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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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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人不就是Veronica的母親嗎?”

縱使Veronica在傅家的那段時光, 沒有人告訴過他,她們母女兩的真實姓名和來歷。

可傅西深腦海中對自己和Veronica的第一次相遇仍記憶猶新。

他永遠記得他第一次看見這個笑容溫暖,充滿陽光, 像小太陽一樣的小女孩時的場景。

她於人群中大方的走到他面前,向他伸出了手。

“你好,我叫Veronica。”

“我們可以做朋友嗎?我會把我的小兔子給你玩哦!”

對於這樣直白的自我介紹, 他楞住了,半天才把手伸過去,握住了她的手。

女孩胖乎乎的手握住他的手重重的晃了晃。

接著她從身後拿出了一只白色的布偶兔子。

於是兩人就坐在午後的陽光下,在地板上給布娃娃做飯, 穿衣服, 講故事, 一直玩了很久很久。

直到玩累了, Veronica的母親,也就是照片上這個總是一身優雅裙裝,笑意盈盈的女人會為他們端來兩杯香濃的巧克力牛奶, 以及幾塊手作的玫瑰花牛軋糖。

“來,玩累了吧。快擦擦汗!”

這時,她總是慈愛的望著他們,走上前來用散發著香氣的帕子,為他們擦去額頭上因為玩耍而滲出的汗滴。

她幾乎從不斥責他們, 也從不打擾他們兩人的玩耍,似乎小孩子的世界也值得她去尊重。

她總喜歡端著書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一會兒望望兩個玩耍的小孩,一邊低下頭來自己安靜的閱讀。

“我們比比誰喝的快!”

這時Veronica迅速端起托盤裏的巧克力牛奶對他宣戰。

隨即, 咕嚕咕嚕將巧克力牛奶一飲而盡, 直到嘴唇邊留下一圈巧克力“胡子”。望著她這副模樣, 他總會被逗笑。

“對了,你的英文名字叫什麽?我的英文繪本上,公主和王子都有很好聽的英文名字。”

Veronica放下手裏的杯子,突然對他問道。

這一問卻令他犯了難,他撓了撓頭,不知怎麽回答,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接觸過英語繪本。

雖然父母會給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但他的家庭十分普通,很多東西都是來了豪華的傅家以後他才見識到的。

“有了!你叫Evis吧!我在一本書裏看到過,這個名字是屬於一位小王子的,他不僅會飛,還會無憂無慮的住在自己的快樂星球上!”

Veronica突然一拍腦袋,想起了這個名字,滿臉自豪的對他說道。

“好!以後我就叫Evis!”

他害羞的點了點頭,將這個名字銘記在心底。

顧家陵園內

傅西深的思緒慢慢從久遠的記憶回到了現實之中。

果然,他的判斷從一開始便沒有錯。

顧清漓母親的照片令他完全確定了,眼前的顧清漓就是自己找了很多年的Veronica。

“你怎麽了?”

顧清漓望著突然陷入了沈默的傅西深問道。

傅西深沒有回答她,反而站起了身來,嚴肅的走到了高琰翠的墓碑前,高大的身影徑直跪了下去,莊重的磕了幾個頭。

“你……”

顧清漓呆住了,望著他幹凈到沒有一絲灰塵的褲腿徑直跪在墓前那雨後濕潤了的黃泥土草地上,他的褲腿上面頓時浮現了不少汙泥。

傅西深一向潔癖嚴重,可他竟願意在自己母親的墓前跪下來磕頭。

“你為什麽要給我母親磕頭?”

顧清漓擡起頭來朝他問道。傅西深是這樣一個厲害的大人物,和自己母親又非親非故,如果沒有特殊的理由,他斷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你可能不會相信,小時候,我見過你母親,而且她曾經也細致的照顧過我。”

傅西深站起身來,望著墓碑上的高琰翠,對顧清漓緩緩說道。

“怎麽可能?”

聽了他的話,顧清漓不敢相信。她抱住了自己的頭,努力回想關於傅西深的記憶。可她對十歲以前的事情仍然沒有任何印象,哪怕她記起了和母親遭遇車禍的那個可怖的夜晚。

好像有什麽東西生生的隔絕了她的記憶一般,哪怕她捧著頭,使勁往前回想,也只能觸到一堵空白的墻壁。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那一夜到底是什麽緣故,會令母親如此著急送她去醫院。

“不要勉強自己,不管他們對你做了什麽,我一定會讓他們加倍奉還!”

傅西深蹲下身去,寬大的手掌輕輕覆蓋住了顧清漓的手,制止她睜大眼睛,迫使自己在腦海中痛苦的回想一切的行為。

“他們是誰?”

顧清漓擡起頭來,朝傅西深疑惑的問道,為什麽傅西深對於過去總是恨意滿滿。是什麽人,令他即使是想到也會咬牙切齒?

