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想你，可你不在了
關燈
小
中
大
我好想你，可你不在了
周一。
早上八點，聞桉已經坐上大巴車去前往小山村的路上了。
一路上，聞桉就靠在車窗上，一動不動，像個死*人，不要多想她只是單純的暈車。
兩天了，郁川的那些事在微博上也算慢慢沈寂下來，關於郁川的話題熱度也日漸降低。
聞桉是學經濟學的，但肯定不可能讓她給一群七、八的小孩講什麽經濟學，股票上漲，所以聞桉啟動了她的副業，繪畫。
豐富他們的想象力也是好的。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一路上泥濘得很，車輪陷進了小坑裏，離山村還有二裏路，不遠所以聞桉幾人選擇下車走路。
一行五六人，走在鄉間的泥巴路上，任何一人的小白鞋都沒有幸免，一層又一層的泥土粘在鞋底，腳下仿佛穿了一公斤重的鋼板鞋。
不過短短二裏路卻讓幾人走得大汗淋漓，頗有一種共患難團隊。
走到希光小學時已經八點二十了，這時孩子們剛剛上課。
聞桉幾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學校前，來時幾人一路上雖艱難卻嘴裏時不時冒出笑聲，可站在這泥濘不平的小路上不用再繼續走下去，可他們看著這所謂村中唯一的學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G市最貧困的山區，地廣人稀，一片翠綠的綠林中穿插著點點土黃色的瓦房，用黃土築成的房子，一下雨可真是床上屋漏無幹處，就算雨水浸不進房間，可下雨後一股潮濕的雨氣是土房子根本遮不住的。
學校門不知是從何而來的鐵欄桿門，這似乎是這是學校最堅固的東西了，四面都是由泥土瓦片徹成的墻面，幹裂粗糙，蠟黃色一片，木門被安在教室門口，門邊下不知是何東西咬出了一個大洞。
在這個快速發展經濟的時代，他們似乎早已脫軌，就算四足撐地，跑得嘔聲泣血也趕不上時代的尾氣。
他們把這些人遺忘了嗎？
……
不是的，他們來這不就是幫助這麽人的嗎？而且他們的祖國也在大力扶持他們。
改變這裏，只是時間原因罷了。
希望吧。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爺爺，雖說五十才知命之年，可校長那副樣子卻也稱很上是個老爺爺了。
校長姓謝，名知韞，謝知韞，他說這裏的孩子都叫他謝爺爺，而不是謝校長，謝爺爺，謝校長，熟近熟遠一聽便知所以他也沒糾成他們的叫法。
謝校長是從大城市轉過來的，之後來這做支教跟這裏的孩子有了感情也就留在了這，根據談話中得知謝爺爺結了婚而已還特別早，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在十年前的山體滑坡死了。
之後謝校長便沒有再娶了。
等聞桉把行李放好後，到下課時間了校長爺爺就在兩間教室門口喊。
＂下課咯，孩子們。＂
現在早上的光線不如上午的光線好，十幾二十幾個一米四幾的小孩就搬出木凳趴在競凳子上做作業。
見聞桉一行人來時，一口喊著一個甜甜的老師好，接著又低頭做題。
聞桉朝他們笑了笑，把帶來的糖給每個孩子抓了一把，剩下幾人沒著急把零食拿出來，因為五人五天所發的零食都不同，必竟他們想這些孩子們基本沒吃過這些，怕一天發完吃多了，吃壞肚子，在這個偏僻的小山區哪怕是生病發燒都是件麻煩事。
聞桉拿了個小木凳，隨地就坐，寬大的蒲扇傳來源源不斷的涼意，其實九月的山中沒太多蚊蟲，可校長老人家思考再三還是給聞桉拿了一把大蒲扇。
聞桉正扇著，突然感覺到衣角被什麽東西上下拉著，聞桉看向旁邊怔神間與一雙幹凈到極致的眼眸對上。
這…不就是說想當老師的那個男孩嗎？
男孩才五歲，個子矮矮的，皮膚有點黑可五官卻是生得極好，尤其是用那雙如水晶般惕透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聞桉，聞桉還能感覺到衣角下的力度。
聞桉拉過男孩的手，小男孩瞳孔一縮卻沒有躲在聞桉的解碰。
＂怎麽了嗎？＂
聞桉發誓這一定是她這輩子用最溫柔的語調說的話！
小男孩神色有些呆，可他還是沒忘掉此行的目的。
男孩緩緩張開掌心，一顆藍色包裝的巧克力糖愕然出現在聞桉眼前，男孩被聞桉臉有些紅，久久他才悶悶出聲＂給你。＂
聞桉喉嚨一緊，問＂你叫什麽名字？＂
＂寧野。＂
寧野，寧野，她記住了。
＂那我可以叫你寧小野嗎？＂
面前的小人輕嗯了聲。
聞桉笑了起來，眼角彎彎，她由衷誇獎道。
＂你真可愛。＂
寧小野再次紅了臉，他神色扭捏。
＂謝謝姐姐，你也很可愛！＂
＂唔……＂
聞桉捂住心口，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孩甜甜地喊你姐姐，還誇你漂亮，這誰忍得住！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聞桉眼急手快的在寧小野的臉上印下一枚不太深的口紅印。
