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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共餐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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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昏暗,夏無爭邁著舒緩的步伐,一邊走著,一邊哼著歌謠。

竹宮家離她住的公寓步行也就半個小時的路,夏無爭把女孩送回家後,推辭了對方留飯的邀請,獨自邁上了回去的路。路途不遠,便決定走回去,雖然夜風冷冽,但她實在不喜公車悶閉的空間。

裹緊圍巾,少女跺了跺腳,然後繼續前行。

“夏桑?”

是熟悉的,她已經能夠從平淡的語調裏體味出一絲驚訝的嗓音。

有點微妙,說不清是意外,喜悅,還是納悶。夏無爭朝男孩揮了一下手,悠悠然地說道:“好巧啊,柳君。”

迎面走來的少年,頓住腳步:“夏桑似乎並不住在這邊。”

“嗯。”少女不在意地為他解惑,“美奈子的家在這裏,我剛送她回家。”

柳蓮二了然點頭,沒再言語,只是腳步轉向相反的方向。

少女有些不解地看向他的背後。

“不走嗎?”男孩像是沒有察覺到女孩的疑問,回頭看著站著不動的人,用著理所當然的語氣問道。

“哎?”夏無爭猶疑了一下,不確定地反問,“你的意思是……打算送我?”

“這一帶的治安不錯,”柳蓮二淡淡地說明,“但前面有一截路燈壞了,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並不是很安全。”

“哦。”少女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這個少年,果然是個面冷心熱的紳士啊!

時光在這一瞬仿佛重疊交錯,好像回到了箱根的那一晚,兩人並肩同行,言語不多,彼此的感覺卻隱約有一種寧靜的默契。

夏無爭合著雙手,舉到面前,嘴巴微張,吹了一口熱氣——雖然怕冷,卻意外地不喜歡戴手套,於是只能不時地搓手呵氣——腳下的速度加快了,畢竟這麽冷的天氣,散步也不是件舒服的事情。

一旁,柳蓮二神情平靜,腳下卻始終與女孩保持著相同的速度。

穿過公園,快抵達公寓的時候,少女突然出聲問道:“柳君用過晚餐了嗎?”感覺到腹中饑餓,便想到這個問題。

“啊,”少年慢悠悠地回答,“沒有。”

夏無爭淺淺笑道:“如果不介意的話,我請你吃拉面吧?那家拉面館拉面的味道不錯。”怎麽說,這個少年有意無意間幫過自己的忙,她也能夠察覺到那份似有若無的關心,理該表達一下感激。

按照中國人的習慣,她其實想過把人請到家裏吃飯,不過到底是異性,她又是一個人獨居,貿貿然邀請顯得有些不妥。就算現在,她也不確定對方會不會同意她的邀請,不過該表達的謝意還是得要說出來。

腳步幾不可見地頓了一下,柳蓮二望向盈盈含笑的少女,垂在身側的手擦著筆記本的封面微微一動:好像從某一天起,眼前這個女孩疏離冷淡的氣息變得溫暖柔和,某種飄忽不定、與塵世隔離的氣質也不再明顯,她的笑沒有了一開始的虛幻,整個人都透露出一種真實。

昏暗的夜色下,那張精致秀美的面孔明艷動人;繾綣暧昧的燈光,落照在女孩的身上,讓她整個人似是被鍍上一層光環。

仿佛很自然地撇開視線,少年擡起腳步朝著不遠處的店面走去:“那麽,讓夏桑破費了。”

正是晚餐時間,拉面館的生意十分火爆,二人選擇了一個相對人少的角落。室內溫度有些高,夏無爭點完單後,拿下圍巾,雙手捧著茶水,眼神微微迷離地望著玻璃窗外。

她其實有幾分喜歡這樣熱鬧甚至些許吵鬧的環境,雖然自己無法融入——也不想融入——但就這麽置身事外地旁觀著,也仿佛有種被人陪伴的溫暖。她想,自己真是矛盾啊,享受孤獨又害怕寂寞……視線不經意地轉向對面,頓時黑線不已。

“柳君真是無時無刻都在記錄數據啊。”

“一切有價值的數據都不可慢待。”

夏無爭無語,她不明白拉面館裏能有什麽有價值的數據,至少,在網球上沒有多少幫助吧!

