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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跋扈小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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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纓往四面看了看,湊近了暴利長跟前,低聲道:“她自稱是臨淮郡人,如此我便問舅舅,臨淮是何時置郡?”

“元朔……六年。”暴利長想了想,記不大真切。

九方纓輕嗤,“距今已近十年。而她方才開頭的字,卻是‘江’,說到‘江’字,分明是指臨淮郡所在的位置、曾經的江都易王治下的江都國!”

已被除國的江都易王劉建,為當今皇帝劉徹的異母兄弟劉非之子。劉非為平定景帝時的七國之亂立下大功,而其子劉建卻荒淫無度,甚至密謀造反,終究身死國除。

如今江都國已除,地盤一部分劃歸了當今皇帝之子、廣陵王劉胥治理,另一部分置臨淮郡;而細君說自己來自臨淮,其姓氏“柳”之音,又有諸多微妙……

暴利長張大嘴巴,來回走了幾步,小聲嘀咕,“那又如何?……那又能如何?總之,我決計不想再留下她。”

九方纓無奈地搖搖頭,正想再說點什麽,忽然,身後不遠處的屋內傳出了薛林氏開懷的笑聲,或許是細君說了什麽頑笑話讓她開心了。

“娘很久沒這樣笑過了。”九方纓低聲說。

暴利長聞言一怔,默然不語。

“所以,我想留下她。”九方纓側耳聽著屋內的聲音,神色越發平和,“我心中擔憂,怕自己不能隨時陪在娘的身邊;若是有細君陪著娘,娘也能過得開心些。”

暴利長依然楞楞的,忽然一驚,一把抓住九方纓的肩膀,“阿纓,你……你當真要再嫁了?也太快了……是誰?”

這下,換了九方纓楞住,連忙擺手,“並不!我只是……”

“難道是今日宮裏那個匈奴人?”暴利長如遭雷擊般呆立,但馬上又喃喃自語,“也好……那人雖是個匈奴人,但陛下相當寵信他;我瞧他的性子也不類一般的匈奴人,漢語說得好、也極為謙和有禮,跟著他,你的日子定會過得很好……”

“舅——舅!”九方纓幾乎要惱羞成怒了,“您……您想到哪裏了!我是要出去找份差事,好多賺幾株錢來為娘治病!”

暴利長的低喃戛然而止,震驚地看著她。

九方纓覺得頭更痛了,擺擺手,“現在才過正午,稍後我便出去街上看看。”她一頓,心中盤算,“長安共九市,其間商賈極為富庶,憑我一技之長,定能找到差事。”

說完,也不理宭得滿臉發紅的暴利長,自己轉身匆匆離去。

自從那日暴利長歸來,九方纓早就有了這樣的打算。

若這次獻馬成功,賞罰分明的皇帝自然有嘉獎,獎賞下來的錢財她可以先向舅舅暫借一些,在長安置一處房子安家;

若是有官職封賞,自然有暴利長去領受,與她一介小女子並無幹系。

舅舅也才而立之年,盡管舅母和離在先,將來舅舅也必會成家再娶,無論如何,她與婆婆若是依靠舅舅,必不是長遠之舉。

她必要有自己的生財之道。

晴空當頭,一行四騎快馬穿過宣平門,快速掠過大街,徑直往冠軍侯府而去。

他們在門前下馬,動作幹脆利落。首當其沖的人身材嬌小,忽然不耐地掀開鬥篷,露出一張稚嫩的面龐。

看起來不過總角之齡,但那張小臉上卻掛著肅殺的神情,身後的眾人也都一身幹練騎裝,神色莫不嚴肅。

“於辰,把昨日那些蠢奴才提到院中來。”邁過門檻時,鬥篷裏的少年突然冷聲說。

“諾!”身後最近的青年拱手,疾步往一邊馬廄而去。

花園裏在多處翻修,匠人們正揮汗如雨,忽然見到那小小的少年領著一行人走來,忙都停下手中的活計拜下,“參見侯爺。”

這小小的少年,自然是大司馬驃騎將軍霍去病獨子、而今的冠軍侯霍嬗。

他面不改色地從人群中穿過去,庭院裏已有人備下座椅,霍嬗徑直走過去,解了鬥篷便坐下,擡起頭,目光冷肅地看著隨後被帶來的家丁們。

“侯爺饒命!‘朱血’之事,如今已得到妥當解決,傷蹄也有精心護理,絕不會再有下次了!”家丁們早嚇得跪倒在地,拼命磕頭求饒。

但凡在冠軍侯府當差之人,都領教過這小侯爺的脾性和手段。

他父親生在錦繡堆,雖因戰爭的天賦和豐功偉績而廣為人所尊重,但一些乖戾的小性情卻鮮為人知;如今這位小侯爺,出身比其父更甚,又深受當今帝後的寵愛,乖戾脾氣比其父也更甚。

