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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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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丟下我,別拋棄我。◎

他哪來的力氣?

遲露睜大眼睛。

直到此時此刻, 景述行仍被權能的反噬折磨,身體像被摧枯拉朽的樹枝,於寒風中微微顫抖。卻能把遲露往後推,搶在她前面開口。

莫非是反噬太強, 連累到腦袋, 竟做出這種自毀清譽的事?

事實證明,腦子不好的不止景述行一人。

景洛雲被自家兄長壓了一頭, 恨得牙根癢癢, 他本就看不起景述行, 哪容他在自己面前放肆。

“嘿,你知不知道, 你身後的姑娘還當著好多人的面,和我表過白呢?”他揚起下巴, 高傲地說。

景述行的身體頓時僵住。

遲露的眼前同時一黑。

她沒有!

完全是系統的責任,為了貼合那勞什子惡毒女配,奪舍她沖過去表白。雖然她及時補救, 和景洛雲申明她已經放棄了他, 但似乎…根本沒起到任何作用。

景洛雲還在拱火:“這位姑娘, 你說是不是?”

遲露掏出赤魂鞭,反向握住鞭柄,狠狠敲在飛舟上:“住口!”

她迅速跳下飛舟,把代表自己身份的赤魂鞭亮在景洛雲眼前, 咬牙切齒地壓低聲音:“我實話告訴你,我就是靈華宮少宮主,另外一張臉也是我幻化出來的。”

“我早就對你沒有興趣了, 你要是再敢多嘴, 我就把你朝三暮四, 一邊和雲翩翩如膠似漆,一邊又低三下四朝我求愛的事散播出去,讓天下人恥笑。”

景洛雲的臉上登時閃過一陣慌亂,他往後退了一步,看遲露的目光瞬時轉變。

“噓。”他豎起一根手指,語帶懇求,“你可別讓我的父君和母親知道翩翩,他們若是知曉我對婢女有情,第一時間不會放過她。”

遲露撥弄著赤魂鞭,重新登上玉舟,一邊四下顧望:“我還以為會有不少煞鬼從主城下山,誰知數量竟少得可憐。”

她抽散零星的煞氣,朝貨郎打聽:“除卻與少城主纏鬥的幾只,可還有其餘煞氣?”

貨郎搖頭:“就這兒的幾只了,原本他們乘風從山頂飛來,就在城裏游蕩,這位修士到來後,便只圍著他攻擊,不再管其餘人。”

目光往旁一瞥,貨郎看見整座在玉舟的景述行,他的瞳孔驟然瞪大,結結巴巴地問:“姑娘飛舟上的這位是……”

遲露:“靈華宮的大公子。”

貨郎露出崇敬的神情:“原來是大公子,大公子數次下山救人,哪怕在我等凡人中都聲名遠揚。今日終於得以見到,真令人欣喜。”

“你聽,那個貨郎在誇你呢。”遲露往旁邊湊了湊,在景述行耳邊道。

景述行一動不動,眼觀鼻鼻觀心,眉眼五官恍若結霜,對遲露的話語毫無反應。

他的這副模樣,令遲露想到自己被煞氣裹挾時,在陣法裏側看到的場景,簡直和那個身穿厚重鬥篷,如行屍走肉般的男子一個模樣。

那樣的人,或許真會如書中所言,屠盡一座城樓。

依照那本破書的脈絡,在三日後的清晨,整座逢月城的百姓就會和那些修士一起,在睡夢中被碾成碎末。

修真界中,常有人違背道心,走上與初心相反的邪路,行有悖天理倫常的惡事。每次遲露從長輩的交談中聽聞此事,除卻對邪魔的厭惡,亦會想到浩劫之下,百姓何辜?

她往景述行身邊湊了湊:“他們很喜歡你。”

景述行仿佛成了座玉雕,過了許久,那雙眼珠才轉了轉,往遲露的方向看。

他的眼睛越來越亮,應當不久後就會覆明。也幸虧他仍失明著,不然在面具被撕下的一瞬,遲露一切的謀劃就會暴露。

見景述行不回答,遲露又問:“你是不是還很疼?”

