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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我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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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剛剛吐了血, 又被厚厚的檄文砸得頭暈眼花,心道完了,全完了!

不知為何, 腦中忽然閃過衛持的臉。

是他!

也許從西征開始,從她給遼東寫的第一封密信開始, 他們所有人就已經落入了衛持精心設計的圈套。

不,還可能更早!

來不及多想, 皇帝已然坐在床邊,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再不是從前的溫柔小意, 力道大的仿佛要把她的腕骨捏碎。

“為何?為何啊,賢後!”皇帝睜著一雙因充血而猩紅的鳳眼緊緊盯著她, “後宮佳麗三千,朕可曾薄待了賢後?中宮無子, 後宮無子,朕可曾怨懟過賢後?便是太後拿了淑妃的口供遞到朕眼前,便是賈妃給朕平安生下皇子,朕可曾懷疑賢後半分?”

皇帝難過地別開眼, 根本不想再看眼前這個瘦脫了相的女人,總讓他想起當年九王之亂時剛剛把皇後從地牢裏救出來的情景。

他怕自己會心軟。

後宮多年無子,長公主時不時就在他面前念叨皇後的不是,太後受了長公主的影響也對皇後頗有微詞, 他也不是沒有起過疑心, 可一想到皇後曾經救過他的命, 並為此搭上了半條性命和兩個未出生的孩子……

他還是會選擇相信她。

相信她不會害自己。

可這份盲目的信任, 在今天被這一紙檄文終結了。

想著心口劇痛,不是心痛, 是心真的在痛。猝然低頭,只能看見一只蒼白枯瘦的手緊握成拳,手中握著木柄,木柄上鑲著光華流動的貓眼石。

皇帝知道,那是一把鑲百寶的匕首,寒鐵所煉,可削金斷玉,正是九王之亂時他臨危送給皇後的防身之物。

當時皇後拿著這把匕首對他說:“王爺放心,若妾身受辱,絕不茍活!”

耳邊再次響起那句話,卻不似往日鏗鏘,而是帶著滲入骨髓的陰冷:“若妾身受辱,絕不茍活。”

明明是同一句話,只換了語氣,完全是另外一種意思了。

劇痛從心口很快放射到四肢百骸,他想開口呼救,卻發現嘴巴根本張不了,眼看著貓眼石從眼前消失,那冷入骨髓的聲音還在繼續。

越來越輕,越來越遠,仿佛隔了千山萬水:“這把匕首本不該放在枕下,可臣妾伸手一摸,它真的在這裏。聖上你猜,是誰把它拿給臣妾的?”

皇後忽然擡眸看向他身後,仿佛那人已經來了,皇帝也很想轉身看看,只可惜早已沒有了力氣。此時若沒有這把匕首撐著,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兒臣見過父皇,母後。”

這回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來了,皇帝渾身巨震,想說什麽,喉間卻只能發出可怕的咕嚕咕嚕的聲音。

然後有人驚呼出聲:“快來人吶,救駕!快救駕!”

是福全海的聲音。

也是皇帝生前聽見的最後一個聲音。

原來衛持早就知道了。

皇帝最後想,到死都沒閉上眼睛。

半月後,遼東鐵騎被早有準備的京營剿滅於鳳凰嶺,因皇後弒君,京營不接受任何投降,將遼東鐵騎數萬人盡數斬殺。

遼東衛失去鐵騎,無異於飛鳥折斷翅膀,被山西衛和天津衛合兵一處攻陷,皇後母家被滿門抄斬,連坐九族,一個不留。

聽見喪鐘連敲九下,薛寶兒才知道皇帝駕崩了,皇後也跟著去了。

彼時,她和衛持正坐在桌邊用早膳,薛寶兒挑眉看向衛持:“你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衛持仍舊低頭喝粥:“人在做,天在看,有什麽好意外的?”

“到底出了什麽事?”薛寶兒追問。

衛持懨懨的,只說了官方即將給出的解釋:“遼東衛謀反,皇後欲以死謝罪,服食了過多丹藥,神志不清時正趕上皇帝送上門去興師問罪,失手殺了皇帝。”

就這麽簡單?

潦草得好像一個笑話。

“那仙師呢?”宮裏用的丹藥都是仙師煉制,而仙師是衛持薦給皇帝的,薛寶兒怕此事連累衛持。

衛持淡道:“皇後自己作死,本不幹仙師什麽事,可丹藥畢竟出自仙師之手,仙師就只能跟著陪葬了。”

“已經死了嗎?”

“嗯。死了。”

薛寶兒:“……”這就是不想聊下去的意思了。

可最重要的問題,她還沒問。

薛寶兒給衛持夾了一個鮮肉包,故作不經意地問:“那你是不是要做皇帝了?”

