡的男孩一定很優秀也很好看。那一瞬間我清晰感知到，他緊繃的身體忽然放松下來。”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去那個華人醫生那裏。我記得有一回我去接他，站在門口聽見他問醫生可不可以用一下他的電腦。”
肖彤停頓一下，“你知道他要查什麽嗎？”
墨白一楞，傻傻地搖搖頭。
“他進了中央美院的論壇，從上面截圖了一張你的照片，拜托醫生幫忙洗出來，那張照片現在還被他留著。”
肖彤說了很多，沈燃結束治療後申請了美國大學，依然讀的建築專業，他說也許哪天墨白就能看到他。他努力讓自己恢覆以前的樣子，有意無意模仿墨白的生活習慣。他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再次見到墨白而活，他聰明優秀深受教授的賞識和同學的喜愛。
一路從本科讀到研究生畢業，畢業後放棄了美國的高薪工作，選擇回到寧川。
因為，墨白在寧川。
他要回到有他在的地方。
肖彤不再像曾經那樣給人滿滿的壓迫感，此時微微躬著身體，這是在向墨白示弱，“我兒子從小就孤單，別的孩子還在跟爸爸媽媽撒嬌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他和所有人都不親，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那個時候我和他爸忙著工作忽視了他，等想起來彌補已經很晚了。”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芥蒂，重新接納他，”肖彤聲音哽咽，“他真的很愛你，我不奢求他的原諒，只是作為父母希望他下半生過得開心。”
墨白聽完所有的話，良久站起身微微低頭就看見她頭頂的幾根白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有沒有您的這些話，我都會對他好。如果沈燃願意回家看您，我不會阻撓，相反還會和他一起去看您。如果他不提，我也不會主動說。”
墨白眼底閃著光，那是對他愛人的信念，一字一句道：“您大可放心，從今天起我會和他過好往後的每一天，別人有的我會加倍給他，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會認可他，他不再是孤單一人。”
墨白站直身體，低頭鞠了一躬，“我很感謝您給了他寶貴的生命，也感謝您把他沒有告訴我的事情都說了。”
他看了眼時間，道：“我就先走了。”
肖彤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聲說了句：“謝謝。”
天色逐漸變暗，雨勢變大，路上的行人舉著傘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墨白淋著雨慢慢往回走，他在肖彤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都快疼死了。雨水淋濕了全身，順著臉頰往下滑，像是他哭過的痕跡。
電擊、禁閉……
每個字都離他很遙遠，那是他沒有見過的黑暗。沈燃靠著他們那點念想撐過了三個月暗無天日的日子，又靠著那些回憶從美國一步步走回他的身邊。
墨白突然發瘋一樣朝著家裏奔跑，淚水混合著雨水流進嘴巴裏，流進身體裏，滴在地上。每一滴淚眼都透徹心骨，落在地上像要把水泥融化一樣。
他全身濕透，路過的每個行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俊秀的年輕人。
墨白身體冷得瑟瑟發抖，心裏像有團火在猛烈燃燒。任憑雨水怎麽灌溉都澆不滅，熊熊大火試圖把阻擋在他們之前那些障礙全部燃燒成灰燼。
從此，他們再也沒有阻礙。
墨白一口氣跑回家中，慌忙中拖鞋都來不及穿就跑進臥室，直奔衣櫃最底層那個上了鎖的箱子。
他是在無意中發現這個箱子的，一直也沒問過他裏面到底裝著什麽。
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他好像看見沈燃偷偷摸摸把抽屜那塊布鎖在了箱子裏，他以為是自己做夢就沒多想。
聽了沈燃媽媽的話，讓他心裏有了明確的答案，這個箱子裏裝的東西和他有關。
墨白呼吸急促，張著嘴巴大口大口呼吸，心跳加速，手腳冰冷地抱著木箱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顯得有點慌亂，怕打開又怕不開。雨水順著頭發滴落在箱子上，他擦了一次又一次，始終擦不幹凈。
小小的密碼鎖，鎖住了沈燃的思念。
墨白雙手顫抖地試了他們第一天認識的日期0609，密碼鎖應聲打開。
他深呼吸好幾次，打開入目就是昨晚看見的布，準確來說是條圍裙，是他幾年前帶著畫畫的圍裙。
沈燃完好無損的保存了這麽多年。