“不礙事。”景述行咬牙答道,心臟跳得幾近漏拍。

他什麽都聽到了。

聽到景洛雲驕傲地宣布,遲露曾當眾對他傾訴愛意,聽到遲露又羞又惱地讓景洛雲住口。

她不是不知情愛,單純得不懂男女大防,分寸距離嗎?為何會對景洛雲表白,還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還是只在他面前佯裝不知,實則視他為笑話,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

她想做什麽?

他又算什麽?

景述行的頭腦和身體一片冰冷,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痛,他極力隱忍,依然被遲露發現他抖動的幅度。

她從空間囊中取出一件大氅,給景述行蓋上,在飛舟上與貨郎交涉:“小哥,能否麻煩你一件事,這附近有什麽客棧還開著,能否帶大公子去那兒暫歇。”

“姑娘呢,不打算一起留下來嗎?”

遲露眸光微凝,擡頭看向夜幕中巍峨的雪山:“我打算再去山上看看,萬一有無辜人卷入逢月城的業障中,我也好把他們救下來。”

煞氣目標明確,只攻擊逢月城中人,就算是傻子也能想到,其中必有什麽淵源。

她厭惡逢月城那幫修士的嘴臉,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真有無辜人被牽連進去呢?

背後傳來響亮地重物觸地聲,隨後響起景洛雲的怪叫。

景述行從飛舟上翻落,大氅裹上塵土,摔在灰撲撲的地面上。他緊鎖眉頭,唇上徹底失去血色,身子將蜷未蜷,仿佛四肢百骸都在受寒涼侵蝕。

“剛剛不還好好的嗎?”遲露嚇了一跳,幾步走上前,寄出靈力檢查景述行的身體。

和先前一次一樣,她什麽都沒檢查出來。

又將手環與景述行晚上印記相貼,只覺又痛又冷,仍不明白究竟發生何事,才會導致他陷入昏厥。

遲露眉頭緊鎖,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她站在原地,楞是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猶豫半晌,她轉頭看景洛雲:“要不你留在山下,照顧你哥哥?”

“什麽?”景洛雲頓時拔高語調,他急吼吼地拔出長劍踩在腳下,“我可是尊貴的少城主,主城有難,怎能不去援助?”

“至於他……”景洛雲狠狠瞪了景述行一眼,“據說他已經被父君捉拿,且不論他是如何逃脫,等事情解決,我自會把他重新交還給父君。”

說完,禦劍騰雲,往主城飛去。

貨郎小哥舉著燈籠,仰頭看景洛雲遠去的身影:“不愧是逢月城的修士,來如閃電去如風,結果什麽事也沒做。”

他哭喪臉對遲露道:“這位姑娘,那位什麽少城主已經離開了,您就留下來照顧大公子吧。”

“我們都是普通的凡人,醫者連風寒都要治上半天,對於大公子的狀況更是束手無策。”

遲露蹲在景述行身邊,又細細檢查了許久,實在查不出癥結,只得道:“先把他安頓下來,我再做打算。”

由貨郎帶路,她尋到一間客棧。客棧不算大,又值深夜,只剩下一間套房。

反正景述行正處於昏迷中,無法出聲拒絕,遲露也不計較,當即應允。要是景述行介懷,等他蘇醒,她自然會道歉。

把他扶上床榻,堅持不懈地往景述行身上灌輸靈力,想查清他到底是怎麽了,但靈力宛如泥牛入海,沒進去,什麽也探查不出來。

遲露終於放棄,她長嘆一聲,打算起身活動下筋骨。

還沒來得及往外走,手腕忽地被抓住。

少年的白衣被冷汗浸染,他一手緊抓遲露,一手費力地撐起身體,忍著疼問:“你還是要離開嗎?”

遲露擔心他的身體,俯身掰開他的手指:“你先躺下,別亂動。”

他的掌心燙得很厲害,跟染上風寒,發起高熱的普通人似的。

景述行陡然施力,遲露沒料到他有這麽大的力氣,失控地往前撲倒,整個人撲在柔軟的被褥上。

趴下的一瞬,應漣漪給的畫本內容湧入腦海,各種內容紛至沓來。或許是情蠱蠱蟲死時靈力波動,此時此刻,遲露竟有了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感覺。

她還沒擡頭,便聽見景述行語調溫和的質問:“你要回去找他嗎?”

