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問便問。”康易安道。

戀月也不客氣，單刀直入問道：“前日戀月生病，可是康伯父你在藥中動得手腳？”

前日戀月真的病了，不是裝給水痕看的，忽然一下眼前就黑了，沒有一點預兆，一瞬間就失去了知覺，什麽也感受不了什麽也想不了了。

開始，戀月也感覺到身體不適，也覺得那場硬壓下去的病可能會發作出來，可是康易安送來他給自己開的第一副藥，並肯定地預測說她“晚上會生病”，那時他走到她身邊，戀月擡起頭看到他的眼，奇怪他走過來做什麽，剛想問，卻問不出了，那一瞬間，她明白了。

在倒在他懷裏的那一刻，忽然明白了，她被他算計了！

“不錯。病不能壓。”康易安招認得幹脆利落。

雖然被算計，戀月心裏卻是感謝他的，他說的有道理，病不能壓，戀月前夜暈倒，昨天養了一日，今天雖然感覺大病初愈後的身體無力，身體卻是難得地松快。

而更讓戀月放在心上的是，每次暈倒她都很怕，怕失去感覺，怕聽不到怕看不到怕什麽都想不了了，怕暈倒之後再也醒不過來，怕醒過來後在床上幾個月的無聊時光……所以她每次暈倒之前都會堅持很久，最後實在堅持不住了才會無奈地讓最後一絲知覺離開。唯獨這次，接著她的那個懷抱讓她感到安全，很安全，心底有個聲音告訴她：沒事了，不用再痛苦掙紮了，因為他在。

不明白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戀月覺得他身上的迷越來越多，越來越多自己想不通的地方，以前見過麽，什麽時候？在哪裏見過？自己為什麽會忘記了？他是修仙者吧，應該是，可如果他是修仙者，以他修仙的實力和康家的財力，有什麽必要再和柳家合作？“秋月，月月，月臺上賞月”，他出的上聯，戀月也覺得似乎別有深意，可到底是什麽意思呢？自己經過深思熟慮選的合作者，相信他做生意是誠信的；又是父親的老友，父親能同意自己嫁給他，人品上自然是可以信任的，可是，自己的心，是怎麽回事呢？對他的信任，為何不像是對一個合作者的信任？亦不像對一位長輩的信任，這信任是發自心底的，這信任，到底是怎樣的信任呢？

心底平靜的湖面蕩起一圈圈漣漪……

也許以後會有答案吧，也許自己多想了，戀月暫時放下這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簡直理不清的問題，先解決當下。

雖然感謝，但是戀月並不願意被算計，如果不是前天當晚出現的奇異，這次生病怕要躺一年以上，那什麽事情都被耽誤了。

寧可我算計天下人，不可天下人算計我。

“日後開的方子還請先給戀月看過。”

“沒問題。”一點問題都沒有，反正藥是他親手抓的。

看著在碗裏吞吐著白色煙圈的小蜘蛛，戀月問道：“前夜的蜘蛛，是你麽？是你給我治病的麽？”

戀月在問小蜘蛛，也在問康易安。

小蜘蛛感覺到戀月說的話，在碗裏一蹦一蹦地叫著：“媽媽……媽媽……媽媽……媽媽……”

“你還什麽都不懂呢，”戀月將詢問的目光移到康易安身上。

康易安招認地比上次還要幹脆：“前夜給小月月治病的蜘蛛是我的魔寵，叫小八。”

“你既有魔寵，想來也是修仙者吧？”戀月質疑道。

康易安點頭道：“在下從未說過自己不是。”

“……”

“小八想見見未來的女主子，我再召喚它出來，給小月月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再說我也不是什麽女主子……”戀月連連後退擺手，她一直不理解水痕為什麽那麽怕蜘蛛，前夜終於明白了，殘陽中跟人一樣大的蜘蛛，成排的綠幽幽的眼睛，一直笑話丫鬟膽小的主子，直接地、立刻地、馬上地、毫不猶豫地、毫無懸念地……暈了過去。