衛持監國三年多,回府的時辰越來越早,薛寶兒換算了一下,朝九晚六,每十日有一天休沐,比現代社會的996和007可幸福太多了。

顯然朝中關系早已理順,朝政處理起來也是得心應手。

再加上衛持代天西征,將韃.子趕到戈壁灘吃土去了,朝廷的版圖一擴再擴,可以說立下了不世之功。

就算賈元春生下了皇子,可小皇子才幾個月大,而衛持已是弱冠之年。

是讓深宮婦人抱著小嬰兒垂簾攝政,還是讓文韜武略的監國登位,想必內閣輔臣們早就有了主張。

薛寶兒以為自己將緊張的情緒掩飾得很好,可眼神還是出賣了她。

衛持望著小姑娘一眨不眨的杏眼,掰開她夾來的鮮肉包,將裏面汁水四溢的肉丸子抖到了薛寶兒的白粥碗裏,他自己只吃包子皮。

薛寶兒不喜歡吃瘦肉粥,卻喜歡把鮮肉包裏的肉丸子抖到白粥裏攪碎了吃,她覺得又鮮又美味,別人卻覺得很奇怪,甚至有些不雅。

為此,小時候薛母沒少說她,就是薛蟠也不忍直視,只衛持見怪不怪,還願意配合她。

“吃啊,怎麽了?”衛持咬著包子皮含混道。

往日美味的肉丸子拌白粥,今天忽然變得油膩,還有點倒胃口。

薛寶兒不想吃了,拿起勺子攪了幾下,終究沒能入口。

衛持咽下包子皮,才道:“你想做皇後嗎?”

薛寶兒聞言連勺子也不想拿了,索性放下道:“我說不想,就能不做嗎?”

衛持搖頭,輕笑了一聲。

她就知道,他只會在雞毛蒜皮的小事上遷就她,遇到大事,永遠都是他一個人拿主意。

所謂的征求意見,不過是走過場,通知她一聲而已。

比如他向她求婚的時候,她並沒有立刻答應,那時候他是怎麽說的,他說不重要了,是賜婚。

賜婚是當時說當時就能定下來的嗎,更不要說其中還包含了聯姻這一層。

一千萬兩銀子,朝廷與商賈聯姻,兩個人的終身幸福,這得花費多少心力,動用多少關系,衛持卻半個字都不曾向她透露,只在事成之後,輕飄飄問她一句,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一切都籌劃好了,賜婚懿旨恐怕都用了印,她說不願意就能不嫁了嗎?

諸如此類的強盜邏輯還有很多。

薛寶兒又扒了一個包子皮,氣呼呼扔給衛持,站起身就要走,手腕忽然被人捉住,一把將她扯入懷中。

獨屬於成年男人的氣息瞬間將她包裹住了,與昨日,對,是就是昨日的氣息截然不同,具體讓她說哪裏不同她也說不上來,可無論是溫度、氣息或是別的什麽,統統都不一樣了。

中間只隔了一日。

全然陌生的懷抱讓薛寶兒多少有些不適應,就連對方咬著她耳朵,發出的聲音都是不一樣的。

帶著如美酒般令人沈醉的磁啞,反而是一如既往的強盜邏輯令薛寶兒稍感安心。

這該死的安全感!

“晚了。”他似乎又笑了一下,吹出的熱氣讓薛寶兒的耳朵怪癢的,“便是你想,也做不成了。”

薛寶兒腦中響起驚雷,這話是什麽意思,他放棄了皇位嗎?

這事擱在別人身上,可能有些托大,皇位是誰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能不要的嗎?

可在薛寶兒看來,衛持就是有這個能力。

迷之自信。

從玄武門之變,到後來的燭光斧影,再到本朝的九王奪嫡,多少同室操戈,骨肉相殘,只為了坐上那張龍椅。

可面對唾手可得的皇位,衛持居然放棄了。

拋開自己的私心,薛寶兒都為他感到惋惜:“是出了什麽岔子嗎?”

嘴上這樣問,心中卻篤定是衛持自己放棄的。

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左右他的決定。

沒人。

想著身子一動,衛持給她換了個姿勢,讓她橫著坐在他膝頭,端了那碗還冒著熱氣的丸子粥,舀起一勺餵她,薛寶兒只得喝下一口,並沒有想象中的油膩。

“那你想做皇後嗎?”還是那個問題,邊餵邊問。

好像在問小孩子,你想不想吃那顆糖果。

“不想。”薛寶兒便順著他的意思,把那個位置當成了一顆糖果。

衛持是她的,只能是她一個人的,她從沒想過要跟別人分享,更不可能違心地找人來與自己一同分享。

話說出口,嘴裏的丸子粥好像重新變得美味了。

“好。”一碗粥餵完,衛持用帕子給她擦了擦唇角,“你不想,就算了。”

薛寶兒:“……”這是才決定下來嗎?

“我能親你嗎?想親你了,行嗎?”衛持忽然擡眸看過來,仿佛一眼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薛寶兒還在想別的,輕輕“啊”了一聲沒接上話,就這片刻的耽擱,衛持已經轉頭去放碗了,然後毫無征兆地扣住她的後腦,親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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