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次的談話以後，容谷主和東方島主在第二天便來向若姜和褚磊辭行，說是要帶領門下弟子閉門修煉去了。

若姜倒是很滿意他們的做法，直接同意了他們所求，她倒也不怕柏麟對他們下什麽旨意。畢竟之前那道旨意下來是給她的，她雖然轉世為凡人，但是元神依然是神仙，細細追究起來，柏麟那道旨意最多也是占了她的便宜，不算違反天條。不過事情經過怎麽樣，結果她也沒吃虧就是了，至於柏麟知道她的操作會不會氣吐血，這不在她的考慮範圍之內。如果柏麟直接給修仙門派下旨，那就是算直接插手人間事了，他在明知她在人間的情況下是不會把這樣明顯地把柄送到她手上的，是以她並不擔心。

浮玉島和點睛谷從少陽撤出，離澤宮不離開好像有些說不過去，尤其是褚磊對司鳳的態度還不冷不熱的情況下。

不過司鳳也確實打算離開了，雖然舍不得璇璣，但離澤宮百廢待興，他剛繼任宮主，還有很多事要做，於是在浮玉島和點睛谷的人離開的第二日也提出離開。

褚磊站在若姜身旁看著自己的小女兒拉著司鳳萬分舍不得地撒嬌讓他再多留兩天的樣子，心情十分覆雜。

“爹爹，爹爹，你就答應讓司鳳再留兩天好不好～”璇璣的聲音軟軟的，眼神亮晶晶地望著他。

司鳳也滿懷希望地養著褚磊。

兩個孩子的眼神過於熱烈，想到璇璣之前跟他說過的那些，褚磊到底沒狠得下心來傷他們的心，只是點了點頭。

“謝謝爹爹～”璇璣見褚磊臉色雖然不好，但到底還是答應了，生怕他反悔似的拉著司鳳跑出了正堂。

望著兩個孩子奔跑出去的身影，褚磊嘆了一口氣，在離澤宮還沒有暴露身份之前，司鳳是褚磊看好的未來女婿，怎麽看都覺得好。但現在……他從小到大接受的理念都是妖為邪，會為禍蒼生，他們身為正道自然應該正邪不兩立，斬妖除魔，他心裏那道坎怎麽都過不去……

“掌門師伯可是在為司鳳煩心？”若姜見他的神色，自然知道在為什麽憂愁，開口問道。

“唉……”褚磊嘆了口氣，“神女大人見笑了……司鳳……是個好孩子，只是妖孽狡詐，我不敢賭璇璣一生的幸福。”

說來說去，還是在介意司鳳的身份，若姜也不惱，畢竟現在不管天上人間，都是這樣一個風氣，像她這樣不在意身份的反而像個異類一般。

她請褚磊坐下，給他倒了一杯茶說道：“我觀掌門師伯心中的糾結點還是在司鳳的身份，您也說了他是個好孩子，那也是認可他的品行的，既然如此，他的品行會隨著他是妖的身份而轉變嗎？暴露身份以後他就會開始變得無惡不作嗎？更何況，他本來就是妖。”

“這……”確實是這樣的道理……

若姜輕抿了一口茶又繼續說道：“掌門師伯應該不知道吧，我神體的真身是一只人首鳥身的玄鳥，如果不是有幸上了神譜，掌門師伯覺得我是人還是妖？騰蛇也是，他若不在神譜之上他是個什麽？天界由各種生靈修煉成神的也大有人在，如果不是在神譜上，他們會是什麽？”

