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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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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天

天剛蒙蒙亮,窗外的鳥兒早已經起床,正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李蘇呀被手機鈴聲吵醒,瞇眼一看,原來是諸葛知了發來的信息。

“你醒了嗎?”,諸葛知了的信息內容很直白簡短。

李蘇呀在床上稍微翻了個身,大腦感受到全身一陣酸痛,像是跑了五千米長跑,再加上20公裏遠足、打了一下午羽毛球、做了一千個俯臥撐……總之,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像是被錘煉過千萬次一樣難受。

“我像是被人打了一頓,腰酸腿軟,渾身疼得難受。”,諸葛知了又一條信息發來。

李蘇呀回覆:“我也是。”

“這就是情侶之間的默契吧。”

李蘇呀沒有接茬,轉移了話題:“我們昨天幹了啥?”

“昨天去你奶奶家也沒做什麽,玩到下午我們才回家,我之後就在家裏看電視了,你呢?”

李蘇呀說:“我和你差不多……我們不會是得了什麽傳染病吧,不然也解釋不了啊。”

“你別想多了,可能就是累著了,我倆這身強體壯的,哪能隨隨便便就染個什麽病。”

李蘇呀已經艱難地從床上爬了起來,回覆道:“我已經起來了。”

“我現在已經準備好出門了,你想看看我今天的穿搭嗎?”

李蘇呀立馬回覆了個:“不想。”

諸葛知了發了一張自拍過來,他作出一副鬼臉,伸著舌頭,穿著一件黑色T恤和一條黑色短褲,活像個黑無常。

“今天是七夕節你知道嗎?”,諸葛知了又發來一條信息。

李蘇呀回覆:“知道啊,怎麽了。”

“我想跟你過七夕。”

“七夕又不是情人節,別瞎過。”

“可是我就是想跟你待在一起。”

李蘇呀已經洗漱完,換好了衣裳,簡單穿了一件淺藍色短袖襯衫,和一條米色短褲,鞋子就隨便搭配了一雙普通帆布鞋,拍了張照片給諸葛知了發了過去。

“我現在就來找你。”,諸葛知了看了照片立即發來一條信息。

李蘇呀回覆說:“還是就在商場見吧,大早上就已經三十多度了,你別來回跑。”

“我馬上出門,那我在商場門口等你。”

李蘇呀收拾好床鋪,整理了一番,走出大門後,只見屋外雲霧繚繞,能見度都不超過半米,李蘇呀早上起床時,窗外明明是艷陽高照、萬裏無雲的天氣,怎麽突然降下這麽厚的霧氣。李蘇呀有些不解,都已經出太陽了,怎麽還會有霧呢,他擡起頭一看,天上找不到太陽的影蹤,可是四周還是非常亮,亮得刺眼,而且這霧,並不像平常的霧,它不像是由水汽凝結而成,也沒有煙霧那般嗆鼻刺眼,它輕飄飄,很柔和,吸進肺裏感覺很清爽,似乎還有使身體放松下來的功效。

李蘇呀循著記憶中的路線在霧中慢慢地走著,但是越走越不對勁,地面沒有了柏油路的樣子,而是由磚塊鋪設而成,路邊的路標還有些建築都已經消失了,這條路李蘇呀既感覺熟悉,又覺得陌生。

一個黑影突然沖出和李蘇呀撞在一起,李蘇呀被撞倒在地。

“蘇呀,你沒事吧?”

李蘇呀擡頭一看發現是諸葛知了,心裏的不安即刻消散。

李蘇呀被扶了起來,他摸著諸葛知了的手問:“你怎麽在這裏?”

“我也不知道,我一出門就好大的霧,我轉了半天,我以為我見不到你了,急死我了。”

李蘇呀感受到諸葛知了溫暖的體溫,為了驗證自己內心的想法,他朝諸葛知了手臂上用力地掐了一下。

諸葛知了疼得皺起眉頭:“蘇呀,你幹什麽,好痛啊。”

“沒事,看來我不是在做夢。”

“……”

諸葛知了環顧四周皆為白色的霧氣,打開手機想靠導航找到正確的路線,可是手機顯示無信號,兩人像無頭蒼蠅一樣不知道如何是好。

諸葛知了提議說:“我們四處走走吧,說不定能找到方向呢。”

李蘇呀顯然沒有其他的方法,諸葛知了牽著李蘇呀的手,在霧中不緊不慢的前行著。

“大清早出來壓馬路,也挺好玩的哈。”,諸葛知了攬著李蘇呀的腰,並排走著。

“哪裏好玩了,什麽都看不清,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怎麽奇怪了?”