那聲音像是灌註蜜糖般,無比柔和,像根羽毛輕拂,在遲露的心底撓癢癢。

“誰?”遲露茫然地問。

景述行的嘴角勾起諷刺的弧度,他的雙目染上緋色,低頭看向遲露,眼中流落寂寞之色。

像只流落街頭,無人收留的野犬。

“我聽到了。”

“聽到那位逢月城的少城主說,你愛慕他,對他情根深種。你騙我,從最初見面的時候,你就開始騙我,為什麽?”

他噎了一下,沒說下去。

驀地垂下頭,仿佛失去所有的話術,陷入沈默。

遲露無措地眨眼,微微開口,打算解釋,卻被手指堵住嘴。

“沒關系,不用回答。”景述行道,“我不需要答案。”

再度開口,卻是帶有討好的解釋:“主城內不可能有其餘人了,景逸想要打開化魂淵,不會在這個時候放人打擾自己,你就算去了也沒用。”

遲露下意識地點頭,而後恍然大悟。

她和景述行對視:“之前的昏倒,是你故意裝的?”

眉宇間染上一絲怒意:“為什麽要騙我?我又不是什麽聖人,必須要回逢月城救人,你好好與我說不行嗎?”

景述行的嘴唇輕顫:“我真的很疼。”

他的身體搖搖晃晃,儼然一副神智不清的模樣。

遲露寄出靈力,試探著觸碰他的額頭,燙得她慶幸自己沒有離開。

這都快燒糊塗了。

景述行露出這副模樣後,遲露就沒了脾氣。餘怒未消,她甩開景述行的手,賭氣坐在床位,不搭理他。

景述行往前傾身,滾燙的掌心幅度極小地向前伸,覆上遲露的手背。

遲露渾身一怔。

她聽見有少年在耳畔低語,其音如山間清澈見底的清泉,叮叮咚咚,自由無忌。

“您是突然厭棄了我,還是在害怕我,害怕我對您露出獠牙?”

“請不用擔心,我絕不會傷害您……所以,求您別丟下我,別拋棄我。”

他的身子晃了一下,最後的咬字留有餘韻,在遲露耳邊如驚雷炸響。

“……少宮主。”

他知道了?

什麽時候?

“你——”

遲露失聲,她從景述行掌中抽出手,警惕地看向他。

“你剛剛,是怎麽分辨出我的位置的?”

景述行奮力擡起沈重的眼皮,唇瓣顫了幾下,他似乎想說些什麽,臉上微變,猛地捂唇咳嗽起來。

靈力驟然波動。

遲露是何等敏感,當下擡手於景述行眉心處輕輕一點,挑開不知何時串起的靈鎖。

濃墨於臉上潑開。

魔紋陣出現的氣勢洶洶,遲露一時竟分辨不出是那幾句情真意切的言語先出口,還是陣法先發作。

即使江語慕死了,只要她堵住陣眼的靈力一散,尚未結束的魔紋陣仍會卷土重來。

也即是說……

遲露神情變得詭異,她轉過頭,與景述行四目相對。

現在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那個無法掩飾情緒的“孩子”。

那個“孩子”正雙眼通紅,狼狽地質問她:“你如此待我,是因為害怕我嗎?你怕我殺了你嗎?”

“我不會殺你,也不會傷害你,你別……”

“停下。”

遲露忍無可忍,伸出手指,抵住景述行唇瓣:“我為什麽要害怕?”

她的笑容平靜如水:“是我先對你不敬,你想殺我只需一念之間,我絕逃不掉,也無妨防範。”

“反正我還會做更過分的事。”她小聲嘟噥。若景述行趕在系統前面把她殺了,那她只能坦然接受,自己與父母一樣壽元苦短的結局。

她目光上移,落定。

陣眼在眉心處。

景述行仿佛意識到遲露的想法,一把抓住她的手:“求你不要讓他出來。”

“我想要答案,如果他出來了,一定會怯懦地回避,甚至不敢與你對視。”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遲露彈出另一只手,又被景述行抓住。

他像是在訴說,又像是在哀求:“少宮主,你在乎過我嗎?”

