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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汝道長卿(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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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知道玄中班是長卿山不久之前才開起來的,但是沒有想到它的創建人就在自己眼前,而那人僅僅是長卿山的一個師曉。

之後,師座帶她去訓營偏廳的路上跟她聊了不少。比如下個月月中就是長卿山的月中比武了,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青梅會到臺上去露個臉。雖說是比武,但不過就是測試測試你的實力罷了,在長卿山畢竟是見不到真正刀劍相向的血腥味的。對此,青梅並不敢茍同。

然後,師座還說,玄時師曉的確是那般的性子,說話帶刃,畢竟是從雲生崖那裏出來的人,叫她不要太往心裏去。

雲生崖?聞此,青梅擡了擡頭,望著前面比自己高了一整個肩頭的師座欲言又止。

長卿山也的確奇怪,一個向來不喜歡沾血的門派,卻跟一個生性嗜血的門派有著劃不開的界限,連長卿山的師曉都能是雲生崖的人,還讓他建立了長卿山的一個新班,專訓凡人,說起來幾乎有點不可思議了。

似乎是感受到青梅的目光,走在她半步之前的師座低眸看了看她,道,“雲生崖雖然與我道門主張有違,可其實力仍不容小覷。因此月中比武的時候,雲生崖的人也會來看。”

語句交錯間,師座帶她到了一座豎掛著許多白符的地方,長長短短的符文串成一線,倒是錯落有致,恰如珠簾。房子連著一共三間,向上彎翹的檐瓦泛著青藍色,在檐角墜了拳頭大的銅鈴,看起來極新。明明是有風,連用黑線圍在屋外的長長白符都緩緩飄了飄,可那鈴卻絲毫未動。

沒等青梅看完,師座向前指了指,“你進去吧,師曉在裏面等著你。”想了想,又補充道,“裏面就只有你一個弟子。你是她的第二個弟子。”說罷,便將一個銀色的小圓環投到銅鈴上。

隨著一聲輕盈回響,門一下子被打開,青梅隱隱瞧見一個穿著長卿山藍色衣裙的女子,拿著像敲編鐘一樣的小錘子一下子砸過來,青梅嚇得連忙閉上了眼睛,連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她召出了兩環玉牌來。師座則是早就用麟氣將那一把小錘子擋得嚴嚴實實,隨後讓它慢慢落在自己的掌心裏。

這時候,屋子裏那個有些發怒的女聲傳來,“我說過,不要在我門口的門靈上亂搞!”師座難得笑了一聲,看了看青梅,語氣還是不鹹不淡地道,“你看,你把你徒兒嚇著了。”

聞言,屋裏的人伸出一只手來。青梅慢慢睜開眼睛看,才發現自己開了護甲,有些不好意思地慢慢收掉。

那只手的確是女子的手,手指指節很細,可手背上卻是雕刻著繁覆的圖案,幾乎蓋住了整個手的一半。青梅有些怔住。

師座一本正經地將小錘子交還到那只手裏,一會兒,從門的後面探出一個腦袋來,像是孩子一樣好奇地打量著來人。

女子的前額垂下了兩褸青絲,長著好看的美人尖,睫毛很密,卻很直,看起來尖的恰到好處,幹凈利落,唇上應是塗了一點唇紅,很是明亮,令人傾心。不過對於青梅來說,現在無論是見到怎樣的女子,除了她們彼此之間散發出的氣質與感覺不同外,所有的皮囊都快沒有什麽辨識度。因為現在青梅的眼睛,見過沃若之後便不會再輕易說出“姑娘你真美”這樣的話了。即便那人是真的很好看。

“徒弟?”師曉指著青梅,有點不敢相信地擡眼看了看送這小姑娘來的師座,隨後,她又指了指自己,“我的?”

師座點了點頭,隨後道了一句告辭,連青梅都還沒有回他一句“師座慢走”什麽的,他就消失在了青梅的視線中。等到青梅再回頭,只見自己面前的被叫做師曉的女子將手放在自己的頭頂,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把小錘子在手上甩了甩,聲音有點懶懶散散地請青梅進去。

青梅還以為長卿山的師曉們很多都是不怎麽規規矩矩、正正經經的人,結果後來她再回到長卿山才發現,只是因為她這段時間就不是什麽“正經”的苗子,於是師父也跟徒弟一樣,不能太正經,不然也管不了。

師曉跟青梅坐在一個平面上,很是隨意地開口問道,聽說你是修護甲的?之前在玄中班?

青梅點點頭。

隨後,女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離她近了一些,盯著青梅的臉看了一會兒,隨後驚訝得帶著三分喜色道:“你你你、你不就是那日在主院被逼著吃了那什麽鬼東西的人嘛!?”為了讓青梅體驗一下情景再現,師曉還模仿了一下落冠展翅,以及伸長脖子吐出內丹的事情。青梅滿臉黑線地點了點頭。

“哦哦哦!”師曉將小錘子往自己的手心打了幾下,似乎是在拍手,她恍然大悟道,“原來那家夥把你送到我這裏來是這個意思。”隨後她站起身來,一把將青梅拉起。

青梅左邊的衣袖滑落了一點下來,可是還是被眼尖的師曉看見,她一把拉過她的左手,看到上面的圖案,道,“你居然喜歡這個呀!還是風信花呢,我當時去紋的時候都還沒有這東西。”說著有些埋怨地用手抹了抹青梅的手腕。