李蘇呀分析說:“如果只是普通的霧,再怎麽濃,周圍一米以內起碼是能看得清的吧,還有,你沒覺得你一路走來,你腳下的路,還有周邊的房子、指示牌所有你熟悉的東西全都消失了嗎?”

“你這麽一說,好像是的耶。”

李蘇呀停下來,一臉嚴峻地說:“我覺得我們已經不在原來的世界裏了,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或者是一個人為制造出來的空間裏,這裏的一切都是有人故意為之的。”

“另外一個世界?”

“應該是從我們出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掉進了別人設下的局裏,要是沒猜錯的話,我們兩家的大門就是進入這個世界的窗口。”

諸葛知了笑著說:“我們就是兩個普通人,誰這麽處心積慮想要關照我們?”

“外星人,自從那天之後,我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有時候我總是想不起上一秒我做過什麽,我似乎失去了很多段記憶。”

“我好像也是這樣,我還以為是我記性變差了呢。”

李蘇呀在原地躊躇著,不知道往哪個方向前進。

諸葛知了說:“那我們只要找到你家或者我家,不就能出去了嗎?”

“可是現在我們什麽都看不見,根本找不到回去的路線。”

話音未落,兩人前方的霧氣消散開來,辟出一條道路,路面由青石板鋪成,鑲嵌得嚴絲合縫;路兩旁有著無數根並排站立的藍色石柱,柱子上雕刻著各色花樣,每根柱子的花紋都不盡相同,兩人眺望著路的盡頭,這條道路很遠,遠到看不見的終點。

李蘇呀走近石柱觀察著上面的花紋,思索著說:“看來是想指引我們。”

“蘇呀,我感覺會有危險?”

“現在也只能走這條路了,不然我們永遠也走不出這座白霧迷宮,看看他們想玩什麽花樣。”

諸葛知了緊握著李蘇呀的手,走在李蘇呀身前,李蘇呀心中生出了勇氣,不管前方是何種境況,只要有諸葛知了在身旁,那就什麽都不用擔心。

兩人走了將近一個小時,走得腳掌愈發酸疼,心裏也漸漸沒了底氣,這漫漫長路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個頭。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諸葛知了突然指著前方說:“蘇呀,你看那是什麽?”

遠方路的盡頭有個小建築物,但是離得太遠,不知道是什麽模樣。

李蘇呀牽著諸葛知了的手跑了起來:“應該就是那裏了,我們快點走。”

兩人跑得氣喘籲籲,終於到了目的地。兩人擡頭看去,一座高大的牌樓矗立在面前,牌樓匾額上寫著四個大字——太真幻境。

一位金發碧眼的女人從霧中徐徐飄出,她穿著一身潔白的真絲長裙,裙上繡著散發出彩虹光芒的蝴蝶紋路;及腰的金色長發絲滑垂下,頭頂帶著一個枯樹枝編制成的花環,高挺的鼻梁像一座山峰,深邃的眼窩裏鑲嵌著碧綠色的眼珠,白皙的皮膚和李蘇呀相差無幾,李蘇呀仔細地往她身後看了好幾遍,確定她沒有長翅膀,這才松了口氣,原來自己不是上了天堂。

“你是誰?”,李蘇呀小聲問道。

女人莞爾一笑,說:“我乃是西方食骨天之上,飲血海之中,太真幻境警世仙姑是也,專司人間恩怨愛憎,苦仇血債執事。”

諸葛知了鞠了個躬,說:“仙姑您好,您能不能放我們出去,我們無意闖入這個世界,也無心留在這裏,我們現在非常想回家,您能送我們一程嗎?”

警世仙姑笑道:“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現在。”

李蘇呀說:“那怎麽樣才能放我們出去?”