！！！
寧野瞪大了眼睛，幹裂的嘴唇因為震驚微張大，＂你…你…＂
好家夥連姐姐都不叫了，可見這孩子受了多大的陰影。
寧野就站在原地，盯著聞桉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聞桉也沒率先開口，一排烏鴉飛過，嘎嘎地叫了幾聲，聞桉分神數了數好家夥，剛好六聲。
尷尬的氣氛圍繞著兩人。
所幸十分鐘課間已到，上課響起。
此時的寧野也顧不得被占便宜的羞恥，糊亂抱著凳子一股腦地跑回教室。
看著他慌亂的背影，聞桉噗呲一聲笑出聲。
那小短腿跑起來一抖一抖的，還怪可愛。
……
中午的午飯是聞桉與學長學姐親自下廚做的，三菜一湯對於他們這些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富家子弟根本不算什麽，可對這些孩子們來說簡直是美味佳肴，有的甚至吃哭了。
校長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
到了放學時侯。
家長們陸陸續續來接走自己的孩子，聞桉看了一圈來的大多都是爺爺奶奶。
孩子們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家長，歡歡喜喜跑去，一口一個爺爺，奶奶，看樣子是極其依賴的。
放學後的半個小時，除了寧野還沒被接走其他的都被接走了。
聞桉半蹲，拉著寧野的小手輕聲問＂小野，誰來接你吶？＂
寧野抱著聞桉的手臂，軟聲軟氣＂奶奶。＂
＂那小野的奶奶多少歲啦？＂
＂76了。＂
76？按照小野這個年紀76實在有點大。
不過聞桉也沒細問。
通過聊天得知小野的爸爸在它三歲時，酒喝多了，醉了在回家的路上摔死了，而媽媽也再一個月後跑了家裏就只剩下奶奶，小野的奶奶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年紀雖說大了但地裏還種著有菜，不多僅夠兩人維持基本的生活，不被餓死。
又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一個撐著木棍瘦小的身影出現在聞桉眼前，寧野瞳孔一亮，高興地向老人揮看手＂奶奶，奶奶，我在這。＂
老人反應很慢，但還是依照聲音走了過來。
老人走到寧野面前，口齒不清地喊著＂小野，我的小野，奶奶來接小野了。＂
＂抱歉吶，奶奶又來晚了。＂
寧野抱住老人的身體，一股勁地搖頭，眼眶通紅＂不，奶奶不能道歉，奶奶來了就好，一點都不晚。＂
老人摸了摸寧野的頭，也沒說什麽。
老人看見聞桉，覺得面生。
＂小野的奶奶，您好，我是來這支教的，今天剛來。＂
聞桉把身份介紹清楚後，老人才慢吞吞地點頭。
現在已經五點多了，聞桉擔心兩人回去晚了可能會遇到意外，聊了幾句便讓老人帶著寧野走了。
寧野拉著老人的手，朝聞桉揮了揮手，說了再見後，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聞桉的視線。
九月的晚風吹亂了聞桉的發絲，而她臉上早已冰冷一片。
人間溫情，比什麽都重要。
內心最柔軟被輕輕地戳了一下，瞬間塌陷。
……
到了晚上聞桉才同郁川聊了一會。
（至於聊了什麽，嗯…聞女士怕羞，她不讓我公開）
支教時間不長，只有五天，今天已經是第一天了。
接下的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聞桉每天的任務就是上一節繪畫課，剩下幾人也紛紛挑了自己擅長的科目。
時間飛逝，距離支教回學只剩一天了。
早上七點，寧野背起小書包便上路了。
桌子上還放著昨天早上發的餅幹，是寧野留給奶奶的，老人舍不得吃，便放在桌上等小孫兒放學後再吃。
老人站在木門前呆楞想著，九月了，小孫兒最喜歡吃梨了。
老人年紀大了，許多事都記不太清，但唯獨小孫兒喜歡吃梨這一點，她記得很清楚。
老人走到梨樹前，這顆梨樹有十年長在山崖處，每年的這個時候老人便會來敲梨子，給寧野做梨子水，很甜很清涼，這也是寧野最喜歡喝的飲料。
梨樹邊緣的泥土已經有些松了，老人拿著一根比自己高兩倍的竹桿敲著連接梨子的部分，等梨子掉到山崖下後，老人就會繞到山崖下去撿梨。
老人仰著頭，忽然樹上飄下來的木渣子進了老人的眼睛，老人感覺到眼睛一痛下意識去揉眼睛，蒼老的手指一松長且細的竹竿掉下山崖。
老人張了幾下嘴，她抹了一下眼角下擠出的生理淚水。
＂竿…竹竿…掉了。＂
＂小野喜歡吃梨子。＂
老人也看不見竹竿的影子了，她突出的骨頭在衣角下若隱若現，老人眼眶紅了一圈。
一會兒，老人又拿了一根比竹竿重幾倍的木棍，老人費力地敲打著梨子的把頭。
三個了。
三個太少了，老人又重次以往，樹的最遠處有顆最大的梨子，老人看見後眼睛都亮了幾個度，那一個梨子可以抵普通的兩倍，老人快要沒牙的口腔都在用力。
老人站到了山崖最邊上，她小心翼翼，愕的，腳下石塊一松，連老人踩的那塊地地全部滾落下去。