果然有什麽樣的丫鬟，就有什麽樣的主子啊。丫鬟能被畫在身上的蜘蛛嚇暈，主子的膽真的也沒大到哪裏去。

暈過去不知過了多久之後，戀月感覺自己被軟軟的細絲層層包裹，當時還想著自己要死了吧，所以身體才會慢慢變得輕松起來，睡眠也溫暖舒適起來，這一覺，會一直做著美夢不醒吧。

醒來時窗透初曉，舒服地摩挲下臉下又軟又熱乎的枕頭，睜開眼才看見自己伏在康易安懷裏，身上蓋著錦被，康易安和衣靠在床頭，錦被下他一只胳膊擁著自己的背，溫熱的體溫透過衣衫傳透自己的肌膚。而自己，貪念夢中那份溫暖，像個八爪魚般死死抱著人家的另一只胳膊。

戀月心頭狂跳，怎麽發生這麽丟臉的事！

她當即決定——裝作什麽也沒發生過，絕對要裝作什麽也不知道，絕對的！

戀月立刻閉上眼睛，砸吧砸吧嘴巴，抽出手從他懷裏翻身滾下去，順勢將錦被整個裹在自己身上，面朝床裏裝著說夢話：“睡得真舒服，接著睡……呼呼……”

康易安本就假寐，自然知道戀月醒了，看到自己懷中立刻就空了，小丫頭反應極快地裝睡，這一次打定主意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他的臉上浮現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只是不知是朝陽照在他的臉上造成的錯覺還是他真的……笑了。

……

回憶起前天的事情，戀月臉色不自然地笑道：“不用見了，真不用見了，戀月也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是這八眼蜘蛛的事，還要請教則寧兄。”八眼蜘蛛的事，她還是要問的。

“你還記得看見小八。”康易安不鹹不淡地說道。

“不記得了！”戀月的聲音不自覺地就太高了，感覺自己的失態，趕緊咳了一聲慢慢說，“咳咳，就記得看到一只碩大的蜘蛛，後面的事就不記得了，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醒來時又是一天黃昏。啊，想我一暈，就是一天一夜啊，真虧則寧的魔寵，否則戀月這一病，非要一年半載才能起身了，叫小八是吧，名字也很可愛嘛，呵呵，呵呵……對了，戀月一直想問，這八眼蜘蛛，是不是療傷治病的魔寵啊？則寧兄曾經說水痕對八眼蜘蛛的了解不夠全面，不知可否跟戀月詳細介紹下？”

康易安也不深究戀月的“忘記”，耐心說明道：“八眼蜘蛛的確會療傷治病，因為會療傷治病，修仙者叫它們法師蜘蛛，稱它的升級叫‘開眼’，法師蜘蛛以血為食，吸血中殺氣升級，開一眼時即可治療普通受傷，並可治療輕微的靈術與仙術傷害。治療後蜘蛛本身需要恢覆時間，開眼越多恢覆時間越短，相應能治療更重的傷。目前看來，法師蜘蛛開五眼才能為人恢覆體力，開六眼才能為人治療疾病。”

戀月感嘆道：“戰場上刀槍無眼，無論是修真還是修仙都兇險得很，難免受傷，這法師蜘蛛簡直就是必備魔寵，怎麽沒什麽人知道呢？”

“在修仙界可謂人人皆知，”康易安一臉你孤陋寡聞了的表情，“因為只有修仙者能駕馭它，對修真者來說，它只是常見的、不值得被註意的、吸血後長出第二只眼睛後就會發狂的到處吸血的、普通人都能打死的蚊子而已。”

戀月點頭道：“是啊，誰能想到這樣一種連普通人都能捏死的蜘蛛能有救命的本事。”

康易安有道：“修仙者人人皆知法師蜘蛛，並不是因為它們有救命的本事，而是因為它是禁止契約的八大魔寵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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