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不動聲色，亦不發一言，只掠了蕭長安一眼，等著他的下文，同時，下意識的又琢磨著，蕭長安跟她說這些事，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她眼裏，基本已經認定，他跟法明有首尾。

當年的林扶雲，便恭敬的稱法明為國師。

子承母志，他們之間，絕不可能清白。

“到如今為止，此事已牽涉朝堂重臣十多名，其中有兩三位，位極人臣，影響力大到驚人！”蕭長安想到自己近日搜索來的信息，不由心事重重，“這才只是冰山一角！日後若再深挖下去，只怕這半個朝堂，已經淪陷了！”

半個朝堂？

蘇青鸞悚然一驚！

“我初時只想著將計就計，裝瘋賣傻，深入虎穴，把法明一黨，連根拔除，可沒想到沒發展到這個地步！”蕭長安又道，“如今我卻是停不來了，也萬萬不敢停！稍有疏忽，一場浩劫，便難以避免！其實我到現在，都還不曾被法明真正信任，他一直在試探我，而他拿來試探我的最好的武器，便是你！”

“我？”蘇青鸞輕哧，“明王殿下，我跟你，可是仇敵！全天下長著眼睛的人，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可真正長著眼睛的人，也能看清楚，你，從未真正視我為敵，而我，亦如此！”蕭長安看著她，黑眸溫柔而專註。

蘇青鸞呵呵了兩聲：“明王，誰給你的自信？”

“我的心！”蕭長安脫口回，他捂住胸口，一字一頓回：“雖然我忘記了一切，可是，我的心，它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我，向著什麽樣的方向而去！”

他的聲音低沈醇厚，目光如一池春水，微微蕩漾，要將人生生溺斃在裏面。

要是以前，蘇青鸞肯定又有點把持不住了。

可現在……

她發現，面對他的“告白”，她的心裏，竟再無一絲波瀾。

沒有面紅耳熱，亦沒有小鹿亂撞，只有平靜，秋水一般的平靜清冷。

她現在看著蕭長安，就像看著戲園子的戲子，拼盡全力，演著人間悲歡離合，她或許會有一絲觸動感懷，但是，終究是隔了一層，不像以前那般，切骨入肺。

她靜靜的與蕭長安對視一陣，最終給出結論：“今天你這個樣子，的確挺適合用美男計的！不過，我身邊不缺美男，所以，對不起，瞧不上！”

蕭長安抽搐了一下，捂住胸口，閉上雙眼，心裏像是被誰拿冰刀子戳了一下，鈍鈍的疼。

然而，他心裏卻也明白，她不信他，再正常不過了。

他和她之間，原本就沒有信任，他能憑借的，也就只是她對他的感情。

這份情，如今還剩多少？

只怕，已經稀薄到快要煙消雲散了吧？

然而，眼下，他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點點走遠。

他想把她拉回來，就只能期盼以後，能用事實，證明給她看。

蕭長安沈默了一會兒，再開口，音色沙啞，神情倦怠，再沒有方才的明快愉悅。

“今日盛宴，你要當心！”他道，“要留心你身邊的所有人，不管是誰！法明今天，一定會對你動手的！至於他會怎麽做，我不知道，但是，我是無法幫你的，不光如此，我可能還會充作幫兇，若對你有什麽傷害，請你，不要怪我，亦不要怨恨我，我……只能以大局為重……”

蘇青鸞被他“逗”笑了。

“明王殿下真有趣！害人之前，還要先提前預告，預告便預告罷了，怎麽還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您這跟顧思瑤學得真像，當了婊子，還非要立牌坊！”

蘇青鸞激憤之下，難免言語刻薄。

蕭長安被她嗆得滿面青紫，再度沈痛的閉上雙眼。

不能再說了。

再說下去，不定她又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

然而……

“蘇青鸞，你怎麽能說這樣粗魯的話？”他睜開眼，眉頭緊皺，“這是你一個女子，該說的話嗎？”

“怎麽？你家瑤兒說得，我卻說不得了？”蘇青鸞冷笑，“還有更難聽的話，我還沒說呢！不過，殿下要是再廢話，我倒也不介意練一練罵人的口才！”

“你……”蕭長安憋屈一陣，終是默然閉嘴。

然而，到了臨下車時，他還是又沒忍住，又交待了幾句。

“這次宮宴，太後也會參加！她的脾氣不太好，所以，你記得，離她遠一點兒！如非無奈，盡量不要跟她有任何接觸！她說什麽，你能敷衍就敷衍，不要太死心眼兒！”

“關鍵時刻，什麽都不重要，保命最重要！”

“你只要當下把命保住了，後面有什麽窟窿，我自會想法幫你補！”

“餵，蘇青鸞，你到底有沒有聽到？”

蘇青鸞聽他刻意說起太後時，就已經在支著耳朵在聽了。

但是，她並不想給他任何回應。

此時見他惱了，才懶懶的擡眸看了他一眼。

蕭長安看著她，一臉恨鐵不成鋼的神情。

“總之，萬事小心！”他粗聲粗氣回，“以你的能力，又有銀衣衛在側，自保應是足夠了！”

蘇青鸞：“……”

“我真是……好想掐死你算了！”

蕭長安終是惱了，瞪她一眼，撩開車簾，黑著臉往外看。

百花盛宴，設在皇家的上林玉苑。

雖已是暮春時節，但因為花木眾多，有許多花花期較晚，此時望過去，仍是花團錦簇。

繁花似錦，綠樹發蔭，苑內所有的建築，皆為白玉石雕就，被這綠樹紅花一映，雪一樣瑩白，有絲竹聲，遠遠傳來，動聽悅耳，間或間雜著鳥語鳴啾，猶似人間仙境。

此時，玉苑門前，已是車如流水馬如龍。

受邀赴宴的人，非富即貴，美衣華服，衣香鬢影，香車鈴動，一片光華耀眼。

馬車在門前徐徐停下。

蕭長安擰頭看向蘇青鸞。

“你千萬小心！”他小聲道。

“我不會輸給你的！”蘇青鸞聳肩，“你盡管放馬過來！不就是下明棋嘛！我還怕了你不成？”

蕭長安輕嘆一聲，躬腰下車。

如錦撩開車簾：“小姐，待會兒，你可要當心一些！這人多眼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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