老人被木棍連續打了好幾下頭，老人連忙松開抓木棍的手。
在滾落，老人被磕得神志不清，嘴裏發出嗚嗚聲，身體呈詭異的姿勢蜷在一起。
骨折聲一聲接一聲，她的額頭早已鮮血淋漓。
最終她落在山崖下，老人的血涓涓流著，在她身旁還有三個梨子，老人手指已經全部骨折，幾聲嗚咽後老人眼角溢出眼淚。
＂小野…喜歡吃梨子…＂
聲音極其微弱，幾個呼吸間，老人鼻下的樹葉不再擺動，氣息已斷，溫熱的血液附上了冰冷的梨子，老人身體漸涼。
她永遠停留在了76，停留在自家最愛小孫兒的年紀。
*
不知為何聞桉今天的眼睛一直跳個不停，心跳猛烈，仿佛有千斤重石壓在她身上。
可能是最後一天了，她舍不得這些人間小天使吧。
今天一天都是課外活動，寧野正在玩老鷹捉小雞，當的還是雞媽媽呢。
聞桉低頭與郁川聊著天。
【親爰的男朋友，你的親親女朋友今晚就回來了咯！】
【嗯，我在家裏等你】
【不行，反應太平淡了！重發！】
【………】
【哦耶！我的親親女朋友終於回來了，我真的好想她呢。ψ(｀)ψ】
【咳咳，可以了，低調點】
【沒裝，講真，聞桉我想你了】
【快點回來吧】
【好吶。】
可能是今天他們都要走的緣固，孩子們今天都特別黏他們。
聞桉還給這群小孩取了個團名。
不行就黏，團。
到睡午覺的時侯，聞桉坐在教室中間講了幾個小故事，孩子們睡去聞桉也扛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再次醒來聞桉是被搖醒的，不是被人。
還在迷糊中的聞桉瞬間清醒。
地震，是地震！
聞桉迅速叫醒還在午休的孩子們，聞桉沒有時間過多的解釋讓他們快跑。
小孩們雖然年紀小，但危機意識還是有的，聞桉說什麽他們就跟著做。
土房子根本扛不過地震，好在他們都在一層，逃出去的時間不晚，可聞桉還是被什麽東西砸傷了背部，
聞桉臉白了一個度，她環視一圈看到熟悉的面孔才微微放下心。
可還不等她松口氣，就聽見老校長大喊。
＂快向山體兩側跑，滑坡來了。＂
聞桉心猛的一緊，地震還在繼續，滑坡又因為地震的緣故兇猛襲擊。
學校就修在山坡下，跟本不可能向下跑去，他們跑不贏的。
聞桉與幾人各自帶了幾名學向向滑坡的兩側跑去，滑坡中包裹著巨石，轟的一聲將學校覆滅，聞桉心跳得十分快，要不是這胸腔攔住，估計能沖出體外。
老校長五十多了，平常操的心很多，再加上在這吃得也不好，又面對這兇猛的滑坡，他根本撐不住，地還在晃蕩，校長被腳下的石頭絆倒，他倒下時一塊勢不可擋的巖石砸向他的身體，老校長嘔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過眨眼間，便隨著巨石滾落下去消失在一片黃灰中。
聞桉內心的防線被一次擊垮，聞桉喉嚨間湧上一股血腥味，她眼睛猩紅一片。
背後灼燒的傷口溢出鮮血*，而此時她還要分心拉著這幾個學生，孩子稚嫩的臉龐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有點邊爬邊哭，有的被嚇得不敢動。
聞桉使勁壓下內心的酸苦，脹痛的眼眼血紅一片，她也才二十，從前從未遇到過麽無助絕望的時候。
她完全可以扔下這幾個孩子，自已跑，可腦海裏滿是校長說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他們還那麽小，在人生的幾年時間裏從沒過過好日子，她是下不了狠心，自己跑的。
聞桉大吼＂快向上跑，跑上去就安全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否則我們幾個都會死。＂
孩子們聽懂了，一股腦向上跑去。
第一波地震已經停了，現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滑坡長的有幾個小時，短的不過幾分鐘，現在聞桉只能乞求他們這次的滑坡是第二種。
過程間聞桉時不時聽見熟悉聲音的尖叫與砸向重物的聲音。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聞桉一把擦掉淚水，快到了，他們快安全了。
可到山頂的角度太過高，就算可以爬上去，可這些人怎麽辦。
聞桉幹澀的喉嚨現在基本上是發不出什麽聲音的。
沒辦法聞桉只有一個一個把他們送上去。
一個接著一個，她體力已經完全透支了可聞桉根本不敢停。
最後一個被她送上去，聞桉一喜，馬上他們就能安全了。
她必須要快點，餘震可能就快來了。
聞桉已經讓小孩往大路上跑去了。
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恐懼與緊緊支配著她。
聞桉剛攀上崖邊，腳下就一片搖蕩，她腳下不穩，摔倒在山坡上聞桉快要絕望了，為什麽不再晚幾分鐘，這次餘震與主震間隔的時間太短了！
地面搖搖晃晃，聞桉看著周身的樹木被折斷樹幹向下面跑去，震得聞桉頭腦發漲，愕然聞桉嘔出一口粘稠*的血，聞桉再也堅持不住，淚水與鮮血*混合在一起，一滴滴淚水砸在泥土上，如掉了線的珍珠。
她現在好難受，死了算了。
