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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我被人嫌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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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就是罔樨和柳思璋的加冠禮,但就在三更夜裏,衛姨突然叫醒了我,她讓我快些穿好衣服,離開此地,而老掌門和主母在另一個房間與吳叔和花大姐商量些什麽。

“他什麽都不知道,先讓他離開吧,若是不成,我們就……就聽從天意。”

“罔兄!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我自然知道,”老掌門的聲音頓了頓,“大不了最後是一死,你們能做到,我也可以,只是你……。”

“我與夫君同心。”主母的聲音鏗鏘有力,“無論如何,我都共你一起。”

我其實聽到了這些話,也隱隱猜到是出了事,但我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像以前那樣,一如既往地順從,聽取長輩們的指示,收拾細軟連夜離開了青銅派。

我想,畢竟是青銅派的掌門啊,我再沒見過誰的武功比他還高了,不過是個小風波,我只管聽話便是。

但後來的一切都讓我追悔莫及。

老掌門與主母就去世在那一夜,在罔樨加冠禮的前夜。我逃走了,留他們守在青銅派。忽然失了父母的罔樨面對的是外敵內賊,險些丟命。罪魁禍首的華玉門隱藏身份窮追不舍,殺了許多青銅派門人,罔樨眼睜睜地見證了這一切,除了自保外無能為力。我無法想象他是如何度過那些天的,只知道後來再見面時,他穿著滿是血跡的衣裳,坐在家人和師兄弟的屍體前,眼神裏充滿死意。

就算如此,就算如此啊,他還是強撐著看向我,問道:“你受傷了嗎?”

自那時起我就明白了,我根本沒有等他的資格,我本來就不該出現在他的人生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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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守住的也只有“在他回來前不準哭”這個約定,僅此而已,好些年不曾哭過了,而眼下重傷的罔樨又讓我馬上要食言。

滿眼都是血,我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罔樨穿著血衣坐在大殿裏,用仿佛死過一次的空洞眼神看著我。

再沒有思考的餘地,我惡狠狠地揪住柳思璋的前襟質問道:“你這一路是怎麽照顧掌門的?他怎麽會這樣?”

柳思璋眼神渙散,但還是能回答問題的:“我們遇上了華玉門的人,我……”

“你做了什麽……你一定是去打華玉門的人了,可你為什麽要帶著罔樨?他受了重傷!你想過自己能對付幾個人嗎就出手?我明明說過……我明明讓你不要再動手!”

“啪!”

汝筠突然閃身到我們兩人中間,狠狠甩我一巴掌:“不只是罔樨重傷,柳思璋也中毒了,你這些沒用的話之後再問,救人要緊,給我讓開。”

我捂住被抽打的左臉,睖睜著眼睛看著她,汝筠只是瞟了我一眼,立刻轉身扶兩人躺下,摸索出瓶瓶罐罐,哆嗦著手扯開兩人染血的衣服。

她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即便用再狠的語調也無法變得硬氣:“我是讓你叫思璋來,但沒有讓他這樣來!你那該死的鹽蛇在外間盒子裏,滾吧!”

我一陣恍惚。

她說得對。

如果我不用那種方法叫柳思璋下山,罔樨也不會跟著離開青銅派,他們也不一定會遇上華玉門的人,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所有的錯一開始就註定了。

一步一步後退,我深深看了一眼床上的兩個人,留下鑲著美玉的發冠和一張字條後,我抱著盒子迅速離開懷花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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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容成尋目瞪口呆,伸出兩個食指指向我。

我擦了擦眼睛,確實還有點濕,於是避重就輕:“你要的鹽蛇我找到了。”

容成尋見我面色不虞,頗為驚奇:“你還有愁眉苦臉的時候,真是稀奇。”

“我不是福神,不會天天笑。”看他不借盒子,我直接打開蓋子,將蛇倒在他身上,容成尋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去捉蛇,我走遠後,聽得他在後面罵了兩句便消停了。

