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

季九溪懵懵懂懂醒來，就看見身邊一張俊毅非常的面龐，她被這專著的眼神看的心裏一個空白，便條件反射似的伸出了腿揣在了沈以昱的傷處。

沈以昱悶哼了一聲。

“走吧，回去了。”沈以昱道，兩個人便一瘸一拐攙扶回去了。

路上，季九溪看見梁國的士兵頭都朝著南方，微微有些詫異。

沈以昱默了一默，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麽，“狐死首丘，代馬依風。”

季九溪悲憫道，“家國天下，靠的便是他人的兒子、丈夫、父親一力承續，上位者焉能不穩重？”

沈以昱知道她想說什麽，率先走在了她前面。

回到營帳中，林泙滿是重見舊主的喜悅，副手更是頂著一個大大的黑眼圈，“主上，你可算回來了！”

沈以昱伸手摁住他的話頭，只問，“趙佗呢？”

林泙暗下神色，“已經被押入虎穴地牢。”

沈以昱皺眉，“帶他前來。”

立刻有人領了命令去提趙佗，沈以昱便老實的任由軍醫處理他的傷口，季九溪這時去看，方才辯明白，他大腿處的刀傷還不是最嚴重的，肩膀一處箭傷更加猙獰可怖，軍醫為他塗抹草藥止血，疼的他腦門上滲出層層細汗。

軍中之人，都是喊打喊殺的主，這個軍醫比起那個神棍大夫來，下手可是沒輕沒重，季九溪看的齜牙咧嘴，無奈道，“你等下，我來吧。”

沈以昱聽季九溪這樣講，擡頭莫名瞅了她一眼，不自在咳了一聲，林泙卻笑到，“夫人心疼主上了，醫師你倒是輕些。”

季九溪翻了個白眼，“他這個勁頭必定輕不了，我來不就更好。”

季九溪是非常信任自己的包紮能力的，她眼下和個自詡醫術高超的醫生沒什麽不同，自然悟不透林泙那句調笑裏剩餘的意思，季九溪這人神經略微大條，只要是自己沒意識到，旁人便是點到自己臉上她也是看不懂。

但沈以昱卻是不同，他用手隔開季九溪，“無妨，軍醫來便是。”季九溪納悶的瞅了他一眼，“你一個八尺男兒，矯情什麽。”

沈以昱吃了癟，剛想說什麽，趙佗便被人帶進來。

沈以昱的目光落在趙佗身上，便多了幾分冷氣，“是誰讓你軍前抗命，一意進擊？”

“我錯了……”趙佗雙手皆被僅僅捆住，語帶哽咽，“我沒有料到他們竟能千裏行軍至月亮山，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季九溪無語道，“一軍主帥，將將士的生命看作是兒戲，只為了自己的那點以為，真是枉作將帥。”

趙佗向來自命不凡，又出身貴胄，自然是瞧不上季九溪這樣評價自己，但礙於沈以昱就在這裏端坐著，自己又理虧，他沒說話。

沈以昱道，“將趙佗軍銜剝下，遣回京師，交大理寺查問。”

林泙和後面的幾個副將卻齊齊跪下，“將軍三思。”

季九溪方才還在想就這種人，沒有抽幾捆荊條便送回老家了，是不是便宜他些？這幾個人跪的不合時宜，讓她眼皮子都跳了幾跳。

林泙道，“趙將軍是年輕了些，急功近利，但說到底也是為了我們此戰的勝利，將軍貿然將他遣回京師，朝廷必定認為軍中人心不和，無端惹出猜忌。本次雖然是指揮失誤，但我們折損人數並不多……”

季九溪徹底無語了，她將沈以昱胸前繃帶打結，站起來道，“你看看你家主上傷成這樣，你好意思說這樣的話？”

林泙向著季九溪搖搖頭，欲說還休。

季九溪才不管林泙腦子裏揣了多少人情世故，她義憤填膺道 ，“要是我，我必定在全軍面前打他個一百荊條，再讓他橫著回到京師。”

季九溪說話如此不客氣，趙佗也就不再隱忍，“你是哪個？打我荊條，便是讓你父親季節選來都不夠格。”

季九溪氣笑了，“你一人決策失誤，損兵折將三千人，死的死傷的傷，便是拿你的性命來償，也無不可。”

趙佗咬牙切齒，“我之一命……”

他還要說什麽，看見沈以昱的神色，硬生生的吞回了肚子裏。

“你之一命，是不是比那些馬革裹屍的將士更金貴？”

趙佗仰頭怒道，“你閉嘴！”

季九溪望著沈以昱，“回來的路上，你也看到了，那麽多人的丈夫、兒子、父親就死在那裏，他們還望著自己的故土的方向，即便是死也眷戀著家鄉，這一切本來不應該發生，全是因為他的急功近利，梁國何曾需要這樣的將領？”

林泙急忙跪下，“夫人，你不要再說了。主上，他也不想的。”

可是，趙佗是趙雲之的兒子，沈以昱動了他，必定是會惹上一堆麻煩事。如今軍中指揮失策，損兵三千，這件事可大可小，按照軍情程度，沈以昱完全可以給趙雲之一個人情。

可是季九溪死死咬住不放，他又該怎麽將這人情世故擺上臺面呢？

沈以昱沒說話，過了一會，道，“就按她說的辦，責於軍前，一百藤編，送回京師。”

林泙大驚失色。

趙佗猛的擡頭。

其餘副將神色各異。

唯有季九溪叉著腰，“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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