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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想她(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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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還得從傅司簡離開北疆後的第二日說起。

小五收拾好書房裏的信件檔案給了小九後, 便聽從王爺吩咐去找鐘先生,想托他將信送去將軍府。

只是去到鐘先生的院子後, 敲了敲書房的門卻無人應答。

小五直覺出了事, 猛地推開門,瞬間就有暗器沖著他面門而來。

他閃身躲過,也看清屋中兩個蒙著臉的不速之客。

鐘先生倒在桌案後的椅子上,人事不省。

小五心中大駭, 沒想到他只這一天沒跟在鐘先生身邊保護, 便被人鉆了空子, 當下便抽出匕首朝兩人出手。

扔暗器的那人正站在書墻前, 顯然方才是在翻找什麽。

小五不確定他有沒有找到什麽有用的東西, 只能想辦法先把他弄死在這兒。

讓他覺得慶幸的是,這人雖然暗器扔得準,身手卻差了不少。

沒過幾招這人就受了傷, 沖著另外的黑衣人大喝了一聲“你還不幫忙”,隨即就被他踹在地上吐了血。

小五準備去對付另一個, 剛轉過頭就瞧見方才一直袖手旁觀的人突然出手,銀光閃過,兩枚暗器掠過他身前。

錚得一聲, 其中一枚與倒在地上那人扔出的暗器撞在一起,在黑暗中擦出的亮光格外明顯, 隨後皆掉落在地上。

輕微的割破皮肉的聲音響起, 是另一枚劃過地上那人的脖頸,一擊斃命。

電光石火間,小五躲閃不及——

一聲輕不可聞的“噗”, 暗器沒入他的肩膀。

原是方才地上那人同樣扔出兩枚暗器, 一枚在途中被攔住, 另一枚便如此見了血。

小五一時拿不準眼前這人的意思。

這人殺了地上的人,還能說是因為見自己的同夥確實逃不掉,索性滅了口。

可不久之前地上的人讓他幫忙時,這人可絲毫沒有要出手的跡象,眼見著自己的同夥逐漸落於下風,最後被踹倒。

更何況,這人攔下那枚暗器,也算是救了他一命。

小五捂著肩上的傷口,懷疑地問道:“你是何人?”

這人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偏頭看了一眼躺在地上死不瞑目的那個,才開口道:“他們可能還會派人過來,你最好時時跟著鐘嶸。他沒死,被敲暈了。”

臨走前又指著地上那個人對小五說:“把他脖子的傷處理一下,別讓人看出來是我殺的。”

