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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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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占五有事來報,看見唐玉山的背影,站在小院門口喚了一聲,隱約覺得不對勁,忙側身躲在院門後。

唐玉山一驚,立馬站起身向院門望去,沒見到他的身影,神色放松了些,伸手拍拍微皺的衣袍,低聲對唐棣道:“回去吧,別跪了。”之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大步走向院門。

“咋了?”

占五覆又上前,“莊主,有客來訪。”

唐棣回頭看了眼一派安然的占五,嘆了口氣,“自始至終被爹爹出賣的,就只有我一人。”

她本想起身回房去,沒走出幾步,又轉回頭,輕輕推開楊君蘭的房門。

楊君蘭雙眼微紅,像是剛哭過,正坐在榻上給唐玉山繡一條黑色的寬腰帶。

適才她遷怒於唐玉山,讓他去門口跪著,可話一出口便後悔了,又拉不下臉來求和,心想他也未必真的會跪,悄悄湊到窗前,看見唐玉山跪在門口,聽見他的一番肺腑之言,頃刻間淚如泉湧。

她深深地自責,二十年了,明明心底那樣愛他、敬他,為何總是對他發脾氣,為何不能對他再好一點,非要等到緣盡之時才悔不當初嗎?

她心中一顫,雙手緊緊地攥著黑腰帶,她已經失去了父母、愛子,不能再失去他,若真有那麽一天,她必定會追隨他而去,不論生死,永不分離。

“娘”,唐棣愧疚地低著頭,跪在楊君蘭面前,“女兒知道錯了,您別生氣了。”

楊君蘭沒有再責怪她,拉起她坐在身邊,“棣兒,你將來若是找到疼你的相公,要好好對他,知道嗎?”言語間,又濕了眼眶。

唐棣點頭,依偎在楊君蘭身邊。相公,會是他嗎?她想著那位溫煦淡雅的公子,他還好嗎?會不會因為我而受罰?得差人去問候一下才好。

傍晚,唐棣回到房中,掀起袍裙,膝上一片淤青。她雖跪的不算久,但石子路凸凹不平,殺傷力遠超過尋常路面。

葫蘆瞧見要去取藥,被她叫回,她自幼在山上長大,自然比尋常的千金小姐皮實些,況且她以為是她氣的娘親落淚,心中有愧,這點小傷本是她該受的,近些天都只能乖乖待在家裏讀書練字,做做女紅,不可以再偷偷下山去。

她取來信箋,左思右想,執筆寫下“豈不爾思,室是遠而”,折好塞進信封中,在右下角畫上一枝蘭花。

她趴在桌案上,手中翻動著信封,半晌舍不得放下。離善樸,你還好嗎?你會想我嗎?

第二天一早,唐棣便跟唐玉山借了占五來,把信封交給他,托他下山帶給離善樸。

從棲山上見過離善樸的只有占五和唐武二人,唐棣想起唐武就來氣,見她遭難跑的比兔子還快,占五一向謹慎,嘴巴又緊,從不亂說話,的確是送信的最佳人選。

離府內,離川海父子正在書房驗看萼州城的卷宗,明日一早便派人送到順州呈給梁王。

泓澄手中拈著一支信封進來,打量過父子二人,緩緩開口,“公子,唐姑娘給您的信”,說著把信封放在書案上,父子二人都能看到的位置,“送信人還在門口,問公子是否有信回給唐姑娘。”

他知道離川海不讚同兒子與唐棣來往,又擔心唐棣出身山寨,會傷害到離善樸,尤其是前夜之後,更是對她小心提防,收到信後不敢隱瞞離川海,正好趁他在的時候把信遞進來。

離善樸翻著卷宗的手微微一滯,臉上看不出明顯的異樣,聲音平和,“退回去吧。”

離川海放下手中湖筆,瞥了信封一眼,見上面沒有寫字,只畫了一枝蘭花,捋著胡子沈思了片刻,對泓澄道:“你去跟送信人說,讓他回去轉告唐姑娘,就說老夫謝過她兩次相幫,但公子已經定過親了,不宜再同她來往,今後就不必再見面了。”

泓澄原以為離川海會阻止離善樸給唐棣回信,對她避而不見,時間久了自然就不了了之,沒想到離川海竟這般果決,忍不住說道:“大人,恕屬下多言,這樣直接地回絕唐姑娘,會不會得罪了唐莊主?若他倒向武州一方,對我們大為不利。”

離川海擺手,神情泰然,“老夫雖未與唐莊主有過來往,但聽聞此人行事坦蕩,頗講信義,他既然有意相幫,斷不會因此就倒向馬本初。何況我與他同為人父,善兒已有婚約,我又怎能為了拉攏他而故意隱瞞,耽誤了唐姑娘?”

