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以為藍魔死了，原來她並沒有死。她還有一個哥哥，就是我的老師鏡無緣。當年藍魔和諸葛青天相戀，明知道諸葛青天是你們玄心正宗的探子，還是替諸葛青天隱瞞了身份以及——他探查到的陰月皇朝的行動！“最後一句話七夜有點咬牙切齒，就算他不是六道魔君和陰月的兒子，二十多年的感情也不是說沒就沒有的。”紅河村一役，你們玄心正宗之所以能成功設伏，功臣根本不是諸葛青天，應該是藍魔才對！這個被愛情迷昏了頭的蠢女人，竟然為了個男人，害死了她的君主，還有無數陰月皇朝的精英。我母後那麽信任她，把她當做最知心的姐妹，卻被姐妹背叛，失去了丈夫，身受重傷。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本來就受了傷，知道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平日比親姐妹還親的藍魔之後大受刺激，竟然……流產了。”

“母後不知道從哪裏抱了一個剛出生的男嬰謊稱是自己的兒子，悉心照顧教導，一手將他送上聖君的寶座。而藍魔，被母後施法變成了一只醜陋的火龍。二十年後，藍魔和諸葛青天的兒子出現了，為了救諸葛流雲，藍魔和鏡老師遇見，她知道了我的存在，便將她知道的告訴鏡老師。”

“鏡老師知道這個消息沒有說出去，而是告訴了我。”

“我能怎麽辦呢？去質問疼愛了我二十年的母後？還是背負根本不屬於自己的身份地位假裝什麽都不知道？或者將我不是父王母後的兒子這件事宣揚出去？”

七夜的目光落在空處，突然冷笑一聲：“果然是兄妹麽，其實鏡老師和藍魔真的很像。都是被感情所迷惑。藍魔為了愛情出賣陰月皇朝，鏡老師為了師徒情誼隱瞞真相。他們都是一樣的！”

金光覺得七夜這句話不是真心的。只不過是這麽沖擊性的東西憋在自己心裏太久了，所以才會遷怒。

照七夜這麽說，鏡無緣對他倒真是忠心得很。無論是為了陰月皇朝的穩定還是為了七夜，鏡無緣選擇將這個秘密第一個告訴七夜，就給了七夜準備的時間。

七夜打算怎麽做呢？

“我想知道我的身世。我的父母是誰？他們多大年紀？長什麽樣子？現在在哪裏？他們過得好嗎？”七夜道：“血緣的力量真是奇特。明明沒有見過，甚至連他們是什麽樣子的人都不知道，可是我卻那麽想見他們，迫不及待的想見他們。”

七夜的語調帶著微微的上揚。“我好像變傻了。昨天我想象了一男一女兩個模糊的面孔，竟然覺得好親切，好激動。金光，這種感覺真的很特別，你能了解嗎？”

金光能了解。當然是這麽做……

雖然他的父母已經過世很多年了，但是他從來沒有遺忘他們的記憶。他常常會想起母親哼的兒歌，還有小時候吧父親遺留的衣服披在身上對著鏡子幻想父親的模樣。長長的衣擺拖在地上，粘染了灰塵，但是母親或者祖母從來也不怪他。

血緣之親是世界上做神秘最強大的力量，任何情感都無法代替。

正因為明白這種感情，所以金光把反對的話默默的咽了下去。他沒辦法對著如孩童般期待的七夜說那麽殘忍的話。

他沒辦法這這一刻對七夜說‘如果他們已經死了呢？’

七夜好像沒有考慮過，或者他的親生父母已經死了。天災、疾病、人禍……金光不知道七夜的父母是什麽人。是一對普通的凡人？是一對強大的妖魔？也可能是玄門道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當年在那麽岌岌可危的情景下要找一個嬰兒冒充自己的孩子對勢力大減身負重傷的陰月太後來說會是一件容易的事嗎？

連鏡無緣都是在多年後才從藍魔的口中得知這個秘密，可見陰月太後還必須避開僅有的擁戴他們母子的臣屬。她居然辦到了！而且一瞞就是二十年。

不得不說，僅僅從這份智謀和行動力來說，金光佩服這個一直隱藏在六道河七夜背後的女人。

留給陰月太後的時間必然不多，她能施展的空間也有限。種種障礙之下，她有多大的幾率碰上一個剛剛出生的失去父母的嬰兒？有多少時間說服收買一對夫婦讓他們放棄自己的孩子？或者魔界也有拐賣小孩販賣的？

更有可能的是陰月太後殺了一對夫妻搶奪了他們剛剛出生的孩子！

以魔界的嗜血好殺和行事作風，殺人奪子對剛剛喪夫喪子遭受背叛的陰月太後來說大約不會比撚死一只螞蟻帶來的罪惡感強。

金光突然想起一段不愉快的回憶。二十年前紅河村，他不也是做過差不多的是嗎？為了達到目的行非常手段自己也做過，難道能期待陰月太後比他心慈手軟？或許二十年的相處能讓陰月太後心軟，但是二十年前面對一個毫無感情的幼崽……