少女平靜地註視著他:“抱歉,我聽不懂。”

遲露將頭抵在景述行眉心處,熟練地撕開世界裏側的入口。

一回生二回熟,她幹脆用靈力凝成實體,放神識入內,自己仍留在外側。

意識脫離的間隙,依稀感受到身側有暖意擦過,只當是魔紋陣發作後,景述行變成孩童脾氣在亂動,想著速去速回,並未理會。

她自然沒看到那一雙半展的雙臂。

少年撐開手臂,如同輕擁連城白壁。

如果景述行還有理智,他會詰問自己此時的情感,克制住躁動的身體,守住規矩。

但他早已失去神智,半點不做思考,他摟住纖細帶香的身體,貪婪地將身子埋進她的懷抱。

遲露於陣法裏側穿梭。

她原以為目光所見與上一次相同,可她往裏走著,卻看不見律令與經文。此前響在耳畔的,如雷般的怒吼,聲音消泯,無處找尋。

遲露並不害怕景述行。

或是因為她被系統脅迫,加之她做過的那些事,早已不配害怕,又或是自然而然地,在和景述行的相處中,忽略掉了那份情緒。

相反,她對他滿是擔心。

走到盡頭,看見了熟悉的身影。陣法之中,貌美的修士褪去魂魄模糊的特征,像個普通人一樣,顯露鮮活的音容笑貌。

遲露咋舌,驚訝於江語慕的實力。她到底是用了什麽方法,即使靈力早已不足以支撐生魂現世,仍能躲進陣法中。

躲進她親手繪制的魔紋陣中,解開了遲露堵住鎖眼的靈力。

江語慕正和景述行對峙,二人站在原先黑球的位置,似乎在說些什麽。遲露朝二人趕去,遙遙聽見江語慕在說話。

她柔聲問景述行:“你不想解脫嗎?”

“我知道我對你做過什麽,你的體內被我種下無數小陣。就算全部拋開不談,這面魔紋陣也會相伴你的一生,即使我對此悔恨,也無法用殘存的魂魄為你解陣。”

江語慕朝景述行發出邀請:“與其生不如死地活著,不如讓我來為你解脫,若有機會,來世再做補償。”

回答她的,是向前直擺的長劍。

蕩起的長劍擊退江語慕,如出洞的銀蛇一般,朝殘魂劈去。

未觸及魂魄表層,忽聽見內側空間響起蜂鳴。主人失去生機後,魔紋陣中的律令比之前好撬動,遲露調用靈力時,一並將那些銘文打碎,融入自己的靈力中。

指尖蕩開劍鋒,她由靈力托舉,笑盈盈地躋身進二人之中。

“你不能殺她,要是殺了,便是弒母。”

景述行收起長劍,看她的目光有些奇怪:“為何不能?如她所說,我已殺過她一次,殺她第二次又何妨。”

“我需要說幾次——”遲露拖長了音階,“你沒有殺她,江前輩是如何死的,我不知道,但弒母可是大罪,沒必要什麽都往自己的頭上扣。”

說完便失笑,也不知道陣法裏側的,這個情感幾近淡漠的男人,能不能理解自己的話。

江語慕勸遲露:“這位道友,你沒必要一直阻止我,我承認我非他所殺,但我之所以會身死,和景述行逃不了幹系。”

她表情沈重:“那日,若不是他打暈我出城,我也不會被扔進化魂淵,作為第一個祭陣的……”

“……活祭品。”

熟悉的詞,令遲露眉心狠狠一跳。

縱使進入自己的陣法中,江語慕的靈力依然不斷地流失,說話間,她的身形已然便薄,透明。

江語慕的臉上露出悲天憫人的笑容,她緩緩低語:“這是唯一的機會,在陣中消滅他的主魂,陣外由你操刀,就能讓他毫無痛苦的解脫。”

“不然,他必將會步我的後塵,成為下一個活祭品。”言語間隱隱透出悲傷。

她知道眼前的少女關心景述行,想讓他活下去,可對於景述行來說,活著只有無窮無盡的痛苦,唯有死亡才是解脫。

話音未落,景述行又朝她舉劍,江語慕還沒來得及後退,遲露擋在她身前,駢指夾住景述行的劍尖。

“少宮主,你也想讓我解脫?”景述行的眉眼恍若結霜,不帶感情地問。

遲露幾乎篤定,若她點頭,景述行能毫不猶豫地把她化為敵對陣營。

外面那個幾近哀求,一片赤誠地說“我不會傷害你”的小孩兒,此時此刻擠不進他們的對話。

“解脫的力量……”遲露玩弄劍尖,在指尖轉轉悠悠,用靈力束住,不讓景述行收劍,“我有。”

“這兒由純粹靈力構成,我的功法可以主導此地,當然有為你解脫的力量。”

