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5

墨白忍住轉身就走的沖動同時也竭力控制打人的沖動，一把推開眼前這個跟他有幾分相似的人，進屋從鞋櫃裏拿出拖鞋換上。

從始至終沒正眼瞧過旁邊的人，墨言聲聽著動靜從廚房出來，手裏還拿著鍋鏟，“小寶來了，正好快進來嘗嘗爺爺做的油爆蝦。”

墨白雷電天氣轉晴，上演川劇式變臉跟著爺爺進廚房，“好啊，我最喜歡爺爺做的油爆蝦。”

“還真是爺孫情深，生怕我不知道他是你們家的寶嗎？”

墨白翻個白眼這人是有多欠揍，拉著爺爺進廚房，犯不著為這種心理陰暗的人生氣。

墨奶奶正在廚房裏剝蒜，墨白甜甜喊道：“奶奶，想不想我啊。”

“想，可想我的寶貝大孫子了，”墨奶奶手上不方便，用手肘蹭蹭墨白的胳膊，“你爺爺是不是又要你嘗他做的油爆蝦。”

正說著墨爺爺用鍋鏟鏟起來一個蝦遞過來，“快吃，新鮮出爐第一個，你奶奶吃不到第一個在吃醋。”

“老不死的，瞎說什麽，”當著孫子的面打情罵俏，墨奶奶有點抹不開，連忙剝蒜，結果蒜掉在廚臺好幾次。

墨白爸媽工作性質經常去外地，所以小墨白一半時間跟著爺爺奶奶，一半時間跟著外公和舅舅，和他們的感情十分深厚。

墨奶奶年輕時，是個大美人氣質端莊優雅，墨爺爺一見鐘情死皮賴臉追求很久，才把人追到手。哪怕現在這個年歲依然是個美人，墨白的容貌遺傳奶奶。

墨白幫著爺爺奶奶把菜端出去，八菜一湯都是他喜歡吃的。墨白難得回來一次，兩個老人別提多開心，墨爺爺還開了瓶紅酒。

“來，”墨爺爺舉起紅酒杯，“我們舉杯慶祝一下。”

墨奶奶和墨白相繼舉起各自的酒杯，只有一個人例外，從墨白進屋他就一副誰欠了他八百萬的樣子，讓人看了就討厭。

墨白碰碰爺爺的杯子，碰碰奶奶的杯子，“幹杯，”說完一口氣喝完小半杯紅酒，拿起筷子夾了一個紅燒獅子頭。

墨言聲不慣著他，出言訓斥，“墨謹你這是什麽態度，小白從進屋你就沒個好臉色，甩臉子給誰看啊，誰教的你。這個家裏沒有任何一個對不起，你不自我反省就算了，還每天全世界都欠你的德行。”

“禮義廉恥都讀到狗肚子裏了是吧。”

墨謹低著頭沒敢吭聲，墨言聲看著慈眉善目，真發起火來很嚇人。至少墨言聲三個兒子沒一個不怕他的，他對男孩管教非常嚴厲，在他看來男人要有擔當，要有責任心，有教養，但也不能怕事，要保護好自己更要保護好家人。

奶奶給墨白夾菜讓他吃飯，她從來不插手老伴教育孩子。桌子上老生常談的一幕，有時候想想荒唐至極，這也是墨白不想回來的原因。

墨謹是他的堂弟，就比墨白小一個月，十歲那年墨家正經歷一場悲劇白發人送黑發人，墨白的小叔開車外出，不想車毀人亡。

墨奶奶經受不住打擊一病不起，養了好幾年才恢覆，墨爺爺從那以後一下子老了好幾歲。

墨白那時候還不知道死亡意味到底著什麽。唯一的感受就是天天抱他的小叔不在了，變成了沒有生氣只能躺在一堆花裏不會笑不會哭的人。

也是那場意外之後，墨白見到了墨謹，那時候他還不叫墨謹，沒有名字渾身臟兮兮骨瘦如柴。

那個全身上下都是煙味和各種香水氣息混合在一起，趾高氣揚的女人站在家裏上下打量著墨白，“不愧是墨家的人，就是不一樣，看這身穿著，看著小臉漂亮著尼。”

