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殺人。”蓉默默道，“看不見死亡，到看見死亡，到接受死亡，到創造死亡，到最後看不見死亡，這是通過不歸橋的過程。因為不可能有人能看透死亡，達到看不見死亡的狀態，所以一般到創造死亡，我們就放人了。”

皇甫道：“我代替。”他不想臟了小月月的手。

皇甫真是言簡意賅啊，難為蓉默默竟然領會了，她為難道：“這個恐怕……不能代替的。”

戀月拉住他的袖子插嘴道：“我能做到的，相信我，殺壞人一點心理負擔都麽有，而且他們死了也就不用接著被挫骨揚灰了，也算是救了他們。”

“嗯，我知道小月月能做到。”皇甫道，“但是這種事，不想讓你臟手。”

“沒事的。”戀月搖頭，“不過我現在還不想走，我想明天再去一次橋的彼端。”

皇甫看著有心事的她，心中有一絲不安一閃而過，不過他想到自己在身邊，就算有事也來得及救，既然自己守在她身邊，既然小月月想去，為何不能讓她去呢？這就是守在身邊的好處。

想到這裏，皇甫勾起嘴角溫柔地笑了，蓉默默第一次看到皇甫大神的笑，楞在當場，直等到天上太陽回去休息了，七個弦月依次出來走過夜空，還沒有回過神來。

“小月月明天去要做什麽？”皇甫問正在看月亮的嬌小女子。

戀月在沈思，在回憶，回憶她每次接近石磨，都能感到召喚——強烈的召喚，如果猜測這是石磨的引誘，可是石磨並沒有在“引誘”其他人，只有她自己感受到這不同的氣息。

“別擔心，我不會做傻事的。”隔了很久，戀月才回答道，“如果我真的要做傻事，就麻煩你阻止了，謝謝。”

“好說。”

……

因為要救最後一個人，怕去的晚了石磨已經開始磨了，幾人很早就打開結界來到地獄裏的這片世界等著。

來得早，所以到的時候，世界正在重建中。

重生中的地獄，很美。整個世界仿佛都在透明的玻璃中，土地、天空、古堡透過玻璃顯得很清澈，然後有一些綠色出現在古堡旁邊，隱隱綽綽，是最好的山水畫師夢裏的筆墨。

但是不久之後，地面一陣顫抖，沒有了重生的能量一般，綠色的山水墨般消散，變成濃稠的霧氣，大地和天空也消散著，變得虛無不實。一個帶血的石磨出現在古堡前，如上次一樣，依舊還是從塔樓上掉下來時的樣子歪斜著。

這是一個用靈力源制作的世界，土地、天空、古堡甚至美人魚和魚美人，都是源自靈力源的能量，但是能量是有限的，只夠做這些東西，當要做美人魚和魚美人時，尤其是做到石磨時，能量就不夠了，所以控制靈力源的人選擇了虛化天空和大地，虛化背景，將能量用在產生他需要的東西上。

石磨吱吱呀呀，開始這一循環的旋轉。但這一個循環，它只能空轉了，因為要轉的罪人已經被拉出來。

在這旋轉中，戀月再次感到了中心巨大的感應。

她不由地一步步往石磨走去，感到裏面是自己靈魂的一部分在呼喚自己，她真的沒有辦法拒絕。

“小月月！”皇甫拉住她，打開空間隧道。但是戀月擺脫了他的手，被皇甫拉住是不會容易擺脫的，尤其是兩人的力氣還相差懸殊。

但是戀月擺脫了，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就擺脫了，因為她把自己的手砍下來了。

匕首從手腕處劃過，手，就留給皇甫了，而她繼續往石磨走。

她自己都想不到她會做出這麽狠絕的事情，沒有推論沒有思考，有的只有直覺，憑著直覺找到一把最鋒利的匕首，憑著直覺一匕首砍下自己的手臂，憑著直覺將另一只手伸進石磨中心的洞。

“如果我真的要做傻事，就麻煩你阻止了，謝謝。”

前一日晚上她這樣拜托過皇甫，但是皇甫沒有能夠阻止，他拿著噴血的半截手臂，大腦中一片空白，只知道自己沒有能夠阻止，自己有修仙的本事有修真的本事，修仙已達連其他修仙者仰望的高度，修真是非常難得地空間系，而戀月什麽都不會，甚至也法陣是什麽都沒有搞清楚，可是，這樣的他，卻沒有阻止這樣的她。