“但你不願意,我又有什麽資格呢?”她聳聳肩。

嘴角的笑意還未淡去,遲露回身展臂,並起的兩指轉換方向,往江語慕的方向點去。

“江前輩,我從未殺過人,但處理死者怨魂之事,宮中前輩帶我做過許多次。”

同時,另一只手寄出赤魂鞭,狠狠抽在靈境壁上,她一邊連接江語慕的魂魄,一邊和魔紋陣建立聯系,輕而易舉地繞過陣法對生人的排斥,進入陣眼。

“如此一來,解陣輕而易舉,這不是兩全其美之舉嗎?”她瞇起眼睛,朝江語慕眉語目笑。

她面露糾結,還沒開口,又聽遲露道:“況且,就算心裏再恨,也不該讓無辜人的手染上血,不是嗎?”

魂魄的臉上露出了最後一抹神情,明晃晃的驚愕。

她當然恨,自從知道景逸對她動了手腳後,江語慕就在想如何報覆回去。可她知道的太晚了,那個時候,她已經被扔進化魂淵,下一秒就要被煞鬼撕碎。

只能刻下陣法,保留住自己的生魂,等待機會短暫蘇生。

她的魂魄太過弱小,報覆不了景逸,報覆不了他的愛人,只能將仇恨的目光轉向唯一能觸及到的人。

依然是徹頭徹尾的失敗,就連唯一願意和她交流的修士,都無情地撕開她的偽裝。

遲露聚精會神地調動靈力,解除魔紋陣。

她笑瞇瞇地對景述行說:“再等等吧,等我把魔紋陣解除,你就能回到身體裏了。”

笑容恬靜動人,唇角輕輕一勾便能直達眼底,但落入少年眼中,卻無甚效果。

他恭恭敬敬地行禮,而後上前伸手抵住遲露的肩膀,為她輸送靈力,作為魔紋陣中的另一主體,景述行的靈力甫一註入,遲露便覺暢快不少,解陣的速度變得更快。

她專註解陣,耳畔傳來景述行的聲音。

“少宮主,有恩於我。”

遲露輕輕笑笑,不做回答。

景述行不知想了些什麽,兀自點點頭。

他面容嚴肅,臉上沒什麽表情,遲露見慣這張臉或笑或怒,此刻死板的模樣令她莞爾。

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景述行不在乎遲露因何發笑,少年語調平靜如水:“我不清楚少宮主想要做什麽,想要對我做什麽,我不會忘記少宮主對我的恩惠。”

“我身無長物,無以為報,唯有身上殺人的能力。”

在遲露解陣的一瞬,他的聲音似乎出現動搖,像是卵石砸入水中,情緒出現圈圈的波紋。

遲露聽到他說:“萬望少宮主不要嫌棄,想讓我做什麽,我皆會竭盡所能。”

遲露什麽都沒來得及回答,她的意識從化魂陣脫出,身後逐漸消融的大陣,亦在瞬間變為溫暖柔軟的衾被。

她被人壓在身下,但身上的負擔並不沈重,後腦被寬闊的手掌墊著。

被景述行抱在懷裏。

清雋的少年頭顱低垂,將腦袋抵在遲露頸側,動作讓遲露不合時宜地想到畫本的內容,琢磨現在的接觸符合哪一階段。

景述行的呼吸很重,像是在消化陣中看到的一切。

無論是他再度朝母親揮劍,是江語慕隱藏在慈悲下的殺心,還是他再度朝遲露道謝,其中的感情波瀾疊起。

遲露仰面朝天,看不到景述行的表情,她想撫摸他的頭頂以示安慰,忽地想到他看破自己的真實身份,將將停手。

她聽見景述行說:“少宮主,誠如我先前所言。我原先能做到很多事,可現在我什麽都不會,只會殺人。”

景述行微微擡頭,遲露的墨發從他耳畔擦過,鬢角與之廝磨。

“你願意收留我嗎?”聲音中,包含從未有過的情愫。

遲露偏轉目光,看見景述行的眼尾勾住猩紅,瞳孔濕潤,又可憐又可愛。

她伸手將他推開。

作者有話說:

這是景述行,

風光霽月,心懷天下,熱愛百姓,修行一日千裏,從沒做過壞事。

直到他遇見了邪惡的,拿著大刀的作者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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