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妃妾

當宇文成思悠悠轉醒的時候，已經很好幾天以後了。宮城之中已經由潘爽接管了。潘爽自然是皇帝的心腹，不過這兩年潘爽究竟身處什麽職位，人又去了哪裏，連宇文成都也不是很清楚。不過皇帝要兵行險著的時候，又是他出來護衛君王了。

宇文成思沒心情難過，而今最最緊要的事情當然就是皇帝，至於別的什麽，只能容後再議。武軍醫坐在宇文成思邊上，低頭沈默著。成思道：“你什麽時候被楚布收買了？他給了你什麽樣的好處？”“楚布從來沒有給卑職任何好處。”宇文成思恍惚，細細想看一瞬，才明白這句話之中包含著的意思。“你本來就是楚布的人？”

武軍醫不吭聲，算是回答。宇文成思來不及同他計較，只是道：“裏頭有長在九黎的東西，你好好同我說一說它是什麽樣的東西。”毒本身並不難解，可是就像武軍醫說的，宇文成思常年泡在毒藥裏面，她自己的血裏面就有劇毒。若在平時，各種毒性能達到一種相互制約的局面，倒也無妨。只是驟然引進了皇帝的體內，皇帝恐怕經受不住。

宇文成思引自己的血，叫人買了幾百只兔子，把血放進兔子的草料裏面，又嘗試著配出新的解藥，試圖克化皇帝身上的毒性。不過在給皇帝用藥之前，宇文成思須得用這些藥餵給兔子，看看它們的反應。不過形勢並不樂觀。如果宇文成思隨隨便便就能配得出這樣的解藥的話，她常年泡在毒藥裏面，早就被藥倒了。

宇文成思本來就失血過多，再這麽一折騰，身體更加承受不住，又連日地不睡覺，整個人看著憔悴了不少，渾然沒有了少女的靈動活潑。每耽擱一天，都是極大的風險，連續嘗試了好幾天之後，宇文成思果斷地決定采取折中的辦法，或許毒性不能根除，但是至少可以先化解掉一部分，等著先保住了性命，以後再想法子化解剩下那部分好了。

旁的人宇文成思不放心，藥都是武軍醫親自看著煎的，餵到皇帝嘴裏之前，宇文成思還要再仔細地檢查一遍。宇文成思眉頭一皺，發現事情並不簡單。味道不對。本來應該是苦澀的藥，此刻卻多了幾分腥甜。宇文成思問端藥的小廝：“你在路上可有遇見什麽人？”小廝仔細地想了想，道：“朱美人。不過奴十分小心，朱美人是連食盒蓋子都沒有打開呢。”

不知道朱貴兒用了什麽法子，定然是有東西在裏面了。宇文成思道：“你去找朱貴兒，就說我有事求她幫忙。”派走了小廝，宇文成思又聞聞藥的味道，忽而明白了這是什麽東西。人血。宇文成思突然就想起來先皇的皇後病重的時候，當時還是晉王的皇帝心裏著急，跑來問她古書方子裏面的人血是不是有用，她實在不忍皇帝心急如焚，於是騙他說有用。

想來這件事情朱貴兒也是知道的，不過她誆皇帝，朱貴兒卻是不知道的，原來以為有用，於是在路上故意攔截了送藥的小廝，把血加了進去。只是宇文成思想不明白，有這樣的想法，為什麽不明說，偏偏要用這樣的手段，還給她嚇了一跳。

朱貴兒就在附近她倒也很樂意見宇文成思一面。數月不見，美人風姿依舊，憔悴得不像個人的反倒是她宇文成思。宇文成思直截了當地說：“古書之中記載以人血入藥可以滋補的方子沒有用，你也不用費這個心思。”朱貴兒臉上泛起了紅暈：“你知道是我了？”

宇文成思頷首：“美人倒是對陛下情深義重，不惜損傷自己也要救陛下。”“只可惜沒有用，我聽說你找我，是有事要求我。”宇文成思低頭，瞧見尚未入口的藥，忽然激動起來：“朱美人，你幫了我大忙了！人血溫平，確實可以克化寒涼之氣啊！”朱貴兒一臉懵地看著宇文成思，不知道她在說些什麽，不過聽著宇文成思的意思，恐怕是皇帝有了見效，心裏也高興起來，只是弱弱地問：“那我......”

