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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聚魂雲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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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從未聽過那樣的叫聲,哭泣中急躁的憤怒,還有非人的氣音,眼前這異怪的聲音大得驚人,只是光聽聲音就足夠讓人渾身發毛,何況它那一雙漆黑到沒有一絲白色的眼睛中還流出了眼淚,身上的皮膚像是撕裂開一般,圍著那半圓形的弧線開開合合,像是在用它們呼吸一般,讓人渾身一怔。

青梅因為這巨大的聲音,立即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十分警惕地退後了兩步,卻沒想到左手突然被人一扯,那人大聲道,“你不戰,還在等什麽!?”

此言一閉,青梅便看見眼前那東西突然像是瘋癲了起來,開始往她拼命地靠攏,因為它足夠大,便將自己移動到青梅的身後去,也不過半步而已。

不行,這樣會被它直接抓住的。青梅想到。

護甲縱然強,幾乎能抵擋住所有的傷害,但,也僅僅是在有護甲的地方,沒有護甲的地方,便跟平時一樣薄弱。這怪異看起來似乎並不算笨,見這一邊攻擊不成,便準備立刻換地方攻擊。而青梅的玉牌移動也是相當快的,幾乎同時將它們重新移到了這怪異的面前,擋下接二連三猶如報覆一般的攻擊,卻被這怪異的連連緊逼,逼迫地不得不往後退。而怪異也在此時立即翻身,跳出了青梅的面前。

青梅立馬轉身,覺得這怪異一定是又繞到自己的背後去了,可卻用餘光看到了身旁青綠色的身影。

不好!青梅立刻將自己身前完整的一面玉牌拆開成了四環,繞在了自己周圍,而那一拳揮地也極為快速,只差一點就能打在青梅的肋骨上,卻十分恰好地被青梅往後連退給巧妙地躲開掉。可根本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那發了瘋的怪異便又連連向她攻了過去。

在看臺上,一個穿著墨綠銀紋長衣的人端起杯盞飲下一口茶,眼睛瞇起一些,問道隔了一個人的薛暮,“今日這聚魂場熱鬧。據說,你昨日抓到的乘黃,有助長怪異狂暴之氣的本事?”

薛暮側身,低了低頭。

在薛暮旁邊的穿著絳紫色的男子似乎看出薛暮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便將自己桌前的紅棗盤遞過去,“我說過,受了傷不必硬撐著,你還沒到那個歲數。”他嘆了一聲,將自己的袖口理了理,“難得難得。乘黃擾民快百天了,從你接手到制服,不過數日,我看吶,你的那個第七殿,崖主還得什麽時候給你再擴一擴才行。”

薛暮拿起一顆棗來謝過旁邊的長老,道,“不必勞煩崖主了,殿即便再大,暮獨一人而已。”

“呵呵呵呵。”在薛暮另一邊留著長胡子的男人笑了起來,對薛暮道,“哎呀,咱們的薛暮這是寂寞了,要不跟崖主說說,你搬到我那裏去住?我那殿裏倒是寬敞。”

穿著絳紫色衣裳的人道,“得了吧,你那破地方都是千奇百怪的藏品,弄壞一個,還不知道要怎麽賠呢。我看倒不如去我的四殿裏面住,我再過幾日也要到明湖那邊去,殿裏面倒是有五六個仔細的小丫頭,說說話解解乏,倒是不錯。你說如何,大殿?”說罷,他轉頭看在旁邊微微瞇著眼睛,穿著墨綠銀紋長衣的人。

“今日,是帶了個丫頭來?”那人看著煙霧四起的聚魂場,聲音沈沈道。

“誒,好像是。”絳紫色衣的男子也註意地往聚魂場看了看,“薛暮,你帶來的?”

薛暮輕輕一低頭。

“我點的。”在一旁的男子吃著桌上的葵花籽笑道,“白鶴嶺的換學。當時真巧趕上好時候,長卿山的護甲加上白鶴嶺的物怪道,二者能結合在同一修道之人的身上,我還是頭一次見。於是便叫薛暮把她順便帶到咱們雲生崖來了。”

絳紫色衣的男子似乎有些不安,將手伏在桌案上,對那人道,“可……可再怎麽樣,她也是個女子。即便是長卿山,也從未與我雲生崖同道同屬,若是今日她在這聚魂場中出了什麽事,她是換學,我們雲生崖必然會被討要一個說法。”

“哎呀,別急別急。”那人不慌不忙地看了一眼絳紫色衣的男子,繼續偏頭去嗑自己的葵花籽去,道,“你就算是覺得我會看走眼,可我的第二關是薛暮呀,你還能懷疑他看走眼?何況左右堂主也都在這兒呢,瞧瞧咱們的左堂主,這武器都準備好了。”

在看臺的對面,正襟危坐著五六個穿著雲生崖玄色衣裳的人,只是他們的腰間有一條很是精致的腰帶,上面是一條暗金的龍紋,用了許多重的針線,直到那條龍的爪與頭慢慢凸起,看起來幾乎要騰空而起,據說是繡了整整一萬三千針。這是雲生崖的左堂主才能戴的腰帶,其實這邊的長老們有那麽兩三個也極想要這樣的腰帶,可卻沒法拿到。於是,真的有一個堂主為了這區區一條腰帶,從長老自請變成堂主的,活生生被其他幾人又是讚嘆,又是嘲笑了好長時間。