坐在喧鬧人群中的少年,極其淡定地捧著筆記本,筆下快速地在紙張上游走,竟恍惚讓人覺得對方有一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感覺。

晃了一下頭,少女失笑,忽然就想起一句話,輕輕地念道:“翩翩濁世佳公子……”

柳蓮二聞言看向對面:“也是中國的古詩?”

“不是,”夏無爭想起這人在學中文,就來了幾分興致,說道,“柳君知道《史記》嗎?這句話是《史記》裏評價平原君趙勝的,不過後面跟著一個不大好聽的‘未睹大體’……”

“啊,趙勝是戰國時趙惠王的弟弟,是謂‘戰國四公子’之一……”

少女的聲音清淡玲瑯,語調不疾不徐,有條不紊地講述著那些歷史佳話。她說著,淺笑的表情漸淡了,眼神裏多了一絲懷念和喜愛。

她對中國有著很深的眷戀,想要回國的幾率80%以上。柳蓮二沈默地聽著,執筆的手指不經意地攥緊。

故事被女孩說得平鋪直敘,因為文化差異,很多細節就直接省略了。

“夏桑以後是要回中國的嗎?”少年沒有就女孩說的典故做評價,忽然出聲問起這個問題。

夏無爭沒多想,理所當然地回:“當然,我是中國人啊。”只是對這裏的中國有一些糾葛的心理,還有近藤家的羈絆,而選擇暫時地留在日本;當然現實因素不可忽略,她現在回國可是沒有住處呢,父母留下的房子被一個老外租了,還是五年的長期合約。

“不過我對日本文化很感興趣,想利用這幾年深入學習了解,”少女漫不經心地閑話道,“但是我最熱愛的還是國學,所以大學肯定是要回國讀的。”

柳蓮二沒再言語。

兩人的拉面端上來了,談話也戛然而止。夏無爭的口味偏重,點的是醬骨湯拉面,然後還添了許多的辣椒和芥末;柳蓮二選的是清湯面,口味就如其人給人的感覺,清清淡淡。

無聲地用完晚餐後,天徹底黑了,女孩的公寓就在旁邊,兩人就此道別。

回到家,夏無爭打開電腦,登上MSN,內心是一片寧靜,經過了竹宮一番小意外,又剛和柳蓮二用了一頓晚餐——與那個少年相處,總是奇妙地讓人覺得平和安心——忽然沒有那些面臨故人的覆雜情緒了。

畢竟,魏然是她重要的朋友,即使他不是過去的他,但她已經是這個世界的夏無爭了,現實如此,沒必要自尋煩惱……最重要的是,對方還僅僅是青梅竹馬的身份,那些過去,在這個時空尚且沒有發生。

果然,海對面的男孩,在女孩上線後,是一番狂轟濫炸,擔心她的現狀、抱怨她的失蹤,在女孩好言好語的安撫下,終於平定了不滿的情緒,隨後,他們相互聊起近況,默契溫暖,就如同那些光陰在時空的阻隔下依然未曾逝去。

夏無爭望著屏幕,淡淡一笑:就保持這樣吧!

一個好友申請閃爍起來。大概又是騷擾人的吧!畢竟這個賬號是為了魏然才特意申請的,並沒有告訴別人。女孩滿不在意地點開,意外地看到備註裏的名字,繼而想起昨天與對方交換了資料的事情,嘴角不自覺地勾了勾。

通過好友後,柳蓮二很快就發了條消息:「打擾了,夏桑。有些有關中文學習的問題,想要征詢下你的意見。」

夏無爭當然沒拒絕,就著對方的提問,一一給出了答案。

「我打算明天去東京買一些相關的書籍,夏桑有什麽建議嗎?」

夏無爭回道:「中文教學這塊我也不了解,無法推薦具體的書名。」就算是中國人,也不一定能說清楚有哪些教學中文的書,「不過拿到手的書,內容好壞,我還是能夠判斷的。」略微猶豫了下,繼續打下一句,「明天我也要去東京,可能也會去書店看看。」

柳蓮二:「如果方便的話,可否麻煩夏桑幫我做個參考?」

「沒問題,反正順路。」少女豪爽地應下,想到之前常去的那家書店中文學習方面的書籍也不少,不過轉而想起小林直美說過幸村精市生病住院了,頓是恍然了……而且東京的書源更充足,可挑選的餘地也多,也就把那點疑惑拋在腦後了。

然後兩人敲定了明早見面的時間和地點,便各自忙碌去了,直到下線時相互道了句“晚安”。

夏無爭關上電腦後,對著黑下的屏幕微微出神:忽然有一種微妙的感覺。怎麽說呢,就像……回到了自己真正的十四歲時!