一番話讓泓澄豁然開朗,拾起信封拱手退去。

離善樸看似一切如常,但眼底的苦澀與不舍還是被離川海察覺,他輕嘆了口氣,想不到兒子對那位唐姑娘的感情已經如此之深,事已至此,也只能等他慢慢淡忘了。

從占五下山起,唐棣便坐立不安地盼著他回來,手中的書一共也沒翻幾頁,一心想著離善樸有沒有受罰,會怎樣回覆她的信。

會說想她嗎?那塊木頭應該說不出這種話來吧!她把書立在桌上,頭埋在書中,抿著嘴笑。

午膳都沒心思吃,好容易挨到午後,算算時辰占五也快回來了,她幹脆放下書,跑去大門口等他,小半個時辰過去了,仍然不見人影。

從棲山莊門前有許多細小的鵝卵石,晶瑩剔透,顏色各異,是盛夏時分唐棣在瀘水河邊撿到的,她挑了幾塊色澤艷麗,帶有花紋的,用靴尖在地上鏟出一個拳頭大小的坑來,把鵝卵石埋進去。

終於,馬兒的嘶鳴聲傳來,占五一躍下馬,唐棣當即向他跑去,焦急地問道:“他還好嗎?我的回信呢?”

占五有些不忍,頓了頓,半晌才答道:“離公子他還好。”

唐棣隱隱覺得不對勁,眉間一緊,瞥見占五手中的信一把奪過,只見上面沒有字,只畫著一枝蘭花,正是她給離善樸的那一封。

占五只得和盤托出,唐棣沒再言語,頹然向大門走去,手中的信封被攥得皺作一團。

唐棣遣葫蘆出去,獨自坐在臥房的窗前,看著窗外的玉蘭樹飄散著落葉,想到初見離善樸那日細雨綿綿,山上的葉子還只是泛黃,短短半個月,便已經紛紛飄落,即使美如彩蝶輕飛曼舞,此刻在她的眼中也只是一片蕭索淒涼。

她開了一壇酒,倒了滿滿一杯仰頭咽下,不知不覺半壇酒已然下肚。

恍惚間,好像有人拍她的肩膀,她擡頭,見唐玉山正望著她,眼底滿是心疼,本想擠出個笑容,卻不爭氣地落下淚來。

“爹,他有婚約了,可我喜歡他,我舍不得他!”

唐玉山見到女兒落淚,眉頭皺作一團,上前一步摟住唐棣的肩膀,“讀書人就是矯情!啥狗屁婚約,只要沒睡一被窩都不算數!喜歡他就去找他,他也喜歡你就湊一對兒,你怕啥?”雖聲如驚雷,卻聽不出半點怨懟之意。

占五知道唐棣並未向唐玉山隱瞞她給離善樸寫信的事,回來後唐玉山問起,他便將離川海的話告訴他。

唐玉山心裏清楚,馬本初打算從東面突襲萼州,此時從棲山莊對離川海至關重要,可他並沒有利用離善樸和唐棣的關系拉攏他,反而坦誠一切。

早聽說離川海為人正直,經此一事,唐玉山對他更為敬佩,暗下決心要盡力幫他對付馬本初。

臨近中秋,天氣一天比一天涼,從棲山莊北面正房門口的蘭花已經被全部搬進臥房內,唐玉山推門進去,一股幽香撲面而來。

楊君蘭放下手中的書冊,上前幫他解去鬥篷掛在衣架上,唐玉山微鎖的眉頭瞬間舒展,拉著她的手坐在榻上,想著她這兩日對他越發溫柔,心中一喜,嘴又沒了把門的。

“夫人,閨女給姓離那小子寫的信給退回來了,在屋裏哭呢。”

說完嘆了口氣,帶著三分恨其不爭的意味,大手一揮,“這丫頭也真沈不住氣,不就是個狗屁婚約?算個屁!當年他老子……”

話說了一半又趕忙咽回去,縮回手,渾身緊繃著瞟了楊君蘭一眼,見她並沒有動怒,才慢慢放松下來。

楊君蘭眼底一抹沈郁,眉頭一挑,質問道:“怎麽?你還能搶了離家不成?”

唐玉山低著頭,不敢做聲。

若是貪官惡霸之子,管他有沒有婚約,只要女兒喜歡,他會毫不猶豫的下山把他搶回來,哪怕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尚可以整座從棲山相托,招他為婿,可他偏偏是離川海的兒子。

楊君蘭聽說唐棣痛哭既心疼又惋惜,女兒喜歡的第一個男子,又是才貌出眾的翩翩公子,卻無緣在一起,擔心女兒情殤難愈,會因此大受打擊,想去安慰又羞於開口。

她早已習慣了端著母親的架子,這一點同她的母親羽國夫人張氏如出一轍。

前日她知道女兒喜歡離善樸,並非沒有動過托媒人上門說親的念頭,只是女兒出身山寨,身份上就低了官家一大截,好在她容貌嬌俏,才學出眾,若是能與離善樸兩情相悅,成就姻緣也是美事一樁。

可惜離善樸已有婚約,離川海為人重諾守信,給兒子定下的親事必不會輕易更改,為了女兒的幸福,楊君蘭明知道機會渺茫,也只得放下臉面,盤算著親自登門去離府登議親,看看是否還有轉圜的餘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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