其實她不說，宇文成思也知道她要問什麽，淺淺地笑：“陛下在這深宮之中，也諸多不易。雖然他是天子，可是萬人之上，就是無人的孤獨。陛下被算計多少，恐怕他自己都不曉得，你難得的真心，已經是給陛下最好的禮物了。”朱貴兒感激地行禮：“我之前挑撥宇文氏與陛下的關系，不想你還肯如此幫我。只是中間有許多誤會，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日久見人心，我承了你的厚情，往後你定然能看見我的好意。”

宇文成思笑：“倒也不難猜，不過有的事情，我一個外人不太好說。你驟然失歡於陛下，除了我哥哥的挑撥，還是有其他原因的，想來你自己心裏也知道，要是有機會，能和陛下說清楚就好了。陛下不是心胸狹窄的人，有什麽誤會是解釋不清楚的呢？待陛下醒了，我會向陛下陳述你的好意。”

椒房殿。皇後臉色也不大好，瞧著沒有精神。不過就算是沒有精神，也依然是容貌絕美的女子，看著更叫人忍不住想憐惜。就如同雨後的花蕊，嬌弱，可憐。陳宣華淡淡地說：“臣妾聽說朱貴兒跑去見宇文成思了？”皇後嬌笑：“那是人家宇文成思願意見她。本宮可聽說她連自己的手腕都割了，要滴血給陛下呢。”“皇後娘娘，依臣妾的意思，現如今陛下尚未醒來，不如趁此機會，起兵覆陳啊。”

皇後冷道：“著什麽急！你看看現在是起兵的機會嗎？這幾天連早朝都停了，本宮聯絡的手裏稍微有些兵權的人如今都聯系不上，宮外有那個叫張揚的，宮裏有潘爽。我們這個時候動手，自尋死路。”看著陳宣華的臉上起了著急的神色，皇後不慌不忙地摘一朵菊花別再鬢上，神妃仙子，也不過如是了。薄唇微動，吐氣若蘭：“不是沒有動作，不過是時候未到而已。”

皇帝醒來的時候，宇文成思正瞪大了眼睛瞧著他。皇帝忽而覺得心情很好，一睜眼就能看見最喜歡的人，這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陛下覺得怎麽樣？”皇帝忍不住咧開嘴笑起來。宇文成思有一些困惑，不應該啊，難道是什麽藥沒有控制好劑量，把皇帝治成一個傻子了？

“陛下？”

“沒事兒，就是腦袋有點暈乎。”

人沒傻就好。宇文成思終於稍稍松了一口氣，不過繼而又歉疚地說：“陛下，臣實在無能，還是會留下嚴重的後遺癥來。陛下舍了性命來救臣，這樣的恩情，臣實在難以報答。以後陛下恐怕要忌口了，吃食分外小心，本來不致命的毒吃下去，在陛下跟前可能就致命了。還有，陛下難免體虛，恐怕壽數不能像普通人一樣長久......”

“沒事兒，”皇帝不在意地笑，“本來朕也沒打算日日吃毒藥，至於體虛，都做皇帝了，自然不必事必躬親。至於壽數，壽數自有天定，有的人活到十九，每一天都很高興，可是有的人活到九十九，每一天都不高興。如果是朕來選，朕寧願只活到十九，也要天天高興。”

“陛下不要胡說。臣再想一想法子，終究能夠彌補一些的。”皇帝眉眼盈盈，看著宇文成思笑，不過幾天的功夫，宇文成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弱。寫的每一個方子，煎的每一副藥，都是在煎熬宇文成思的心血。皇帝忍不住有些心疼：“你怎麽樣？”宇文成思笑：“劫後餘生，旁的事情都不要緊了。”“說實話。”皇帝發問，成思只好老老實實地回答：“臣用了十分寒涼的藥，以後在子嗣上恐怕難以指望，不過也不一定，這種事情還是要看機緣的。臣想著叫武軍醫好好調理著，或許還有轉機吧，臣也不知道。”

“旁的呢？”宇文成思笑：“無事。”皇帝終於放下心來：“你這一向憔悴多了，可要好好養著。”宇文成思問：“陛下餓嗎？臣叫人給陛下弄一點吃的吧？”皇帝雖然醒了，手上還是沒有力氣，費力地抓住宇文成思：“算了，這些事情叫趙明去弄就好了，你坐在朕邊上，陪朕說一會兒話。”宇文成思苦笑：“那怕是不行，陛下還要喝藥，陛下先把藥喝了，臣陪陛下說話。”

皇帝道：“你餵我。”這一回宇文成思卻沒有揪著稱謂的事情再勸諫，只是翻了個白眼：“陛下年高幾何啊？還要人餵。臣倒是無所謂，不過一口一口地餵，陛下嘴裏要苦好久，捏著鼻子灌下去，一下子就不苦了，陛下自己選吧。”那還是只苦一下好了。喝下去，果然還是苦得舌頭發麻。

皇帝忍不住吐槽：“這藥一喝就知道方子是你寫的，每一回都這麽苦。”宇文成思變戲法一樣拿出一個蜜餞果子遞給皇帝，皇帝笑嘻嘻地接過來，果然還是甜。“真是難為你費心準備。”宇文成思咳了一聲，甩給了趙明：“趙都監預備的。”趙明笑得臉上的褶子都出來了：“是，不過是小將軍吩咐臣預備的。”宇文成思哼哼唧唧了兩聲，把趙明推了出去。

皇帝忽而有些慌神，問：“你要說什麽？”宇文成思看著他，眼睛清澈得像一汪泉水：“陛下，不知道陛下從前的話還是不是作數，可是臣改主意了。”皇帝有些慌張地問：“你說的是什麽？”“陛下，我想做你的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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