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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幽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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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6.幽檀

宇文成思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歌舞之事上的確沒有什麽天分,一個舞步跳了二十多遍,還是跳不好。

紅拂瞧著她饒有趣味地笑:“你竟不是為了你哥哥刻意將我誆進來的,怎麽倒像是要仔細學舞步一般。”宇文成思認真道:“我要學這世上最美的舞。比折腰更美的舞步。”“本來只是一場生意,你怎麽就當真了呢?”宇文成思淡淡地說:“若是所有人都以為我做了陛下的妃子,是宇文氏在向陛下示好,那就對了。”

紅拂未置可否,只是道:“好,我教你。有一種舞,名叫幽檀,步步生蓮,能令生者忘死,令死者忘憂。這世間,恐怕再沒有比這更美的舞步了。”宇文成思好奇地問:“若是真的有這樣的舞,京城之中應當早早就傳遍了,難不成你在一品居做舞姬這些日子,一次也沒有跳過嗎?”

紅拂搖頭:“幽檀舞的舞步本身並沒有什麽稀奇的,都是一些尋常的舞步,不過我聽說,成思你的劍舞也是一絕,多少人想看一眼都沒有這個機會。同你的劍舞一般,幽檀並沒有固定的舞步,而在於起舞之人當時的心境。沒有那樣的心境,自然也挑不出絕世的舞,我看見師娘曾經對著落葉翩翩起舞,只是這支舞跳完的時候,人也已經不行了,成思,你還要學嗎?”

宇文成思聽得頭皮發麻,紅拂忽而笑起來:“逗你的,你想學,我盡心教就是了。”

“婕妤,”楚服快步過來:“陛下剛剛叫人說話,說是與大將軍有事情商議,晚上不與婕妤一道用膳了,請婕妤自便。”宇文成思“嗯”了一聲,道:“咱們繼續吧。”紅拂忍不住嘆:“你們如今,倒真是像尋常夫妻了。”

太和殿。

皇帝的周圍環繞著幾個姬妾,宇文成都怔怔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麽,“成都!”皇帝都叫了他第三次了,他這才回過神來,忙忙請罪:“臣冒失了。”皇帝喟然嘆:“何苦呢,不就是一個女子嗎?何須這樣放在心上,她已然是別人的妻子了。”宇文成都不語。皇帝大大咧咧地笑:“這宮裏的女人真是多,你瞧上了哪一個,要不就帶回去好了。”

“臣不敢。”

皇帝盯著宇文成都,餘光卻在門口的小內監身上:“成都啊,你少年英雄,自然當配美人啊。”“臣不敢。”

皇帝很輕佻地抿著唇:“你是不敢啊,還是嫌棄啊?”宇文成都大驚,馬上跪下:“臣實在不敢。”“那就收下!”皇帝笑盈盈地望著他:“不然,朕可就以為是卿嫌棄了。前幾日皇後向朕獻了兩名女子,朕以為極好,便賞賜給卿了。”宇文成都幾乎是咬著牙,才說出了接下來的話:“是。”

“為什麽呀?”隨著說話的聲音,皇帝的胸膛上結結實實地挨了狠狠的一拳,打得他肝兒顫。宇文成思分明在他的懷裏,身上的寒氣仿佛能凍住他一般。皇帝“嘿嘿”地笑,慶幸地想著那兩個女子好歹算是處理出去了,要不然宇文成思生氣起來,恐怕比這個還要可怕。

皇帝道:“你哥哥心中有了中意的女子,這我也知道,可是總不能一直都是這個樣子吧?他真能一輩子都不娶親?也不知道你爹爹怎麽想的,也不著急?”宇文成思冷冷“哼”了一聲:“你管我爹爹怎麽想呢?”末了,皇帝又長長地嘆了一句:“我以皇權威逼,也是希望他盡早能走出來啊。”

宇文成思搖搖頭:“以我對哥哥的了解,恐怕不會。只是如今,恐怕也沒有那個機緣吧,明兒請兄長進宮來,我再旁敲側擊地勸一勸他,希望慢慢地,這個心結能消散了吧。”

皇帝忽而神秘一笑:“明兒早晨不許賴床,我有好東西給你看看。”宇文成思扯著被子的一角,小聲問:“什麽?”皇帝越發神秘起來:“明兒自然就知道了。”宇文成思忍不住,使勁兒拉扯著他:“哎呀,你告訴我好了,我要是好奇起來,今天晚上都睡不著了。”皇帝得意洋洋地說:“那你就好奇著,到了明兒自然知道。”

宇文成思氣鼓鼓地鼓起了腮幫子:“我不管,你要是不告訴我,今兒晚上咱們誰也別睡了。”皇帝故意逗弄她:“哎呀,我可是有三宮六院的人,你要是不讓我睡,我去別的妃子那兒。”逗弄宇文成思是有代價的,代價就是屁股上狠狠的一腳:“你若是去了,以後就不要來了。”

