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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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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只破布娃娃◎

“你說什麽?”

因為太過驚訝,遲露不自覺脫口問道。

她的聲音如同隔空重擊,捶打在景述行的鼓膜上,夾雜眩暈感湧來。

景述行眼前一陣發黑,覺得自己隨時會倒頭栽下,只得以疼痛維持清醒,他的下唇被咬得血跡斑斑,連串的紅色珠子凝固在嘴角。

他的口吻風輕雲淡:“我不過是給少宮主出謀劃策罷了,你只要這麽說,城主定不會再強留我。”

喉結上下滾動,咽下一口唾液,景述行期許地仰著頭。

他在順從,他在期待,期待無禮者自食惡果,期待著傲慢驕縱,欲對人行不軌的少宮主引狼入室,拱手將自己的性命交到他的手上。

舌尖輕舔後槽牙,景述行不加反抗地低下頭去。

“少宮主覺得如何?”

遲露從景述行的話裏,讀到強烈的試探意味,令她有些發寒。

驀地想到什麽,回手輕輕敲了敲額頭。

她明白了,定是景述行誤會了信裏的內容,以為她要聯合“靈華宮少宮主”一起欺負他。

這可是天大的誤會,她明明是不願作惡,好心好意順手幫他一把。

遲露當場就想和景述行好好掰扯,告訴他,她對他並無惡意。奈何她現在的身份,是垂涎美色的少宮主,只得硬著頭皮維持人設。

“小郎君,沒想到你人美,心卻臟的很。”她用力搖晃捆綁景述行的鎖鏈,遮蓋二人談話的動靜。

心裏想著,等摘下面具,回到庭院後,她一定第一時間找到景述行,把信件裏的意思解釋清楚。

遲露裝模作樣對景述行細細檢查一番,直起身子,故作高深地清了清嗓子。

“城主閣下,修真界的修士皆言你賢德仁愛,今日觀之實在不然,令郎的生命已如殘燭,為何你不曾發現?”

“眼下之計,還是將他送給我,我用靈華宮的秘法醫治,尚且能提他一口氣。”

景逸發出一聲冷笑:“自我兒受傷以來,我一直小心翼翼地溫養,保他生機,如今是他有私通外人之嫌,這才審他,他所受的也多事皮肉傷,觸不及根本,少宮主休要胡言。”

遲露想起應漣漪的話。

景述行的靈體確實有溫養的痕跡,但在烈性湯藥的摧殘下,好容易逢春的枯木立時就被摧枯拉朽地擊垮,所謂溫養如杯水車薪,無半點作用。

她正準備密語傳音應漣漪,耳畔傳來細密密的呢喃聲。

遲露的手指從景述行下顎移開後,他又垂下頭,埋入陰影中,烏發被汙血染著,貼上蒼白面頰,遮掩他的表情。

其餘人離他較遠,看不見他嘴唇的翕動,只有遲露知道,他在對她說話。

為什麽?

遲露不明白其中緣由,她從景述行的唇瓣上讀出內容,略一思襯不得解,幹脆將之覆述出來。

“我為何出此言論,城主不該好好問問夫人嗎?”

她朝寧夫人看去,貌美的貴婦原本神色鎮定,聽到她的話,驚懼神色逐漸攀上容顏。

“貴城大公子體內有兩種藥□□織,其一是城主的丹藥,確實有溫養作用,而另一種藥性則讓城主的苦心毀於一旦,城主若是不信,大可以親自來檢查。”

景逸臉色微變,冷冷瞥了遲露一眼,終究抵不過心頭震動,大步走上前,拽起景述行的胳膊,往他體內註入靈力。

半步虛空的修士實力強勁,不過淺淺寄出一絲靈力,整座殿堂便充斥他的氣息,沈甸甸壓在眾人心頭。

遲露離二人只有幾步之遙,渾厚的頓感夾雜窒息感,耳畔雜音炸響,讓她險些沒能站穩。

她終於明白應漣漪話裏的含義。

她與景逸之間的差距實在過大,不止是她,即使那些百餘歲的修士遇到景逸,也會生不能,死不得,如人偶般被玩弄於股掌之間。

遲露穩住身形,慢慢地往後退。

周圍嗡嗡的雜音逐漸平靜,耳畔恢覆寧靜的瞬間,寧夫人期期艾艾的啼哭聲猝不及防地響起。

“逸郎,你莫要聽這丫頭胡說,快離那小畜生遠些。”

