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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3章 梅問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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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夫人醒來後就拉著二郎的手嗚嗚哭了起來。

她的二郎樣貌好, 功課好,孝順又懂事,如今又中了進士, 還是二甲前十,前途無可限量, 卻受了家裏的連累,要麽好幾年娶不上媳婦, 要麽將就著娶個小門小戶家裏的姑娘。

早知外戚不好惹,她為何非要鬼迷心竅地去攀扯, 逼著老爺背信棄義, 逼著大郎娶回家個母老虎,如今雞飛蛋打, 還連累了二郎的婚事。

這就是老天爺対她的懲罰嗎?

見母親哭得傷心,梅問鵬拍了拍母親的手, 真誠道:“娘,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兒想好了,這就去薛家負荊請罪, 求娶薛家二房大姑娘。”

唯如此,謠言方能平息。

梅夫人以為負荊請罪只是隨口一說,當她看見梅問鵬脫去外袍上衣,只穿中衣被荊條刺穿肌膚, 半身染血的時候, 一下捂住了嘴, 幹涸多日的眼睛忽然湧出久違的水澤。

這一刻, 她是真的後悔了,悔得腸子都青了, 恨不得與兒子易位而處。

可梅家已經被逼上絕路,除非如此,不能轉圜。

若薛家肯改變主意,她願意答應任何條件,等薛寶琴過門,她一定會像供菩薩似的把她供起來。

當然梅問鵬並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他放棄了庶吉士的考核,帶著薛寶琴外放到揚州成了地方官。

這些都是後話。

梅問鵬負荊請罪一路走到薛家,引來不少人圍觀,因相貌出眾很快被人認了出來,說他是今年的新科進士,還是二甲第七名。

再次引起轟動,圍觀的人越聚越多,逐漸形成一條長龍,把五城兵馬司的人都引來了。

人們議論紛紛,不知道梅家二爺要去哪裏,去幹什麽。

有認識梅問鵬的忍不住問:“梅兄,你這是唱得哪一出啊?”

梅問鵬:“負荊請罪。”

“向誰請罪?”

“薛家二老爺。”

“為何?”

梅問鵬便當眾把薛家二老爺當年如何接濟梅翰林,梅家又是如何忘恩負義悔婚,還造謠生事,統統講了出來。

眾人聽完一陣激憤,可看著他背上帶血的荊條,又把話忍了下去,默默跟著他來到薛家大門前。

門房早已得了消息通報進去,此時薛家大門中開,薛家二老爺長身立在門口,眉心擰成川字。

古語有雲,刑不上士大夫,這梅問鵬才中了進士就來了這麽一出負荊請罪,還真讓他犯了難。

等人走近了,看見染血的中衣,薛家二老爺心裏開始動搖,嘴唇卻抿成了一條線。

此時薛寶兒正拉著薛寶琴躲在大門後隔著門縫兒偷看,當看見半身染血的梅問鵬,薛寶兒輕輕“啊”了一聲,心說,這哥們兒夠拼的。

薛寶琴想拉薛寶兒回去,薛寶兒不肯,反而跟她換個位置,押著薛寶琴讓她往外看。

“怎麽樣?喜歡嗎?”薛寶兒問。

薛寶琴只看了一眼便臉飛紅霞:“他、他為什麽要這樣啊?”

悔婚的事薛家人很默契地都沒告訴薛寶琴,所以薛寶琴只知道她跟梅家公子訂了親,至於是哪位公子,並不清楚。

只見梅問鵬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眉宇間盡是凜然正氣,又聽外頭的人說他剛剛中了進士,排名還挺靠前。

此人過於完美,根本挑不出毛病。

薛寶兒一看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忙招了小廝過來,輕聲說了兩句,小廝一怔,飛跑出去給薛家二老爺傳話去了。

薛家二老爺本來還想為難一下梅問鵬,聽小廝說完,朝身後看了一眼,清了清嗓子訓斥道:“光天化日之下坦胸露背,簡直有辱斯文,還不快進來說話!”

梅問鵬:“……”

他跟著薛家二老爺進了門,無端想起薛家二老爺改變主意之前朝身後看的那一眼,心有感應似的回頭,正好看見躲在門後的兩個小姑娘。

其中一個略高些,生得粉面桃腮,身量苗條,另一個則白到發光,似乎極美,卻美得很不真切,縹緲如天上雲。

薛家大房和二房加起來只有兩個女孩兒,大一些的是安國公府的世子妃,小一些的便是二房的大姑娘了。

按理說安國公府世子妃嫁了人,該梳婦人發髻才対,可眼前的兩個小姑娘一個梳著墮馬髻,一個梳著雙環髻,並肩站在一處就如雙生姐妹,好似芍藥和牡丹,極難辨認。

到底哪一個才是他要求娶的人呢?

忽然風起,吹落絹帕,高個子的姑娘低呼一聲,梅問鵬彎腰拾起遞還給她,可遞出去的剎那見粉白的帕子上染了一點血跡。梅問鵬反轉掌心,果然掌心沾了血,大約是在家裏綁荊條的時候,被刺紮傷了而不自知。

薛寶琴紅著臉去接,才要開口道謝,卻見那人手腕一翻將她的絹帕收入懷中,他背上背著荊條,血濕背脊,只胸前那處衣襟還算幹凈。

可那是她的絹帕,女孩子的貼身之物,他怎麽能……

想著忽聽前頭薛家二老爺吩咐小廝:“先領了梅家二爺去凈房梳洗,這一身灰一身血,成什麽體統!”