話音落下,便轉身出了門,隱入夜色。

小五覺得,這人的身手可能與邵東不相上下。

他打不過。

房頂有瓦片被踩動的細微聲響傳來,這人該是飛檐走壁離開了書院。

小五沒去追,他受著傷能不能追得上都是個問題,更何況他也不能把鐘先生單獨留在這兒。

“鐘先生、鐘先生。”他推了鐘嶸幾下,沒推醒。

上下察看了一番,見鐘嶸沒有傷處沒有流血,又擡手在鐘嶸鼻下試了試,氣息也正常,小五這才騰出心思去撿地上散落的暗器。

他起身走到死了的那個人身邊,順手用匕首改了一下這人脖子上的傷口,又在他身上搜了搜,從懷裏找出一張紙。

那張紙被一分為二,還有一點點仍連在一起。

是方才打鬥時他用匕首在這人胸前劃了一刀所致。

整張紙被血染透,軟塌塌的,不知道是從這間房裏找到的,還是這人本身就帶著。

小五端詳了會兒看不出寫的是什麽,便也作罷,靠在角落裏等著鐘嶸醒來。

他隨身帶著傷藥,想拿出來給自己止止血,腦海中猛然閃過一個嚇人的念頭,伸手就向懷中摸去——

摸出那封王爺留給顧姑娘的信。

信雖然沒有像那張紙一樣被劃成兩半,卻也同樣被血染了個遍。

他裝著信的位置,離他肩上的傷處不遠。

“完了。”兩個大字砸在小五腦門上,他也顧不得這信他能不能看,只想著趕緊拆開拯救一下信封裏頭的東西。

抽出一看,他覺得自己的傷口更疼了。

信封裏的紙沒能幸免,只剩一個角幹凈著,鮮紅的血正朝著那個角緩慢地爬過去。

小五連忙展開,可是信的中間已經被血跡暈得模模糊糊,看不清內容。

縱是他平日裏再機靈,此刻也不知道該如何讓這封信恢覆原狀。

先前邵西來北疆時,與他們說過王爺派他去江南提親,聘禮單子幾乎要將王府搬空。

顧姑娘那就是板上釘釘的未來王妃,是他們王爺心尖兒上的人。

他把王爺給王妃的信毀成這副樣子,真是萬死難辭其咎。

信上僅剩的幾個清晰的字只能推測出王爺大概是說了回京的事,小五托付鐘先生時,便也只敢透露這些。

他得盡快回京親自向王爺請罪。

本來,小五是打算養兩天傷、與小九交接好北疆的事就動身的。可是烏奇與大裴通信的渠道突然有些試探的動靜,小五回應過去,等了幾日接到烏奇的信後,這才啟程。

傅司簡聽完來龍去脈,臉色越來越沈,寒氣逼人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怒意:“可知錯在何處?”

小五的腦袋都恨不得垂到地上:“王爺安排屬下暗中保護鐘先生,屬下因為其他任務離開卻沒有安排別人補上。”

這才導致鐘先生的院子潛進刺客,才導致王爺的信被毀。

聞言,傅司簡的面色略微好看了些。

他不會因為意料之外的橫生枝節懲罰手下,卻不會容忍馬虎大意帶來的失誤。

“待會兒自己去領罰。”

“是。”

“查出刺殺鐘先生的是什麽人了嗎?”

小五搖了搖頭,摸出那兩個黑衣人擲出的暗器遞上去:“還沒查到,這暗器太過普通,幫著屬下的那個黑衣人也再沒出現過。”

傅司簡翻來覆去看了看這幾枚一絲標記都無的暗器,又思考著小五所說的那個不知是敵是友的黑衣人,突然想起他剛到北疆時遇刺的那一回。

那時他以為,那個蒙面人是想等迷藥再起些效果,或是想讓他死在將軍府外,才一路跟著他遲遲不動手。

可若是那個蒙面人本就沒有存殺心呢?

傅司簡雖然記不清當時打鬥的具體情形,但最終他手上和腰腹所受的傷著實稱不上嚴重。

而且那個蒙面人見了將軍府的人就跑,這番作為可絲毫不像是敢來刺殺攝政王的死士。

蒙面人和黑衣人會否是同一個人?若是同一個人,他又是為誰做事?他們是否就是五年前刺殺皇兄的人?

不過,傅司簡能肯定的是,刺殺他的人和潛進鐘嶸書房的人,一定是同一個主子。

畢竟鐘嶸是他的老師,那些人必然會懷疑鐘嶸來北疆是聽從他的命令。他們不敢再對他動手,便盯上鐘嶸。正是因此,先前他才派小五暗中保護鐘嶸。

傅司簡閉了閉眼,他總覺得,他離真相可能不遠了。

他會為皇兄報仇,會鏟除一切心懷不軌。

“你先下去吧。” 他擡手擺了擺,聲音平淡得沒有半點情緒。

“是。”