我實在笑不出來,就算我變得再麻木,與罔樨相關的事卻永遠能刺得我劇痛無比。

其他人或許還與我有些瓜葛,但唯獨罔樨……他是實實在在的無辜者。

我和容成尋的計劃還在繼續。

事情鬧大了之後,隨之而來的一系列事情都發生得很迅速,就算我本人希望它慢一點,它也慢不下來。

不過我壓根不希望它慢就是了。

青銅派終於成了眾矢之的,連武林盟主都親自出面,質問青銅派長老們是否藏匿了前朝餘孽。

這問法實在很有氣勢,但其實本質不過是詢問青銅派是不是藏了帶來威脅的寶藏而已。

長老們的回答自然是“不”,不只長老,全青銅派的人都會這麽回答,青銅派立足的山頭不高,坡度也很平緩,能利用起來的地方早都利用起來了,不誇張地說,青銅派每一處都動過土,若有寶藏,早就發現了。除非有人能打洞打到山的心裏,否則壓根沒地方可以藏得住所謂的寶藏。

其實武林盟主是想去搜查一番的吧,但是這事畢竟與朝廷有關,他若是太深入,哪邊都不好交代,所以只能悻悻作罷,一時間也拿整個江湖的流言毫無辦法。

武林盟主畢竟還是老派武林人的作風,講究道義,束手束腳,但我並不討厭他。若一定要將人分成壞人好人,那他算得上是個好人,當年青銅派出事時,他其實暗中扶了青銅派一把,做這事毫無益處,甚至可能引火上身,但他還是做了,若不是他那一扶,青銅派和罔樨也許就沒了。

也虧得他是個重道義的人,如若他與華玉門抱團,那我也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至於華玉門,正如我所料,他們如願做了朝廷的擔保人,而且全門派都在協助朝廷搜查前朝寶藏的事情。

我和容成尋的計劃中最關鍵的那部分,要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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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成尋解開毒之後,我的情緒也恢覆了平靜。

他直直地看著我的臉,見我又露出略賤的笑容後,才稍稍放心,轉而又露出嫌棄的眼神,將做舊的藏寶圖遞給我:“我已經將兩地易區分的標志物都做了手腳,如果不提示,誰也不會想到這地圖有問題。”

我仔仔細細觀察藏寶圖,確實是用心做出的圖,關鍵標志物極為模糊,正好可以勉強辨識,而圖的邊邊角角都磨毛了,無法靠周圍的地形來判斷所在地,這模棱兩可的程度正是我所需要的。

“不是我誇,你這手藝真是一絕,任誰也看不出這是張假圖,這質感,這舊痕,嘖嘖!”我拍拍他的手臂,容成尋不為所動,另起話題:“接下來把這個藏寶圖埋到青銅派,再引人去挖……”

“不。”我將藏寶圖放入了錦囊內,“那樣太慢,現在又出現了更快更保險的辦法。”

容成面無表情地看著我,似在發問。

“前幾天罔樨和柳思璋下山,而且和華玉門的人打了一架,這完全可以轉變成另一件事。”

容成尋面皮動了動,說:“他們下山了?這我倒是沒想到,那你是想……”

“沒錯,這是個機會。”我點點頭,“我們可以讓事情變個樣——青銅派掌門攜藏寶圖秘密外逃,卻被華玉門弟子撞見,藏寶圖就此現世。”

聽到這樣的主意,容成尋並沒有誇獎我聰明,而是嘆了口氣:“罔樨怎麽樣了?”

“你怎麽知道他受傷了?你見過他?”我一楞。

沒想到容成搖了搖頭:“我行動不便不會亂跑,怎麽見得到他,我只是太了解你罷了。”

話及此,他沒有停下,繼續說道:“要不是出了什麽事,你絕不會想到這麽陰損的主意。看你昨天的神色,肯定是罔樨出事。”

是這樣嗎……看來我的城府還是不夠。

見我不說話,容成尋主動將裝有藏寶圖的錦囊接過去:“把這個送到華玉門弟子手中就可以了吧?”