在被巨物砸下去的那刻，是聞桉這二十分鐘內最松怔的時刻，她堅持了好久，她救了四條生命。
一條換四條，聽起來好像很值。
神志慢慢分散，身體上的疼痛也在慢慢在減輕，以住一幅幅畫面如放映的黑白電影般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
爸媽，郁川，哥哥…
對不起吶，你們等不到我了。
記得把我帶回家。
這裏太嚇人了。
閉眼的那刻，聞桉停在了二十的年華，這是最美的時侯。
生前的一句句誓言，全部作廢。
在這，生靈塗炭，萬物俱滅。
可熱血與真摯不死。
劃過一篇文章留下嘔心的評論，踏過這片山地留下最雄偉的腳印。
這場人與自然的對抗，終究是他們輸的一敗塗地。
當象征驕傲的脊梁被壓彎時，他們就應該想到，這最後屬於他們的結局。
*
一個小時後，各大平臺開始瘋狂轉發。
G市最窮山村無鳳村遭受7級地震，滑坡與地震同時出現。
派去支援的軍隊已經在目的地了。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摩托車在彎延的山道飛速奔跑著，一片白色衣角被逛風吹起，掀起衣角露出一點若隱若現的腹肌。
少年堅毅的下額線此時被繃得很緊。
五分鐘。
郁川到達滿目瘡痍的山村，腳下碎石一片。
希光小學是遭受最嚴重的地點，而那正是聞桉支教的地方，等郁川到希光小學時，已經有幾名救援隊員正在尋找活人的跡象。
郁川死死抿著唇，隊員看見他也只是點點頭提醒他小心點。
打過招呼了，自然不需要這麽費勁。
郁川看見在他們身後邊還擺放著兩張看不清臉的屍體，看穿著應該是和聞桉一同支教的校友。
他心糾得厲害。
安安…
沒有過多猶豫，郁川來到廢墟前膝蓋愕得一彎，跪在廢墟前開始挖起來，膝蓋下冰涼堅硬的巖石不停地磨著他的皮肉。
廢墟裏大多為泥塊與石塊，雖不如鋼勁水泥那樣難挖可依然刺傷了郁川白凈的手指。
蔥白的指尖不停地搬動石塊，鮮紅的血液漫漫從指尖流出又被抹到另一塊石頭，一層厚厚的灰塵履蓋了整個傷口，手上不停傳來的疼痛正在麻痹著郁川的大腦。
他眼眶通紅，脖頸的青筋逐漸攀上他的臉，漲紅一片。
他的聲音都啞了，可還是低吟地叫著聞桉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聲聲乞求。
他本不信神佛，可這次卻發自內心地乞求，神吶，求你，讓她逃過這一截吧。
一定。
別讓閻王收了這條命。
隨著挖掘的時間越長，郁川的十只指甲竟生生斷裂，鮮血一滴滴，滴在灰藍色的巖石上。
他喉嚨間，時不時發出小獸受傷憤憤卻無力的嗚咽聲。
找完這片，又轉身跪在另塊地翻找。
斷*指與紅褐色的泥土混在一體，郁川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整整一個小時，什麽發現也沒有，此時的郁川神情也已有些恍惚了。
牙齒死死咬住顫抖的下唇，直到泛白，一股血腥味充斥看他整個口腔。
安安，安安，你應應我吶。
應應我吶…
應我。
對了！
郁川手上動一停，滑坡，對這次還有滑坡，他不應該在這找的。
郁川來到山體的兩側，還不等他尋找，一根紮眼的紅繩被壓在石塊中，郁川瞳孔狠狠地一縮。
郁川來到石塊前，他發瘋似的挖著，終於一節細長的手腕露出，接著是身體，頭部，最後聞桉的屍體就如此草率地出現在郁川眼前。
郁川手抖得不停，他一用力嘴角洩出一絲鮮血*。
聞桉整個就是一個血人。
郁川把聞桉抱起，聞桉滿臉的傷口像是千萬把尖仞一下一下不間斷地刺著郁川的心。
＂安安…＂他壓著血腥開口。
懷中的人沒應。
他又喊了一聲，回應他的依舊是蕭瑟淩冽的冷風。
郁川彎下脊梁，將額頭輕抵在聞桉冰冷的額頭上，仿佛這樣聞桉就會有溫度。
＂好冷吶…＂
＂安安，也很冷吧，真倒黴，我沒帶加絨的衣服，委屈我們的安安了…＂
＂不是說，今天回來的嗎？＂
＂小騙子。＂
他一人自顧自地答話。
郁川將頭埋在聞桉的頸彎裏，清涼的淚水打濕了聞桉的皮膚，一顆接著一顆的淚水劃過他的下額角。
小聲的嗚咽聲，從喉嚨中發出。
一字一句，從喉嚨中擠出。
＂我帶你回家。＂
回家。
回家吧…
*
那天聞家大院一片哭聲，而在公布聞桉死訊後，有覺得可惜，也有幸災樂禍的，可這樣的帳號都在同一時間被封號。
而郁川的首條微博，幾年後結婚，就像個笑話不斷侵噬著郁川的大腦。
而就在事故發生後的一個月，郁川被查出了抑郁癥，兩個月後，又被查出了患有妄想癥。
甚至有時嚴重還會有精神分裂。
有時郁川會對著一團空氣笑，語氣是戀人的親昵與依賴。
會對著一團空氣撒嬌，也會偶爾放空獨自一個人流淚。
與聞桉的聊天記錄裏全是他一人的碎碎念念。
別外一邊對話框幹幹凈凈。
郁父郁母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們一直在不停地找著能夠治好郁川的人。
在郁川二十二歲的生日，郁川頭發白了一半。
每到聞桉聞桉生日時，郁川總會在她的房間裏待上一天，不吃不喝。
失眠癥，胃病，一時間都找上門。
桌子上褐色的日記本裏，全是郁川對聞桉的嘮叨。