警世仙姑揮動著手掌,說:“近來人間戾氣深重,大有愈演愈烈之勢,我受人所托,帶你二人目覽這世間百態,了悟萬象本理,爾等日後也好堅守純真之志,以免心雜意亂,禍害人間。”

李蘇呀問道:“那個人是誰?”

仙姑搖頭說:“現在時機未到,爾等日後自會相見。”

諸葛知了說:“那我們現在要做些什麽呢?”

李蘇呀說:“您剛剛說帶我們游歷世間,結束之後是不是便會放我們走?”

警世仙姑點點頭,說:“凡人難免被七情六欲所禁錮,這世間諸事皆是由情起,由欲落,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警世仙姑手臂一揮,霧氣將三人團團圍住,不一會白霧又被吹散,此時已轉換了空間,方才還矗立在一邊的牌樓已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各樣的門。門的材質顏色大小各有不同,它們還會四處移動,警世仙姑帶領著李蘇呀諸葛知了二人站在群門陣的正中間,數不清的門將他們三人圍在裏面。

警世仙姑揮了一下手,一道很破舊的木質門移動到三人面前,仙姑指著門說:“這道門名叫傲慢,收錄著人間一些眼高於頂之人的精魂,爾等可進去一睹其姿態。”

諸葛知了問道:“這裏面沒有危險吧?”

警世仙姑搖頭笑道:“爾等放心,我會跟在你們身後。”

兩人安下心來,諸葛知了牽著李蘇呀的手,緩慢地打開門,一道白光射出,兩人被光閃得閉上了眼睛。再次睜眼時,兩人發現自己身處在一間大學宿舍裏,警世仙姑如她所說,跟在兩人身後。

諸葛知了走到警世仙姑身旁,小聲地說:“這裏怎麽沒有人啊?”

仙姑笑道:“你不用如此拘謹,他們看不到也聽不到。”

仙姑手一揮,寢室裏立馬變出了三個人,一個躺在上鋪玩著手機,下鋪一個人盤坐在床上看書,還有一個人坐在凳子上,雙腿翹上桌面,他只穿了一條內褲,估計是剛吃完飯,此時正剔著牙,他身旁的音響放著嘈雜的音樂,在下鋪床上看書的那個人表情有些不耐煩。

下鋪的人有些生氣地說:“你能不能把音響關了。”

上鋪聽到動靜,只斜了一眼看了看,隨後又若無其事地玩著手機。

坐在凳子上的內褲男瞥了下鋪的人一眼,說:“這宿舍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說關就關?”

下鋪提高嗓音說:“你影響到我看書了!”

內褲男輕蔑地笑著說:“就你一個農村人能讀上大學已經是祖上積德了,看那麽多書,做那麽多題有什麽用?現在這個社會都是需要關系的,你有嗎?”

下鋪下床站在內褲男面前,罵道:“你不過是運氣好生在了城市裏,你拽什麽?你除了靠你爸靠你媽,你自己有什麽本事?”

內褲男笑道:“我能有個可以依靠的父母,就是我的本事,就你一直想考的那個劇院,只要我爸爸一句話,我就能進去你信不信?”

下鋪男氣的喘著粗氣滿臉通紅。

內褲男笑得更加張狂,又說道:“對我來說一句話的事兒,你呢?要沒日沒夜地看書,做題,和幾千幾萬個人爭那麽幾個為數不多的名額,最後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不要再異想天開了,你做再多的題,都比不上我爸爸的一句話有用!”

下鋪男積蓄著怒火。

內褲男嘲諷著說:“農村人嘛,讀個大學就行了,回老家找個幾千塊錢的工作,要麽去繼承家業種種田,做個農民,然後相親娶個媳婦,普普通通一輩子,這不就是你們這類人的歸宿嗎?你以為你們這些睜眼瞎生的孩子能出頭?電視上面隨便說說而已,不過是在安撫你們這些農二代,農三代,農百代,讓你們以為自己能翻身成為城裏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做這種不切實際的白日夢了,趁早滾回去種田吧!”