他只知道，他沒有阻止；他只感覺，她要做什麽，自己根本阻止不了。

小天、悟幻和杜子騰已經擡腳要走進空間隧道了，看到這一幕，楞了一秒，根本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大腦裏反應不過來發生的是什麽，不知道怎麽處理了，等戀月將手伸進石磨中間的洞裏，他們終於大叫著跑向戀月。

石磨在轉動，仍然在轉動，發出吱吱呀呀的響聲，也許是戀月的一根手指，也許，是手掌……

戀月另一只手臂也在不斷流著血，染紅她腳下的地上，一片。

美人魚和魚美人忽然知道了她在做什麽，她們恐懼了，小天折磨她們的時候她們都沒有這樣的恐懼，這是真正對死亡的恐懼，她們恐懼地大叫著：“不要！求求你不要！”

她們的叫喊聲中，石磨裂開了，然後一片片化成灰，最後連灰都消失在空氣中，戀月原本伸進石磨中的手顯現出來，手中緊緊握著一片羽毛。

一片鳳羽，閃耀著銀河的光芒的黑色鳳羽，血在鳳羽上不會粘附，輕輕滑落，滴到正在消逝的土地上。

這是這個世界的靈力源，創造這個世界的核心。

戀月扭過頭，看看呆滯地眾人，平靜地道：“都看著我做什麽？不趕緊跑麽，這個世界要真正消失了，這次，一點都不會剩，這次，看來也不會重建了。”

腳下的地面在消失，眾人在往虛無裏墜落，皇甫拼盡力氣，打開一個巨大的空間隧道，發瘋般的將戀月攏進懷裏，回到不歸橋頭。

“喝下去！”一落地，他趕緊拿出一瓶最好的療傷要往戀月嘴裏灌。

“先不用。”藥被硬灌下一半，剩下的戀月還是推開了。

皇甫的心簡直心疼地抽搐了，一把捏住戀月的下巴，將剩下的藥灌進去，一邊灌藥一邊罵：“你這個女人瘋了麽？你還要幹什麽？”

戀月的一只斷臂在皇甫手上，斷臂上滴著血，另一只手血肉模糊，卻還不要喝療傷藥，只能說她瘋了。

但是，也許瘋子的作為是有原因的，只是別人一時還沒有理解。

正在給戀月接斷臂的皇甫感到她周身出現玻璃般的包裹，清澈的靈力中，她的手在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覆原，骨頭接上去，肉長在一起，最後皮膚上紅色的一圈傷痕消退。

不歸橋上空飄來最後一點點的血霧，在戀月眼中是花瓣，在悟幻眼中是冰雪，在杜子騰眼中是落葉，在小天眼中就是血霧，是戀月另一只手被磨下的皮膚、肌肉和骨頭……

戀月眼中，這些好看的紅色花瓣落在自己的手上，融合，慢慢長在一起，自己的手又恢覆如初。

“我說過沒事的。”她給皇甫一個安心的笑容，鳳羽在她的指尖懸空漂浮，閃耀著光芒，玻璃般的靈力絲線般折射著銀色的光芒匯聚到鳳羽中，最後一絲絲線匯聚之後，戀月終於倒在皇甫懷裏，大叫道：

“好疼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傻丫頭。”皇甫緊緊抱著她，緊緊抱著她才能讓自己真正安心下來，才能感到自己沒有失去她，“知道疼還做這種事……”

“開始不知道的，以為不疼的，做了才知道，嗚嗚……我再也不幹了，下次你一定要拉住我啊……”

皇甫沒有說話，只是抱著她讓她哭泣訴苦，這次，他沒有拉住，下次，他再也不敢保證。只因懷中的女子做事太出乎意料，更是太狠絕。

也許她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而自己能做的，也許只是在一旁保護她，事後給她療傷，想到這裏皇甫苦笑，他想到現在她自己有鳳羽也能療傷，自己能做的，恐怕只有給她一個哭泣、訴苦、撒嬌的懷抱了吧。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戀月幹了一件大事情。

雖然封鎖了消息，可是所有人都起碼知道了兩個事情：

也許她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而自己能做的，也許只是在一旁保護她，事後給她療傷，想到這裏皇甫苦笑，他想到現在她自己有鳳羽也能療傷，自己能做的，恐怕只有給她一個哭泣、訴苦、撒嬌的懷抱了吧。

很快，所有人都知道，戀月幹了一件大事情。

雖然封鎖了消息，可是所有人都起碼知道了兩個事情：

一、新來的弟子把一個地獄給催毀了。

二、地獄的修魔者找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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