而雲生崖的右堂雖也是玄色的外衣,裏面的中衣卻是白色,腰封則是在黑色的底色上用銀色的線繡出的長著長長須子的人參,另一邊則是繡的靈芝一類。希望能延年益壽。

那邊的人見這裏的長老們看了看自己,便紛紛都也把目光投過來,雙方突然在中間交匯,開始無聲的較量。而薛暮則是默默地再拿起一顆棗來,淡淡道,“我也只是想看看五殿看重的人實力究竟如何罷了。”隨後,他頓了頓,“不過聽說,她似乎除了護甲之外,並未再修別的功法。”

此言一出,在薛暮這邊的三個長老皆是一頓,隨後穿著絳紫色衣裳的長老幾乎是大驚失色,道,“那怎麽行!?這不是直接送命嗎?完了完了,這下這姑娘是真的要命喪於此了,咱們聚魂場還真又聚了一魂了。”說著,他便要站起身來叫對面的左堂出手,卻被旁邊一直坐著看的墨綠銀紋男子伸手打斷。

他瞇著眼睛,幾乎沒有眨眼,對旁邊的人道,“四殿莫急,看看清楚先。現在這個時候,能不能打過,已然能分出個勝負了。”

此言一出,被叫四殿的人一顆心又慢慢地放下,看著遠處那個身影,卻還是有些惴惴不安。

青梅將兩手上下一翻,四環玉牌便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起來,且在青梅的四周不斷交錯著,看起來像是一個密不透風的屏障將青梅裹在了裏面。而最後一擊,便是在那怪異將手往青梅的頭頂伸過去的瞬間,青梅的腳下踩住玉牌,即刻跳開一段距離,剩下的玉牌立即交錯過去硬生生將那手臂緊緊包裹住,可隨即而來的左手,卻一下子抓住了青梅。

怪異跟人不同,它不會知道自己的力道有多重,它沒有人一般的感情與思考,只是單純地想要捕食或是消滅掉一切讓自己心煩意亂的東西。而青梅被那手抓住的一瞬間,覺得自己的骨頭幾乎斷掉了,於是她沒有別的選擇。

覆在那怪異右手上的玉牌開始收緊,並且開始了急速地旋轉,幾乎在青梅覺得快要窒息的同時,青梅的眼前出現了極大的一片青藍色液體,帶著特殊的腥味,連著那條幾乎沒有完好皮膚的右臂一起飛了出去。

一聲極大的嘶吼,那怪異的左手立刻松開,青梅也趁機將玉牌收回到自己的身邊,躺在地上快速喘息起來。

青梅看著這被淡黃色煙霧遮蓋住的天色,擡手摸了摸自己臉上那有些粘黏的青藍色液體,手一直不停地發抖,耳邊是龐大怪異幾乎破嗓地劇烈嘶喊,可她幾乎沒有閑心再去捂住自己的耳朵。青梅這是臉色發白,眼中的淚凝聚流下。

她想起來在藺古寺,穿著一身禪衣的師父手上掛著一串珠子,很是輕巧地拿著火折子在點燈。青梅那時候才被秉慧撿回去養著身體,她抓了一只兔子,想烤了吃,卻被秉慧攔住。

“萬物有靈。現在你不再為你的吃穿用度擔憂,便不要再去擾他們的一方清凈了。”

自那以後,青梅發現秉慧開始在寺裏養兔子,而她也明白了,寺裏養了兔子不能吃。於是在藺古寺的五年,她覺得一切生物都可愛美好,未曾動過這般可怕的殺心。

青梅的眼淚幾乎停不下來,她很清楚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她斷了別的東西的一只手,是活生生從那肉體上給切割下來的。

是由她切下來的。

這跟以往與左豫一起時的感覺完全不同。左豫的做法是將它們收在黃符之中,後將黃符點燃,因此幾乎不會見血,即便是覺得有些殘忍,可畢竟是看不見的。傷害人的怪異死掉,似乎也不至於有什麽好傷心的。

可今日,青梅才明白,雲生崖為什麽被叫做天道的閻羅殿。

“長卿山的護甲還有這樣的作用……”絳紫色衣裳的男子似乎也有些驚訝,片刻之後,他將目光轉到一旁的薛暮。見薛暮只是微微一瞥後,便繼續吃著小盤中的紅棗,男子道,“你不多關心關心麽?畢竟也是你間接性地把人帶來的。”

“是生,是死,我不管。”薛暮淡淡道,似乎方才說的只是很簡單的一句“今天是個晴天”之類的話。他垂著眼睫,打開放在右手邊的杯蓋,瓷器的輕微碰撞發出有些好聽的聲響來,“不過若是贏了,我興許會有些開心。”薛暮言罷,便端起杯盞來輕輕抿了一口。

薛暮微微皺了眉。

這鋒竹的味道,未免有些太過尖銳了。

還是用長卿山的泠泉泡的春茶好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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