下鋪男一拳打在內褲男的臉上,隨後兩人纏鬥在一起,上鋪男始終躺在床上玩手機,從頭到尾只有眼睛稍微動了一下。

警世仙姑帶著二人走出傲慢之門,兩人表情有些凝重,因為他們也是出生在一個小鎮上,或多或少也感受到一些人的歧視。

仙姑笑道:“這就承受不住了?爾等日後還要經歷許多風浪,眼前這點委屈還是及早消化為好。”

諸葛知了將李蘇呀攬在懷裏,給他加油鼓勁,隨後對仙姑說:“我們沒事,請您繼續吧。”

警世仙姑微微頷首,隨即又召喚一道門來,此門很是奇特,竟是一個玻璃制的雙開自動門,三人站在門前,玻璃門自動向兩邊移開。

仙姑介紹著說:“這門名曰貪婪,門內皆是一些貪心不足的精魂。”

門後是一片夜景,門中間只有一條大馬路,路旁亮著一盞盞昏黃的路燈,再往遠處看去,聳立著一座座高樓大廈,即使現在已是深夜,但是高樓上依舊燈火通明,很是壯觀。

李蘇呀問道:“那些大樓是住房嗎?”

警世仙姑說:“非也,那些都是一些公共寫字樓。”

諸葛知了說:“那裏面真的有人嗎?”

仙姑點頭說道:“當然有了,那些人都在加班,你們沒看到燈光都亮著嗎?”

三人走在馬路上已經走了一段路程,李蘇呀不解:“我們要去哪?這裏也沒有人啊?”

仙姑擡起頭說:“你看上面。”

李蘇呀和諸葛知了一齊擡頭,卻被嚇了一跳,每根路燈上都吊著一個人,他們全都是西裝革履,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繩子圈住他們的脖子,將他們吊在上面,可是那些人仍然活著,臉上眉飛色舞地在說些什麽。

諸葛知了嚇得不輕,問道:“仙姑,那些人都是鬼嗎?”

警世仙姑說:“非也,他們是資本家。”

李蘇呀說:“那他們為什麽會被吊在路燈上?”

仙姑正色道:“因為貪婪。”

路燈上吊著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搓著手,諂笑著說:“年輕人,你還在找工作嗎?我們公司正好在招人,朝九晚五,彈性工作時間,自願加班,入職就交五險一金……”

對面路燈上一個畫著濃妝,打扮精致的中年女人說:“年輕人,還是來我們公司吧,他說的我們公司都能滿足,我們公司福利完善,每月會有一次評優活動,業績月度前三就能享受出國游;晉升機制非常靈活,每季度評選一次,季度前三就能升職加薪,並且享受一天帶薪休假……”

又有一根路燈上的資本家發話:“他們說的,我們公司給雙倍,而且我們公司還有一個福利,只要做滿三年,就可以給員工讓渡0.0035%的股份,而你再也不是公司的員工,而是尊貴的股東,平時不僅能拿工資,年底還能一起分紅……”

路燈上的資本們紛紛嚷嚷著自己公司的福利待遇,吵得三人加快了腳步。三人離開了那群聒噪的資本家,本以為可以安靜會,可是路燈上突然傳來一聲呵斥,將李蘇呀又嚇了一跳。

“你怎麽現在才來上班?你知道你遲到了多久嗎,你遲到了整整一分鐘,你已經算曠工了你知道嗎?扣錢!”

“什麽?下班?你今天業績打得這麽低,全小組墊底,你還好意思下班?”

“彈性工作時間嘛,公司雖然說五點半正常下班,但是咱們做銷售的,加班是常態了,你要克服。”

“為什麽別人能坐在這裏加班加到十點、十一點?而你一到下班點東西全都收拾好了?你業績完成了嗎?公司給了你們舒適的環境,你們就應該拿出全部的熱情回報給公司,你要對得起公司對你的培養!”

“從今天起,上衛生間不論大小號,時間只允許在一分鐘以內!超時扣錢!”

“上班不允許玩手機,更不允許打電話,一經發現,扣錢!”

“你回覆消息怎麽這麽慢,以後超過一分鐘未回覆扣錢!”

“這個月公司業務非常多,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今天辛苦大家了,現在大家先回去休息一下,早上四點過來上班,大家辛苦一下,為了公司!”