如今見他似乎又要發作,伺候在冠軍侯府的下人們嚇得肝膽俱裂,幾乎要隨時屏氣過去了。

“若不是你們這幫蠢材,將‘朱血’隨意牽到院中,它怎會被尖石刺傷、失禮於人前?”霍嬗冷冷地說。

那聲音雖稚嫩,卻仿佛天生從父親那裏繼承了威嚴。

昨日那名氣焰囂張的家丁頭目此時早已蔫了,哭喪著臉繼續求饒,“那馬昨日似有些焦慮,奴才以為……以為它是想出來散心,奴才便好生伺候,將它請了出來,不想路過花園時,它……它便瘋魔了般,往外狂奔……”

霍嬗冷哼,目光灼灼地鎖定在他身上。於辰從旁邊遞過來茶盞,霍嬗微微皺眉,還是接過了。

家丁頭目面如死灰,喃喃道:“後來,那位公子好生交代了如何奉養馬匹,奴才一直遵守,至侯爺您回來之時,‘朱血’大人已經好轉了許多……”

“公子?”霍嬗正要飲茶,忽然停住。

“是是是!”家丁頭目連忙又磕頭,“那公子年紀輕輕,卻好生厲害,不僅除去尖石保住了馬蹄,更耐心教奴才們如何護理……”

便拼命回想了一番,把九方纓那時交代的話一五一十說了個遍。

霍嬗將茶盞遞回給了於辰,眸子裏熠熠生輝。

“侯爺,您有何打算?”於辰躬身,在他耳旁輕道。

霍嬗又哼了哼,斜眼看地上跪著的人,“全部罰俸一月,拖下去各領五十棍。”

“侯爺饒命……侯爺饒命……”家丁們哭喊著被拖走了。

霍嬗站起身活動了手腳,轉頭正要走開,卻見於辰一臉的無奈,眉毛不禁皺起,“你還有什麽事?”

於辰嘆了口氣,“奴才以為,侯爺是對那個公子產生了興趣,想要招攬他。”

“招攬?作甚?在府裏添多一個吃白飯的馬夫?”霍嬗毫不客氣地說,轉過頭往房間走去,“我乏了,有什麽事都壓到明日再說……除非是陛下喚我,立即前來通報。”

“諾。”於辰笑著看那個小小的背影遠去,嘴上即便如此,他的小主子恐怕是真的對那個人有了興趣。

“哈啾!”九方纓重重打了個噴嚏,險些從馬背上一頭栽了下去。

白龍揚起頭發出嘶鳴,似乎在關心她的身體。九方纓笑著摸了摸它的頭,“放心,不過三兩個噴嚏,並不礙事。”

長安市集繁華無比,但跑過一些集市,那些馬市老板一見到她如此年輕的面孔,連連擺手不願招納她。

甚至還有一些,看到她騎著一匹老馬,指指點點間頗為不屑。

九方纓一想起剛剛的遭遇,就覺得心中義憤難平,“什麽商人?分明都是些不識貨的傻人!白龍,他們瞧你我不起,你說,我們該如何?”

胯下的騮色馬搖頭晃腦悠然踱步,這回安靜無比,仿佛什麽都沒聽到。

九方纓繼續發牢騷:“你能忍,我可不能忍。一想到那些良駒在那些家夥的手之間買賣,不知道多少良駒會被他們誤認為駑馬、被發配去耕田拉車?想起這事,我真是心疼。”

旁邊有人經過,瞧見這麽個少年不知和誰在嘀咕,又仿佛在自言自語,頗受驚嚇地看了九方纓許久,以為這少年撞了鬼。

但九方纓恍若未覺,一邊四處觀望尋覓著附近的馬市,一邊繼續玩弄白龍的鬃毛,同它傾訴心裏的不平。

“對了白龍,你說……今日方才咱們送進宮的那匹黑馬,如今是不是過得極其滋潤?”九方纓忽然想到,有點興奮地在白龍的腦殼上點了點,“會否,皇帝命人給它鑄個金馬槽,睡個金馬棚?”

“承華廄中並沒有金馬槽,也沒有金馬棚。”背後忽然有人回道。

九方纓身子忽的變得僵硬。

這個聲音……

她的雙腿不由自主一夾,白龍不高興地從鼻孔裏發出哼聲,擡起前蹄在地上敲擊,不太確定主人此時的動作是否意味著加快前行。

夕陽即將落下,中原的人們一直秉承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習性,如今正是三三兩兩歸家的時刻,道上的人也多了許多。

但那陣細碎的馬蹄聲靠近,聽在耳中,卻是如此的清晰。

面前的夕陽被擋住,金日磾的臉已經呈現在眼前,他的愛馬“玉風”也橫在了她的面前,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對面的白龍。

“薛公子,你好。”金日磾與她並轡而行,微笑著看她,“又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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