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聊……”他輕咳一聲，笑了笑，“我……我出去了……”

說完，慌裏慌張的轉過身往外走，行走間，到底還是沒忍住，又回頭掠了蘇青鸞一眼，見對方正默默的註視著他，心頭突突亂跳，一個踉蹌，絆到門檻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師父，您沒事吧？”蘇青鸞忙上前扶起他。

“沒事！”白清寒擺手，“摔一下而已，能有什麽事，沒事的……沒事的……沒有……任何問題……”

一句話，他竟顛來倒去的重覆了好幾遍。

“哎喲，青兒，這真是有後遺癥的啊！”林湘哀嘆，“怎麽變得傻裏傻氣，冒冒失失的？青兒，這可還有法子治？”

“這個，不用治！”蘇青鸞搖頭，“可能是乍然醒來，頭腦還有些混沌，緩一陣子便好了！”

“是得緩緩……”白清寒飛快的掠了蘇青鸞一眼，那原本白皙的面色，又緩緩漲紅。

白清寒知道自己現在這種狀態不好。

不光不好，還不大方，不磊落，不淡定，一點都沒有為人師尊該有的樣子，更加沒有男子該有的疏朗大氣。

他拼命的想要說點什麽，來打破這種因為他而生出的緊張氣氛。

可是，此時此刻，看著蘇青鸞，腦中縈繞著的，竟還是幻夢中那溫香軟玉，相偎相依，除此之外，一片空白，搜腸刮肚，竟想不出一句話來說，憋了半天，忽然冒出了一句：“我餓了，你們還不開飯嗎？”

“啊……”蘇青鸞擰頭看看外面的天色。

這個時候，距離他剛剛吃完的午飯，也不過就是一刻鐘。

“你不是剛剛吃過午飯？”林湘愕然。

“呃……”白清寒輕咳一聲，回：“吃了，可是，又餓了……那個，我去廚房找點吃的……”

“這會子，怕是沒現成的！”蘇青鸞笑，“師父，你想吃什麽，我給你現做！”

“啊……”白清寒回，“隨便吧！隨便什麽都行！”

他雖然說隨便，但蘇青鸞還是很貼心的為他做了他平時最愛吃的幾道菜。

白清寒飲食清淡，不喜食肉食，卻對菌菇之類的素菜，十分喜愛。

而這雲谷，最不缺的，就是這類野菜。

蘇青鸞迫切的想為白清寒做點什麽，得知他餓了，立時發動如畫如錦他們上山摘野菜采鮮菇，自己挽了袖子，在廚房裏好一陣忙活，連湯加菜，竟弄出了六道，還外加一道蔥油烙餅。

白清寒隔著老遠，看她忙活，然而蘇青鸞若是看過去，他又立時裝作忙別的事情。

然而，他臥床兩天，剛剛清醒，又哪裏有什麽事好給他忙活的。

唯一被允許的事，就是翻翻醫書，賞賞花草什麽的。

白九歌在旁貼身服侍，看到他那“鬼鬼祟祟”的模樣，不由扼腕輕嘆。

有時候，他真的想不通，師父在他們這些弟子面前授課，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平日裏行事，也從不拖泥帶水，為什麽獨獨在這件事上，就這麽不男人呢？

怎麽瞧，怎麽像十二三歲情竇初開的青澀傻小子！

“師父！”他伸手敲敲白清寒掌心的書。

白清寒“嗯”了一聲，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書拿倒了！”白九歌扶額。

白清寒低頭看了一眼，把手倒過來，倒到一半，卻又倒回去，擡頭看向白九歌。

“為師就愛這麽倒著看，不行嗎？”

面容威嚴，聲音淡漠，不容質疑。

白九歌被噎了一下，忙訕笑回應：：“那當然行！師父對這醫書，本就是倒背如流……”

“就你懂的多！”白清寒哼了一聲，垂下眼斂，片刻，那聲音重又變得暗啞艱澀。

“不許胡說！”他低低訓斥。

白九歌嘆口氣。

他說什麽了？

他只是腹誹罷了。

花廳內，林湘看著自家兒子這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是心事重重。

雲旖看出她的心事，忙勸慰道：“老夫人，您且放寬心，如今青鸞已是自由身，我瞧著，她對谷主也極是上心呢！經歷此劫之後，沒準還能修成一段好姻緣！”

“可是，這真能是好姻緣嗎？”林湘緩緩搖頭，“他們，可是師徒啊！人都說，一日為師，終日為父，這師徒好比父女，他們要是走到一起，豈不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

“老夫人，您何必拘於這些世俗的規矩？”雲旖低嘆，“您難道忘了嗎？您之所以帶他來這雲谷，就是想讓他無憂無慮無所顧忌的生活，這一輩子，都不受任何人任何規矩制藥！這，才是主上要您帶他來此的初衷啊！”

“我當然知道！”林湘苦笑，“可是，這人活在世間，便算有主上那樣的人護佑，也是沒有辦法，真的脫離凡俗，任性而為啊！這大蕭是禮儀之宮，規矩森嚴，比之北雲，有過之而無不及！便算我不在乎，蘇家的人，只怕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事發生！當年青兒長到十一二歲時，還是平西王先約我談話，說要發現這師徒之間的苗頭不對，要我耳提面命，還專門從西關回來，帶走了青兒！”

“這頭老倔驢……”雲旖哀嘆，“他就是這樣死板的性情！”

“這也怪不得他！”林湘道，“畢竟，他是在簪纓世家長大，所受教育，最是正統剛直，忠君，忠國，恪已，守禮，他嚴於律已，對於自已的子女，自然也要求諸多，青兒打小兒因為這禮法規矩之類的事，不知挨了多少揍呢！”

“可到最後，他不還是妥協了？”雲旖道，“後來蘇青鸞不還是回到了雲谷，仍與谷主待在一處嘛！”

“那是因為出了意外！”林湘嘆口氣，“那時她為了蕭長安，要死要活的，誰都勸不住，只肯聽寒兒的話，所以，只好由得她，總不能眼睜睜看她去死啊！只是，青兒順利的過了那道年少懵懂的坎，另有所愛，寒兒卻自此劃地為牢，困守不前，日覆一日，年覆一年，就這般煎熬著……”

她說到一半，忽然聽到低低的抽泣聲，不由一怔，循聲望去，卻見一直默不作聲的青纓，此時卻已熱淚盈眶。

“青纓姑娘，你怎麽了？”林湘忙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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