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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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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三回裏這樣描述迎春的,”肌膚微豐,合中身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溫柔沈默,觀之可親”,但天生乏才。寫詩詩意平平,猜謎猜不中,可見是四春中才情最不出眾的一位。

比起死了的元春,遠嫁的探春,出家的惜春,她的結局是悲慘的,她的父親賈赦欠了孫家五千兩銀子還不出,就把她嫁給孫家,實際上是拿她抵債。出嫁不久,她就被孫紹祖虐待而死。

有人評論,迎春的悲劇是賈赦造成的,如果賈赦殘存一絲的父女之心,就不會拿著親女抵債,把親女推入了狼窩。那時候賈家雖然已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只剩下表面上的風光,但是賈家開國封爵傳了幾代,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怎麽可能說沒就沒了。

說句不好聽的,你就是背著人把屋裏的擺設用的古玩,墻上掛得字畫偷著拿去典當,也能換回幾千兩的銀子,除非賈赦的屋裏真的是沒有好東西了。

也有人替迎春打抱不平,賈母厭惡賈赦的人品,順帶著對長房的幾個庶出孩子的婚事不上心,由著賈赦和邢夫人做主給迎春定了人家。其實,這還真的是冤枉了史太君。

迎春的婚事當然是由她的親爹和嫡母出頭,史太君即使心疼孫女,不願意這門親事也不好越過她的老子,如果史太君逼著賈赦退了這門親,迎春連名聲都給毀了,這以後再想找一戶門當戶對合適的親事就很難了。

還有人說,迎春出嫁後娘家人從婆子那得知了她婚後的生活並不幸福,為什麽賈家不出面幫著迎春出頭。這簡直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時候賈家情形每況日下,大小事一堆,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本家了,哪裏還顧得上出嫁的姑奶奶。

不要再說賈家薄情,有一個鮮明的例子,賈赦將迎春許給孫紹祖的時候,作為迎春的叔叔賈政可是勸過賈赦兩次的,無奈賈赦不聽,也只得作罷,他能做到這種地步已經是仁至義盡。賈政畢竟只是叔叔,老太君都沒有吭聲,他何必再討沒趣。

賈涓認為迎春的不幸不在於賈赦,不在於史太君,不在於賈家任何人,只跟她自個的性格和心志有關。就其身世而論,同是庶出的探春跟其是鮮明的對比,賈涓毫不懷疑,探春遠嫁後,最初會吃點苦頭外,後面的日子以探春的能耐肯定會另有一段故事。

比較之下,迎春天性懦弱,更乏才情,對周圍的一切,不聞不問,木然處之,得了一個二木頭的諢名。這樣子的姑娘到哪都是被人拿捏欺負的。

賈家衰敗了可總比暴發戶孫家強了些,但凡她拿出一點國公府小姐的態度,把寵妾滅妻的事鬧出去,看他孫紹祖還敢不敢胡來,你以為京城裏的禦史們都是吃幹飯的?迎春的態度卻是一味忍讓,難怪小廝興兒會說“戳一針也不知嗳吆一聲”。

史太君待迎春行禮問安後,笑著招手讓迎春到她身邊去,迎春怯生生的看了看奶娘一眼不敢上前,奶娘只好蹲下來哄她,迎春糾結了半天,在眾人各色的目光中,鼓起勇氣邁開步子。

史太君笑容淡了,“也不讓迎春上去了。迎春惶恐不安的左右張望,小小年紀的她不懂為什麽剛才笑容滿面的奶奶一會就變了樣子。賈涓瞧著可憐,讓人拿了一塊糕點給她。迎春看到糕點,高興的抱著糕點跑到一旁啃去了。

“老大家的,你是怎麽教孩子的。看你把孩子教的跟個猴子似得,哪裏像國公府的小姐。”教引嬤嬤拉著元春進了裏屋。

迎春剛出生不久,親生母親沒熬住死了。史太君想著邢夫人自己都沒有生養過,哪裏懂得帶孩子,提出把迎春抱到自己身邊養著。

後來,邢夫人大概是想通了,想著從小養在身邊,等孩子長大後自然會對自己親些,求了史太君把迎春記在自己的名下,史太君剛養出了感情,邢夫人就想把孩子抱走,雖然覺得舍不得,但是邢夫人說得理由也不無道理,只好忍痛答應了。

迎春到了嫡母那,應該是換了生活環境不習慣,三天兩頭哭鬧,把邢夫人折磨的幾夜都睡不安穩,王善保家的在旁邊多嘴,再多麽的疼愛,總不是親生的,又是一個姑娘,以後嫁出去成了別人家的人,還不是白疼的。不如把孩子放到跨院交給奶娘帶,這好名聲有了,也不怕別人會說閑話。太太趁著年輕,養好身體生一個親生的傍身才是正事。

邢夫人一直盼著想生下一子,能在賈府站穩腳跟,這幾天因為迎春放在屋裏,賈赦更有理由不睡在正屋了,賈赦不來,她跟誰生去。想到這,對迎春的心冷了幾分,再有王善保家的挑撥,她橫下心,把迎春挪到跨院自生自滅去了。