——放學後和同學一起吃飯,回家後上網聊天,然後周末相約去逛街。

少女不由輕拍了下腦門,無聲一笑:好像自己真的習慣了一個國中生的生活,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松懈了,心智退化了,還是那個少年太老成、太沈穩,讓她不自覺地將對方看成同齡人。

漫無邊際地想了一會兒,夏無爭抽出一本日語小說,打開音響,是神思者的《海神》:這個世界到底與前世不同,文化、音樂等方面還是有一些不一樣,好在她喜歡的那一部分大多是存在的。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一章:同行

早晨練完功,吃過早餐,夏無爭端著牛奶,站在陽臺上慢慢地喝著:昨晚約定好了,柳蓮二八點鐘到公寓樓下,然後兩人一起去坐車東京。按照男生的意思,他去車站,也是要經過這邊的。

舉起玻璃杯對著新生的初日,有一種晶瑩剔透的美感。女孩將最後一口牛奶喝下,忽然就看到少年穿過了公園,朝這邊走來,下意識地看了下手表,才七點三十五分……

——啊,她以為數據男的風格應該是嚴謹地“守時”,不早不遲、分秒不差。

看著自己身上還沒換下的練功服,少女頓覺汗顏,連忙回屋,換上事先就挑選好的衣服,檢查了一遍背包,確定沒有任何遺漏後,趕緊出了門。

少年姿態筆直地站在樹下,米白色風衣遮到膝蓋,褐色條紋的圍巾整齊地壓在領口裏,深棕色短發梳得一絲不茍,男士包的背帶有些隨意地掛在左肩,雙手插在口袋裏,一個藍皮筆記本夾在右手和口袋之間……

路上來來往往的,有一些人,少年的氣質確實尤為獨特,清冷傲然,一絲優雅,安靜淡漠,絕不容忽視。夏無爭走出公寓大門,一眼就捕捉到對方的身影。

“久等了,柳君。”她快步走到對方跟前,微帶歉意地說著,不著痕跡地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7:55。

柳蓮二轉身朝車站的方向走去,淡淡地回道:“是我早到了。”

夏無爭微微一笑,翻出一個簡易包裝的盒子,遞到男生跟前:“我做的綠豆糕,柳君不討厭甜食的話,可以嘗一嘗。”

少年沒有推拒,道了聲謝,接過盒子,將其塞進了自己的包裏。

都不是愛多話的人,一路上偶爾做些簡短的交談,等說起了古典文學和中文學習方面,才漸漸放開話題。到了東京後,兩人直奔書店,然後女孩在男孩的建議下,買了幾本文學與歷史類的書,男孩在女孩的幫忙參考下,選擇了幾本中文教學讀物。

離開書店街,兩人都是心滿意足的。時間也是接近十一點了,夏無爭瞇著眼看了看日頭,問向少年:“書買好了,柳君接下來如何打算呢?”

柳蓮二也沒隱瞞:“我要去金井醫院。”幸村精市生病的事情,在立海大已經不是新聞了。

察覺到少年情緒有些低落,少女沒再接著這個話題往下說,只笑:“好巧,又要同路一截了。”龍鳳胎常去的網球俱樂部離醫院不遠,一般周六她都會去市圖書館或書店,中午的時候就去俱樂部和他們一起吃東西。

“那麽,夏桑也會打網球?”聽到女孩提起打網球的弟弟妹妹,柳蓮二不經意地問了這句。

夏無爭淺笑:“柳君果然無時無刻不在收集數據啊。”那種隨意自然的語氣,讓人很難防備。忽然覺得自己搞不好已經被這人分析得透徹了,而她對於對方的了解卻停留在大眾水準上……果然是個可怕的家夥。

柳蓮二默然。

“我不會打網球。”少女沒有深究,回答起先前的問題,想起這個似乎用網球支撐起的世界,莫名地想要嘆息,“網球啊……果然不懂。”

會被少年們的精神震撼或是感動,可是卻無法體會到他們執著的緣由……回首年少時癡迷那部漫畫的自己,那種激情與熱愛真是恍如隔世——其實是真的隔了一世——她現在的心態已經老了啦!