“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

傅西深卻不急著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將她慢慢的摟進了懷裏,寬厚的手掌似勸慰般撫了撫她的黑發。

顧清漓如果知道的太多也意味著危險的降臨。即使這一次來找她,他也是完全隱瞞了行程,避開了所有人。甚至專門安排了下屬作為自己的替身,替自己在公司內一切如常完成所有的事情。

“你只需要知道,你就是Veronica,你就是我自始至終一直在尋找的那個人!”

傅西深低沈且溫柔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顧清漓將整個人縮在他的風衣之中,聞著他身上的味道,聽著他胸腔裏穩健的心跳聲,不由的勾起了嘴角。

原來自己真的是傅西深要找的那個人嗎?

顧清漓的心裏對於這件事情仍有些不敢相信。可傅西深的語氣是如此確定,他似乎是看到自己母親的遺照才確定了這個事實。

不知為何,在他寬大的懷抱裏,給她最大的感觸是安全。

“你手腕上那塊絲巾,能給我看看嗎?”

顧清漓突然想起了傅西深忻長的左手腕骨上纏著的那塊舊藍色絲巾。她很好奇,那塊對於傅西深來說如此重要的東西,質感到底是什麽樣的。

“當然可以,這塊絲巾是你曾經親手送給我的。”

傅西深毫不猶豫的朝她伸出了自己的左手腕,那塊泛著光澤的舊藍色絲巾赫然出現在顧清漓面前。

顧清漓深吸一口氣,纖長的手指緩緩觸摸到了那塊絲巾,絲巾的觸感十分輕薄,可以明顯感覺到它在傅西深的手腕上待了許多年。

隨即,她緩緩解開了那塊絲巾上並不覆雜的結。最後,一把將那塊絲巾從傅西深好看的腕骨處拿下。

“阿……”

顧清漓驚呼了一聲,那塊舊藍色絲巾的遮擋下,傅西深的左手腕骨上,赫然出現了一道醜陋猙獰極深的劃痕。

這很顯然,是鋒利的刀才能留下的痕跡。

“怎麽會……”

顧清漓纖長的手指,不敢置信的摸向了傅西深手腕上那道早已痊愈的白色的刀痕。

“這是你自己劃的嗎?”

顧清漓擡起頭來,驚訝的朝他問道。

傅西深點了點頭。

“這傷口得有多疼?”

她無法想象,傅西深是有多大的決心,用了多大的力氣,多麽絕望,才能下如此狠手將自己割傷。

況且,這傷口是在手腕上,是在血管密集,動脈流動的位置,極大可能危害生命。

這麽做,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曾經想置自己於死地。

“驚訝嗎?”

傅西深朝她問道,語氣卻雲淡風輕。仿佛,這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傷口罷了。

“你為什麽要這樣對待自己?”

顧清漓擡起頭來,厲聲朝他問道。她有些生氣,天性使然以及醫師的職業素養,都會令她對於任何不愛惜生命的做法感到憤怒。

“因為,我恨我自己!”

這個問題似乎觸及到了傅西深的痛處,他目視著前方,一字一頓毫不猶豫的說道。

那雙幽深的黑眸裏壓抑著對於回憶的痛苦。

他恨,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可以用無數種方法毫不猶豫的懲罰自己,只要時光能重來一次,他永遠不會選擇那樣去做,可他永遠也沒有補救的機會了。

這麽多年以來,出離的仇恨,時常會令他忘記自己不是一架仇恨驅使的機器,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看著他這幅模樣,顧清漓的心裏泛起一陣疼痛。傅西深身上背負的東西,似乎遠遠比她想象中要多。

“以後你一定要對自己好一點,我會監督你的。”

顧清漓心疼的再次撫摸上了傅西深手腕上那條難看的疤痕,仿佛想為他疏解曾經的疼痛一般,點點淚花,在她眼中泛起。

傅西深低頭註視著她的動作,不由的心漏了半拍。

“她還是那個她,無比善良的她,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顧清漓的目光接著轉回了那塊舊藍色絲巾,絲巾的右下角,不起眼的地方有一串縫的歪歪扭扭的英文字母——Veronica。

這樣粗糙的繡工,應當就是童年時期的自己縫出來的。

“現在你已經在我身邊了,這塊絲巾你可以自己留下來。”

傅西深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顧清漓卻搖了搖頭。

“如果它能夠一直守護你,我更希望它能一直在你手上。”

她低下頭,重新鄭重而仔細的將那塊絲巾系回了傅西深手腕上,順帶遮住了他手腕上那道令人觸目驚心的疤痕。

黎宅門口

顧清雲默默站在雨裏,等待著黎羽的出現。

“清雲,你怎麽了?”

不一會兒,門便開了。

黎羽語氣焦急,不由分說,一把將渾身幾乎快濕透的顧清雲拉進了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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