“今天休息?休息怎麽了?我作為老板不也在休息日工作嗎?我以身作則努力奮鬥,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太安逸了,不要想著躺平,全國人都躺平了,國家經濟還怎麽發展,世界還怎麽運行?太自私了!”

“公司以後實行大小周,這周呢是大周,但是因為這個星期業務繁忙,還是要加一天班。”

“公司是不會主動辭退人的,對於公司來說,你們是公司的一份子,公司永遠把你們當成家人,辭退多難聽啊,你自己提離職吧。”

“什麽?你以為我開這麽大的公司真的是為了那點辭退補償金才讓你自己提離職?你也不想想,公司栽培你這麽多年,花了多少心血和財力,你不懂得知恩圖報就算了,還倒打一耙,真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警世仙姑將二人帶出門內世界,李蘇呀捂著耳朵,一副大難不死的樣子:“好可怕,再過幾年我就畢業了,到時候找工作……”

諸葛知了安慰說:“沒事,不是所有公司都是那樣的,再說了還有我呢。”

警世仙姑又召喚來一扇裝扮得十分貴氣,鑲嵌著各色寶石,門上還掛了一尊皇冠,實際上卻是幾塊朽木拼接在一起,木板上蛀滿了蟲眼的破門。

警世仙姑說:“此門名為色·欲,這道門比較特殊,它是由世人共同打造而成。”

李蘇呀站在門口有些猶豫,可是卻被諸葛知了一把拉了進去。

門內黑壓壓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並且很靜,靜得可怕,李蘇呀挽著諸葛知了的臂膀,兩人小心翼翼地走著。

突然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竄到三人面前,一束光打在她的頭頂,照出她的模樣,李蘇呀和諸葛知了這才看清這個女人的樣子,她穿著一件沾滿了泥土的破衣衫,頭發雜亂得像一塊舊漁網,她渾身散發出難聞的臭味,她臉上的表情一會猙獰,一會哀傷,一會又瘋瘋癲癲……她沒有牙齒,嘴巴裏空落落,他的手腕上腳踝上都纏著一根粗壯的鐵鏈,她每動一次,鐵鏈碰撞在一起就會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

四周的燈光依次亮起,每個燈光下都有個女人被鐵鏈所挾制,她們有的舉止怪異,衣衫襤褸,連話都說不清;她們有的精明幹練,行事雷厲風行;有的衣著華麗,珠光寶氣,一舉一動盡顯優雅;有的天真可愛,有的懵懂無知,活潑開朗;有的樸實勤勞,任勞任怨;有的忍氣吞聲,默默付出;有的扯著鎖鏈嘶吼,臉上寫滿了不甘;有的跪著向鎖鏈乞求,有的將鎖鏈纏繞在自己身上甘之如飴;有的眼神早已麻木……她們神態各異,但是都有一個共同點,她們都被一條條鐵鏈給鎖住了。

警世仙姑將二人帶出門內世界,她問道:“爾等是否無法體會這道門內的含義?”

李蘇呀點點頭說:“我不理解她們為什麽會被鐵鏈困住,有些人看起來明明是有能力掙脫的。”

諸葛知了歪著頭說:“我不太懂她們有一些人反倒很享受被鐵鏈困住的樣子。”

警世仙姑淡淡地說:“因為爾等是男人,所以不理解,即使是一根棉線都能將那些女人給困住。看起來有掙脫的力量,並不代表她有掙脫的勇氣,她們被約束久了,對鐵鏈產生了依賴,離了鐵鏈之後反倒無法生存。表面上困住她們的是一根根鐵鏈,可是還有無數雙隱形的手將她們按在世人安排好的位置上。”

李蘇呀和諸葛知了兩人表情似懂非懂。

警世仙姑搖頭笑道說:“爾等不懂,無妨,但爾等只需記住尊重二字即可。”

警世仙姑玉手一揮,這次召喚來的門比較特別,是一道黑色小汽車的車門,三人須得彎腰才能走進去。

警世仙姑說:“這道門名暴怒,此門內或許有些驚險,爾等可要做好心理準備。”

