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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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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阿珩原本就被餵了一勺苦藥汁,皺著一張小臉險些要哭出來,被崔瑩這一句怒喝嚇了一跳,含在口中的藥汁一下子嗆住了。

阿珩邊咳邊哭鬧起來,李承璟手忙腳亂,連忙將孩子抱起來撫拍,回頭冷冷地看了一眼崔瑩。

崔瑩再怎麽厭惡阿珩,也從沒有過要害人的心思,也沒想到自己不過大聲說了一句話,就把小病秧子嚇哭了。

她怒目盯著那張和崔茵相似的小臉,對李承璟道,“是大夫人交代我的話,你愛聽不聽!”說罷便甩開袖子回自己房中去了。

崔家陪嫁來的嬤嬤皺眉跟在她身後,叮囑道,“小娘子該把脾氣收斂收斂,崔家的女兒傲氣是該有的,可不該對著郎君。”

崔瑩坐在梳妝臺前拆首飾,拆下來的釵環叮叮當當往匣子裏扔,“阿嬤這是什麽意思,要我崔五娘對他李承璟低眉順眼不成?”

她摘下一只鐲子,放在眼前打量,這樣品類的玉鐲,從小到大她要多少有多少。

砰地一聲,玉鐲被她隨手置在一旁,鏡子裏的人高高的擡起下巴,鄙夷道,“我又不是崔茵,不需要什麽乖順,更不需要討好郎君。”

她記得幼時,崔家大房膝下沒有女兒,她爹爹與中書令崔宣是同母兄弟,伯父伯母從小將她養在膝下,與族中兄弟們同入私塾,十三歲時便與陸家長子定了親事,等及笄後嫁過去,就能和伯母一樣,做高門士族的主母。

她享受了一切榮光和讚譽,至於崔茵,不過是住在崔家後街的一個旁支孤女罷了,再如何貌美,永遠也只配被她踩在腳下、替她犧牲。

她討厭崔茵陰魂不散占據著李承璟的心,還要認下她的兒子叫自己母親,不知道為什麽,大伯母近來總是斥責她,崔瑩心裏隱隱有個聲音想質疑,每當那個念頭冒出來時,她都不願意面對。

嬤嬤長嘆一聲,好聲好氣勸她,依舊是崔大夫人說的那一套。

崔瑩茫然,她自然也向往夫妻情深,琴瑟和鳴,也希望有自己的孩子,但憑什麽要向李承璟低頭呢?

“小娘子高傲慣了,可您仔細想想,七娘子先前占了結發情誼,王爺本就對她愧疚,如今下落不明,更是耿耿於懷,您若再這麽賭氣下去,就把人越推越遠了。”

崔瑩氣惱道,“他對那個小病秧子有多上心你們也都知道,即便將來我生下自己的孩子,也輪不到我的孩子做世子。”

嬤嬤卻笑了一下,“小娘子這就想岔了,攝政王再怎麽喜歡長子,也比不上背後有崔家撐腰的孩子,若小娘子實在嫌他礙眼……”

嬤嬤湊到她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崔瑩嚇得捂住心口,“阿嬤,這怎麽能行呢?”

“誰叫他命裏福薄,天生患有心疾,這又能怪誰呢?”

蕭緒桓近來似乎很忙,崔茵只偶爾與他打過幾個照面,倒是蕭楚華整日來與她作伴。

崔茵本不想打探別人家的私事,但瞧著蕭楚華這些日子有些不開心,找她習字時也總帶著一股較勁的模樣。

也不知道是跟誰較勁,還沒等她問,蕭楚華自己先開口了。

“陳娘子是不是覺得,我這些日子總來煩你,寫的字卻毫無長進?”

崔茵忙道,“妾怎會覺得煩?若沒什麽能幫的上郡主的,妾住在這裏,也於心不安。”

“郡主從頭學起,已經大有長進了。”

蕭楚華也覺得,不就是習字嘛,有何難的。

“不瞞娘子,我這樣認真習字,不為別的,就是心裏堵得慌。”

她將自己與沈汲的過往粗略一講,“娘子心裏是不是笑話我自作自受?”

崔茵笑了笑,將桌子上的字帖收起來,“不會。依照郡主所說,沈大人和那位小娘子也是有緣無份,即便沒有郡主,那位小娘子也會聽家裏人安排另嫁他人。”

蕭楚華長舒了一口氣,“可他心裏總是怨我……也不是對我不好,只是我總覺得他對我太客氣了,陳娘子,你懂嗎,就是我總想著,如果當初他娶了那個小青梅,絕不是現在這樣的相處。”

崔茵靜靜聽著,旁人夫妻間的事,她不好多說什麽,只覺得郡主大概被蕭緒桓護在身後保護的太好了,看似張牙舞爪驕縱無比,實則敏感單純。

她心裏隱隱有些羨慕蕭楚華,能被家人保護著,最大的憂愁不過是糾結郎君的心思,能毫無戒備的對旁人敞開心扉,而不是像她一樣半生浮萍,小心翼翼。

“啊呀,不行,今日我得早些回去,”蕭楚華起身,歉疚地笑了笑,“今日沈汲他們便從丹陽回來了。”