墨白還記得當時的情景，他很討厭那個女人，用長長的指甲劃過他的臉，眼神中全是貪婪。墨白被爸爸及時抱走，趴在爸爸肩頭看著那個和他一樣大的孩子，那時墨白還不懂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恨意。

從那天後，家裏人告訴墨白他有個弟弟，以後會有和一起讀書，一起玩，他們是這個世上最親的人。

爺爺給他取名墨謹，希望他以後謹言慎行，不要像他媽媽一樣貪婪無厭，不求他對這個社會有什麽貢獻，只要他安分過完一生就好。

長大後墨白了解到，墨謹的媽媽在夜場工作，生下他的時候根本不知道墨謹到底是誰的，如果不是身體不允許她打掉，墨謹根本不會出生。還是小叔出事，照片被登在新聞上，墨謹的媽媽才知道這個孩子是墨白小叔的，長得實在是太像了。

墨家給了很大一筆錢給那個女人，買斷他和墨謹的關系。人已經去世，再去糾結這個孩子怎麽來的沒有意義，親子鑒定是父子關系，他們就認。

墨謹小時候過得不好經常被打，吃不飽穿不暖的，回家後所有人都很心疼他，連著小叔那份加倍補償他對他好，可墨謹始終覺得這是墨家欠他的，所有人欠他的，如果他們早點把他帶回家他就不會受這麽多苦。他變得善妒，自私，虛偽，甚至陰險。

天天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叫著一群人放學路上堵墨白，要不就是往他書包裏丟蛇丟毛毛蟲，墨白被蛇咬就是因為他。那以後墨靳被轉到距離四中很遠的另外一個的寄宿學校，一個月只能出來一次。

一開始，大人們還沒太在意，後來事情越來越不受控，墨謹還想要找人綁  架墨白，要不是打電話的時候不小心被墨爺爺聽到，後果會很嚴重。

從那之後墨白就很少來爺爺家裏，都是爺爺奶奶去看他。墨謹被爺爺打得在醫院躺了很久，又被胡川黃昊嚇唬好幾次老實多了，現在只敢占口頭便宜。也只敢當著爺爺奶奶的面才敢說，他料定墨白不會當著老人的面揍他。之前家裏沒人他出言挑釁，被墨白一拳打跪在地上爬不出來。

一頓飯吃得特別心累，墨謹時不時冒出一兩句特別討厭的話。墨白想著在吃飯就一直忍著，忍到吃完飯客廳就他們兩，墨謹還在一副不依不饒的樣子，“聽說你考上央美很得意吧，我要是有個像你那麽有錢的舅舅多往裏面砸點錢，別說央美就是清華北大都躺著進，要不我們倆換換唄。”

“有錢就是好啊，不像我沒錢沒人疼。”

墨白面無表情剝橘子，用紙巾把橘子皮包起來，冷聲問道：“說完了沒？”

墨謹承認墨白直勾勾盯著他有點嚇人，想著家裏有人他不敢怎麽樣，“沒有，說不完，這一輩子都說不完。”

墨白慢條斯理吃完最後一塊橘子，扭著被紙巾包著的橘子皮，一個起身給了墨謹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墨謹只覺得眼前一黑，疼得一哆嗦，差點把吃進去的飯吐出來。墨白順勢掰開他的嘴巴快速把手裏的橘子皮塞進去，用腿壓著他的下半身不讓他動，“動一下你就廢了，我不介意到時候帶你去看男科。”

墨謹完全不是墨白的對手，又被他壓著最重要的地方，一動也不敢動，墨白拍拍他的臉溫聲道：“弟弟，你怎麽就學不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我，是不是覺得我不會揍你。我只是單純覺得打你臟我的手，橘子皮去異味，沒事多吃點，免得汙染空氣。”