三人擠在後座,這輛車看起來有些年頭,車內的陳設都已老舊,車內是一對夫妻,駕駛座上是一個中年男人,他光著上半身,單手放在方向盤上,身上隱約有些酒氣;副駕駛坐著一個中年女人,看起來很害怕的樣子,估計是害怕坐車。

後方一輛嶄新的寶馬車突然加速抄到車前,兩輛車差點蹭到,駕駛座上的男人暴怒不已,腳踩油門沖到寶馬車邊,與它並排前行。男人按下車窗,朝著寶馬車主破口大罵,副駕駛的女人嚇得連連驚嚎,哀求著男人看路,註意安全。男人怒氣難消,罵得進入忘我的狀態,寶馬車提速離去,男人的車在速度上比不過那輛寶馬車,這讓他心中的怒火更加猛烈,於是全都發洩到副駕駛的女人身上,女人默默承受著男人的怒火,似乎已經習慣了。

路邊一群小孩在打鬧,其中一個十歲大的小男孩突然跑到路中間,駕駛座上的男人正在側頭罵著副駕駛上的女人,沒有註意到那個男孩,巨大的撞擊聲響起,小男孩被車撞飛,墜地身亡。

男人緊急踩下了剎車,車上所有人被嚇得面無表情,只有警世仙姑一臉雲淡風輕,李蘇呀緊緊抓住身旁的諸葛知了,驚魂未定的兩人都不敢探出頭查看情況。

男人停留了一會,而後又踩動油門,極速離開事發地。

女人渾身顫抖,面色雪白。

不一會兒,車後響起了警鳴聲,男人猛打方向盤,將車子拐進了一條林間小路。

男人跑下車,打開副駕駛的車門,將女人拉下車,塞到駕駛座上,而他則坐到了副駕駛座。

男人用手指著女人說:“待會交警來了,你就說是你開的車,聽到沒!”

女人哆嗦著說:“我……我沒……駕照。”

男人大聲吼道:“我是肇事逃逸,是要坐牢的,我要是進去了,你下輩子就等著餓死吧你。”

女人被嚇哭:“那……我是不是……也要坐牢……”

男人掐著女人的脖子惡狠狠地說:“待會交警來了,你要是不說車是你開的,你就等著給你爸爸收屍!”

警世仙姑將二人帶出,兩人的臉色仍舊有些難看,看來是被嚇得還沒回過神來。

諸葛知了將李蘇呀抱在懷裏,安撫著他。

又一扇門被召喚到面前,是一道不銹鋼的防盜門,警世仙姑未等二人調整好情緒,直接將他們帶進了門內世界

警世仙姑說:“此門名叫懶惰,爾等可要仔細分辨孰懶孰勤。”

這次的地方看起來安全多了,是一家普普通通的住房,廚房內一個女人在做著飯,做完飯後又去洗衣服,然後將家裏各處打掃了一遍,掃完又用拖把拖了兩遍,事情做完已經到了中午。女人有些疲倦,倒在沙發上睡了一覺,開門聲響起,進來一位老太太,老太太看見女人躺在沙發上有些不悅。

老太太搖醒沈睡的女人,訓斥道:“家裏來人了都不知道,要是進賊了怎麽辦?”

女人揉著眼睛說:“媽你什麽時候來的。”

老太太在家中四處檢查著,打開洗衣機一看,“啪”的一聲,老太太將洗衣機蓋重重關上。

“你一天天在家裏什麽都不幹,衣服洗完了也不曬,我兒子每天在外面辛辛苦苦賺錢,你在家裏懶成這副樣子,賺不到錢就把家裏收拾好,這些衣服你是指望我兒子來幫你曬?他天天加班本來就很累了,你還一點都不幫他分擔分擔,真是娶了個好媳婦!”

女人不發一言,將洗衣機內洗好的衣服曬到陽臺上。

“陽臺上全是灰也不擦,沙發上面被罩都坐黑了也不洗,你一天天在家裏都忙什麽?”