瞧著宇文成思的嬌嗔模樣,皇帝忽而心柔軟起來:“思兒,思兒,”

宇文成思聽出聲音不對,也不再與他嬉鬧,柔聲問:“怎麽了?”皇帝搖搖頭:“也沒有,就是想喚你一聲。”宇文成思擁著被子,整個人都紮進了皇帝的懷裏:“嗯,我在的,一直一直在陛下的身邊,我一直一直都會陪著你。”皇帝的聲音漸漸舒緩下來:“我知道,思兒,我知道。我本想著,明兒同你一起去看日出的。今天的時候我就料理完了所有的政事,本以為以後還有許多的機會陪你一起看日出,可是我也不知道,若是過了今天,以後還有沒有這樣的機會。思兒,我既知自己年壽難永,便更應當抓緊所有能與你在一起的時間都在一起。”

宇文成思忍不住又內疚起來,若不是她,皇帝這樣健壯的一個人,又怎麽會年壽難永呢?而他啊,這樣年輕的一個人,便已經不得不考慮生死了。

只是這一夜,皇帝睡得也並不安穩,夜裏又做了噩夢。他總是在夢裏想起以前的時候,那個時候他還是兄弟姐妹都在,七個人,和和氣氣地在一起玩耍。那個時候他扭傷了腳,還是廢太子勇背著他回去的。有時候又會夢到有人要殺他,等看清了臉,每一次都是先皇。

連禦醫都說,這是心病,無藥可醫。

大將軍府。榻上的美人瑟瑟發抖,宇文成都在桌邊枯坐了一夜,怎麽都不願意挪動到榻上去。這兩個人,瞧著就礙事兒。想了一夜,還是覺得應當面見天子,他每每想要靠近這兩個女子,只是楊玉兒總是會不自覺地浮現在他的眼前。事實證明:他做不到。若不是摯愛之人,連美色在前,都是一種痛苦。

宇文成思照例要賴床,三日一朝,皇帝今日本來就不必上朝,由著宇文成思賴著。不過後來天邊都已經泛起魚肚白的時候,皇帝知道不能再由著她了。三下五除二把宇文成思拉起來,皇帝推著她翻上太極殿的琉璃瓦。宇文成思伸出手來,想要拉皇帝一把,皇帝著急地說:“你趕緊上去看,就要日出了。”宇文成思回頭看時,正正好,一輪紅日躍出雲層,霎時間霞光萬丈,清風帶著涼意,叫人神清氣爽,回頭看時,皇帝扒著太極殿的瓦,正在對她微笑。雖說樣子有些狼狽,不過皇帝笑起來,酣暢舒心,就如同嗜甜的孩童終於吃到了糖。

宇文成思有些惋惜地嘆:“可惜你沒有看到。”皇帝抓著宇文成思的手,躍上了房頂:“你看到了和我看到了是一樣的,你看到了日出,我看到了你。其實我原本要看的,也就是你。”宇文成思甜甜地笑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以後,還會在一起看很多次日出。”

宇文成都終究是沒有找到太極殿裏來,因為剛剛一輪紅日躍出雲層的時候,他看見紅拂也在宮裏。她站在陽光裏,容色像雞蛋清一樣清透,她對著他笑,仿佛融化了朝陽,也融化了天上的雲,融化了這世間的一切,就如同,這世上,原本只有他們二人。

正午,宇文成思穿著男子的衣飾,闖了大將軍府。其實並非是要掩蓋她女子的身份,她的聲音尖尖的,喉嚨平平的,誰看不出來這是個女子?不過是為了行走方便罷了。她知道宇文成都不在,因為是她找了事端,將宇文成都留在了宮裏,才叫他不在的。

司馬欣很熱情地問:“婕妤稍候,想來大將軍也快回來了。”宇文成思淡淡地“嗯”了一聲,問:“陛下昨日給大將軍賞賜了美人,那兩個女子如今在哪裏?”司馬欣聽出話裏味道不對,宇文成思又來得突然,司馬欣一時間不敢輕易答話,只是訥訥站著。宇文成思柔聲道:“不要怕,我又不會吃了你,你只要告訴我,那兩個女子,如今被安置在哪裏?”

司馬欣一楞,神使鬼差地就開了口:“在西廂房裏。”

“很好,”宇文成思滿意地點點頭:“我要先進去辦事兒,麻煩你一會兒將我的儀仗迎進來。”雖說是“麻煩”,不過宇文成思的神情卻沒有一點點麻煩的意味。司馬欣只能應了,也不知今日是得罪的哪一路神仙,宇文成思竟然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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