“那是你還沒體會到網球的魅力。”柳蓮二忽然開口,語氣難得沈重,神情是仿如肅穆的。

少女頷首微笑:“或許吧……”對於少年,在當下這個年齡,網球差不多就是一切吧!

“不過,每個人的偏好有所差異。”少年第一次在少女跟前連續說這麽多話,“就像你熱愛某樣事物的心情,網球對網球運動員的吸引力也大抵如此。”

有些意外。夏無爭想,柳蓮二或許也是個體貼的人……她先前的話,算不上詆毀網球,但沒有掩飾的滿不在乎,那種十分敷衍的態度,應該會讓熱愛網球的人感覺到不舒服吧!

不過……

“熱愛的心情啊,”如果和這裏的人對網球的執著相比,她其實是,“好像沒有吧!”這句話,當然不是對身邊人說的,是極低的音量,用著中文,喃喃自語。因為沒有,才會憧憬,才被感動。

柳蓮二似乎確實沒聽見女孩的話語。然後在醫院的前一站,少女率先下了車,對著車上的人揮手說了聲再見。

中午和龍鳳胎吃完午飯,夏無爭就先回近藤家了,經過一家綠意盎然的花草店時,她急忙下了車——神奈川常去的那家店最近在裝修,暫停營業了,她很久都沒有去花草店看了。

走近後,就看到笑瞇瞇的栗發少年,一手捧著一盆仙人球,似乎在比對著要買哪一個。夏無爭有些詫異,兩次在不同的花草店碰到不二周助,隨即想起這條路直走好像會經過青學的,也就不意外了。隨即收回視線,心情卻不可否認,是有些喜悅的:當年看網王,最掛心的自然是主角,最欣賞的是手冢,但從懷春少女的心理上,最喜歡的就是不二了。

——說來,她剛開始種仙人掌,也是因為這個人呢,後來慢慢感受到花草的樂趣,才愛上了種植栽培的樂趣。

那些往事,雖然寂寞,但真的是快樂多於憂傷。不由露出一絲真心的微笑,女孩蹲下身,也挑選起仙人球:說來這一回,她家裏的那盆仙人掌竟然活了半年多,想來,她終於能夠擺脫“仙人掌殺手”的身份吧!

出了花草店,夏無爭捧著小花盆,慢慢走著,這邊離近藤家也不太遠,她討厭氣氛難聞、空間封閉的公車。

轉過街角,一輛簡直可稱“風馳電掣”的機車,疾馳而過,卻突然在前方拐了個彎,然後兀自地攔在了女孩的前方。

“……果然是你!”來人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終於確定後,笑吟吟地開口,語氣漫不經心,“還記得我嗎?”

夏無爭一開始是有些怔忡的,良好的記憶力很快讓她認出對方:雖然彩色的長發變成紅色的寸頭,骷髏頭的耳墜換成了偌大的耳環,臉上也沒有戴墨鏡……但她還是知道,這個人正是上次圍堵竹宮的那群人裏的。

“抱歉。”女孩泰然回道,“我不認識你。”

男孩嗤笑,吊兒郎當地跨坐在機車上,下巴微擡起,顯得倨傲:“說謊可不好。”然後不等少女表態,伸手就抓向她的手臂,“走,我帶你兜風去!”

夏無爭當然不會讓他抓住,腳步變換,花盆在左右手換了一下,就避開了對方的手。

“有趣,真有趣!”機車少年楞神過後,拍手大笑,擡腿從車上下來,再度朝女孩出手,嘴上還油腔滑調地說道,“餵,我對你很感興趣,不如你就做我女人吧!”

不知所謂!夏無爭有些無奈、有些惱怒,這個少年的身手不錯,意外地難纏。對方步步緊逼,她真想把手裏的仙人球砸到這人臉上。

心念一動,手上突地一滑,這時男孩的手抓向她的肩膀,夏無爭往後急退,動作幅度過大,比手掌大不少的花盆就摔落到地上——花盆碎了。

“你!”夏無爭真的有些惱怒了,她並不想惹事,而且能夠感覺出對方存著玩耍的意思,便沒有動真格的,只是這不依不饒的態度,實在討人嫌煩,尤其弄壞了她精挑細選的仙人球……

