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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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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灼的話說完, 帳中就靜了下來,只餘或輕或重的呼吸聲在兩人之間攀纏裊繞著。

她有些緊張, 等了半晌聽不到傅司簡的回應, 終是沒忍住淺淺地睜開眼去看——

入眼的一幕便是金色的光灑在他的臉上,在英挺的鼻梁處分出不甚明顯的界限,無端讓顧灼覺得有種浮生若夢之感。

她緩緩擡眸,視線掃過他的下巴, 他的薄唇, 他的睫毛, 最後對上他深邃如夜的眼睛。

顧灼本想從中判斷他有沒有察覺到什麽不對, 卻不期然被他眼底濃濃的歉意刺得心裏一疼。

她知道傅司簡在想什麽。

他覺得他沒付出任何代價就得了她的原諒, 是虧欠了她。

他覺得她還沒把脾氣撒出來就消氣了,是委屈了她。

他覺得他做得不夠好,他覺得他對她不夠好。

他總是這樣——

她任何細枝末節微不足道的情緒, 都被他珍而重之地放在心頭呵護備至。

就算是她都不以為意的事,他也從來不會視為等閑。

可正是如此, 顧灼才更不敢跟他說她的顧慮。

現在,傅司簡大概還沒有意識到他們兩人在一起要面對的阻礙。

等他意識到時,他肯定不會讓她遠離故土親人而囿於王府。

因為他知曉她的使命在顧家軍營中, 知曉她的抱負在邊關黃沙裏。

他必是舍不得讓她割舍自我價值做出讓步的。

他會把做選擇的為難留給自己。

可是現在因為她自行消氣這麽件小事兒,傅司簡都覺得讓她受委屈了。

真的到了在她和朝政之間做選擇的時候, 他得愧疚成什麽樣?

在顧灼看來, 傅司簡會選擇留在京城輔佐皇上是一定的,也是應該的。

他們是一類人,理智大於情感, 家國重過兒女私情。

她永遠不可能將傅司簡置於北疆防務之前, 自然不會要求他事事以她為先。

金風玉露一相逢, 便勝卻人間無數。①

她已經足夠幸運。

她不會怪他,半點兒都不會。

可是傅司簡會怪罪他自己,會覺得是他對不住她,會因為內疚而痛苦不堪。

她舍不得。

在心愛之人和與生俱來的責任之間做選擇的苦楚,她一個人嘗著就夠了,沒必要現在就讓他知道。

除了讓他多痛苦些時日,沒有半分用處。

傅司簡依然在歉疚地看著她,低低的聲音溫柔至極又動人心魄:“夭夭,別這麽慣著我。你在我面前可以由著性子,可以無所顧忌,可以隨意發脾氣。別忍著,好不好?”

顧灼心頭發軟,比起他對她的縱寵,她慣著他才哪兒到哪兒啊?

她湊上去響亮地親了一下他的唇,眉眼彎彎地開口:“你快起來嘛,我要興師問罪了。”

小姑娘嗓音溫軟甜膩,唇瓣開開合合地摩挲著他,傅司簡沒忍住又覆上去,貪婪地索取她的氣息,反覆輾轉,攻城略地,好一會兒才平息他看到她眼中憐惜時泛起的悸動。

傅司簡終於聽話地起身,倚靠著坐在床沿,低頭看向被他親得眼眸霧濕水潤燦若星輝的小姑娘。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夭夭,枕到這兒來。”

營帳搭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拾掇細節,床榻上並沒有枕頭。

顧灼覺得一直平躺著的話恐怕會無聊,便從善如流地用傅司簡的腿當了自己的枕頭,又相當不客氣地頤指氣使道:“老實交代吧,王爺。”

傅司簡聽小姑娘故意打趣他,無奈地捏了捏她的臉,隨後將一切事情和盤托出,細細道來。

其間,他的手就沒離開過她。

要麽摩挲她的脖子,要麽撓撓她的下巴,要麽揉捏她的耳朵,要麽來回地用指節撫著她的臉,要麽將手掌放在她眼前感受睫毛輕輕柔柔酥酥癢癢的扇動,要麽繞著她額前碎發不亦樂乎。

總之,她的一切都讓他覺得可愛至極。

直到把小姑娘惹得煩了,抓著他的手咬了一口不再放開。

顧灼以為傅司簡消停了。

誰料沒一會兒,他便又換了另一只手來逗弄她,好像她臉上多有趣多好玩兒似的。

等他終於講完,顧灼抓住機會順勢半坐起來,才總算離了傅司簡不安分的手。

她一手撐在榻上,微微側過身看他:“你是說五年前顧家和北戎那場仗有江南的手筆,我爹娘明面上說是去江南養傷,實際上是去查這事了?”