再往下是一張一張清洗出來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從學校官網上下載下來的，每一張的邊緣都起了邊。
不知道沈燃看著這些照片心裏在想什麽。
照片下面是一幅畫，墨白畫給沈燃當謝禮的畫，後來成為了他微信頭像。顏料逐漸褪色，有好幾個地方已經看不清了，沈燃用透明文件袋裝了起來。
箱子的角落裏放著根紅繩，那是墨白的外公去求來的，兩個小孩一人一條。
最低層放著一本筆記本，裏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日期，每一頁都是如此。一頁一頁翻過去，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寫著：我們終於再次相遇。
窗外雨勢變大，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聲聲入耳。
房間沒有開燈，墨白抱著木箱子坐在地上，時而放聲大哭，時而放聲大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體溫烤得半幹，手機一個勁兒在口袋裏響。
他像個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枯坐在地上。
沈燃有些心神不寧，墨白一直沒接電話，消息也沒有回，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事務所大BOOS是沈燃的學長，很早就知道他喜歡男生，也是為了某個男生才來的寧川，打趣道：“瞧瞧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被拋棄了。”
“他沒接電話，”沈燃扯著嘴角，“我有點放心不下。”
“……”
張暢敲敲桌子，對著辦公室裏的人道：“你們快點做事，我們沈師忙著回家找愛人。”
轉頭對著沈燃低聲說：“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回來，但他畢竟是個男孩子，太黏人小心他受不了跑了。”
沈燃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餘人一臉驚奇的表情左右看看，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沈師啥時候脫單的？
除了張暢外，只有孫悠然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他就說，那兩人不是什麽簡單的朋友關系吧，果然這才沒多久就已經暗度陳倉了。
沈燃打開門家裏漆黑一片，他的心咯噔一下，說不清是種什麽感覺。邊開燈邊打電話，手機那頭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兔子拖鞋安靜地放在鞋櫃邊上，旁邊是臟兮兮翻到在地的白色鞋子。這是墨白最喜歡的一雙鞋，平時沾上一點泥就開始哼哼唧唧，他彎下腰把鞋子擺正。
忽然他聽見房間裏傳來輕微的響動——
沈燃朝著房間走過去，打開燈的瞬間看見了坐在角落裏的墨白，緊接著是他抱在懷裏的箱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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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黑色的呢子大衣搭配白色毛衣，腳上穿著一雙限量版的板鞋，隨性又灑脫地往那一站，好像呼嘯而過的狂風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墨白看看左右兩邊的路，擡腳往對面走。像是察覺到了什麽，一擡頭就看見咖啡廳二樓的人，他平靜地移開目光繼續朝前走去。
肖彤在電話說，希望能和他見一面，位置就選在沈燃小區附近的咖啡廳裏。
換了旁人這個時候讓他出門赴約，墨白會毫不留情地讓他滾。他想都沒想來赴約，他好奇肖彤為什麽要見他。
聽見腳步聲，肖彤頭也沒回，道：“來了，坐吧。”
墨白默默走拉開她對面的凳子坐下，叫了一聲：“肖阿姨。”
這是他第二次面對面見肖彤，也是第一次正式見面，這聲肖阿姨是出於禮貌和對沈燃的尊重。
“給你點了杯美式，也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肖彤面色不變指了指桌上的咖啡。
墨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謝謝。”
肖彤帶著對眼前年輕人無所畏懼的欣賞，問道：“你就不好奇我叫出來幹嘛？”