“同學,你攔住我女朋友做什麽?”一道溫雅的嗓音在機車少年身後響起,語氣柔和卻透著堅定。

從夏無爭的角度,剛好看到了來人的正面,略感意外,隨即是暗暗高興。她揚起明艷的笑容,從機車少年跟前掠過,跑到站在街角的栗發少年身側,虛扶著對方的胳膊,語氣抱怨:“你怎麽才來!”微帶著嬌蠻的姿態,怒瞪不遠處的少年,指著摔得零落的花盆,“那個人太過分了,把你買給我的小仙給打碎了。”

微笑的少年溫柔地對女孩道歉,舉著手裏的仙人球,語氣寵溺:“吶吶,我把小綠送給你好了。別皺眉啊,女孩愛生氣會老得快的。”在女孩接過花盆後,轉向一直被他們忽略的緊盯著女孩的紅發男孩,笑瞇瞇地問,“同學,還有什麽事嗎?”

機車少年斜了他一眼,輕聲“切”了一聲,這回到沒再逼迫上前,只是跳高眉,似笑非笑地看向女孩,懶洋洋地拉長語調:“我說,你的眼光真夠遜的,這個瘦不拉幾的矮子能保護好你嗎?”

明明是挑釁的話語,卻讓夏無爭感到無力極了,有點不好意思看“臨時男友”的臉色了:貌似,好像自己確實比對方高那麽一點。

“個子矮還能長,”少女淡淡地說道,“但強大的內心,不是身高或年齡能夠彌補的。”轉頭看著栗發男孩,微微一笑,用著幸福的口吻說道,“你所說的‘瘦不拉幾的矮子’,卻有著無堅不摧的心靈。他不需要做什麽,就會讓我覺得很有安全感。”

那頭,機車少年又是一聲輕嗤,不知是不以為然,還是無法相信。好在他大概有些急事,回身跨上機車,也不管女孩的“男朋友”還在一旁:“我叫滕川原,別忘了,女人!今天就先算了,下回我去神奈川找你,到時候再帶你去兜風……”

尾音飄落,機車早已飛馳走遠。

黑線。那人,完全我行我素,自說自話啊!除了覺得對方難纏麻煩,夏無爭暗嘆,倒也不真的害怕,轉身將仙人球送到身旁人跟前:“剛才多謝你了,喏,還你的仙人球。”

男孩自始至終都笑瞇瞇的,仿佛根本沒聽見那兩聲“瘦不拉幾的矮子”:“都送出的禮物怎麽好意思收回來?”

“啊,”夏無爭為難,輕皺了一下眉頭,“可是……”

“也不能說是送。”男生指著地上的仙人球,“就是交換一下,你的‘小仙’只是花盆碎了,撿起來就可以了,我家離這不遠,拿起來也不麻煩。”大概怕女孩不好意思,又補充道,“我剛才還在猶豫是買‘小仙’呢,還是旬小綠’,現在看來我跟‘小仙’更有緣分。”

理解了對方的想法,少女為男孩的善意感激,又為他滿口的“小仙”“小綠”失笑,不再故作推辭,坦然接受他的好心,舉了舉手裏的仙人球,嫣然笑道:“那麽,就謝謝你的‘小綠’了,我一定會照顧好她的。”

少年聽了她的話,笑得愉悅,一邊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將幾塊完整的花盆碎片拼起來,然後托起地上的仙人球。

少女安靜地看著他溫柔的舉動,心情是淡淡的快樂,還有一種幸福——像是實現了年少時朦朧而美妙的幻想。她對捧著仙人球的少年,主動自我介紹:“立海大二年級的夏無爭,請多多指教。”

少年回應:“不二周助,青學二年級,也請夏桑多多指教了。”

兩人相對站立,不約而同地笑出聲。

“那麽,不二君,”在下一個路口,夏無爭靜靜地望著不二周助——沒有刻意交換聯絡方式,相逢是有緣,如果視線相會,則是了然一笑,然後各自朝著自己的方向,繼續前行——道別,“再見。”

再見,我年少的、青澀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

☆、十二章:新年

這是一個奇妙的,有點小意外、有些小幸福還有一絲小趣味的周末,過後,迎來的是又一個平凡無奇但平靜充實的上學日。

夏無爭依然充分利用著課間時間,準確快速地寫著上堂課的作業,然後是一張小紙團突然降落在了作業本上。她擡頭看向教室那邊的女生,小林直美正笑得花枝亂顫,對著她做鬼臉,於是有些好笑地打開了小紙條。

