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待修羅士兵將【璇璣】的命令傳達以後沒多久，她的院外傳來了一陣喧嘩，正是司鳳和修羅士兵糾纏的聲音。

眼下已經有一些決心的【璇璣】已經不需要事事讓璇璣來做主了，所以璇璣也沒有再讓她附在自己身上，只是坐在羅漢床上撐著頭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璇璣】，開口道：“以司鳳的性子，今天不弄清楚是不會罷休的，再不出去，等會兒該打起來了。”

聽到璇璣的話，【璇璣】有些回過神來，聽著門外司鳳喊著讓她出去的聲音，有些手足無措。

“要不然我去幫你把他打發掉。”璇璣已經沒有任何負擔，倒是可以幫她出面，讓人以暴力將他叉出魔域。

【璇璣】定了定神，開口道：“不用……我自己去處理。”她不會永遠留在這裏，終歸有一天她會離開，自己不能一直依賴她……

而且……明日，她開啟琉璃盞以後還不知究竟自己還能不能存在，有些人……能看最後一眼也好。

璇璣點點頭，沒有再說話，看著她像下定了很大的決心一般起身出門去。

門外的修羅士兵早就已經得知司鳳被逐出魔域的理由，見他要往君上的院子闖自然不會客氣，眼下已經打了起來，修羅士兵恨不得殺之而後快，但又顧忌著【璇璣】的命令，沒有下死手：“叛徒禹司鳳！你背叛魔域，君上留你性命只是把你逐出魔域已經是恩典，休想靠近君上一步！還不束手就擒！”

“我不是叛徒！放我去見璇璣，我會跟她解釋清楚！”司鳳一邊反擊，一邊想往裏沖，場面有些混亂。

【璇璣】朗聲喊道：“都住手！”

“璇璣！！！”看到【璇璣】出現，司鳳想要過去，卻被修羅士兵攔住去路。【璇璣】擺擺手示意他們放行，司鳳便迫不及待地上前：“璇璣！你要趕我走？！”

“沒錯，”【璇璣】握緊拳頭，不讓自己臉上出現難過的情緒，“本座說得還不夠清楚嗎？身為天界細作的你，憑什麽待在魔域？”

聞訊趕來的無支祁聽到【璇璣】的話，疑惑地開口：“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司鳳是十二羽金赤鳥，怎麽可能是天界的細作？”

“本座既然這麽說，便不會冤枉他，”【璇璣】說道，“即便他現在不知自己的前世究竟是什麽身份，但元神終歸是一樣的，就如同本座，不管如何轉世，都是魔煞星的元神一般。”

“你是說……司鳳前世是天界的人？”無支祁問道。

【璇璣】點點頭說道：“他就是天帝之子曦玄的轉世……這便是本座剛剛找回的記憶……”說著，她掐訣在空中凝成了一道水鏡，水鏡中正是千年前，她被柏麟用琉璃盞控制住押在誅仙臺上要被處以天誅之刑時的場景。畫面中，她被一只十二羽金赤鳥救下，為她擋了天雷，之後天帝現身，口稱那只金赤鳥為“吾兒”，問他是不是真的願意舍棄一身剛修成的仙骨換戰神十世歷劫。

而那金赤鳥卻絲毫沒有猶豫，自廢仙骨帶著戰神遁入渡厄道投胎，在墜入渡厄道之時，那只金赤鳥逐漸化為人形，正是司鳳的模樣，他說他要用十世歷劫來感化戰神，讓她洗清戾氣，重回天界。

此話一出，猶如一道驚雷一般炸在聽到動靜趕來的妖魔之中，他們聽說金赤鳥族的族長是天界皇子的時候已經非常震驚了，在聽到他要讓他們的君上洗清戾氣重回天界時，情緒更加憤怒：“什麽東西？！天界對不起君上至此，天界竟然還打著讓君上回天界為他們效力的主意？！無恥之極！！！”

“天帝之子居然投胎成金赤鳥？這是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啊！”

“天界為了打壓我族，竟然做到這樣的地步？！天帝父子這一出雙簧唱得可真是好啊！”一個修羅將領冷哼一聲，“君上，屬下認為天界其心可誅，既然天帝將他的兒子送到我們手上，咱們大可以將他砍了頭祭旗，讓天帝也嘗嘗這喪子之痛！”