湯泉室裏濕霧繚繞,高臺上燈盞的光亮在縹緲的熱氣中散得柔和而繾綣。

傅司簡雙臂伸展搭在池沿上,視線望向前方影影綽綽的水面。

京城偌大的王府雕梁畫棟,朱甍碧瓦,飛閣流丹,無一處不是瓊林玉樹,無一處不是和璧隋珠。

可是都不如北疆。

不如書院裏那處局促的院子,也不如山腳下簡陋的營帳。

洶湧的思念一時開了閘,放肆地占據傅司簡的腦海。

嫣然含笑的,狡黠作怪的,任性撒嬌的,英姿颯爽的,佯裝嗔怒的,甜甜軟軟的……

全是他朝思暮想之人,全是他的小姑娘。

他在幽州時,雖然也不能時時與她在一處,可他知道她在軍中,在離他不遠的地方。

不像如今,他們相隔千裏。

上有青冥之長天,下有淥水之波瀾。①

天長路遠,孤燈不絕,望月長嘆,難度關山。

除夕那天夜裏,他看見京城絢爛璀璨的銀花火樹,想的卻是她在煙火盛放時轉過頭對他露出笑顏。

不能與她共賞,再美的風景都失了斑斕。

留給小姑娘的信裏,寫了那天他被打斷沒有與她說完的話。她看到信知曉他的身份,必定會生氣他的隱瞞。

傅司簡原本想著,等京城事了,便回幽州厚著臉皮賴在她身邊與她解釋,只要小姑娘別不要他就好。

可現在,那封信壓根沒有送到她手裏。

他的小姑娘以為他不辭而別,會擔心他,會以為他忘記告訴她,會難過。

光是想想她的委屈和不安,傅司簡就覺得自己的心被攥緊。

他怎麽能讓她受委屈呢?

雖然信被毀是意外,可說到底是他離開時太過匆忙安排不當。

傅司簡倚靠在池壁上無聲嘆了口氣,是他的錯。

只是如今,他想重新送一封信,卻是難辦了。

據戶部尚書長子交代,他爹進宮摔斷腿後,他氣不忿兒,懷疑皇上送那塊玉佩是故意的。

一開始他並沒有向皇上下藥的狗膽,是被那舞姬誘著才一步步釀下大禍。

他時常去醉花樓,是那舞姬的入幕之賓,只不過平日裏舞姬對他比較冷淡罷了。

好像是他與舞姬抱怨過皇上下令讓他爹在家休養三個月,言辭之中多有不滿和不屑後,舞姬突然就對他熱情了起來。

經常給他留房不說,床榻之間還變得頗為妖嬈大膽花樣繁多,甜言軟語,藕臂柳腰,哄得他暈頭轉向不知道自己姓什麽。

要不怎麽說戶部尚書長子是個混蛋玩意兒呢。他爹受傷躺在床上起不來,他在醉花樓溫柔鄉裏舍不得回府。

聽了幾句恭維的話,便真覺得他自己是世家裏頭一份的公子哥兒。

他也不知那一日是喝醉了還是被舞姬誘導,不知怎麽就說出大逆不道的話:“我非得給他個教訓讓他知道,不靠世家,他這皇帝什麽都不是。”

那舞姬更是附和著將他捧上天。

沒過幾日,舞姬就拿來一瓶藥,趴在他懷裏嬌聲道:“公子不是想給皇帝一個教訓嘛,這藥能讓人困頓昏睡,三日後才發作,公子將這藥悄無聲息地下在皇帝身上,到時候京城亂了,那些世家還不是得唯尚書府唯公子您馬首是瞻。拿捏住皇室,誰人不高看公子?”

他一開始沒準備答應:“不行不行,這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可那舞姬將將撫著他讓他來了興致,聞言就退出他懷裏,臉上神色似是受傷又像是嫌惡:“公子原是這般沒有擔當和抱負之人,枉我一片癡心錯付,以為公子是當世的英雄。”

他被捧了這麽些天,哪能受到了這個,一把拉過美人兒軟言哄著:“本公子也沒說不做啊,可是給皇上下藥哪是那麽容易的,我連宮中都進不去。”

“那公子前些天就是在吹牛了?”