——也不知是害怕兩位網球部的正選,還是出於少女羞澀的心理,只要那兩個人在教室,幾個女孩就都不敢跑來找她說話,於是扔紙團就風行起來。只是在夏無爭看來,扔小紙條其實更引人側目吧?或許這就是青春期的女孩,心思敏感又微妙。

「無爭醬,中午還要去圖書館嗎?」

有些不解對方大費周章地問這樣理所當然的問題,少女還是任勞任怨地回答了問題:「是的。」然後回扔了過去,目標精準地落在對方的書上。

不一會兒,紙團再臨:「問一個問題啊,你要是不好意思回答就算了……那個,你的理想型是什麽?」

夏無爭擡眼看向問話的女孩,卻見對方左顧右盼,不高明的掩飾之下是十足的心虛,便恍然大悟:她想,她大概知道對方反常的原因了……低眉看著紙上的問題,她想了想,提筆寫道:「溫柔的。」

一個似乎準確的、揣測過後又是十分模糊的回答。與小朋友相處的技巧:一味拒絕的態度會惹來對方的埋怨與更多的好奇心,適時地坦誠,會讓對方感到被信任。

再說,她的答案,也算是發自肺腑的吧!雖沒真正意義上愛過人,但曾經所憧憬過的人物的性格,都可歸納在溫柔的界限內。

果然,夏無爭的回答讓小林直美似乎松了口氣,又好像更加苦惱了,那副糾結的模樣,看得少女暗暗發笑,然後上課鈴響了,便收斂起思緒,換上書本。

在老師進門的前一秒,紙團飛過半個班級……細微的聲響,落在身後。無語地看著女孩對自己歉然一笑後迅速坐正身,夏無爭此時也不好意思回頭找紙條了。

等這堂課結束,還在快速書寫的少女已經把紙條的事情拋在腦後,然後肩背被輕輕拍了一下,下意識地回頭,身後的少年擡手指了指桌上的紙團:“你的。”

夏無爭有些赧然:“不好意思,柳君。”快速地抓起紙團就回轉身:怎麽突然有一種無顏以對的心虛……

打開紙條:「無爭醬眼裏的溫柔是什麽樣的?舉個我知道的具體例子唄。」

真是毫不罷休……少女暗嘆,回道:「擁有一顆溫暖柔軟卻強大堅韌的心。具體的例子……」筆尖一頓,然後寫下突如其來的想法,「參見我未來的他(以後你會知道的)。」

紙團回到女孩手中後,對方沒再繼續追問,只是有些羞惱地大聲朝這邊喊了一聲:“無爭醬,你好狡猾啊!”

沐著全班同學好奇的或探尋的視線,少女神態自然地繼續寫作業,從容又淡定。

臨近周五,夏無爭這兩天略有些心神不屬:中國的春節又到了啊!真是一個向往、懷念又害怕到來的節日。

周五放學後,她磨磨蹭蹭地還是去了圍棋社,今天只來了幾個人,已經兩兩對弈起來。少女翻著一本棋譜,坐在角落裏走神:這個日子,其實不太想去近藤家,想像前世那幾年一樣,一個人獨自熬過這樣團圓的日子。只是電話裏,面對瑛子阿姨的追問,又說不出真正的原因……

“夏桑,”一道身影擋住了她的光線,“有空下一盤嗎?”

少女回神,下意識地點頭:“可以啊。”隨即疑惑道,“柳君怎麽沒去網球部?”

柳蓮二落座對面,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也是圍棋社的部員。”

“說的也是。”夏無爭扯了扯嘴。

“我今天的訓練任務完成了。”少年又補充了一句。

“啊,”少女怔怔地點頭,“哦。”

隨即不再閑話,兩人猜子。

“你心不靜。”一個小時後,少年突然開口道。

夏無爭汗顏,放下棋子,歉意道:“……對不起。”

柳蓮二只是搖頭,視線掃過棋局,然後將棋子一粒一粒地收回,說道:“有事的話,就先走吧。這盤棋,以後再下。”

“我……”少女猶豫了片刻,便釋然一笑,“也好。”早決定了,要珍惜當前,要順心而為,其實沒有必要糾結啊,“那我先走了。”待收拾妥當,就見少年已經站在門口了,一副等待的姿態。