“！！！”褚磊被若姜的這幾句話驚到了。

“我一向認為，以種族的差異來界定一個種族的品性是個不好的觀念。就像烏童，他就是人，也曾經是修道之人，可是他卻心術不正，難道讓他上了神譜，他就會改邪歸正，好好做個天神為三界造福了嗎？我明日若是不想做這個神女，去向天帝帝尊請辭，請他將我的名字從神譜上劃出去，那我就是你們口中的妖，我難道就不再是我，會因為成了妖就迷失我的本性，開始為非作歹了嗎？天神高高在上，難道就一定都是好的？不也有人雖然在神譜之上，在天界地位也不低，權勢滔天，卻依然在一意孤行地做著不顧天下蒼生之事嗎？”若姜嘆了口氣說道，“在我看來，這樣的人，不管是人也好還是天神也好，他才應該稱得上是妖孽，這才是我們應該要替天行道的對象。而不是讓那些品行端正，一心向道的妖來背負這個罵名，把矛頭指向他們。”

若姜的短短幾句話在褚磊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這樣的理論是他從來沒有聽過的，雖然這些和他一直以來接受的理念沖突了，但是由若姜這個神女口中說出來，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這一糾結，讓他覺得頭都有些疼了。

若姜看到褚磊的神情，知道他至少是真的在聽她說，也在認真思考她的話，就證明自己的話是有作用的，於是又加了一把火：“就連天帝帝尊當年也同金赤鳥一族聯姻，娶了他們的公主，並且孕育了一位皇子。若是妖族真的十惡不赦，帝尊貴為三界之主，又豈會紆尊降貴同妖族公主聯姻？”

聞言，褚磊更加震驚了，端著茶的手都抖了。

對於天帝的八卦，若姜也不便說太多，也點到即止：“好了，掌門師伯也好好考慮一下吧，我先回去了。”畢竟堅守了半輩子的理念，要在一朝一夕之間改變也不現實，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

另一邊的司鳳被璇璣拉出來以後一直在忐忑，褚磊對他的態度讓他很沒有安全感，但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他既不想放開璇璣，也不想讓璇璣將來為了他和父親有什麽齟齬，就想著自己應該做點什麽，於是向璇璣打聽了一番褚磊的喜好。

璇璣歪頭想了一陣：“爹爹好像除了喝酒以外沒什麽別的愛好了吧，他的酒窖裏藏了好多好酒呢，每天晚上他都要小酌一杯才睡覺。”

司鳳點點頭，心中已經有了主意。

入夜，司鳳哄著璇璣去找若姜，自己帶著離澤宮釀的酒來找褚磊。

褚磊見了他，臉色不怎麽好，但是也沒有冷落著他，客氣地請他坐下：“禹宮主漏夜前來，不知有何事啊？”

“伯父……”司鳳帶著一些小心翼翼地將兩壇酒放到桌上，“晚輩聽說伯父喜歡是愛酒之人，這次從離澤宮過來正好帶了兩壇離澤宮自己釀的酒，口感尚可，特地送來給伯父品嘗。”

隔著封口的塞子，淡淡的酒香仍然飄了出來，果然是好酒！褚磊心中讚嘆，面前卻不動聲色：“是璇璣告訴你我喜歡酒的吧。”這傻丫頭就會胳膊肘往外拐，他的心有點痛，定是她讓這小子來的。

像是猜到褚磊心中所想，司鳳說道：“是我問璇璣的，她並不知道我來找伯父了。晚輩沒什麽本事，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討伯父歡心。”

褚磊望著眼前的司鳳，璇璣當日跪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地訴說他們前九世的過往和若姜今日說的話都在他耳邊回響。他從拜入少陽以後受到的教育就是妖就是惡，他們應該斬妖除魔，替天行道，幾十年來都沒變過，直到若姜表明了身份，提出了她的觀念以後，他才開始動搖，他能相信禹司鳳嗎？妖真的和人一樣有好有壞嗎？

“璇璣從小六識殘缺，也是最近才恢覆，很多事情她就像一張白紙，別人說什麽，她就信什麽。”半晌，褚磊才這麽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

“晚輩為璇璣所做皆是心甘情願，與璇璣無關，原本不想讓她知道，奈何事與願違……”司鳳說道，他受十三戒之時，沒想到璇璣會元神出竅來找他，他情人咒的真相也是在那樣的情況下說出來的，之後也是不管他想瞞什麽，什麽瞞不住……