“也沒有,我這不是得想想辦法嘛。”

後來,那舞姬在床幃之中狀似不經意提起:“我聽聞有位魏太醫欠了不少賭債,公子可以讓他幫忙嘛。”

戶部尚書長子哪兒還顧得上這個,順嘴答應道:“知道了,知道了”

不過,他回府後想了想,越想越覺得舞姬的話還挺有道理。

他一直都知道他爹在想方設法地改變朝堂上的力量平衡,想剪掉皇帝的羽翼和助力,讓皇帝不得不向世家讓步,給世家允諾更多好處。

削減顧家的糧餉就是為此。

東西兩地的將領是近十幾年才換上的忠於皇室的純臣,鎮南將軍則是兩年前先帝駕崩後由攝政王直接指派的。

唯有北疆的顧家駐守百年之久,是跟著高祖皇帝打下江山的武將世家,且北疆又時常有戰事,構陷顧家自然相當容易。

編撰顧家虛報兵員進而削減其糧餉、遲送糧餉並栽贓給攝政王,都能引得顧家懷疑皇上是否有卸磨殺驢棄信忘義的意圖。

一旦顧家對皇室沒了信任,再看見京城的旨意,為了自保也得多想三分。

如此一來,他們只需在朝堂上稍加煽風點火,就能讓皇上猜忌顧家擁兵自重,北地百姓只知顧家不知皇室。

等皇上想換掉鎮北將軍之時,他們便能趁虛而入,往軍中安插人手。

否則,世家手中一直沒有兵權,做什麽都有徒勞無功的意味。

戶部尚書長子倒是並沒有如此清楚這些彎彎繞繞,他只知道他爹削弱顧家是為了削弱皇上的勢力。

那舞姬所說的給皇上下毒,豈不是最一勞永逸的法子?

等攝政王回了京,一切塵埃落定,攝政王就是坐上皇位,也得看世家臉色行事。

再加上正好有這麽一個能為他所用的魏太醫,在戶部尚書長子看來,幾乎稱得上是天時地利人和。

他自然想不到,這辦法要是能達到壯大世家的目的,他爹為何不用?

他也想不到,哪有那麽巧會出現一個欠著賭債的魏太醫?不過是舞姬籌謀多日引誘魏太醫陷進賭場。

他以為能神不知鬼不覺,到時候了結了魏太醫便再無人知道是他在背後籌謀一切。

而魏太醫則是覺得,藥不會立即發作,他便不會立即被抓。可賭場的人可是給了他期限要他的命,有尚書府的人幫他還債再送他出城,天高皇帝遠,沒人找得到他。

羽林軍是審完戶部尚書長子才去醉花樓抓那個舞姬的,那時已經封鎖京城一天了。

據老鴇說,羽林軍封鎖京城的那天夜裏,舞姬還在醉花樓出臺跳了舞,是第二日老鴇讓人去叫舞姬準備一下晚上跳舞的裝束,才發現人不見了。

那便證明,舞姬還在京中。

傅司簡覺得她既然籌謀這麽多想攪亂京城,如今見京城並未像她所想那般,必然會不甘心而有所行動。

為了引蛇出洞,他打算讓裴昭繼續裝病。

裴昭的身體狀況只有勤政殿內的人知曉,京城那些官員皆以為皇上身體每況愈下。

那麽舞姬便極有可能在百姓間散播皇上昏迷的消息,或是有什麽別的舉動。

只要能發現她的動靜,羽林軍必然能順藤摸瓜抓到人。

傅司簡揉了揉緊皺的眉頭,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坑。

這些事不能寫進他給顧灼的信裏,不是想瞞著她,而是怕送信之人在路上又出現什麽意外,導致他與裴昭的計策功虧一簣。

何況,還有他的身份,他這幾個月待在北疆的意圖。查案一事好不容易有所突破,若是信被人截下打草驚蛇,再想查就難得多了。

他如今能寫給她的,就只有讓她等他。

寫這麽幾個字送過去,他的小姑娘怕是會更惱他。

現在,他只能等,等抓住舞姬,等穩定局面——

回幽州親自向顧灼認錯,厚顏無恥地哄著她求她原諒。

只是傅司簡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回去見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就來京城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作者有話說:

①唐·李白《長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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