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紅芷輕嘆一聲，垂下眼斂。

“瑤兒！”蕭長安紅著眼眶，拉住她的手，心裏既愧疚又難受。

他這些天，到底都在做什麽？

這個女人，她救了自己，對自己一往情深，即便遭受冷遇，心心念念的，仍是巴望他好好的，還在自己母後的生辰，代替他這個兒子做這些事，還刻意瞞著自己……

她這般深情溫柔，他呢？

他似是中了邪，又或者，被那幅在蘇家無意中發現的畫給蠱惑了，居然對著自己的殺母仇人，大獻殷勤，被她那般嫌棄，還不要面皮的死纏濫打……

如今立於母後墳前，他方知自己有多荒唐可笑！

大蕭的孝寧皇後，明明該以國母之禮，葬入皇陵，便算死後，也能享受皇族祭祀供奉，盡享尊榮。

然而，這一切，都毀於蘇家人之手！

雖然他並不清楚，為什麽母後會被葬在這裏，但是，他卻知道，這一切，一定跟蘇家人有關！

過去的那些記憶，在這個寂靜有風的午後，又重新翻騰起來，讓蕭長安的心腸，再次硬如鐵石！

無論是蘇青鸞，還是蘇家人，都是他的仇人！

這一點，是他終生終世，都要牢牢記在心頭的！

看到他的眼眸，一點點變得陰狠冷酷，顧思瑤唇角微勾，眼角一抹得意之色，一掠而過，轉瞬間消逝無蹤，只餘一片訝然。

“長安，真的……是你嗎？”她伸手撫上蕭長安的臉。

“瑤兒，是我！”蕭長安啞聲回。

顧思瑤呆呆看著他，嬌嫩如蔥的手指，在他臉上輕輕摩挲著，最後，落在他的唇瓣之上……

她突然俯身，吻上他的嘴角。

蕭長安正心潮澎湃，沒想到她會突然這樣，下意識的伸手一推。

顧思瑤被他推倒在地，頭碰到墓碑，“咚”地一聲響。

“瑤兒，對不起！你沒摔疼吧？”蕭長安忙伸手去扶她。

顧思瑤擰開頭，利落的拂開他的手，銀牙暗咬，滿腔怨懟。

剛剛那一幕，換作是別的男人，早已情不自禁將她摟在懷中纏綿暖昧了！

可是，這個男人……

這個該死的男人，仍然要推開她！

她今日看似不施脂粉，實則卻精心妝扮，出門時特意換了一身素白的衣衫。

俗話說，俏不俏，三分孝。

她本來就有熱孝在身，此時出門祭祀，更是全身縞素，頭插白花，形容清麗淒艷，走在路上，連那過往的路人，都情不自禁的要多瞧她一眼。

對於自己的容貌，顧思瑤還是頗為自負的。

她自認皮相身材，都不比蘇青鸞差，在妝扮這方面，更是勝她許多，那個女人一向素面朝天，在穿著方面，也是十分隨便，十天倒有八天的時間，穿著男裝過。

那樣一個男不男女的女的女人，如何能比得過她？

為何這個男人，見到那個女人，就情難自禁，而自己，絞盡腦汁，用盡手段，最後，卻仍逃不過被他推開的命運！

顧思瑤心裏怨懟不安，恨意翻湧。

她擰過頭，捂住臉，過了好一陣，才把心頭那股怨氣咽下去。

“瑤兒，對不起，我……”蕭長安見她如此，心中愧疚，再次道歉。

道歉的同時，卻也更加明了自己的心意。

哪怕他再不甘不願，卻也不得不承認一個鐵一樣的事實。

那就是，他對顧思瑤，可能真的沒有男女之情。

有的，只是恩情，以及，由恩情而生的憐惜和寵愛。

這個事實，讓他心裏愈發愧疚。

“王爺，不要再說了！”顧思瑤緩過那口怨氣，放開手，臉上淚水潸然。

“方才，是我失態了……”她低泣道，“是我太不識好歹，總還記得往日的……不過，王爺放心，以後，我絕不會再這樣了！”

“思瑤，這不是你的錯！”蕭長安愧疚道，“是我不好！你對我情深意重，並無半點可指摘之處！是我先給你了希望，又讓你失望，乃至絕望，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不！”顧思瑤搖頭，“王爺，請不要這樣說！過去的一切，在我心裏，是最最美好的記憶！世事無常，我們今日走到這一步，原是造化，我對王爺，並無半分怨懟怪責！”

“可我心中有愧！”蕭長安輕嘆一聲，喃喃道：“或許，該到理清這一切的時候了！”

“理清？”顧思瑤倏地擡頭，“王爺要理清什麽？”

“哦，沒什麽！”蕭長安搖頭，伸手扶起她，道：“這兒風大，你身上有傷，心意到了，也就可以了，不要在這兒久待！我們回去吧！”

他扶著顧思瑤上了馬車，自已上了馬，一路護送到她回了柳心巷小院。

“思瑤，我知道你已有離京之意，我想請你再多待幾日，可以嗎？”蕭長安在屋子裏歇息一陣，突然說。

顧思瑤又是一怔。

他在說什麽？

請她……多待幾日……

難道，不是應該，請她，回王府嗎？

什麽叫多待幾日？

難不成，他也有放她離去的想法？

“你是什麽意思？”顧思瑤被他這意料之外的反應驚呆了！

蕭長安看到她這過激的反應，卻誤以為她心灰意冷，一刻都不想久待，心裏又是一陣愧疚，忙道：“當然了，你若是實在想離開，可以先行離開！後續的事，我們再談，好嗎？”

顧思瑤聽到這話，胸口一陣氣血激湧。

這個男人，居然，同意，她離開！

她對他，可是有救命之恩的！

這兩年，又一直陪伴在他身邊，住在王府裏，雖然無名也無份，可是，在全蕭京人的眼裏，她已經是他的女人了！

現在，他居然，答應她離開！

顧思瑤快要氣瘋了！

然而，再怎麽生氣，她也得憋著。

她不能讓蕭長安看出，她是欲擒故縱。

畢竟，這樣的招數，上次已經用過了。

再用，就不靈了。

可是，現在怎麽辦？

顧思瑤呆呆看著蕭長安，淚珠兒似雨線，一滴又一滴，綿延不斷。

她把自己的計謀從頭到尾又想了一遍，發現一切都很完美，一切都做得剛剛好，火候是拿捏得分毫不差。

正常男人，在這種感傷感動的情緒之下，會立刻摒卻前嫌，將她重新接回到身邊。

但一切的一切，為什麽到這個男人身上，就不按正常的套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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