“對！統領說得對！”

“殺了他祭旗！”

“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那個將領的話引起一大群修羅士兵的叫好。

妖魔族和天界的仇恨已經積累了千年，如今怎麽可能放過這個好機會，一時之間群起激昂。

“不行！！！！！！”這樣的反應讓年輕的【璇璣】有些無所適從，只能尖聲反對，“不能傷害司鳳！！！！”她只想趕走司鳳，並不想讓他有事！

本來有些激動的場面在【璇璣】這聲尖叫中突然冷了下來，無數雙疑惑的眼睛看向她，在問她為何要潑大家的冷水，不過都不敢放肆，只是在等她的回覆。

【璇璣】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心中默念讓自己不要慌，念了好幾遍以後，終於鎮定了下來，她開口道：“不管天帝父子在謀劃什麽，本座在天界的時候始終承了曦玄的情，否則本座早就在誅仙臺上灰飛煙滅，不會活到現在……更何況，他的生母是金赤鳥族的公主，他身上也有一半妖族血統，而且公主當年為天魔大戰出了不少力，看在金赤鳥公主和千年前救我一命的份上，本座放他離去你們有什麽意見？”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眾妖魔自然是不敢有意見，為首的修羅將領說道：“既然君上如此說，那屬下等謹遵君上吩咐。放人！”說著便向身後擺擺手，讓開一條路來。

此時已經沒有人阻止司鳳向前，剛剛被迫知道自己竟然是天帝之子的他又往前走了幾步，在【璇璣】面前站定，說道：“璇璣…你當真覺得我是天界派來想將你帶回天界繼續效力的嗎……”

【璇璣】有這麽想過，但是即刻就被璇璣否定了，她相信璇璣的判斷，自然也不會相信司鳳和天界是一夥的，但是眼下這裏有這麽多人，她知道自己不能亂說話，便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道：“你還是快離開吧……”

司鳳說道：“前世如何我一點都想不起來，我如今只是禹司鳳，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你。”

“千年前我承你的情有了一線生機，你九次歷劫九次都死在我的手上，這一世，我們依然走到了這一步。如今…你或許並無意為天界效力，但，我為魔煞星轉世，你為天帝之子轉世，我們兩族之間的血海深仇早就已經不可化解。個人的情感早就已經不屬於我們自己，也該承擔一些責任了。”【璇璣】握緊拳頭，掌心傳來刺痛感和粘膩的感覺，若有似無的血腥味飄進她的鼻尖，她這才知道自己把自己的手心掐破了。回想起剛剛見過的幾個孩子，又看到在場的其他人，以她的力量，她能看得到他們的真身，有許多都是她在少陽時聽長輩們提到過修仙門派要圍剿的族群。

聽了【璇璣】的話，司鳳雙目赤紅，有些難以置信：“璇璣…你當真如此絕情？要為了那個虛無縹緲的前世放棄我？我在你心裏…究竟算什麽？”

“……不要再說了………”【璇璣】合上眼，仰起頭努力要將自己的眼淚逼回去，“司鳳…你走吧……”求你了……

司鳳只當【璇璣】這樣的神態是不想和他說話了，一時間心中各種情緒翻湧，他這一生…他的前九世究竟算什麽……這麽想著，突然間他只覺得五臟六腑突然像是被人生生地攥在一起一般，扯得他生疼，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一口鮮血噴出，直直地栽倒在地上。

“司鳳？！”在場的也只有無支祁和他有些關系，見他倒下趕緊上前扶，“司鳳你怎麽了？！”

“情……情人咒……”

無支祁聞言扒開他的衣領，發現他胸口果然長出了第三片赤羽，他趕緊施法護住他的心脈：“司鳳你堅持住，我想辦法救你！”

被這一變故驚到的【璇璣】忍不住奔到他們身邊，慌亂道：“這是怎麽回事？什麽情人……”話音未落，她陡然想起在璇璣的記憶中看到過的一些畫面，才知道情人咒究竟是什麽，據說手臂上的三片青羽化為胸口的赤羽以後，中了情人咒的人就會死，那司鳳會死？！

