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簪子為何就不能是太後皇上賞的？”能把自己姐姐活活設計至死，以林見歡的智商，顯然也是事先考慮過這一點。

如果不是因為她實在太想親手掐死這個孩子，那根本不會親自露面來冒這個風險。

“奴婢也這般想過的，但還有一事暴露了你們父母的真實態度。”琳瑯提著彩燈稍微上前，直視著她道。

“家書。”

“林家送了東西和家書，只有貴人你去拿了，但樂小主沒有，說明她很可能已經習慣沒有自己的那一份。後來她住處的那寥寥幾封，更是證實了這一點猜測。”

看著逐漸掛不住明媚笑臉的歡貴人，琳瑯接著往下說：“實際上，貴人做的還不止這些。”

“當初樂貴人那個貼身大宮女，會兩回對自己主子下手，不懼在林府的家人會不會受到牽連，只怕就是因為家人性命拿捏在你這個得寵小姐的手裏，不得不這麽做。”

“樂貴人性子古怪易躁，但她和你一同長大最清楚你的秉性不過。你故意刺激她去針對張選侍，並鬧到壽康宮前面，用自己的乖巧懂事得了太後娘娘青睞。”

“另外，張小主母親的事……也是你告訴她的吧。”她一直知情，卻故意拖到後頭才相告。

只是沒想到張圭如綿裏藏針，因此記恨上她，利用別春將樂貴人宮殿鬧貓的情況捅出來，又給她送了一朵並蒂但相背的白菊作為暗示，狠狠反將了樂貴人一軍。

樁樁件件，觸目驚心。

饒是沈蘭宜也聽的微蹙起眉：“那樂貴人因貓怪說驚嚇過度難產去世，也是你做的？”

前頭那幾件事裏，也就死了一個無關輕重的下人，但這件事要是坐實就是大罪了。

林見歡不蠢，當即否認：“怎麽能說是我做的？貓怪是怪，這怪的事我一個人哪能明白呢……”

“壓根就沒有所謂的貓怪。”琳瑯直接打斷了她，又從懷裏拿出一方抱著紫含花粉的手帕道。

“你和柔美人交好便是為了接近她的貓，讓貓染了你調的香毒，沾到宮中那些野貓身上，起初野貓日日叫喚樂貴人本就心神不寧了。你就用家裏為借口給她送了這些畫，生產時還特地拉上柔美人和她的貓一起。”

而來福一叫，林覺樂當即就慌了。

所以太醫診不出問題，因為樂貴人單純就是活活被嚇瘋了，根本什麽都毒都沒中。

模擬裏來福多次死亡，估計也是因為怕柔美人帶它去太醫院，被懂行的看出問題，所以斬草除根了。

“貴人沒想到奴婢真的能治來福。所以主動透露樂小主怕貓來減輕嫌疑，甚至故意說了幼年往事，想誤導奴婢以為是那位管家在報覆，甚至當晚急不可耐要用類似的方法除去奴婢。”

琳瑯抖了抖帕子，淡白的紫含花粉頓時落了一地。

“歡小主，其實逼迫管家兒子上樹的那個人……是你吧？”

“你說什麽？”

先前一直還能維持假面的林見歡，此刻因這句話終於徹底崩碎，秀麗的面龐異常扭曲可怖，像極了那副畫卷上的貓怪。

但琳瑯絲毫不懼，兩個骨子裏都足夠瘋魔的人勢均力敵。

“貴人說自己害怕青梅湯，大概因為那是棵青梅樹，當時或許濺著你的也不是青梅的汁水，而是那個管家兒子的眼珠血液……”

“站在樹底下親眼目睹幼貓死亡的樂小主從此怕貓，而你厭惡貓和青梅，甚至背地裏還殘害過不少，進宮後也改不掉……奴婢猜的對嗎？”

她陪著演了這麽久的戲，拼了這麽久的線索，也到了該收網的時機。

哪怕深宮腥紅，一眾人還是聽得毛骨悚然。

當時林見歡那才多大年紀……就心狠手辣成這樣。

“你懂什麽？你們懂什麽？！”活潑明媚的外殼破裂後，內裏盡是腐爛和敗壞。

林見歡知道沒法再偽裝下去，雙目赤紅地指著道：“我沒辦法！我根本沒有選擇！那個簽說了，我和林覺樂一個是貴命一個是災星！我不想當災星，我只是不想再過那樣的生活了！”

從她們兩人姐妹出生開始，這個命簽就像是詛咒一樣，註定這兩朵同根雙生的花，只能拼命汲取對方的血肉來滋養壯大自己。

“就因為我晚了那麽一點出我娘的肚子，我爹他們便覺得我是災星！你們不知道也無法理解，因為你們沒有體會過，我只是為自己爭取而已！”

林見歡聲嘶力竭，十幾年掩埋和偽裝撕開後莫名有種酣暢淋漓的快意。

“後來我成功了，林覺樂她實在太傻了根本比不過我。我只用了那麽幾年時間，我爹娘就轉變了態度，覺得我才是那個貴命而她是災星。”

“現在進了宮，我的好姐姐也是塊好用的墊腳石。本來我也沒想過要她的命，但她懷上龍種了！在我之前懷了，我太害怕了！害怕我爹娘好不容易改變的看法會再度改變，所以——我殺了她！”

琳瑯蹙眉又走近兩步，“那錯的為何是你和你姐姐，而不是你是爹娘？他們太執著所謂的命簽了。”

“不！你不懂！那命簽是準的，林覺樂確實就是貴命，你看她那樣不討喜還能生下皇子！而她的兒子一出生連老天都眷顧！”

林見歡咬牙嘶吼，發髻釵環散亂。

“是我命不好！哪怕再努力也沒逆了這命簽過去！”她忽然下頜一動，身體軟了下去。

琳瑯迅速反應，但還是來不及，誰也沒想到林見歡竟和那些刺客一樣，藏了毒在牙關裏。

這樣的人對別人狠，對自己也狠。她身上香毒浸潤多年，這會兒用的更是烈性劇毒，口鼻瞬間就滲出大量黑紫汙血來。

琳瑯一把接住她，還能聽到她斷斷續續地念叨著：“那、那簽是準的……是我命不好……”

她心底沒由來地湧上一股悲涼，輕手拿過對方手裏一直緊攥著的那只布老虎。

“歡小主還記得，這只布老虎嗎？”

林見歡已經說不出話來，渙散的目光卻一滯，透露出些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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