薛寶琴羞得臉飛紅霞,也顧不上那帕子了,忙拉著薛寶兒往花樹後面躲去。

兩人剛剛是偷溜出來的,並沒帶丫鬟仆婦,躲到花樹後,薛寶琴氣得直跺腳,罵梅問鵬是登徒子。

薛寶兒卻笑道:“他手上有血,想必是帕子上沾了血,且等等,看他如何行事。”

梅問鵬梳洗出來,換了一身簇新的月白長袍,端的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再加上剛剛中了二甲進士,薛母和二太太都挑不出什麽毛病來。

只梅家委實可恨,対上梅問鵬自然不會有什麽好臉色。梅問鵬誠懇道歉,態度謙卑,並提出求娶之事,薛母和二太太的臉色這才有所好轉。

薛家二老爺擰緊的眉頭卻沒松開,沈著聲音道:“本朝有律,命官家眷、親屬不得經商,你如今進士及第,如何娶得商門女?”

薛家二老爺秀才出身,全家靠幾畝薄田為生,是妥妥的耕讀之家。

可薛蝌接手了薛家長房的生意,幾年間薛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薛蝌本人也成了不折不扣的大商人,薛家二房自然就成了商賈之家。

薛寶琴便是商門女了。

這個問題不解決,根本談不到婚嫁。

誰知梅問鵬早有準備,恭敬道:“世伯顧慮得很是,不過小侄聽說此律在江南並沒有得到很好地執行。”

薛家老二爺明顯吃了一驚:“你、你……難不成……”

考取進士,特別是二甲前十名者,一般都會參加庶吉士的考試,爭取留在翰林院,做個京官。等熬夠了資歷再謀外放,官職會更高些,也更好出政績,再調回京城便可在六部做個侍郎。

梅翰林當初走的就是這條路,只不過他考中進士時已經三十幾歲了,而梅問鵬才過弱冠,若沿著這條路走下去,運氣再好一點的話,拜相入閣也不是沒可能。

可梅問鵬剛剛說了什麽。

江南富商多,尤其是金陵和揚州,富商多與官府勾結,時有聯姻者,官府多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民不舉官不究。

可那是江南,天高皇帝遠。

京城則不然,法度最嚴,禦史臺也不是吃幹飯的。

除非……

“小侄不打算走家父的老路,做京官,熬資歷。”梅問鵬灑然一笑,“小侄想回江南做個父母官,造福一方百姓。”

薛家二老爺失望地“啊”了一聲,二甲名次如此靠前,當真是可惜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似乎也只有這樣,兩家才能結親。

最終薛家二老爺和二太太答應重新議親,梅問鵬告辭離開,由丫鬟引到垂花門時,又看見了那兩個小姑娘。

梅問鵬站定,從懷裏掏出一方明顯還是半濕,卻幹幹凈凈的絹帕,遞給引路的丫鬟:“勞煩姐姐把這方絹帕還給那位姑娘。”

丫鬟眨眨眼:“是給琴姑娘,還是世子妃?”

梅問鵬故意不看那兩個小姑娘,只與丫鬟說話:“梅某第一次來薛府,並不知道哪位是琴姑娘,哪位是世子妃。”

那丫鬟想了想,還是道:“個子高一些的,是琴姑娘,矮一些的是世子妃。”

梅問鵬輕輕勾唇,將視線從薛寶琴身上挪開,重新將半濕的帕子揣了回去,擡步便走。

那丫鬟忙跟上去問:“帕子不還了嗎?”

梅問鵬這才看了薛寶琴一眼,笑道:“等梅某下次來,自己還吧。”

那邊薛寶琴還在等人還帕子,見那人看她一眼就走了,忍不住対著薛寶兒抱怨:“可見是個登徒子了。”

登徒子薛寶兒見多了,聞言不以為意:“也不一定。”

等領路的小丫鬟回來,薛寶兒叫住她詢問,小丫鬟便把她跟梅問鵬的対話一五一十全說了。

“那帕子可是幹凈的?”薛寶兒問。

小丫鬟回憶了一下:“幹凈是幹凈,只看著點濕。”

應該是洗過了。

沒有當場歸還手帕,肯定是因為手帕被他給弄臟了,想著清洗過之後再還。

說明這人很細心,也很講究。

借著還手帕的機會,搞清楚哪一個是薛寶琴,暗戳戳相看,可見這人心有城府,並不是一個死讀書的呆子。

等弄清楚這手帕是薛寶琴的,便不還了,還說等他以後過來親自還,那多半是看上薛寶琴了,並暗示兩家可能結親。

這男人……有點意思。

薛寶兒跟薛寶琴打賭,二老爺肯定同意了這門親事,薛寶琴不信,結果一問當真如此。

薛寶琴又鬧了個大紅臉。

之後梅翰林帶了梅夫人親自登門道歉,薛家二老爺、二太太都很看好梅問鵬便沒再計較。

等梅家請托媒人上門提親時,西北又傳捷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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