三年後，郁川頭發已經白完了。
二十五了，該娶安安了。
郁川順著記憶來到聞桉最喜歡的海灘。
郁川帶了一頂草帽，右手手腕上還系著那根紅繩。
夕陽已經落山，郁川在海灘上撿了幾個最好看的貝殼，看著掌心中精致小巧的貝殼，郁川不禁笑出聲＂安安，我撿了好多好好看的貝殼呢，你怎麽還不來搶啊。＂
郁川捏了捏眉心，啞笑。
＂搶不過，你就撒嬌，我給你。＂
他臉色一片疲倦神色，眼底烏青一片。
鬼使神差的，郁川走到海邊，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海水上漲打濕他的衣服。
還是那件白色襯衫，腰下依稀可見烏青的紋身。
海水漫過他的紋身，胸膛，下巴…
直到感覺全身輕飄飄，思緒亂飛。
紅繩被打濕粘在一起，郁川想，他終於可以去見安安了。
真是抱歉吶，這麽晚才來找你。
安安，記得回家，別怪我。
下次別在失言了，他不想一個人回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周一。
早上八點，聞桉已經坐上大巴車去前往小山村的路上了。
一路上，聞桉就靠在車窗上，一動不動，像個死*人，不要多想她只是單純的暈車。
兩天了，郁川的那些事在微博上也算慢慢沈寂下來，關於郁川的話題熱度也日漸降低。
聞桉是學經濟學的，但肯定不可能讓她給一群七、八的小孩講什麽經濟學，股票上漲，所以聞桉啟動了她的副業，繪畫。
豐富他們的想象力也是好的。
昨天下了一場大雨，一路上泥濘得很，車輪陷進了小坑裏，離山村還有二裏路，不遠所以聞桉幾人選擇下車走路。
一行五六人，走在鄉間的泥巴路上，任何一人的小白鞋都沒有幸免，一層又一層的泥土粘在鞋底，腳下仿佛穿了一公斤重的鋼板鞋。
不過短短二裏路卻讓幾人走得大汗淋漓，頗有一種共患難團隊。
走到希光小學時已經八點二十了，這時孩子們剛剛上課。
聞桉幾人拖著行李箱站在學校前，來時幾人一路上雖艱難卻嘴裏時不時冒出笑聲，可站在這泥濘不平的小路上不用再繼續走下去，可他們看著這所謂村中唯一的學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G市最貧困的山區，地廣人稀，一片翠綠的綠林中穿插著點點土黃色的瓦房，用黃土築成的房子，一下雨可真是床上屋漏無幹處，就算雨水浸不進房間，可下雨後一股潮濕的雨氣是土房子根本遮不住的。
學校門不知是從何而來的鐵欄桿門，這似乎是這是學校最堅固的東西了，四面都是由泥土瓦片徹成的墻面，幹裂粗糙，蠟黃色一片，木門被安在教室門口，門邊下不知是何東西咬出了一個大洞。
在這個快速發展經濟的時代，他們似乎早已脫軌，就算四足撐地，跑得嘔聲泣血也趕不上時代的尾氣。
他們把這些人遺忘了嗎？
……
不是的，他們來這不就是幫助這麽人的嗎？而且他們的祖國也在大力扶持他們。
改變這裏，只是時間原因罷了。
希望吧。
校長是個五十多歲的爺爺，雖說五十才知命之年，可校長那副樣子卻也稱很上是個老爺爺了。
校長姓謝，名知韞，謝知韞，他說這裏的孩子都叫他謝爺爺，而不是謝校長，謝爺爺，謝校長，熟近熟遠一聽便知所以他也沒糾成他們的叫法。
謝校長是從大城市轉過來的，之後來這做支教跟這裏的孩子有了感情也就留在了這，根據談話中得知謝爺爺結了婚而已還特別早，算是青梅竹馬，不過在十年前的山體滑坡死了。
之後謝校長便沒有再娶了。
等聞桉把行李放好後，到下課時間了校長爺爺就在兩間教室門口喊。
＂下課咯，孩子們。＂
現在早上的光線不如上午的光線好，十幾二十幾個一米四幾的小孩就搬出木凳趴在競凳子上做作業。
見聞桉一行人來時，一口喊著一個甜甜的老師好，接著又低頭做題。
聞桉朝他們笑了笑，把帶來的糖給每個孩子抓了一把，剩下幾人沒著急把零食拿出來，因為五人五天所發的零食都不同，必竟他們想這些孩子們基本沒吃過這些，怕一天發完吃多了，吃壞肚子，在這個偏僻的小山區哪怕是生病發燒都是件麻煩事。
聞桉拿了個小木凳，隨地就坐，寬大的蒲扇傳來源源不斷的涼意，其實九月的山中沒太多蚊蟲，可校長老人家思考再三還是給聞桉拿了一把大蒲扇。
聞桉正扇著，突然感覺到衣角被什麽東西上下拉著，聞桉看向旁邊怔神間與一雙幹凈到極致的眼眸對上。
這…不就是說想當老師的那個男孩嗎？
男孩才五歲，個子矮矮的，皮膚有點黑可五官卻是生得極好，尤其是用那雙如水晶般惕透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聞桉，聞桉還能感覺到衣角下的力度。
聞桉拉過男孩的手，小男孩瞳孔一縮卻沒有躲在聞桉的解碰。
＂怎麽了嗎？＂
聞桉發誓這一定是她這輩子用最溫柔的語調說的話！
小男孩神色有些呆，可他還是沒忘掉此行的目的。
男孩緩緩張開掌心，一顆藍色包裝的巧克力糖愕然出現在聞桉眼前，男孩被聞桉臉有些紅，久久他才悶悶出聲＂給你。＂
聞桉喉嚨一緊，問＂你叫什麽名字？＂
＂寧野。＂
寧野，寧野，她記住了。
＂那我可以叫你寧小野嗎？＂
面前的小人輕嗯了聲。
聞桉笑了起來，眼角彎彎，她由衷誇獎道。