“嗯。”

得到肯定的答覆,顧灼皺了眉頭,自言自語地低聲嘟囔了一句:“那他們怎麽不告訴我嘛?”

傅司簡傾身上前吻了吻她的眉心,解釋道:“老將軍和姜夫人說,他們不想你分心,怕你在戰場上出了差錯。”

“唔,好吧。”

想起傅司簡方才說他被她帶回軍營那天夜裏沒把他的身份告訴她是因為見她沒認出來那塊玉佩,顧灼就覺得有些丟人。

當時她打的是試探他的主意,沒想到原是被他試探了個底兒掉。

又想起自己被他瞞了這麽久,顧灼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兇狠道:“我爹娘沒跟我說玉佩的事,要不然早就認出你來了。”

傅司簡看見小姑娘這副張牙舞爪的小貓模樣,低低笑了聲,又吻了一下她看起來十分沒有殺傷力的眼睛,才退開解釋道:

“我離開時給你留了信,裏面寫了糧餉一事和我的身份,本是打算托鐘先生送去將軍府,可送信之人去找鐘先生時遇上刺客,打鬥時受了傷,把信給毀了。”

他握著小姑娘的手貼在他臉上:“夭夭,你覺得委屈就打我幾下出出氣,別憋在心裏,好不好?”

沒浪費傅司簡給她的機會,顧灼捏住他的臉輕輕往外扯了扯,看著那張俊美無儔的臉在她手下變了形,沒忍住笑出了聲。

她假意咳了一下恢覆正經,才控訴他不告而別的“惡行”有多過分:

“元宵節那日我去找你,滿心歡喜地想讓你陪我出去看花燈,結果你的院子連個人影都沒有。書房沒有,臥房也沒有,我都擔心你是不是被人抓走了。後來去問鐘先生,才知道你早就離開了。”

傅司簡聽得心疼不已:“夭夭,對不起,我——”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不過那幾天我才沒空想你呢,因為我爹娘回來了。”

他看著小姑娘上挑的眉梢帶出的傲嬌之意,知道她在寬慰他。

傅司簡心中憐惜更甚。

是他讓她本該歡喜的元宵節有了遺憾,她卻輕易就原諒了他,還讓他不要覺得歉疚。

他握住小姑娘貼在他臉上的手,從手腕吻到她的指尖,心裏琢磨著該如何將她的遺憾補全。

顧灼自然不知道傅司簡在想什麽。

她沒抱太大希望地抽了一下自己的手,不出意外地沒抽出來,便也作罷,繼續故作嚴厲地“審問”傅司簡:“抓到舞姬之前怕洩露消息不能送信,那抓到人以後呢,你為什麽還是沒給我寄信?”

“我想回幽州親自跟你說,就沒寫。”

“那你回去了嗎?”

傅司簡正揉捏著顧灼的手,聞言動作一頓:“沒有。”

擡頭瞧見小姑娘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猶豫了一瞬,還是沒說自己受傷的事,只道:

“裴昭改了聖旨,將顧老將軍換成了你,前些時日又找各種理由不讓我離京,所以我才沒能早點回幽州。夭夭,你想出氣的話,過幾天我找個機會讓你教他兩招,你可以趁機揍他一頓。”

“你這麽坑親侄子……不好吧?”

“他坑我這個親叔叔的時候也沒見他手軟啊,夭夭,你怎麽還替他說話呢?”

顧灼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要不是皇上我也不能這麽早知道你的身份啊。”

不過,她突然想起個有意思的事兒,越想越忍俊不禁。

顧灼饒有興致地擡手,微微挑起傅司簡的下巴,端詳了一小會兒後道:“我爹娘說他們與先皇先皇後是好友,讓我跟皇上攀個姐弟的親戚。那這樣的話——”

她清了清嗓子,笑得愈發不懷好意:“王爺啊,我是不是、該叫你一聲皇叔啊?”

傅司簡看著小姑娘眼中的狡黠和打趣,無聲嘆了口氣。

他之前一直刻意地忽略他們之間的輩分,誰料她知曉他身份的第一天就想到這個。

偏偏她好像不過癮似的,笑得明媚而挑釁:“皇叔?聽起來有點老,”她撫了下他的眼尾,囂張至極,“看起來還是挺年輕的,保養得宜啊,皇叔。”

傅司簡一把將人拽過來,嚴嚴實實地困在懷裏,雙手圈在她身前將她的手牢牢攥住。

他側頭探進她頸間,叼住一塊軟肉輕輕地碾著,說出口的話有些含糊不清,卻頗為慢條斯理:“夭夭,用不用我向你證明一下……我老不老啊?”

作者有話說:

①宋·秦觀《鵲橋仙·纖雲弄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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