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這兒離我們學校這麽近啊。”方坤站在窗口，伸著脖子往外看，興致勃勃的伸手指著：“都能看到操場。感覺從這兒邁一腳就能到。”

陳靖東把外套掛在衣架上，活動了下肩頸走過來，足足高了少年將近一頭：“確實近，五分鐘就能坐在教室裏了。”

“那我可以多睡二十分鐘了。”方坤特別高興：“太好了。”

窗外有風吹進來，陳靖東眼看著少年哆嗦了一下。

“我這兒沒地暖，有空調，你先克服一下。過幾天有人來裝。”

“我不怕冷。”方坤嘴硬，挺了挺胸膛：“咱這年紀，就是個小火爐小太陽，自帶發光發熱，要什麽地暖啊……阿嚏……”

陳靖東無奈的伸手關窗：“行了，天黑了，太陽也該下山了。過來我告訴你洗漱毛巾什麽的位置，你抓緊，早點睡覺。”

脆生生應了聲，方坤屁顛顛跟在後頭，話還特別多。

“哥你有多高啊？”

“脫了鞋一米八四。”陳媽媽買了滿滿一方便袋的日用品擱在沙發那裏。牙刷牙膏毛巾漱口杯棉拖鞋什麽的，生怕委屈了她這個半路跑出來的金孫一般：“你有一米六沒？”

“小瞧人。”方坤哼了一聲：“我前天才量的，一米六二。你看著，我初中畢業肯定趕上你的個頭。不信，打賭。”

“誰跟你打賭。”陳靖東在袋子裏扒了扒，幹脆把袋子拎給少年：“你自己拿，我媽什麽都買了。你臥室跟我對門，書桌書架臺燈都有了，你陳奶奶今天白天過來，被子曬了，床也鋪好了。我想想，好像沒什麽了。你去把你帶來的書本衣服簡單歸置一下就行。或者明天放學再弄，不早了。”

“是！”方坤興奮的不行，跳馬猴子樣的敬了個禮：“報告首長，我去洗漱睡覺了。”

“滾蛋吧，”陳靖東彎著眉眼作勢踢他：“補課老師我打過招呼了，明天開始，到這邊上課。家裏鑰匙你裝好。”

“哥，”小孩一手攥著衛生間的門，一邊回頭古怪精靈的笑：“你怎麽啰嗦的跟個老母親似的？”

“再說？！”陳靖東這邊手一擡，那邊衛生間的門迅速關上，隔不斷的笑聲像風鈴，叮叮當當脆響連綿。

“陳媽！哈哈……”

陳靖東笑著搖頭。是啊，自己怎麽變成了這樣？他當年帶兵護犢子也沒這麽細心，這小孩專門生來克他的吧？

手機響。是陳媽媽。

老太太還是不放心，第一百零八次的叮囑：厚被子在櫥櫃裏，她今天一起曬過了，要是冷就翻出來蓋。夜裏去看看小坤，別讓孩子踢被子再凍著……

陳靖東放松著身體說笑：“媽你快別說了，我剛剛被方坤取笑，嘮叨的像個老媽子。”

“我這不是替你們倆擔心嘛，”陳媽媽嘆口氣：“一個光棍帶著個半大孩子，這日子怎麽過？你的性子還丟三落四的。要我說，還是住家裏好。小坤這孩子跟咱家特別有緣分，我就怕委屈他。”

衛生間房門一開，大嗓門猝不及防擠進話筒。

“哥我去睡覺啦，晚安！”

“晚安。”渾然不覺有什麽異常，陳靖東回頭跟少年擺擺手，看著他腳步輕快的進了房間。

“東子，我剛才聽錯了嗎？”陳媽媽滿肚子疑惑：“小坤跟你喊啥？哥？這不差輩兒了嗎？”

陳靖東哭笑不得：“他樂意怎麽叫就怎麽叫唄，一個稱呼而已。”

“唉，你們這些孩子啊。”陳媽媽嘆息：“我真是不懂你們。前兩天我還聽著月亮管你嫂子叫大姐。我這心臟病都要犯了。”