這是最壞的情況。

若真的如他所料，那麽最痛苦的將是七夜。

這不僅僅是生恩和養恩的抉擇……七夜要如何面對殘酷的現實？

也許七夜考慮到了這個可能，只是不願意去面對罷了。

金光最後只是平靜的問：“需要我做什麽？”

不一定是最壞的那種情況……可能只是自己想太多了。

二十年前的事，當時魔宮又那麽混亂。如果陰月太後不是要藍魔活著受罪的話，這個秘密可能永遠也不會被發現。七夜想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只有兩條路，第一條簡單些，直接從陰月太後下手，質問也好，旁敲側擊也好，監視也好，總能找到破綻。第二條就麻煩了，查！二十年前的魔宮，範氏和陰月太後有關的都要查，侍衛，婢女，臣屬，任何接觸過陰月太後的，哪怕一個掃地的都要查。七夜‘出生’前三個月內必定能找到蛛絲馬跡。

七夜選擇了第二個方法。

他之所以苦悶到把這一切倒給金光，無非就是不能面對陰月太後。到目前為止，陰月太後在他心目中還是一個雖然嚴厲但也不乏溫情的母親。在沒有確定自己身世之前，他不想打草驚蛇也不想傷這位母親的心。

金光再一次感受到企業柔軟的心腸。

如果是別人，他必定嗤之以鼻，可是心軟的人事企業，他反而感動莫名。

金光本來預備說他的夢。可是七夜遭遇到這一變故，他的夢似乎不那麽重要了。

秘密一旦知道的人多了就不能在稱之為秘密。所以七夜決定把調查的事暗中交給鏡無緣。雖然抱怨過鏡無緣，但是七夜若要排一個信任的人的名單，鏡無緣的排名相比非常靠前。

金光猜絕對在自己的排名之上。

“鏡無緣到底是藍魔的親哥哥，藍魔又死在陰月太後之手，你不怕——”未盡之語不必說出，七夜明白他的意思。

“不會！且不說鏡老師的為人，他既然只把這個秘密告訴我，就不會對我不利。”七夜沒有絲毫猶豫的說。

金光必須承認，七夜這麽信任鏡無緣讓他心裏有點不舒服。

嫉妒啊……

“我會幫你查看那段時間陰月太後是否來過人間。”金光幹巴巴的道。“你放心，我不會利用這件事來攻擊陰月皇朝。”

七夜笑笑，握住金光的手。“謝謝。”

金光又是欣慰又是失落。七夜的感謝他樂意接受，但是遠遠不夠。不過一個晚上，壓抑了一個多月的情感如同火山噴發般一湧而上，好似去之前的淡化只是潛伏，等待著一個合適的時機占領金光全部身心，叫他再也無法生出抗拒的意念。

當他決定解開隱蹤之時，就好像解開的不是一條絲帶，不是一件法器，而是自己心靈上的枷鎖。讓他過去三十餘年歲月中無悲無喜，不怒不嗔的枷鎖。

金光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真的應該退位了。

連這樣好的時機他都承諾不利用了，他根本不適合做玄心正宗的宗主。

無論另外那個他究竟是真的存在還是別的什麽，無論另一個他說的未來會發生與否，他都不會讓自己和七夜走向悲劇的結局！

對修道有成的人或妖魔來說，二十年不算長。金光目前的修為如果不出意外的話至少能活到200歲。但是對普通人來說，二十年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日子。偏偏負責密探的弟子都是法力低微的普通門人。好在這樣的普通弟子存活率是最高的，正賽玄心正宗，法力越是高強，地位就越高，也就越要站在前線。實力不是高人一等的資本，而是殺敵保命的法寶，幾百年來玄心正宗的高手一代代死在除魔衛道的信念上，金光的高祖父，曾祖父，祖父，父親莫不是如此。和金光相似的人在玄心正宗不知凡幾。

這也是玄心正宗幾百年來占據玄門首領之位的一大原因。

為維護正道悍不畏死。

下一任的宗主，必須抱有這個信念。除此之外，他必須要有縝密的心思，才能在各種情況中盡量減少弟子的傷亡；還要有毒辣的手段，花最少的代價收獲最大的成果；還要有極大的耐心，從廝殺的前線變成坐鎮宗門的首領，學會適應用頭腦拼殺……

青龍……到現在為止，表現得還不錯。

也許他已經隱隱約約察覺到自己對他的觀察，就是不知道他是否猜到自己的打算。

對了，回了京城，還是先把七世怨侶的事解決了。拖得夠久了，他可不能把這個麻煩丟給下一代宗主。

離天魔沖七煞的日子也越來越近了。

金光推開窗戶，頭頂的星空璀璨美麗，任何寶石在閃爍的星空面前都要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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