這個情人咒在璇璣這裏根本就沒有波折就解掉了，璇璣根本沒有當回事記在心裏，以至於【璇璣】看她的記憶的時候也並沒有把這件事當一回事，如今看到司鳳性命垂危的模樣，她才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怎麽也接受不了司鳳要死了這一事實的【璇璣】已經忍不住落下淚來：“怎麽救他？有什麽辦法救他？！”

“情人咒一旦發作……便無可救藥……”司鳳看到【璇璣】落淚，突然有些欣慰地笑了，她是不是也是在意他的……

【璇璣】剛要蹲下身安慰司鳳，就被身邊一股力量托住了，璇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忍住，這麽多人看著你，不要有多餘的舉動，我知道這很難，但司鳳此時身死並不會真的死，他只是回歸本來的神體去了。”

聽到她的話，【璇璣】稍稍定下心來，又聽見璇璣繼續說道：“先前我將神荼郁壘扣下了，所以天界還不知道焚如城底層被我毀了。司鳳這一身死，回歸天界必然要驚動柏麟，早做打算！”雖說柏麟不知道司鳳的身份，但始終跟著戰神歷劫千年的曦玄突然回歸，他必定起疑，必然會直接查【璇璣】的行蹤，屆時就瞞不住了，還是得先下手為強。

道理是如此，可是要讓她此時丟下司鳳不管，她有些做不到，她有些顫抖地向她傳音：“幫我……”

到底還年輕呢……璇璣嘆了口氣繼續傳音道：“跟著我說。天帝之子即將回歸神體，天界必然會察覺魔域的異動，傳本座命令，即刻集結大軍，整裝待命，一刻鐘以後所有將領再來這裏找本座商議對敵之策。”

【璇璣】照著原話轉述了過去，院中立刻空的就只剩她和司鳳以及無支祁，人少就好辦多了，璇璣最後傳音道：“讓無大哥也去準備，你和他……抓緊時間告個別吧……”

院子裏也實在不是說話的地方，【璇璣】將司鳳送回房中，也好讓他舒服一些。

司鳳被無支祁暫時護住心脈，一時還不死不了，他趕緊解釋：“璇璣…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會傷害你…更不會和天界一起給你設圈套……”

【璇璣】含淚點點頭：“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在天界那些年，沒有人理我，也只有你肯陪著我聽我說一些心事，是我在天界唯一的光……不管怎麽樣，我都謝謝你……”

聽到【璇璣】相信自己，司鳳心頭微松，他正要說話，就被她捂住嘴：“你先聽我說完……剛才那些話我出自我的真心，但…之前的話也並不是開玩笑，我們之間……隔著修羅族和妖魔族的仇恨，所以我們…還是算了吧……”

聽到這樣的話，司鳳緊緊攥住【璇璣】的衣袖：“不…璇璣……”

“這是我的決定…也是我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我得知我是魔煞星的轉世的那一刻起，我個人情感生命早就不屬於我自己，妖魔族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責任，我不能放棄他們，不能再讓他們受欺負，就像司鳳你永遠都不會撇下離澤宮不管是一樣的，”【璇璣】在此時突然平靜了下來，她繼續說道，“我褚璇璣這二十年來都是一無是處地活著，如今終於找到人生的意義了，司鳳你應該為我開心才對，不是嗎……”

司鳳細細地望著眼前的少女，這才發覺她已經不是他記憶中那個懵懂天真，什麽事都需要他幫忙，需要他照顧的女孩了，他總是以為她還沒有長大，總是想要她依賴自己。

原來……沒有長大的竟然是他嗎……

不知道司鳳心中所想，【璇璣】只當他是中了咒身上難受說不出話，她運起法力放在他胸口，試圖幫他緩解一二，繼續說道：“你回歸神體以後也不必太擔心，金赤鳥族也是妖族的一支，我會照顧好他們。還有，我、羅喉計都和柏麟之間的仇我是一定要報的，不過我無意於毀天滅地，不想造成過多的死傷，我只想得到應有的公道。我曉理明事都是你教會我的，你應該對自己有些信心吧……”

“…………”良久以後，司鳳有些沈痛地閉上眼，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聽到司鳳能理解自己，【璇璣】展開一絲笑顏：“司鳳，謝謝你能理解我，謝謝你九世的陪伴，願你回歸天界一切順遂……”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這章我會被打死嗎？（頂著鍋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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