墨白想都沒想脫口而出：“總歸不是讓我勸你兒子回家的。”
似乎沒想到他會這麽直白，肖彤表情怔了怔，立馬恢覆正常，看不出任何破綻道：“你知道還挺多，看來他沒少和你說這些年的事吧。”
墨白偏頭看了眼窗外，淅淅瀝瀝的小雨落在玻璃上，憋了一上午的雨到底還是下了。
“這是我猜的，他只是告訴我當年是您不顧他的請求執意把他送去美國。”
明明表情很平靜，說話的語調也沒有改變，肖彤硬是從中感受到了他的不滿。
肖彤兩只手交疊在一起，淡淡道：“你這是在替他打抱不平嗎？”
“不是，”墨白面不改色，道：“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難道我說得不對嗎？”他反問。
“你說的很對，”經歷這些事，她已經平靜地接受兒子喜歡男人這件事，不然她也不會來見墨白，“我作為一個母親最大的心願就是看著自己的孩子事業有成家庭美好，我接受了自己是個失敗的妻子，但是我無法接受自己是個失敗的母親。”
“結婚生子就一定能家庭美滿嗎？”墨白姿態很放松，說的話字字戳心。
肖彤沒回答這個問題自顧自說著。
“沈燃從小就很乖，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說著她自嘲一笑，“當我發現我的兒子喜歡男生那一刻有多受打擊，我甚至懷疑過他是不是得了什麽心理疾病。”
墨白心臟一抽，心裏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肖彤接下來的話讓他墜入谷底。
“所以我把他關了三天，那三天他不吃不喝拼了命地想跑出去，”肖彤陷入回憶裏，“我找了三個退伍軍人輪流看著他，他就像瘋了一樣不停地挑釁他們，結果把自己搞得一身傷。”
一個剛剛畢業的高中生，怎麽可能敵的過退伍軍人，結果可想而知。
他能活著都得感謝他們收了錢，手下留情。
墨白張張嘴，想問點什麽，結果說不出話。
咖啡廳二樓很安靜，除了他們再也其他人，肖彤說的每一個字都像是窗外的雨滴無孔不入。
肖彤道：“說起來很諷刺，我把我的兒子送到一家治療同性戀的機構，他在裏面過了三個月暗無天人的日子，還是他爸知道後才把人接出來。”
“他——”墨白一開口自己都嚇一跳，嗓子嘶啞疼痛。
“他出來的時候很瘦，風一吹就會倒，”她喉嚨一哽，“機構的治療手段很殘忍，身體上和心理上的雙重折磨，讓他苦不堪言，即便如此他也一直都在想著你。”
“後來，他在醫院住了半年，身體是養回來了，可他得了抑郁癥。不會哭也不會笑，像個活死人，每天就坐在窗戶往外看，從冬天看到春天。”
肖彤看了他一眼，繼續往下說：“他爸和我大吵了一架，那是他第一次那麽嚴厲地指責我，讓我第一次懷疑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或許一開始就不該帶他走。”
墨白死死握住自己的手心，指甲嵌入肉裏鉆心的痛，都比不過他心臟的痛。
他傷心難過的那些年，沈燃一個人獨自承受著更大的傷痛。
可現在的沈燃還和以前一樣優秀，偶爾賤嘴招惹他，下一秒又像只沒臉沒皮的大狗狗貼上來，他從來沒有細想過這到底是為什麽。
像是知道他心裏的疑惑，肖彤娓娓道來：“他爸帶他去看心理醫生，我記得那是個華人醫生，見到燃燃的第一面醫生笑著說：我猜你喜歡的男孩一定很優秀也很好看。那一瞬間我清晰感知到，他緊繃的身體忽然放松下來。”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他每天都會去那個華人醫生那裏。我記得有一回我去接他，站在門口聽見他問醫生可不可以用一下他的電腦。”
肖彤停頓一下，“你知道他要查什麽嗎？”
墨白一楞，傻傻地搖搖頭。
“他進了中央美院的論壇，從上面截圖了一張你的照片，拜托醫生幫忙洗出來，那張照片現在還被他留著。”
肖彤說了很多，沈燃結束治療後申請了美國大學，依然讀的建築專業，他說也許哪天墨白就能看到他。他努力讓自己恢覆以前的樣子，有意無意模仿墨白的生活習慣。他的每一天都是為了再次見到墨白而活，他聰明優秀深受教授的賞識和同學的喜愛。
一路從本科讀到研究生畢業，畢業後放棄了美國的高薪工作，選擇回到寧川。
因為，墨白在寧川。
他要回到有他在的地方。
肖彤不再像曾經那樣給人滿滿的壓迫感，此時微微躬著身體，這是在向墨白示弱，“我兒子從小就孤單，別的孩子還在跟爸爸媽媽撒嬌的時候，他已經可以獨立生活。他和所有人都不親，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那個時候我和他爸忙著工作忽視了他，等想起來彌補已經很晚了。”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你能放下心中的芥蒂，重新接納他，”肖彤聲音哽咽，“他真的很愛你，我不奢求他的原諒，只是作為父母希望他下半生過得開心。”
