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站了起來，大步沖出去。

然而沖到一半，卻又咬牙停了下來。

腳步聲愈來愈近。

“長安會不會已經歇下了？”

這回，竟然是林清遠的聲音。

“剛才應該問一下老蕭的！”林氏的聲音也響起來，“長安忙著操辦百花盛宴，每日裏早出晚歸的，一準兒乏得很！要不，咱們明兒再來吧！”

“明兒他又早早的走了，哪裏能遇得到他？”林清遠嘆口氣，“就擾他這一回吧！這事兒，非得有他做主點頭才行！不經他的同意，可不能胡來！”

說話間，三人已經進入大殿。

見蕭長安正站在殿中，三人一起笑起來。

“王爺，還怕你歇下了呢！”顧思瑤走到他面前，笑盈盈道。

蕭長安不說話，低頭打量她。

臉，還是那張臉，人也還是那個人。

只是，今時今日瞧起來，不再覺得可親可憐可愛，只覺得可恨又惡心。

他盯著顧思瑤看，面色冷硬，一言不發。

顧思瑤卻似並沒發現他的異樣，羞澀笑道：“王爺，你老盯著我看做什麽？”

“他不盯著你看，還能盯著誰看？”林夫人在旁打趣道。

蕭長安聽到林氏的話，深吸一口氣，擰過頭。

“舅父，舅母，你們深夜來我臥房，是有什麽重要的事嗎？”他問。

“是有一件挺重要的事，需要你拍板決定！”林清遠道，“我想為你母親招魂之事，前日瑤姑娘應該也同你說了吧？”

“說過！”蕭長安點頭，“母親是舅父最疼愛的妹妹，您與她生死相隔，如今又闊別多年，想要寄托哀思，原也在情理之中，舅父想怎麽做，便放手去做，我是不會阻攔的！”

“當真？”林清遠似乎沒想到他會答應，不由喜極而泣。

“當然了！”蕭長安見他老淚縱橫，心中也覺慘痛，不管他德行如何，可這時這刻，他也就只是自己一個漸漸老去的親人罷了。

他，也就只有這一個親人了。

“舅父想怎麽操辦，就怎麽操辦！我這幾日一再奔忙，也是想空出時間來，跟舅父一起祭祀！”蕭長安輕聲道，“事務繁雜，這兩日，難免忽略舅父，還請舅父見諒！”

“你有這份心，我這心裏，就滿足了！”林清遠輕拍他的肩，“長安啊，那你忙你的，我就去做了！等你忙完了，便跟我一起，迎你母後魂魄回家！”

蕭長安聽到最後一句，隱約覺得有點不對，但他心事重重之下，也並未深究，只點頭道：“全由舅父安排！”

林清遠笑：“你放心，我定會安排得妥妥的！”

“好！”蕭長安點頭。

他強忍著內心的憤怒，跟他們說了些閑話，無非是問些日常的生活狀況，乍然回京，住得可習慣之類的。

“有瑤姑娘伺候著，體貼著，哪有什麽不習慣的？”林夫人握著顧思瑤的手，笑得嘴都合不攏，“長安，不瞞你說，你也知道你舅父舅母脾性的，一向是瞧不上那身份卑微的人，可唯獨這位瑤姑娘，卻甚得我心！瞧這品貌脾性，哪裏像個小門小戶家出來的窮丫頭？就是那名門貴女，也沒有她這般爽利大方，善解人意呢！”

“那可是！”林清遠也是讚不絕口，“長安哪，你千萬不能虧待了人家！等忙完你母後的事，我便認她作義女，到時，你熱熱鬧鬧風風光光的把人家娶回去！”

蕭長安聽到這話，面色微僵。

顧思瑤掠他一眼，體貼的岔開話題。

“現在王爺這麽忙，哪裏顧得上啊！”她輕笑一聲，看向蕭長安，問：“王爺，您昨日說的那位姓黃的義士，他可好些了？”

蕭長安擰頭看她，見她黑眸眨眨，一派溫婉靜柔，再聯想到她做的事，心頭的火，蹭蹭的往外冒。

他強自壓抑，正要答話，那邊林清遠問“”“什麽姓黃的義士？”

“就是以前斷腸谷那場惡戰的幸存者！”顧思瑤把事情說了一遍，“他很有可能是最後見到小七的人！要是他能說話，我們就應該能知道小七的下落了！”

“原來是這樣！”林清遠道，“瑤姑娘，我聽說你醫術精湛，不如幫長安去瞧一瞧，要是醫好他，那可是大功一件！”

“我也正有此意！”顧思瑤笑盈盈的看向蕭長安，“王爺，改日你若有空，不如帶我去看看！又或者，你沒空，讓蕭影他們帶我去也成！”

“你能醫好他？”蕭長安想到那些調查結果，再看到顧思瑤裝模作樣，簡直忍不住要戳穿她的真面目！

“他是活死人，我也沒把握！”顧思瑤嘆口氣，“只能說，盡全力，就算醫不好，也不會更壞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你其實，就是想把他醫成死馬吧？”蕭長安忍無可忍，一句激憤之語，脫口而出。

“王爺，您說什麽呢？”顧思瑤呆呆看著他。

“你醫術不佳，還是不要行醫了！”蕭長安難耐內心憤怒憎惡，當下直戳顧思瑤的痛處，“醫不好非要逞能，到頭來惹出禍端，害了別人性命不說，還得讓別人幫你收拾爛攤子！這且不說，病人家屬若是使用暴力，你半點武功也不會，豈不是要白白挨打？”

這話一說出來，顧思瑤面色煞白，雙目圓睜，整個人都傻掉了。

“長安，你在說什麽啊！”林清遠急急道，“你怎麽能這麽說瑤姑娘呢！”

“是啊！她要是醫術不好，能把你從生死線上搶回來？”林夫人附和，“你別忘了，你當時傷得有多重！”

“我確實是不記得自己當時傷得有多重了！”蕭長安冷冷道，“對於當年在斷腸谷的事，我什麽都記不得了！我唯一記得的，就是我一睜開眼，就看到了你，我的救命恩人瑤姑娘！可是，瑤姑娘，你能不能告訴我，不會武功的你，是怎麽從斷腸山上把我背下來的？”

“王爺，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顧思瑤滿面羞憤，淚如雨下，“你這麽問，是覺得，我當初把你背下來，我救了你，我做錯了嗎？我是做了一件，喪盡天良大錯特錯的禍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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