“你等等,”我拉住他,“這麽送過去也太突兀了,必須要讓所有人都知道這藏寶圖是華玉門從青銅派掌門手中奪去的才行。”

“你不必再考慮這些問題了,”容成尋收好錦囊,“華玉門內,欺軟怕硬已是常事,等級稍高些的就能壓死下面的人,眾人都殫精竭慮地想向上爬,我只要把這個放在某一個弟子身上,其他人就會自發地將這事補全,以為這個弟子想獨吞發現藏寶圖的功勞,到時候不必我出手,也能達成目的。”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就放心了。”

他比我更了解華玉門,因為他就是華玉門的弟子。自容成叔去世後,他就加入了華玉門,那時正是青銅派內外交困之時,眾人皆認為他背叛了青銅派,軟弱卑鄙,所以容成尋一直為青銅派門所不齒,他的名字早就徹底消失在青銅門名冊上,只有我暗中與他保持聯系。

我們都知道,華玉門中,沒有一個無辜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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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慚愧,在這段時間裏,我每日不幹別的,只是上街轉悠轉悠,吃點好的,喝點甜水,在酒樓聽人說話,以消磨時間。

今日也是混吃等死的一天,酒樓的人一如既往地多,我挑了個空位坐下,這位子對面坐著沈靜的公子和絢麗美艷的女子,我對他們笑了笑,自然地坐下。

事情進展得格外順利,不出容成所料,這事真的不用我再費心,那一撥與罔樨柳思璋見過面的華玉門弟子很快就傳出了消息。我只是隨隨便便坐在酒樓裏,都能聽到有人對此議論紛紛。

“你聽說了嗎,華玉門的弟子死了三個。”

“是啊,說是被那青銅派的掌門給殺了啊!”

“為什麽?我記得這位青銅派的掌門風評還不錯啊,除了風流外,人還挺好的……”

“你是被他的俊模樣迷了眼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都說他是帶著藏寶圖潛逃,結果被華玉門的弟子發現,這才起了殺心!帶著他的手下連殺三人,最後難敵圍攻,這才逃了去!”

“藏寶圖?難不成是前段時間江湖上流傳的前朝寶藏?”

“是啊,這下子傳言可是被證實了啊!本來所有人都對青銅派虎視眈眈,現在華玉門又做了官府的狗,讓官府也牽扯進來,聽說這個月就要去青銅派搜山,這下子青銅派算是完啦!”

“不知咱們哥倆能不進去撈一筆?哈哈,喝酒喝酒!”

“公子!”

我對面的女子一臉憤恨地低低喝了一聲,似乎是要起身做什麽,卻被面色沈靜的公子按住了:“休得胡鬧。”

“可他們……”

“不過是說幾句而已。”這位公子倒是沈得住氣,連眼神都未動,只是安靜地喝著杯中的液體,舉止風儀儒雅大方,不似平常人。

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天降的運氣。

“公子好脾氣啊。”我擡頭,對這位公子笑了笑,“姑娘您可真是跟對了主子。”

“你是什麽人?”美艷的女子茫然又警戒地看著我,似乎下一秒就要提刀來砍我,真是暴脾氣。

那位公子卻是對我一笑:“讓你見笑了,玉柚性子急,本是好心也常做錯事,還請見諒。”

“見諒,見諒,”我擺擺手,“我聽說華玉門的華掌門膝下有三個兒子,都是勤奮刻苦的好苗子,公子您……”

我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那見不得光的第四子?”

話音剛落,女子的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我想躲也是可以躲掉的,但還要說話嘛,所以也不躲,周圍的人都安靜下來,瞪大眼睛看著我們這一桌。

“哎呀,姑娘脾氣可有點爆啊。”我捏住刀刃,將其向後推開,“這下子驚著大家了,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吧。”

那位公子將冰冷的視線投向我,微微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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