不等女孩發問,他微頷首:“一起走。”

……夏無爭默默地跟上他的步伐:嗯,從活動室到校門口確實算同路吧。只是,還是覺得有些奇怪。等到出了大門,這點疑惑則被突如其來的“驚喜”給震到十萬八千裏外了。

高大峻拔的少年,悠閑地靠著機車,這回他的發色換成黑色的了,耳環又變成耳釘,黑幽圓潤像是黑珍珠,一身貼身皮衣,掛著大大小小的鎖鏈,整個人有一種狂放不羈的帥氣。在女孩還沒註意到這邊時,他就揚起手,用不耐煩的語氣喊道:“女人,你怎麽才出來,真是磨蹭!”

雖是抱怨著,卻不見怒氣,一臉的壞笑。

這個家夥!感覺到陸續有同學朝這裏好奇地看來,夏無爭忽覺得頭疼得厲害。

一直被有意無意忽略的立海大軍師,平淡地註視著身旁的女孩,冷靜地問道:“夏,他是誰?”

“……一個莫名其妙的家夥。”少女扶額,無奈地回答。

滕川原揚起眉,用著十足挑釁的目光,將棕發少年打量一番後,撇嘴道:“阿夏,我怎麽會是莫名其妙的家夥?”他歪下頭,略顯稚氣的動作配上本人的相貌,竟意外地有種矛盾的魅惑,“我可是你的男人喲~”

夏無爭頓時皺緊眉,不等她開口,就聽身旁的人冷然地駁斥:“這位不知名君,請自重!”

“你是誰?”機車少年蔑視地瞥著對方,冷笑,“我和阿夏的事情,你有什麽資格指手畫腳嗎!還是說……”他轉而看著面無表情的女孩,似笑非笑地揚起聲調,“你是阿夏的新男友?”然後又是一番打量,笑得莫名,“看來阿夏還是在意我說過的話嘛,所以這次找了個高個子的?”

“滕川君,”一種莫名的憤怒油然而生,夏無爭冷聲說道,“不要太過分了。”明明知道是對方無聊的戲弄,先前其實也沒放在心上,可就在剛剛聽到他說這些話,就突兀地生氣了。“你該知道。”她這樣說著,是一種隱晦的威脅。

滕川一楞,繼而嘻嘻笑了:“我知道啊,可是我就喜歡你這個性!怎麽樣,明天是周末,今晚我們約會去吧!”

這種無賴又聰明的家夥,真是讓人頭疼。夏無爭不想再搭理他,轉頭看著沈默的少年:“我們先走吧!”

柳蓮二定定地看了一眼滕川,然後默不作聲地與少女並肩離開。

“阿夏,你的手帕我洗幹凈了,”那邊,機車少年不死心地叫喚,“下回我給你送來啊!”

夏無爭著實無奈,頭也不回地答了一句:“沒必要。”至於什麽讓他別來了的話,說了也白費口舌,那家夥,就算是打罵也沒用,只能等他興致過去了,自然就不會再煩她了。

“手帕是怎麽回事?”

五分鐘的靜默,少年突兀的問話打破了沈寂。

夏無爭一怔,無奈地說道:“前兩天很不走運地碰到了滕川君和人鬥毆的現場,瞧他滿臉血的樣子實在嚇人,就遞了一塊手絹給他擦擦。”

“他是個麻煩的人物。”柳蓮二直白地說道,“最好不要接觸太多,很危險。”

“我知道啊。”聽出對方話裏的擔心,少女搖頭嘆息,“那家夥任意妄為,我也不可能控制他的行動……不過我學過防身術,會保護好自己的。”

“需要時,可以向學校反映。”少年淡淡地說道,“風紀委的行動力還是值得信任的。”

夏無爭微笑:“好的。”又走了幾步,她反應過來,“柳君的家不在這個方向吧?”

“天色不早,”柳蓮二神態自若地回答,“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呃……”少女啞然,繼而猜測是剛才的一出鬧劇,讓這位外冷內熱的紳士覺得不放心了吧!心情柔軟,她輕聲道謝:“勞你掛心了,柳君。”

“夏……”

在列車即將到達時,夏無爭聽到男生喊著自己的名字,微楞:“嗯?”

柳蓮二捏了捏藍皮筆記本,嗓音壓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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