青梅能感覺到,她不是在看自己這個花紋,雖說的確是有羨慕在,可她覆在青梅手腕上的手指卻是含著功力在的,這讓青梅的傷口覺得有些疼。

青梅“嘶”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隨後抽回自己的手,自己將右手手指覆上,道,“師曉失禮了。這東西我紋了不久的,我本來以為都好了,結果剛才不知怎麽突然覺得有點疼。若是驚擾的師曉,還望師曉莫怪。”

見青梅低著頭道歉,面前的師曉一刻也沒耽擱地說道,“不怪不怪,不過我剛才瞧著應該是好了的。”青梅倒是心裏有底,方才,她絕對是在試探自己右手的傷口是不是有長卿山的劍痕,可是很可惜。

青梅呼出一口氣,“既然師曉這麽說,我就放下心了。”

也是,誰會相信長卿山的劍痕能夠被去除得幹幹凈凈?

誰又敢相信,這樣的一個少女見到了九狐幫,並且在自己的血肉裏養了勾蠱,將受傷的右手給換了皮呢?

這天下,沒有什麽事是不可能辦到的。

青梅微微笑著,看了師曉一眼,仿佛是她真覺得聽了師曉的話之後安心了許多。

師曉告訴她,她這裏,別的東西不會,就是會幫一些莫名其妙的人練成金丹,而青梅,將會是她的第二個徒兒。

在青梅之前,她還收過一個人。師曉又捋了捋頭發,將小錘子敲在自己的手上,一挑眉,像是要說小秘密一般讓青梅往前湊了湊。青梅上前去,只聽見師曉小聲說道:“那人,便是這長卿山的三太子,鐘見離。”算起來,都有好長一段日子了。

之後師曉好像還在青梅的耳邊絮絮叨叨說著什麽,可是青梅並沒有怎麽聽進去。

她只知道,自己跟鐘見離有著同一個師曉。不過鐘見離很可能不知道,青梅也希望他永遠不知道。

師曉給她的任務很簡單,師曉幫她結金丹,她只要保證能在比武的當日一路贏下來就好。本來青梅還擔心,她自己能不能實現這個約定,可師曉很是自信地告訴她,凡是在她手下結的金丹,絕對比別人自己結出來的又大又結實。況且比武只是他們這些門徒們比上一比,裏面結丹的人一雙手能數的過來。

但凡是結丹的人,至少都修煉了個十幾二十年,怎麽也該混到師曉這個位置上來了。在這之前,就鐘見離這個小鬼不知道得了什麽好運氣,能拜到她為師。

“你也是個好運氣啊。”她在青梅的身後助她練氣時說到。

青梅可不這麽覺得。自己現在的內丹是當時的幽雷跟晶雷子的合體,當時落冠突然解開封制,應該是受到了被沃若鎖進裏面的妖訣影響,因此青梅明顯能感覺到自己念起妖訣的時候,力量比以往要弱很多。不過也虧得落冠幫她吸了那些跟天道有些相沖的妖氣,師曉在給她運功時,只是喃喃了一句“不愧是炎雛,連內丹都能染上妖味兒,真是服了”之外,倒是沒有覺察出什麽別的異常。

可即便是這樣,青梅還是要用一部分的麟氣去護著那最為重要的心決。

結金丹的過程並不像青梅想得那樣快速,不過可能因為師曉的手法嫻熟,整個過程的痛苦應該是被減少了很多。在結丹的這段時間裏,青梅只能喝點稀粥,不能躺下睡覺,用很冷很涼的泉水泡澡,還會到一間放著炭火的屋子裏去發功。

青梅坐在竹席上,將自己的全部麟氣放出,之後又要練習一下子將它們立刻收回。無論是放還是收,幾乎每一次動作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青梅在兩個過程之間要緩上很久,這時候師曉就會用拿在手上的小錘敲敲旁邊的桌案道,“太慢了!”

師曉皺著眉,因為屋子裏的炭火,鬢角也慢慢留下汗來,她看著青梅已經濕了大半的衣衫,道,“你將你的麟氣,看成你身體的一部分。比如你是一只狐貍,你的麟氣就是你的尾巴。你一開心將它放出來,一難過又立馬將它垂下去……”師曉這麽說著的時候,青梅的腦海裏想到的全是她見過的滿月之夜下令人心醉神迷的九狐幫,那些勾魂奪魄的女子,她們只要輕輕晃上一晃,就能將自己豎起的耳朵給收回去。

青梅突然又想起了沃若,於是連忙晃了晃頭,而那些麟氣突然很是聽話地“唰”一下收了回去。

師曉怔了一下,突然叉腰,仰天道:“左無江,你終於做到了!”而青梅也怔了一下。因為她發現,她方才能迅速收回麟氣完全是因為沃若。

她方才默念了沃若教給她的妖道心決,而非長卿山的凝氣之法。

青梅像是一下子忘記了怎麽開心一樣,師曉連忙坐到她身邊去抱住她,說,你很厲害,很厲害了。青梅一會兒,才伸出手來,抱著師曉,在她的肩頭放聲哭泣起來。

因為她知道,她今後的修行離不開妖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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