＂你真可愛。＂
寧小野再次紅了臉，他神色扭捏。
＂謝謝姐姐，你也很可愛！＂
＂唔……＂
聞桉捂住心口，一個軟軟糯糯的小孩甜甜地喊你姐姐，還誇你漂亮，這誰忍得住！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聞桉眼急手快的在寧小野的臉上印下一枚不太深的口紅印。
！！！
寧野瞪大了眼睛，幹裂的嘴唇因為震驚微張大，＂你…你…＂
好家夥連姐姐都不叫了，可見這孩子受了多大的陰影。
寧野就站在原地，盯著聞桉眼珠子都不帶轉的。
聞桉也沒率先開口，一排烏鴉飛過，嘎嘎地叫了幾聲，聞桉分神數了數好家夥，剛好六聲。
尷尬的氣氛圍繞著兩人。
所幸十分鐘課間已到，上課響起。
此時的寧野也顧不得被占便宜的羞恥，糊亂抱著凳子一股腦地跑回教室。
看著他慌亂的背影，聞桉噗呲一聲笑出聲。
那小短腿跑起來一抖一抖的，還怪可愛。
……
中午的午飯是聞桉與學長學姐親自下廚做的，三菜一湯對於他們這些從小含著金湯勺長大的富家子弟根本不算什麽，可對這些孩子們來說簡直是美味佳肴，有的甚至吃哭了。
校長偷偷抹了一把眼淚。
*
到了放學時侯。
家長們陸陸續續來接走自己的孩子，聞桉看了一圈來的大多都是爺爺奶奶。
孩子們迅速地找到了自己的家長，歡歡喜喜跑去，一口一個爺爺，奶奶，看樣子是極其依賴的。
放學後的半個小時，除了寧野還沒被接走其他的都被接走了。
聞桉半蹲，拉著寧野的小手輕聲問＂小野，誰來接你吶？＂
寧野抱著聞桉的手臂，軟聲軟氣＂奶奶。＂
＂那小野的奶奶多少歲啦？＂
＂76了。＂
76？按照小野這個年紀76實在有點大。
不過聞桉也沒細問。
通過聊天得知小野的爸爸在它三歲時，酒喝多了，醉了在回家的路上摔死了，而媽媽也再一個月後跑了家裏就只剩下奶奶，小野的奶奶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年紀雖說大了但地裏還種著有菜，不多僅夠兩人維持基本的生活，不被餓死。
又約莫過了半個小時，一個撐著木棍瘦小的身影出現在聞桉眼前，寧野瞳孔一亮，高興地向老人揮看手＂奶奶，奶奶，我在這。＂
老人反應很慢，但還是依照聲音走了過來。
老人走到寧野面前，口齒不清地喊著＂小野，我的小野，奶奶來接小野了。＂
＂抱歉吶，奶奶又來晚了。＂
寧野抱住老人的身體，一股勁地搖頭，眼眶通紅＂不，奶奶不能道歉，奶奶來了就好，一點都不晚。＂
老人摸了摸寧野的頭，也沒說什麽。
老人看見聞桉，覺得面生。
＂小野的奶奶，您好，我是來這支教的，今天剛來。＂
聞桉把身份介紹清楚後，老人才慢吞吞地點頭。
現在已經五點多了，聞桉擔心兩人回去晚了可能會遇到意外，聊了幾句便讓老人帶著寧野走了。
寧野拉著老人的手，朝聞桉揮了揮手，說了再見後，兩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聞桉的視線。
九月的晚風吹亂了聞桉的發絲，而她臉上早已冰冷一片。
人間溫情，比什麽都重要。
內心最柔軟被輕輕地戳了一下，瞬間塌陷。
……
到了晚上聞桉才同郁川聊了一會。
（至於聊了什麽，嗯…聞女士怕羞，她不讓我公開）
支教時間不長，只有五天，今天已經是第一天了。
接下的日子過得平淡卻充實，聞桉每天的任務就是上一節繪畫課，剩下幾人也紛紛挑了自己擅長的科目。
時間飛逝，距離支教回學只剩一天了。
早上七點，寧野背起小書包便上路了。
桌子上還放著昨天早上發的餅幹，是寧野留給奶奶的，老人舍不得吃，便放在桌上等小孫兒放學後再吃。
老人站在木門前呆楞想著，九月了，小孫兒最喜歡吃梨了。
老人年紀大了，許多事都記不太清，但唯獨小孫兒喜歡吃梨這一點，她記得很清楚。
老人走到梨樹前，這顆梨樹有十年長在山崖處，每年的這個時候老人便會來敲梨子，給寧野做梨子水，很甜很清涼，這也是寧野最喜歡喝的飲料。
梨樹邊緣的泥土已經有些松了，老人拿著一根比自己高兩倍的竹桿敲著連接梨子的部分，等梨子掉到山崖下後，老人就會繞到山崖下去撿梨。
老人仰著頭，忽然樹上飄下來的木渣子進了老人的眼睛，老人感覺到眼睛一痛下意識去揉眼睛，蒼老的手指一松長且細的竹竿掉下山崖。
老人張了幾下嘴，她抹了一下眼角下擠出的生理淚水。
＂竿…竹竿…掉了。＂
＂小野喜歡吃梨子。＂
老人也看不見竹竿的影子了，她突出的骨頭在衣角下若隱若現，老人眼眶紅了一圈。
一會兒，老人又拿了一根比竹竿重幾倍的木棍，老人費力地敲打著梨子的把頭。
三個了。
三個太少了，老人又重次以往，樹的最遠處有顆最大的梨子，老人看見後眼睛都亮了幾個度，那一個梨子可以抵普通的兩倍，老人快要沒牙的口腔都在用力。
老人站到了山崖最邊上，她小心翼翼，愕的，腳下石塊一松，連老人踩的那塊地地全部滾落下去。
老人被木棍連續打了好幾下頭，老人連忙松開抓木棍的手。
在滾落，老人被磕得神志不清，嘴裏發出嗚嗚聲，身體呈詭異的姿勢蜷在一起。
骨折聲一聲接一聲，她的額頭早已鮮血淋漓。
最終她落在山崖下，老人的血涓涓流著，在她身旁還有三個梨子，老人手指已經全部骨折，幾聲嗚咽後老人眼角溢出眼淚。