她暈了一會兒,發覺沒人理她,再度歇斯底裏,發瘋般指責遲露:“都是你的錯,如果你不來要走小畜生,逸郎絕不會註意他。”

說著哀嚎一聲,躲過侍女和兒子的攙扶,軟綿綿地倒在地上。

對於逢月城主城一家子畸形的家庭關系,遲露沒興趣評價,可事態發展偏不讓她如願。

寧夫人倒地後,另外兩人亂成一團,侍女不知得了誰的授意,竟指責起站在遠處,努力當透明人的應漣漪。

“大長老,我原以為靈華宮內,皆是純良至善之人,對你們敬重有加,沒曾想,你們竟如此咄咄逼人!”

應漣漪閉目養神,不動如山,心中默念自己真是倒了血黴,要因為少宮主的一時興起受這罪。

應漣漪不回應,反而是遲露擰起好看的眉毛。

她從小被寵到大,沒被人教過有時不可硬碰硬,需韜光養晦,忍氣吞聲,逢月城雖然有天才大能坐鎮,可靈華宮也不是能被隨意欺負的。

若說自己因為景述行對逢月城產生反感,現在便是實打實地厭惡。

轉了轉手腕,默念自己現在是“刁蠻刻薄,好色任性”的靈華宮少宮主,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搭上赤魂鞭柄。

“寧夫人怎麽了?”

侍女沒想到遲露折返,於是義正辭嚴地將矛頭調轉:“少宮主居然耽於情愛,更是可笑,為了一個廢人,連兩大仙福地之間的交好都不顧。”

她張開櫻桃小嘴,叭叭地說著。

遲露沒理她。

她越過侍女,居高臨下俯視“昏倒”在景洛雲懷裏的寧夫人,低頭看向系統光幕。

“發出宣言”一項被打上勾,其餘三項仍處於未完成階段。

遲露仔細端詳光幕半晌,確認自己接下來的動作不違反系統要求。

“夫人該起了,不然世人還道我靈華宮欺人太甚,害得寧夫人耗損心裏。”

素手從腰間探出,高高揚起,裹挾淩厲的勁氣,揚鞭麾下。

“啪。”

極清脆的破音,仿佛是果農拍一顆熟透的西瓜。

寧夫人發出一聲響亮的哀嚎,鷂子翻身支棱起來。

和遲露料想的一樣,“揚鞭抽打”也被系統認定完成。

場景描述中,系統只說景述行的行為惹惱了遲露,並未給出抽打的對象。

她說自己不忍心損害景述行美貌,轉而朝圍觀群眾撒氣,沒毛病吧?

伴著寧夫人的哀嚎,身後一聲怒吼同時響起。

沒等景逸開口,侍女率先“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城主明鑒,傷害大公子的事,都是夫人做的,和少城主沒有關系。”

景逸眼眸半擡,眸中寒光閃過,寧夫人瞬時被無形巨力鉗住喉嚨,提至半空:“我和你說過,他不能死。”

遲露回眸看去,景述行宛如只破布娃娃,由束縛身體的鐵鎖牽拉,孱弱無力掛在原地。

盡管被折騰得痛苦不堪,嘴角卻牽著笑,那雙不能視物猶如覆明一般,迸發出一道道光芒。

為了忍住靈力貫穿體內的劇痛,景述行的口腔被他咬得血肉糜爛,微微張口,一道血線自嘴角淌下。

他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為了忍住笑,整個人不住顫抖。

可笑。

堂堂半步虛空,竟然對他的殺意無知無覺,就在方才,他已然將景逸整個人,攏入施展權能的範圍。

他心念一動,就能將這名曾折斷他的骨頭,敲碎他的靈臺的修真界第一大能,炸成一片血花。

實在可笑。

天道在他一心向光時講他棄之以履,等到他失去一切,再無希冀時,又朝他投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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