崔茵聞言心間微動,沈汲回來,那麽蕭緒桓也要回來了。

蕭楚華的情緒來的快去得也快,走到門口停住腳步,對崔茵道,“還要拜托陳娘子一件事,我那阿弟若是回來晚了,向來不吃晚飯,還請陳娘子替我勸勸他。”

說完便不見了人影。

蕭楚華飛快離開了聽竹堂,拍了拍胸口,得逞般笑了笑,心道,“阿姐當真是為你們倆操碎了心。”

**

暮色漸深,蕭緒桓才回到建康。

婁覆忍不住打趣,“估計這個時候,夫人早就歇下了。”

蕭緒桓沒理他,心裏卻有些遺憾。這段時日,只匆匆在長廊下遇到過崔茵幾次,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

不過今夜還有客人要來拜訪,只能明日再找理由去看她了。

他沒有提前告訴崔茵何時回來,即便她有心想見他,今夜也不會出現了。

稍稍將惦念放下,書房門外卻有道輕柔如水的聲音響起。

“婁小郎君,大司馬可在裏面?”

……

婁覆進來回話的時候,見蕭緒桓端坐在書案前,垂眸翻著兵書,他裝沒看見大司馬唇邊那一抹笑意,“將軍,夫人來給您送吃的。”

原本崔茵過來,直接請進來就好了,可婁覆知道蕭緒桓這個時候從來用膳,便特意告知一聲。

書房門窗緊閉,只有書案上點著幾支蠟燭,借著淡淡的光影,崔茵看見北面的墻壁上,是一整幅輿圖。

長安遙遙,北地的故土仍在羯人鐵蹄之下。

崔茵看著那幅輿圖,仿佛能窺見那個第一眼就充滿殺氣和壓迫感的男子。

那是他的野心和抱負。

她將食盒放到案桌上,朱唇皓齒,盈盈望向蕭緒桓,“郡主今日告知,說蕭郎君夜裏便回了,想來一路上風塵仆仆,沒有用晚膳。妾準備了梅花湯餅,不知合不合蕭郎君的口味。”

食盒的蓋子打開,熱氣騰騰,香氣四溢。

蕭緒桓看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夫人好意,蕭某在此謝過了,只是——”

“郎君是嫌棄妾手藝不好嗎?”

那雙原本澄澈的杏眼在燈下,無端添了幾絲瀲灩嫵媚,有些委屈似的看過來。霧裏看花,燈下看美人,沒有人會拒絕這樣的眼神。

他無奈,將那一碗梅花湯餅接了過來。

雞湯做底,餛飩做成梅花的樣式,“恍如孤山下,飛玉浮西湖”【1】。

“夫人親手做的?”他一向不用晚膳,只此一次,不好拒絕她的心意。

崔茵整理食盒,衣袖之下,偶爾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在昏黃的燭光下如同明珠的光澤。

“是,”她替自己倒了一盞茶水,“蕭郎君,這是郡主特意叮囑的,若不看著您用完,妾是不會走的。”

蕭緒桓遇到她這麽久,卻是第一次聽到她這般嬌俏可人的語氣。

她抿了一口茶水,“妾在這裏陪著您。”

崔茵來時梳洗妝扮過,長發輕綰,輕染胭脂。喝過茶水後,瓷白的杯盞上留下淺淺的嫣紅。

蕭緒桓有那麽一瞬間,想讓時間永遠停在這一刻。

燭花跳動,他卻不能如願,不過剛剛用完這碗湯餅,門外便有人通稟,“大司馬,有客人求見。”

他眼神暗了暗,旋即對崔茵道,“夜深了,我叫人送夫人回去。”

崔茵有些遺憾,今晚都沒能與他說幾句話,但她也知道,不該打擾他議事,欠身道別,跟著婁覆從後門去了。

來人走進書房時,聞到若有若無的一絲香氣。

李承璟坐到他對面,腦海裏有一閃而過的熟悉之感,但那香氣極淡,分辨不出來什麽,他也沒有多想。

他今日來,是為徐州太守的人選一事要與蕭緒桓商議。

中書令崔宣與謝丞相都不想這一職落到對方手下,爭論不休,李承璟卻另有打算。他依附崔家只是一時,暗地裏自然要為自己栽培人手做打算。

再與蕭緒桓對立,這件事上卻可以退一步商討。

只是難以忽略書案上那一只茶盞。

李承璟輕笑一聲,“外面傳言大司馬不近女色,潔身自好,原來也不盡如此,也喜紅袖添香……英雄難過美人關。”

蕭緒桓沒有否認,垂眸看去。

他拿起崔茵用過的那只茶盞,輕輕轉動了一下,嫣紅的唇印在白壁上格外清晰。

就著這一抹唇印,抿了一口冷掉的茶水。

“人非聖賢,誰沒有七情六欲。”

作者有話說:

【1】《山家清供》裏面形容梅花湯餅的一句詩

在前夫哥面前跟老婆間接接吻,真壞(指指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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