＂小野…喜歡吃梨子…＂
聲音極其微弱，幾個呼吸間，老人鼻下的樹葉不再擺動，氣息已斷，溫熱的血液附上了冰冷的梨子，老人身體漸涼。
她永遠停留在了76，停留在自家最愛小孫兒的年紀。
*
不知為何聞桉今天的眼睛一直跳個不停，心跳猛烈，仿佛有千斤重石壓在她身上。
可能是最後一天了，她舍不得這些人間小天使吧。
今天一天都是課外活動，寧野正在玩老鷹捉小雞，當的還是雞媽媽呢。
聞桉低頭與郁川聊著天。
【親爰的男朋友，你的親親女朋友今晚就回來了咯！】
【嗯，我在家裏等你】
【不行，反應太平淡了！重發！】
【………】
【哦耶！我的親親女朋友終於回來了，我真的好想她呢。ψ(｀)ψ】
【咳咳，可以了，低調點】
【沒裝，講真，聞桉我想你了】
【快點回來吧】
【好吶。】
可能是今天他們都要走的緣固，孩子們今天都特別黏他們。
聞桉還給這群小孩取了個團名。
不行就黏，團。
到睡午覺的時侯，聞桉坐在教室中間講了幾個小故事，孩子們睡去聞桉也扛不住趴在桌上睡著了。
再次醒來聞桉是被搖醒的，不是被人。
還在迷糊中的聞桉瞬間清醒。
地震，是地震！
聞桉迅速叫醒還在午休的孩子們，聞桉沒有時間過多的解釋讓他們快跑。
小孩們雖然年紀小，但危機意識還是有的，聞桉說什麽他們就跟著做。
土房子根本扛不過地震，好在他們都在一層，逃出去的時間不晚，可聞桉還是被什麽東西砸傷了背部，
聞桉臉白了一個度，她環視一圈看到熟悉的面孔才微微放下心。
可還不等她松口氣，就聽見老校長大喊。
＂快向山體兩側跑，滑坡來了。＂
聞桉心猛的一緊，地震還在繼續，滑坡又因為地震的緣故兇猛襲擊。
學校就修在山坡下，跟本不可能向下跑去，他們跑不贏的。
聞桉與幾人各自帶了幾名學向向滑坡的兩側跑去，滑坡中包裹著巨石，轟的一聲將學校覆滅，聞桉心跳得十分快，要不是這胸腔攔住，估計能沖出體外。
老校長五十多了，平常操的心很多，再加上在這吃得也不好，又面對這兇猛的滑坡，他根本撐不住，地還在晃蕩，校長被腳下的石頭絆倒，他倒下時一塊勢不可擋的巖石砸向他的身體，老校長嘔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不過眨眼間，便隨著巨石滾落下去消失在一片黃灰中。
聞桉內心的防線被一次擊垮，聞桉喉嚨間湧上一股血腥味，她眼睛猩紅一片。
背後灼燒的傷口溢出鮮血*，而此時她還要分心拉著這幾個學生，孩子稚嫩的臉龐上是掩飾不住的驚慌，有點邊爬邊哭，有的被嚇得不敢動。
聞桉使勁壓下內心的酸苦，脹痛的眼眼血紅一片，她也才二十，從前從未遇到過麽無助絕望的時候。
她完全可以扔下這幾個孩子，自已跑，可腦海裏滿是校長說的，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們。
他們還那麽小，在人生的幾年時間裏從沒過過好日子，她是下不了狠心，自己跑的。
聞桉大吼＂快向上跑，跑上去就安全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否則我們幾個都會死。＂
孩子們聽懂了，一股腦向上跑去。
第一波地震已經停了，現在是逃跑的最佳時機。
滑坡長的有幾個小時，短的不過幾分鐘，現在聞桉只能乞求他們這次的滑坡是第二種。
過程間聞桉時不時聽見熟悉聲音的尖叫與砸向重物的聲音。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聞桉一把擦掉淚水，快到了，他們快安全了。
可到山頂的角度太過高，就算可以爬上去，可這些人怎麽辦。
聞桉幹澀的喉嚨現在基本上是發不出什麽聲音的。
沒辦法聞桉只有一個一個把他們送上去。
一個接著一個，她體力已經完全透支了可聞桉根本不敢停。
最後一個被她送上去，聞桉一喜，馬上他們就能安全了。
她必須要快點，餘震可能就快來了。
聞桉已經讓小孩往大路上跑去了。
現在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恐懼與緊緊支配著她。
聞桉剛攀上崖邊，腳下就一片搖蕩，她腳下不穩，摔倒在山坡上聞桉快要絕望了，為什麽不再晚幾分鐘，這次餘震與主震間隔的時間太短了！
地面搖搖晃晃，聞桉看著周身的樹木被折斷樹幹向下面跑去，震得聞桉頭腦發漲，愕然聞桉嘔出一口粘稠*的血，聞桉再也堅持不住，淚水與鮮血*混合在一起，一滴滴淚水砸在泥土上，如掉了線的珍珠。
她現在好難受，死了算了。
在被巨物砸下去的那刻，是聞桉這二十分鐘內最松怔的時刻，她堅持了好久，她救了四條生命。
一條換四條，聽起來好像很值。
神志慢慢分散，身體上的疼痛也在慢慢在減輕，以住一幅幅畫面如放映的黑白電影般在她腦子裏過了一遍。
爸媽，郁川，哥哥…
對不起吶，你們等不到我了。
記得把我帶回家。
這裏太嚇人了。
閉眼的那刻，聞桉停在了二十的年華，這是最美的時侯。
生前的一句句誓言，全部作廢。
在這，生靈塗炭，萬物俱滅。
可熱血與真摯不死。
劃過一篇文章留下嘔心的評論，踏過這片山地留下最雄偉的腳印。