墨白聽完所有的話，良久站起身微微低頭就看見她頭頂的幾根白發，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有沒有您的這些話，我都會對他好。如果沈燃願意回家看您，我不會阻撓，相反還會和他一起去看您。如果他不提，我也不會主動說。”
墨白眼底閃著光，那是對他愛人的信念，一字一句道：“您大可放心，從今天起我會和他過好往後的每一天，別人有的我會加倍給他，我的朋友，我的家人都會認可他，他不再是孤單一人。”
墨白站直身體，低頭鞠了一躬，“我很感謝您給了他寶貴的生命，也感謝您把他沒有告訴我的事情都說了。”
他看了眼時間，道：“我就先走了。”
肖彤看著他離去的背影，輕聲說了句：“謝謝。”
天色逐漸變暗，雨勢變大，路上的行人舉著傘匆匆走在回家的路上。
墨白淋著雨慢慢往回走，他在肖彤面前裝得若無其事，其實心都快疼死了。雨水淋濕了全身，順著臉頰往下滑，像是他哭過的痕跡。
電擊、禁閉……
每個字都離他很遙遠，那是他沒有見過的黑暗。沈燃靠著他們那點念想撐過了三個月暗無天日的日子，又靠著那些回憶從美國一步步走回他的身邊。
墨白突然發瘋一樣朝著家裏奔跑，淚水混合著雨水流進嘴巴裏，流進身體裏，滴在地上。每一滴淚眼都透徹心骨，落在地上像要把水泥融化一樣。
他全身濕透，路過的每個行人都好奇地打量著這個俊秀的年輕人。
墨白身體冷得瑟瑟發抖，心裏像有團火在猛烈燃燒。任憑雨水怎麽灌溉都澆不滅，熊熊大火試圖把阻擋在他們之前那些障礙全部燃燒成灰燼。
從此，他們再也沒有阻礙。
墨白一口氣跑回家中，慌忙中拖鞋都來不及穿就跑進臥室，直奔衣櫃最底層那個上了鎖的箱子。
他是在無意中發現這個箱子的，一直也沒問過他裏面到底裝著什麽。
今天早上迷迷糊糊的，他好像看見沈燃偷偷摸摸把抽屜那塊布鎖在了箱子裏，他以為是自己做夢就沒多想。
聽了沈燃媽媽的話，讓他心裏有了明確的答案，這個箱子裏裝的東西和他有關。
墨白呼吸急促，張著嘴巴大口大口呼吸，心跳加速，手腳冰冷地抱著木箱子坐在地上。整個人顯得有點慌亂，怕打開又怕不開。雨水順著頭發滴落在箱子上，他擦了一次又一次，始終擦不幹凈。
小小的密碼鎖，鎖住了沈燃的思念。
墨白雙手顫抖地試了他們第一天認識的日期0609，密碼鎖應聲打開。
他深呼吸好幾次，打開入目就是昨晚看見的布，準確來說是條圍裙，是他幾年前帶著畫畫的圍裙。
沈燃完好無損的保存了這麽多年。
再往下是一張一張清洗出來的照片，每一張都是從學校官網上下載下來的，每一張的邊緣都起了邊。
不知道沈燃看著這些照片心裏在想什麽。
照片下面是一幅畫，墨白畫給沈燃當謝禮的畫，後來成為了他微信頭像。顏料逐漸褪色，有好幾個地方已經看不清了，沈燃用透明文件袋裝了起來。
箱子的角落裏放著根紅繩，那是墨白的外公去求來的，兩個小孩一人一條。
最低層放著一本筆記本，裏面密密麻麻寫滿了日期，每一頁都是如此。一頁一頁翻過去，翻到最後一頁上面寫著：我們終於再次相遇。
窗外雨勢變大，劈裏啪啦打在窗戶上，聲聲入耳。
房間沒有開燈，墨白抱著木箱子坐在地上，時而放聲大哭，時而放聲大笑。身上的衣服已經被他體溫烤得半幹，手機一個勁兒在口袋裏響。
他像個失去靈魂的破布娃娃，枯坐在地上。
沈燃有些心神不寧，墨白一直沒接電話，消息也沒有回，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事務所大BOOS是沈燃的學長，很早就知道他喜歡男生，也是為了某個男生才來的寧川，打趣道：“瞧瞧你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不知道還以為被拋棄了。”
“他沒接電話，”沈燃扯著嘴角，“我有點放心不下。”
“……”
張暢敲敲桌子，對著辦公室裏的人道：“你們快點做事，我們沈師忙著回家找愛人。”
轉頭對著沈燃低聲說：“知道你好不容易才把人找回來，但他畢竟是個男孩子，太黏人小心他受不了跑了。”
沈燃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其餘人一臉驚奇的表情左右看看，臉上寫滿不可思議。
沈師啥時候脫單的？
除了張暢外，只有孫悠然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
他就說，那兩人不是什麽簡單的朋友關系吧，果然這才沒多久就已經暗度陳倉了。
沈燃打開門家裏漆黑一片，他的心咯噔一下，說不清是種什麽感覺。邊開燈邊打電話，手機那頭是冰冷的關機提示音。
兔子拖鞋安靜地放在鞋櫃邊上，旁邊是臟兮兮翻到在地的白色鞋子。這是墨白最喜歡的一雙鞋，平時沾上一點泥就開始哼哼唧唧，他彎下腰把鞋子擺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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