女人將陽臺打掃幹凈,扯下沙發上的被罩放進洗衣機裏清洗。

老太太一會讓女人做這,一會讓她做那,忙活了一下午,天色都黑了,李蘇呀和諸葛知了看著女人忙碌的樣子都替她感到疲累。

開門聲響起,走進來一個男人,老太太讓男人坐下吃飯,這頓飯也是女人忙活了半天才做好的。

男人吃著飯,突然問起:“我早上說的那件襯衫你幫我熨了沒有,我明天開會要穿的。”

女人一臉慚色說:“我忙忘記了。”

老太太將筷子摔在桌面上,說道:“你忙個什麽,我今天過來就看見你睡在沙發上,我進來半天你都沒發現家裏來人了,衣服洗好了也不曬,陽臺全是灰也不掃,醋沒了也不去買,我兒子早上交代你熨件衣服也不放在心上,我看你就是懶。”

男人臉上也有些怒氣:“你現在還不去熨,你讓我明天光著膀子去開會?”

女人放下碗筷走進了臥室。

警世仙姑將二人帶出門內的世界,李蘇呀為女人抱不平,說:“她明明從早到晚都在幹活,只是忘記了一兩件事而已,她老公和婆婆憑什麽這麽苛待她,自己不會去做嗎?”

諸葛知了也憤憤不平地說:“懶的是她老公和婆婆吧”

警世仙姑笑了笑,沒有言語,她再次揮動手臂,召喚來一道粉色的木質門,仙姑說:“此門名為暴食。”

門內是一間臥室,墻面上貼滿了明星海報,床邊放置著三個玻璃櫃,櫃裏陳設著形狀各異的明星周邊,床上堆滿了印刷著各種明星頭像的抱枕玩偶,一個瘦骨嶙峋的小女孩坐在地毯上,面前的平板電腦上正播放著歌曲MV。

諸葛知了看著瘦弱的小女孩有些不解:“這道門不是暴食嗎,可是她都瘦成皮包骨了。”

警世仙姑含笑不語,示意二人繼續看下去。

女孩學著MV裏的舞蹈動作,可是她虛弱得都擡不起手臂,女孩嘴裏喊著:“……我愛你,我要和你一樣瘦出A4腰、筷子腿、直角肩……”

女孩子打開身邊的一個塑料盒,從盒裏拿出十幾罐藥品,有營養品、維生素,減肥藥、美白藥……女孩將一堆藥倒在一起,小藥丸堆成了一座小金字塔,女孩沒有絲毫猶豫,張嘴將那些藥丸通通吞下,隨後又繼續學著MV裏面的舞蹈動作扭動著身體。

警世仙姑將二人帶出暴食之門,李蘇呀臉色有些無奈。

警世仙姑問道:“爾等有什麽看法?”

李蘇呀說:“我曾經胖過,後來因為周圍人的眼光下定決心減肥,我也追過星,也向往那些明星姣好的容貌和精致的身材,只是我知道要點到為止,可惜有些人不明白,尤其是一些小孩,他們盲目追崇著最新潮的說法,但是卻沒有能力分辨是否適合自己。”

警世仙姑說:“你體會到的只是這道門內帶給你的感受,這世間暴食者又豈止這一類?”

諸葛知了說:“那還有什麽呢?”

警世仙姑笑道:“這些門分了許許多多的類別,但是歸根結底只有一個字,就是欲,人有了欲望就會做出行動,那些人的行為可能是合情合理的,也可能是不該做的。欲望本不分是非對錯,只是由欲望而起的那些行為會受到各方面的轄制,行為過於出格,難免會受到規則的懲罰。”

諸葛知了說:“可是沒有人能做到無欲無求。”

警世仙姑笑了笑,隨即召喚來一道門,這道門也比較奇特,它只有一個門框,門框內懸掛著灰色的布簾,布簾只遮住門框的一半,門框下面看不到裏面的環境,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光芒。

警世仙姑說:“這是最後一道門,名曰嫉妒。”

門內是一個男士衛生間,隔間有三道門是關起來的,顯示裏面有人。

B隔間內一個男人說:“你們看那個誰的朋友圈沒有。”

C隔間的男人問:“怎麽了?”

D隔間的男人說:“那個誰買彩票中了一千萬!”

C隔間的人驚呼:“真的假的?”

B隔間的人說:“真的,他親口跟我說的,還拍了照片,好多個零。”

D隔間的人說:“我要是中了一千萬我立馬辭職。”

B隔間的人說:“你們也別太羨慕,你以為是他運氣好?”