這場人與自然的對抗，終究是他們輸的一敗塗地。
當象征驕傲的脊梁被壓彎時，他們就應該想到，這最後屬於他們的結局。
*
一個小時後，各大平臺開始瘋狂轉發。
G市最窮山村無鳳村遭受7級地震，滑坡與地震同時出現。
派去支援的軍隊已經在目的地了。
與此同時，一輛黑色摩托車在彎延的山道飛速奔跑著，一片白色衣角被逛風吹起，掀起衣角露出一點若隱若現的腹肌。
少年堅毅的下額線此時被繃得很緊。
五分鐘。
郁川到達滿目瘡痍的山村，腳下碎石一片。
希光小學是遭受最嚴重的地點，而那正是聞桉支教的地方，等郁川到希光小學時，已經有幾名救援隊員正在尋找活人的跡象。
郁川死死抿著唇，隊員看見他也只是點點頭提醒他小心點。
打過招呼了，自然不需要這麽費勁。
郁川看見在他們身後邊還擺放著兩張看不清臉的屍體，看穿著應該是和聞桉一同支教的校友。
他心糾得厲害。
安安…
沒有過多猶豫，郁川來到廢墟前膝蓋愕得一彎，跪在廢墟前開始挖起來，膝蓋下冰涼堅硬的巖石不停地磨著他的皮肉。
廢墟裏大多為泥塊與石塊，雖不如鋼勁水泥那樣難挖可依然刺傷了郁川白凈的手指。
蔥白的指尖不停地搬動石塊，鮮紅的血液漫漫從指尖流出又被抹到另一塊石頭，一層厚厚的灰塵履蓋了整個傷口，手上不停傳來的疼痛正在麻痹著郁川的大腦。
他眼眶通紅，脖頸的青筋逐漸攀上他的臉，漲紅一片。
他的聲音都啞了，可還是低吟地叫著聞桉的名字。
一聲又一聲，聲聲乞求。
他本不信神佛，可這次卻發自內心地乞求，神吶，求你，讓她逃過這一截吧。
一定。
別讓閻王收了這條命。
隨著挖掘的時間越長，郁川的十只指甲竟生生斷裂，鮮血一滴滴，滴在灰藍色的巖石上。
他喉嚨間，時不時發出小獸受傷憤憤卻無力的嗚咽聲。
找完這片，又轉身跪在另塊地翻找。
斷*指與紅褐色的泥土混在一體，郁川額頭上的青筋突突地跳。
整整一個小時，什麽發現也沒有，此時的郁川神情也已有些恍惚了。
牙齒死死咬住顫抖的下唇，直到泛白，一股血腥味充斥看他整個口腔。
安安，安安，你應應我吶。
應應我吶…
應我。
對了！
郁川手上動一停，滑坡，對這次還有滑坡，他不應該在這找的。
郁川來到山體的兩側，還不等他尋找，一根紮眼的紅繩被壓在石塊中，郁川瞳孔狠狠地一縮。
郁川來到石塊前，他發瘋似的挖著，終於一節細長的手腕露出，接著是身體，頭部，最後聞桉的屍體就如此草率地出現在郁川眼前。
郁川手抖得不停，他一用力嘴角洩出一絲鮮血*。
聞桉整個就是一個血人。
郁川把聞桉抱起，聞桉滿臉的傷口像是千萬把尖仞一下一下不間斷地刺著郁川的心。
＂安安…＂他壓著血腥開口。
懷中的人沒應。
他又喊了一聲，回應他的依舊是蕭瑟淩冽的冷風。
郁川彎下脊梁，將額頭輕抵在聞桉冰冷的額頭上，仿佛這樣聞桉就會有溫度。
＂好冷吶…＂
＂安安，也很冷吧，真倒黴，我沒帶加絨的衣服，委屈我們的安安了…＂
＂不是說，今天回來的嗎？＂
＂小騙子。＂
他一人自顧自地答話。
郁川將頭埋在聞桉的頸彎裏，清涼的淚水打濕了聞桉的皮膚，一顆接著一顆的淚水劃過他的下額角。
小聲的嗚咽聲，從喉嚨中發出。
一字一句，從喉嚨中擠出。
＂我帶你回家。＂
回家。
回家吧…
*
那天聞家大院一片哭聲，而在公布聞桉死訊後，有覺得可惜，也有幸災樂禍的，可這樣的帳號都在同一時間被封號。
而郁川的首條微博，幾年後結婚，就像個笑話不斷侵噬著郁川的大腦。
而就在事故發生後的一個月，郁川被查出了抑郁癥，兩個月後，又被查出了患有妄想癥。
甚至有時嚴重還會有精神分裂。
有時郁川會對著一團空氣笑，語氣是戀人的親昵與依賴。
會對著一團空氣撒嬌，也會偶爾放空獨自一個人流淚。
與聞桉的聊天記錄裏全是他一人的碎碎念念。
別外一邊對話框幹幹凈凈。
郁父郁母是看在眼裏，急在心裏，他們一直在不停地找著能夠治好郁川的人。
在郁川二十二歲的生日，郁川頭發白了一半。
每到聞桉聞桉生日時，郁川總會在她的房間裏待上一天，不吃不喝。
失眠癥，胃病，一時間都找上門。
桌子上褐色的日記本裏，全是郁川對聞桉的嘮叨。
三年後，郁川頭發已經白完了。
二十五了，該娶安安了。
郁川順著記憶來到聞桉最喜歡的海灘。
郁川帶了一頂草帽，右手手腕上還系著那根紅繩。
夕陽已經落山，郁川在海灘上撿了幾個最好看的貝殼，看著掌心中精致小巧的貝殼，郁川不禁笑出聲＂安安，我撿了好多好好看的貝殼呢，你怎麽還不來搶啊。＂
郁川捏了捏眉心，啞笑。
＂搶不過，你就撒嬌，我給你。＂
他臉色一片疲倦神色，眼底烏青一片。
鬼使神差的，郁川走到海邊，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海水上漲打濕他的衣服。
還是那件白色襯衫，腰下依稀可見烏青的紋身。
海水漫過他的紋身，胸膛，下巴…
直到感覺全身輕飄飄，思緒亂飛。
紅繩被打濕粘在一起，郁川想，他終於可以去見安安了。
真是抱歉吶，這麽晚才來找你。
安安，記得回家，別怪我。
下次別在失言了，他不想一個人回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