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點入法陣，紅色的法陣便如投入一粒石子的平靜湖面般波動起來，波動之後迅速旋轉，旋轉後竟分成兩個一樣的法陣，一個緩緩下降，回到小蜘蛛身體裏，；另一個緩緩上升，在戀月指尖收縮，消失在戀月指尖。

“啊……”

驀然地，潮水般的記憶沖擊地戀月不禁叫出聲。

媽媽說很快就回來，可是它等啊等啊，媽媽再沒有回來，它呼喚，一直呼喚，也沒有回應。也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有過了幾天，也許有幾百年，也許有幾萬年……它渴了，累了，餓了，沒力氣了……呼喚幾聲媽媽，就不得不睡覺了……好像又過了幾天，也許有幾百年，也許有幾萬年……它感到恐怖的殺氣，它趕緊叫媽媽救命，可是身上的血都幹了，它渴了，累了，餓了，沒力氣了……它做夢了，夢裏看到了媽媽。

夢醒的時候，媽媽真的在眼前了，它那個高興啊，不停地跳啊跳。它還看到媽媽受傷流血了，趕緊給媽媽治好……後來因為靈氣不足，它又睡覺了，醒來時它還以為自己做夢呢，沒想到是真的，媽媽真的在，這一切都是真的……

……

“呼……這是魔寵的記憶麽？”戀月額上都是汗，喘息著問。

“據說死契，主人會得到魔寵的過去、現在與將來。”

戀月無力地說：“過去我已經得到了，這些潮水般一下子湧來的記憶。不過，據說？”

“我並沒有契約過死契，看書上說的。”康易安看似很輕松，實際眼光沒有離開過戀月和小蜘蛛，手指也扣在戀月的脈搏之上，如果戀月有什麽意外，他要趕緊施針；如果小蜘蛛有一點攻擊戀月的跡象，當然是第一時間——抹殺。

小蜘蛛一動也不動，紅色的霧氣在它周身環繞，白色的煙霧升騰起來，兩種顏色一股股糾結翻騰，小蜘蛛早已在霧中看不見了，漸漸竟然隱去了戀月的整個右手。

康易安臉色一變，拂袖將小蜘蛛從戀月的手指上掃落在地上，一雙血紅的詭異的眼睛在霧中亮了起來。

它在升級。

竟然契約升級，這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

戀月看到霧中亮著的紅色眼睛，覺得心裏沒來由地一揪，心裏感覺從沒有過的狂躁得很，她的心臟本來就不好，根本承受不住，眼前立刻模糊了，呼吸也急促起來，冷汗也順著額角往下淌。

康易安見戀月不支，說道：“哪來的變異種。”說著擡腳虛浮在小蜘蛛上方。

“等等！等等……”模糊的視線中看見康易安虛浮在小蜘蛛上方的腳，知道康易安要殺它，戀月趕緊喊道，“我能做到，再等一下。”

她試著在心裏說：“你的聲音我聽到了，接著呼喚吧，我聽到了，會回答你，接著呼喚吧，我一定會回應你的呼喚……”

“媽媽……”一聲稚嫩的童音響起，小蜘蛛周身的霧氣收攏回體內，漸漸消失。

“媽媽……媽媽……請回應我吧……媽媽……”

“跟你說了多少遍，不要叫我媽媽！叫主人！”戀月兇兇地回應道。

不然她回應什麽，溫柔地說“嗳……”麽，打死她她也不會承認自己是蜘蛛媽的，太丟臉了。

“是。媽媽。”小蜘蛛快樂地道，似乎一點沒有沒戀月兇到，在地上開心地蹦啊蹦，跳到了床上。

康易安將戀月攏在懷裏，讓戀月靠著他的胸膛，揉著她的太陽穴問道：“頭暈麽？”

跟大夫不能有隱瞞的，戀月道：“嗯，心跳得厲害，呼……呼……我終於明白則寧兄為什麽不讓我契約這只小蜘蛛了……可是，為何你開始不同意……又幫我契約呢？”

