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只生有藍金兩色的鴛鴦瞳，尾巴隨了來福的微卷，毛色卻是貍花經典皮膚，性格最淘。

不過相比這一窩鬧騰的小貓，那只毛色不再那般好看的白色獅子貓，就顯得安安靜靜。

幾年時間對貓咪來說已經算是有了年紀。但沒想到它還能老當益壯，和小貍花談一出老夫少妻......

琳瑯輕嘆了口氣，摸出一條小黃魚放到它面前。來福舔了舔她的手，姿態依戀親昵。

“玉尚正。”

外間倏地有人喚她道，“月華宮的婕妤娘娘又來尋我們做吃食了，說是一月兔肥，所以這回她想吃兔肉。”

琳瑯嘴角暗抽。

自從那日她勸說養病就要吃好的之後，謝清盈就和放飛自我一樣。

每隔幾天就要來點單，天天都在琢磨要吃什麽，皇宮儼然成了她的私人餐館。

“都這麽久了......婕妤娘娘的病還沒好嗎？”

現在她基本都是做了讓小宮女送過去，忙不過來的時候甚至直接吩咐其他人燒制。

盡管沒親自見瑤婕妤，不太清楚她現在的身體狀況，可看這胃口也不像是病的特別厲害吧。

還能有心思能打聽到尚食局新進了一批兔肉。

打聽皇上估計都沒這麽用心。

“不清楚，聽說婕妤娘娘身邊的那兩個宮女提議過......說是覺得娘娘吃的太多了。”

那個小宮女臉上出現恍惚之色，“但婕妤娘娘吃不著就頭疼，所以還在病中，必須再吃。”

琳瑯：......

這是相思病，但對象是食物。

她好像把好端端的一個仙女，勸成了幹飯人。

“有勞你跑一趟了，去忙你的吧，這次我親自做了送過去。”

“尚正言重了，這本來就是分內之事。”小宮女嘴甜的很。

琳瑯拿了幾塊糕點給她，這才點火架鍋。

蔥潑兔挑選的是最為肥美的兔腿。

冷水下鍋，倒少許料酒焯煮一遍，去除腥膻。

另起鍋燒油，蔥姜蒜幹椒炒香後下兔肉和香料，表面微黃時入高湯。燉的是一鍋鮮味十足的幹貝火腿湯。

又倒了足足半瓶的甜酒進去，兔肉混著濃香頓時飄滿整個廚房，開始咕嚕嚕燜煮。

琳瑯靠坐在一把椅子上，趁空開始忙活別的東西。

她執著筆，面前是秋白最新完成的厚厚一卷醫書，交由她添減補充，二度檢查。

那只鴛鴦瞳的小貓不知哪裏撲了一只過來蛾子，邀功似地放到她腳下，然後天真期待地望著她。

琳瑯：......

該怎麽和它解釋，人類是不吃蛾子呢？

在皇宮做了這麽多年飯，技藝只增不減。琳瑯現在對於時間的把控，精準到心底仿佛裝了個秒表。

揭開鍋蓋，兔頭正好燉的酥爛，湯汁濃郁但又聞不出一點酒氣。

她卷了袖子，眼疾手快地將兔肉撈進盤子裏，又迅速爆了滾燙的蔥油潑上去。

刺啦一聲——

蔥香隨熱氣四溢，將兔肉的鮮美和汁水一同鎖住。

肉纖柔嫩，湯汁鮮甜，就著大白米飯讓人想扒上三大碗。

……

月華宮裏。瑤婕妤正靠在那兒慢條斯理地拈著葡萄吃，旁邊依舊放著一捧新鮮的花瓣，上頭還帶著洗凈之後的水珠。

琳瑯見到她時，稍微驚了驚。

對方比起之前大有不同，倒不是身形上面的圓潤，而是氣色上的轉變，往日雪白無血色的雙頰下透出點粉。

像是原本只有墨白的畫，沾了鮮艷色彩，整個人都亮堂起來。按照琳瑯的個人審美，她更喜歡這種的，健康有活氣。

如果說先前謝清盈身上是那種病態纖弱的空靈之氣，多少帶點陰間，那麽眼下才是真正彩繡輝煌的神仙妃子。

“見過娘娘。”

她行了禮，將那盤蔥潑兔端出來，那兩名貼身宮女的眼神也隨了過來，不善地瞪著她。

謝二夫人得知女兒病了許久不好，心頭焦急倒也不再嚴加控制飲食。但她二人就伺候在謝清盈身邊，自己主子到底什麽情況最清楚不過。

就怕病後暴漲個十斤，謝二夫人會指責她們沒有做好工作。

兩人神情有些收斂不住，謝清盈很快註意到，擡了擡手趕人道：“你們先下去吧。”

貼身宮女變了臉色，但她們出自謝家二房，規矩甚嚴，骨子裏已經習慣聽從，所以哪怕再不情願也只能照做。

一連啃了好幾塊兔肉，謝清盈滿足裏又透出惆悵地感慨，“要是一輩子都這麽病著，也沒什麽不好。”

她不能彈琵琶後，現在每日時間便消磨吃什麽上面。換句話說，其實是一種註意力的轉移方式。

“娘娘說胡話了，哪有人希望自己生病的。”琳瑯清楚她這是逐漸信任自己，所以禁閉的心窗才會終於打開一絲縫隙。

“就算病好了，娘娘也可以接著再吃。”食花不孕的事已成定局，但吃食一事上她還是能保證的。

“當真？那身段不會走樣……”十幾年都被念叨的魔咒根深蒂固，瑤婕妤下意識微蹙起柳眉。

“絳喜宮的瑞嬪娘娘吃的更多，娘娘可見她不好看了？”琳瑯盛了碗米飯遞給她。

這話還真不是哄人的。

桑榆現在每日行程基本就是清點一下要給她添送什麽東西，帶帶自己的兩個娃。其餘飯飽倒頭就睡，半點也沒有皇帝今日來不來的糾結。

“只要正常用膳，多走動走動就沒事。”除非是喝水都會長胖的體質，但按這段時日的幹飯歷史結果來看，謝清盈壓根不是。

“娘娘喜歡吃什麽就吃什麽。”要是和謝纓一樣自閉，那隱藏任務就成大問題了。

這話一落，謝清盈便若有所思地低下頭去。

好半晌，才突兀地問了她一句。

“你覺得本宮彈琵琶怎麽樣？”

“娘娘的琵琶自然一絕。”琳瑯知道她問的不只是這一層含意，眉眼不由微微彎立彎。

“娘娘對琵琶，大概就像我對做菜一樣。只不過癡迷的事物不同。可就算不同，人生漫長，能有熱愛之物做伴也是難得。而在琳瑯眼中，熱忱如火，不該被熄滅。”

她從來都沒覺得，謝清盈喜愛琵琶是一件不好的事。

面前的飯菜已經半涼，謝清盈手中的筷子依舊懸停。她半垂著扇兒般的長睫，聲音略有沈悶。

“你和其他人確實不一樣，怪不得謝纓她當初能看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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