“………”確實事與願違，這點褚磊也沒辦法昧著良心說他故意賣慘博取璇璣的同情，糾結了一陣，他又嘆了口氣問道：“會喝酒嗎？”

“會一點。”司鳳不知褚磊為何突然這麽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點頭。

褚磊站起身，示意他跟上，兩人一起來到酒窖裏，他取出一壇酒給自己和司鳳倒上，痛飲了幾杯酒之後，他才開口說道：“禹司鳳，我可以相信你嗎？”

“晚輩從不做傷天害理，違背道義之事，也會好生約束離澤宮上下，請伯父放心。”司鳳回答地斬釘截鐵。

褚磊嘆了口氣說道：“璇璣生下來其實是沒有氣息的，是在我要把她埋了的時候，聽到她的哭聲才又把她趕緊挖出來。結果隨著她年紀越長，才發現她和普通的孩子不一樣，她六識殘缺，和玲瓏一點都不一樣，我和她娘都更偏疼她一些，想了很多辦法給她治，卻始終都沒有辦法。後來她娘帶著她去了點睛谷……沒想到……”

“伯父……”司鳳有些愧疚，說到底，璇璣她娘去世，還是跟他父親有些關系的。

“我知道這事和你無關，在這一點上我這個老頭子不如你們年輕人通透，到今天經過指點才有些想明白……”褚磊擺擺手讓他安心，又有些嘆息道，“不過這或許也是你們之間的緣分吧……璇璣懵懵懂懂地過了十六年，居然在上屆簪花大會遇到你以後就開始像是開啟了什麽封印一樣，逐漸開始有了人情味，也慢慢開始恢覆六識，成了一個正常人……看到她會哭會笑還感覺得到痛，我其實是很感激你和神女大人的……如果沒有你們，璇璣或許還是那個沒有六識的璇璣，就這樣懵懵懂懂地，被當成怪物過一輩子……”

“這些都是晚輩力所能及之事，其實我也沒有做什麽，主要還是因為神女大人……”聽了褚磊的話，司鳳有些激動，伯父說這些是不是同意他和璇璣在一起了？

想到曾經的女兒如今已經成長得威風凜凜的，褚磊不知為何覺得有些想落淚，但他並不想在司鳳面前失態，只是舉著酒杯拉著他一起喝酒。

酒過三巡，司鳳已經倒下了，褚磊酒量尚可，只是有一點醉意，但意識還很清醒，這酒本就烈，一般人很少扛得住。他看著司鳳思考了一陣，都說酒後吐真言，他就來試試：“司鳳，你對璇璣是不是真心？是否接近她另有目的？”

“璇璣……”本來已經醉倒的司鳳，聽到璇璣的名字有了反應。

見司鳳喊了一聲璇璣又沒有動靜了，褚磊又問了一遍剛才的問題。

“………目的？”司鳳低喃著，“我想把璇璣娶回家……和她永遠在一起……把……我前九世沒有完成的心願完成……”

“你們金赤鳥妖真的一點其他目的都沒有？”

“離澤宮這麽多年從未……想過傷天害理……把元朗趕走就是想好好過日子……不想掀起戰火……”司鳳說道，“只想和璇璣在一起……”

褚磊的心結原本也僅僅是因為司鳳是妖的身份，今天經過若姜的點撥，也已經想通了不少，再看司鳳自然也順眼了不少，所以才有了之前的談心。

不妨信神女大人的話，給禹司鳳一次機會吧……

再說了，他女兒可是戰神，量禹司鳳也不敢欺負她！

作者有話要說：

越是這種時候，身邊的人是什麽樣的態度就越重要，這種時候，師姐但凡和昊辰一樣火上澆油說一堆人妖不兩立之類的話，褚磊馬上就能被點燃。但是師姐不但沒說還給他造成了很大的沖擊，直擊他的三觀，加上師姐的身份品性什麽的有能讓他信服的理由，所以褚磊的理念和原劇裏面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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