迎春雖然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跨院,但是身邊有奶娘,嬤嬤和丫鬟們伺候著,每天請安的時候,見迎春都是齊齊整整的,邢夫人以為她過著大小姐的日子。

當看到迎春狼吞虎咽的吃糕點,吃完後,還伸出舌頭舔幹凈嘴巴周圍的碎末子的時候,邢夫人不淡定了,這怎麽跟自己見到的不一樣。

史太君先開始以為邢夫人疏忽教導,沒有教迎春規矩,可是仔細打量,她老人家的臉色越發黑了。也不讓人抱來了,直接下地快步走到迎春面前,迎春這會正眼巴巴的盯著盤裏的糕點,冷不丁面前冒出一個人來,小孩子經不起嚇,突然大哭起來,口裏口口聲聲說著,”奶娘,不要打我。”

這話說出來,不要說史太君和邢夫人了,就是王夫人,賈涓和屋裏的丫鬟婆子們,也都齊齊變色,看奶娘的目光猶如看到一只狼外婆。奶娘和伺候迎春的兩位丫鬟被這變故嚇得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一生。

“老太太,大太太,二太太,奴婢冤枉啊,奴婢沒有打二姑娘。”奶娘邊磕頭邊求饒。史太君氣得身子發抖,指著奶娘說,“二姑娘才三歲,一個不懂事的小丫頭,會胡編出這種話來?”

賈涓邊哄著迎春,邊幫她擦幹凈眼淚鼻涕,迎春嗆著淚花瞧著面前親切的姑姑,有點不知所措。“乖,別哭了,姑姑餵你吃點心。”迎春小心翼翼的接過糕點,搖搖頭,“迎春自己會吃,奶娘說了,如果我不會自己吃飯,就不給我吃飯。”

這段對話飄到賈母耳朵裏,賈母揉著心肝直嚷著疼,“我可憐的迎春,到了你們這起子人手上,連飯都沒有得吃的,我怎麽不知道我們家窮得連頓飯都吃不起了。我還留在這世上,礙著你們幹什麽,我這就去見老國公,替你們省下幾口糧食。”

“老太太。”“老夫人。”兩位兒媳婦,屋裏的丫鬟和婆子連忙跪下,陳媽媽,秋分和圓月,她們不是賈家的奴婢,沒有跟著跪下的道理,這會就顯得突兀了,賈涓使了眼色,讓陳媽媽等人退出門外。

邢夫人自信慚愧,跪在地上掉著眼淚,以後要是傳出虐待庶女的名聲,她這個大太太是不用當了,直接去廟裏出家算了。王夫人心裏埋怨大房事多,無辜連累旁人陪著受罪,兩個兒媳各有各得心思,跪在那一言不發。

賈母不是惺惺作態,世家最註重臉面,雖不能過於擡舉庶出的子女,但不能在衣食方面虧待了他們,尤其是姑娘家,不論嫡出和庶出的姑娘,同樣是要嬌養的,待以後說親嫁人後,又是一門可以依靠的親戚。

萬萬沒想到,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國公府家的小姐居然會餓肚子,鴛鴦餵賈母喝了茶後,爬上炕上乖巧的幫賈母捶背,“都起來吧。”老太太想起屋裏還有一個外人,認為賈涓太沒有眼色,也不知道避開。

“家門出了這等醜事,讓姑奶奶看笑話了。”看到迎春的小手緊緊抓著賈涓的裙擺,一臉茫然的站在那,老太太眼神變得柔和了。賈涓怕留下尷尬,本想離開的,大概是餵迎春吃過糕點的緣故,迎春變得很依賴賈涓,賈涓只好留下陪她。

“老太太,你這話就見外了。”賈涓摸著迎春的小腦袋對賈母說“瞧這孩子長得多乖巧,倒是跟我投緣的很。”迎春揚起腦袋,軟軟童音可愛極了,“姑姑,我可以再吃一塊嗎?”

賈涓把糕點放到她手上,“慢點吃,吃完了記得多喝水。”“謝謝姑姑,迎春知道了。”迎春繼續埋頭苦幹,賈涓眼圈紅了,背過身子擦了擦眼淚。邢夫人艱難的吞咽口水,幹巴巴的來了句,“應該是孩子貪玩,所以耽誤了飯點。”

“呸,你不會說話,就不要說話。飯點,這丁點的孩子會知道飯點?孩子貪玩,難道屋裏伺候的奶娘,婆子和丫鬟,都跟著一起貪玩?小孩不懂事,未必她們不懂你見過哪家的孩子,規規矩矩坐在桌上吃飯的?大姑娘,這麽大的時候,還不是要奶娘餵著吃的。怎麽到了二姑娘那,就小家子氣了。”這話放在富貴人家裏說,挑不出一點錯,要是換到小門小戶,三歲的孩子都可以自己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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