“畢竟，有毒氣體比二氧化碳危害更大，二氧化碳還能被植物光合作用吸收，你這樣的只能送到有害氣體處理廠。學乖點，別總是一副怨天尤人的樣子，你哥不是聖母，不會對你有一丁點的憐憫，有的只有惡心。”

墨白嫌棄把手從他嘴巴上拿開，在他衣服上擦擦，“好好人不當非得當畜生。”墨謹一口吐出嘴巴的東西，破口大罵：“墨白，我草你媽的，你有什麽資格說我……”

又一聲悶哼，墨謹疼得冷汗直冒，墨白揪著他的頭發，“罵人別罵娘，再讓我聽見你罵我媽，我今晚就送你進醫院。應該說再讓我聽見你說什麽不該說的，我不介意把你扔回你那個媽那裏。”

廚房裏老兩口聽見動靜，悄悄探出腦袋看一眼又縮回去，當作沒聽見。

墨謹挨了好幾拳蜷縮在沙發上，墨白拍拍手，拍拍身上的灰，像被什麽臟東西纏上一樣，去衛生間洗個手，蹦著去廚房找爺爺奶奶，和剛剛把人按在沙發上打的時候判若兩人，此刻就是乖乖兔。

老兩口聽說墨白要回去，一起把人送到門口，墨爺爺往沙發看了眼問：“這是怎麽了？”

墨謹沒臉說話。

“估計是吃撐了吧，”墨白彎腰換鞋子不讓他們送外面熱。

爺爺奶奶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說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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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墨白第一件事先洗澡換衣服，把衣服丟洗衣機裏洗了，免得被有害氣體汙染。

黃昊在問結果如何，一聽說墨白把人揍了，恨不得馬上穿越回去再補兩拳，那孫子幹的事放在誰身上都夠惡心一輩子的，就是個餵不熟的白眼狼。

墨白退出群聊，點開沈燃的微信，他突然想給沈燃發個語音問問他在幹嘛，視頻不小心發過去了。

還沒來得及懊惱，沈燃已經接通，“搞完了嗎？”加了微信後第一次正式和沈燃視頻通話，前兩天的不算那是外公的手機，而且沈燃一直在角落裏。

這樣看著很奇妙。

墨白和別人開視頻一般都是很自戀把自己放大，別人縮小，這次他沒來放大自己，有點不在自然道：“搞完了，去我爺爺家吃完飯現在回家了。”視頻那邊的背景墨白再熟悉不過，是沈燃家的客廳。

沈燃突然把臉挨著攝像頭，就差沒跑攝像頭裏了，墨白被他這個舉動嚇一跳，也就幾秒鐘沈燃退回正常距離問道：“你不開心，被誰欺負了？”

啊？

墨白摸摸自己的臉，不開心有那麽明顯嗎？他看著還好啊，那點不開心早過去了。

沈燃等著他回答。

墨白把晚上告訴沈燃，又把墨謹對他幹過的那些惡心事挑挑揀揀講給他聽，說得雲淡風輕就像別人的故事。

“他今晚有沒有動手打你？”沈燃關註點跟別人不太一樣。

“他不敢，我可是浪裏小白龍，左青龍，右白虎中間一個米老鼠，”墨白說得眉飛色舞，轉頭問道：“你吃飯沒？”

手機裏響起沈燃略帶喘息的聲音，他正在上樓，“吃了，晚上和響叔出去吃的飯。”

“你喝酒了嗎？”

“喝了一點點。”

見面說不完的話，這樣開著視頻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了。墨白清清嗓子，“那你早點睡覺吧，我也睡了。”

“你啥時候回來？”沈燃急切地問。

“8月2號回，也就是後天，怎麽了？”

“沒什麽，我去接你。”

“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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