C隔間的人問:“怎麽說?”

B隔間的人說:“他家拆遷戶,去年辭了職就天天在家裏玩,後來開始買彩票,一天要花幾千塊錢在彩票上,我們能比嗎?這個獎都是用錢堆出來的。”

D隔間的人說:“我還聽說他家本來不在拆遷的名額裏的,是托了關系才有的名額。”

B隔間的人說:“對,據說他家有個親戚是個大官,以前我跟他一塊上班的時候,就看他花錢大手大腳,特別猖狂。”

D隔間的人說:“他最近還談了個女朋友,天天發朋友圈炫耀,我看他女朋友一副風塵樣,也不知道是在哪裏找的。”

B隔間的人說:“人家是大款了現在,誰不想傍啊,說不定是哪個KTV的公主呢。”

B隔間和D隔間的人一起笑了起來。

C隔間的人半開玩笑著說:“你們是不是在嫉妒他呀。”

B隔間的人立馬反駁道:“嫉妒他?我白手起家,自力更生,不比他只會靠父母、靠關系來得光明磊落。”

D隔間的人附和道:“他除了運氣好點,他還有什麽,長得一副挫樣,學歷也不高,真是祖墳冒青煙了,走了狗屎運。”

C隔間的人說:“你們別生氣嘛,我就開個玩笑,再說了,嫉妒都是女字旁,跟咱們男人有什麽關系。”

B隔間的人說:“咱們男子漢心胸寬廣,滿身的陽剛之氣,怎麽會跟個女人一樣小肚雞腸呢。”

警世仙姑帶領二人走出門內世界,李蘇呀和諸葛知了全程捂著鼻子,出來之後才大呼一口氣。

李蘇呀說:“那些人都是一丘之貉,明明心裏酸得很,嘴上卻死不承認。”

諸葛知了說:“我看那裏面沒有人,只有三只蒼蠅。”

警世仙姑笑道:“爾等心中有自己的判斷就好,不枉我帶你們游歷一番。”

李蘇呀有些不舍得:“結束了嗎?”

警世仙姑說:“我今日帶你二人觀覽世間百態,洞悉千面人心,現爾等有了辨識之力,我也能功成身退,此案圓滿,我也可去銷案了。”

諸葛知了說:“那我們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警世仙姑含笑說:“隨我來。”

二人跟隨著警世仙姑走到一座殿閣裏,殿內掛滿了白色紗簾,微風吹過,紗簾隨風擺動,空氣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聞著很舒服,二人突然有一股想睡覺的沖動。

警世仙姑拉開一道雲紋床簾說:“爾等可先在此休息,稍後我再將你二人帶出太真幻境。”

李蘇呀不明所以:“為什麽等我們休息之後才帶我們出去,現在就出去不行嗎?”

警世仙姑微笑著消失在簾布之中,留下李蘇呀和諸葛知了二人一臉迷惑。

諸葛知了拉著李蘇呀躺在了床上,他將頭放在李蘇呀胸口,閉上眼說:“神仙嘛說話都是喜歡說得含含糊糊的,她讓我們睡覺,那我們就睡一覺唄。”

李蘇呀強撐著困意,說:“你的心真大。”

兩人不一會就睡死過去,警世仙姑又折返回來,瞧了他們一眼,手中捏了一個法訣,躺在床上的兩人消失在一陣光亮之中。

李蘇呀再次醒來時已是中午,他對太真幻境的記憶還殘留了一絲,他立即撥通了諸葛知了的電話。

電話那頭,諸葛知了慵懶地說:“蘇呀,怎麽了。”

李蘇呀著急地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剛剛在一個……好像是在天上……的一個夢?”

“天上?什麽天上?”

李蘇呀努力回憶著:“我也記不太清了,很真實的夢,我剛剛還記得一點,現在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蘇呀你睡迷糊了吧。”

“我可能是把夢和現實弄混了吧。”

“那你夢裏有我嗎?”

“有啊,不然我給你打電話幹嘛。”

電話那頭諸葛知了喊了起來:“蘇呀,你夢見我啦!”

李蘇呀將手機拿得遠遠的,耳膜都要被他給震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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