“因為我的小月月想要。”康易安小聲說道，他的聲音很溫潤，沙沙的似乎在撫摸聽者的心靈，小聲在耳邊說話時給人很安全的感覺，戀月還想問“我想要和你改變主意有什麽關系？”還想說“康伯父，請不要說‘我的小月月’，太肉麻了……”可惜，都沒有說出口便沈沈睡去了。

……

醒來時窗透初曉，跟她上次醒來很像。

上次醒來是昨天的清晨吧，她抱著康易安的胳膊，暖暖地睡了一覺，也許，昨天發生的一切都是夢吧，從早上醒來開始做的夢。

“小白，康公子什麽時候走的？”聽到毛巾擠水聲，戀月問道。

“昨天半夜，柳叔叫他走的，他說太晚了，還說名聲什麽的……我不明白……”

“難怪，昨天上半夜覺得暖烘烘的，下半夜就涼了。”戀月說這話時，臉上不自覺地紅了，怎麽能讓男子抱著睡覺，還抱出習慣來了，這種事以後絕對不能再發生了，“水痕呢？”

“水痕我知道，水痕我知道，她害怕我，在門口蹲著呢。”

“呵呵，水痕怎麽會怕你？”戀月坐起來準備接擦臉的毛巾，卻發現小白顫抖著遞上毛巾，驚恐地看著自己，他的嘴沒有動，戀月卻聽到聲音說“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怕我……可是，她的血好好喝的說……”

“你沒有跟我說話？”戀月問小白，嘴角上揚，擠出一絲微笑來。

“沒有。”小白答道。

“那我一直在跟誰說話？”

“小白看見，主子在……自言自語。”

戀月眼珠慢慢地向左下移動，沒有。

向右下移動，沒有。

“媽媽，你在跟我說話啊。”一只小蜘蛛從被子底下爬出來，一對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朝陽下折射著神秘的紫色。

小白嚇一跳，用手中的毛巾就要去拍，被戀月攔住了。

人太害怕時反而鎮定了，而且戀月連人那麽大的蜘蛛都看到過了，看到一只小蜘蛛從自己被窩裏爬出來算什麽。

“怎麽一夜之間就變這麽聰明了？”戀月對小蜘蛛說。

小白聽不到小蜘蛛回答，只當是主子在跟一個蜘蛛說話，他要翻白眼了，自己死活要跟的主子不僅是假裝仙女的魔鬼，還是個傻掉的魔鬼，這叫他情何以堪啊。

只聽戀月說：“真的是我知道的知識你都知道了麽？小白，快被一段《史記﹒本傳》，看它知道不？”

小白流著汗背道：“元年四月乙卯，赦天下。乙巳，賜民爵一級。五月……”

“停停……”戀月喊停，又看向小蜘蛛問道，“後面是什麽？”

“除田半租，為孝文立太宗廟。令群臣無朝賀。”小蜘蛛立刻回答。

“對不？”戀月看向小白問道，看他茫然的臉色才想起別人都聽不到小蜘蛛說話，便把《史記﹒本傳》拿過來自己翻閱，真的一個字都不差。

戀月喃喃道：“真的是我所知道的知識麽，話說，我自己怎麽都不記得了？四月壬午，孝文太後崩。廣川、長沙王皆之國。丞相申屠嘉卒。後面是什麽？”

“八月，以禦史大夫開封陶青為丞相。彗星出東北。秋，衡山雨雹，大者五寸，深者二尺。”小蜘蛛立刻回答。

戀月把後面的內容遮住，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來，郁悶道：“什麽嘛，昨天還只會喊媽媽，今天就比我知道的還多了。這樣背書也太簡單了，當年我可是背的頭都大了呢……”

小蜘蛛也不管戀月在嘟囔什麽，一直在床單上蹦啊蹦，開心地道：“媽媽，給我取個名字吧，給我取個名字吧……”

戀月羨慕嫉妒恨地道：“你那麽有知識，自己取。”

“媽媽取……媽媽取……”

“別叫我媽媽，叫主人。”

“是，媽媽。”

“……”戀月翻過身睡回籠覺，不理它。

“媽媽，給我取個名字吧，給我取個名字吧……”小蜘蛛又爬在被子上蹦啊蹦，活力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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