……………………………………………………

星期五快下班的時候，楚榮又來辦公室撩飯局。

如今家裏有個初中小孩，課業繁重，又有自家老媽盯著，陳靖東真沒那個心思出去吃飯。當下就搖頭拒絕了。

楚榮特別不滿：“東子你咋回事？咱們吃飯都叫你好幾回了，你老是不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拖家帶口老婆不讓呢。”

“胡說什麽。”陳靖東笑著扔根煙過去：“改天中午咱們出去吃，大院對面不全是飯店嗎？”

“中午吃沒勁。”楚榮不樂意：“又不能喝酒。我說東子，你不是有情況了吧？金屋藏嬌了？這可不行啊，作風問題咱可不能犯，家裏要是藏了個妞，趕緊娶進門，不然犯錯誤可是要受處分的。”

“姑娘什麽，”陳靖東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寥寥帶過：“朋友家孩子借住我那兒，就在門口振興上學。初二，你說我好意思在外面吃不管他嗎？”

楚榮目瞪口呆：“哎呦，東子這是提前實習一把當老父親的角色啊。”想了想又服氣的豎大拇指：“學霸，能進振興的都是尖子生裏的尖子生，個頂個出息，以後不是留學，最起碼也是九八五二一一。”

想著家裏那個關系戶“學霸”，陳靖東揉揉額角，含混不明：“學習還行吧。”

“哎，”楚榮抻著脖子四下裏看了看，壓低了嗓音眉飛色舞的跟陳靖東說混賬話：“你這家裏住個小孩，萬一你要談個對象，這可太不方便了。”

“滾犢子。”陳靖東一巴掌拍他背上，多響的：“我談什麽對象。”

“好好，你打一輩子老光棍。”楚榮哎呦叫著，轉身離開：“改天中午約飯。”

陳靖東笑吟吟的，嘴角的弧度還沒撫平，手機響了。

號碼沒存，可是陳靖東覺得眼熟。

接起來一聽，還真不是第一次通話。

“叔叔你好，我是鄭順順，原來跟方坤兒一個班級的，您還記得嗎？”

一聽“方坤兒”，陳靖東想起來了：“我記得，你是他們班長。”

女孩笑的清脆動聽：“您記性真好。”

陳靖東不知道怎麽回話，硬邦邦的問了句：“有事嗎？”

“是這樣，”女孩落落大方：“方坤兒走的急，我們幾個玩的比較好的本來還想請他吃頓飯聚一聚，都沒來得及。後來我們一塊兒買了個禮物，大家讓我帶給他。我琢磨著方坤兒也沒電話，就給您打了電話，希望沒有打擾到您。”

陳靖東幾乎要擊節讚嘆了。小小年紀，說話滴水不漏，有禮有節。

想著今天周五，“方坤兒”最近又忙的比較苦，陳靖東稍一思忖，就把家裏地址告訴了女孩。讓女神上門送禮物，算不算給那小子的福利呢？

在辦公室又拖了半個小時，陳靖東比往常晚了四十分鐘到家。

往常這個點，是方坤的線上英語課程。每天三十分鐘，一對一，外教。

陳靖東沒拿鑰匙開門，特意動作比較大的敲了敲門。

他倒不怕那小子幹什麽壞事。就是擔心他萬一情緒一激動表白了或是什麽的，跟女神兩個情愫暗生，自己貿然闖進去實在是破壞現場。

方坤來開門的速度比他料想的還快：“你回來了。”

大敞的房門將客廳一覽無遺。

鄭順順站在沙發那裏，高領的大紅毛衣把女孩襯托的越發白皙嬌嫩：“叔叔你好。”

有點不自在。不是因為這倆少年少女有什麽不妥。

被方坤叫哥叫習慣了，潛移默化的，陳靖東總覺得叫叔才是不正常的。聽起來老氣橫秋還有代溝：“別客氣，請坐。”

方坤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尷尬，蹊蹺的是也沒有一絲羞澀喜悅或緊張：“那啥，家裏還有吃的嗎？我餓了。”

陳靖東暗笑，也不戳破他。女神面前，這小子又開始不好好稱呼人了。

“櫃子裏應該還有點餅幹和威化。”

“我昨晚覆習完餓了，都給吃了。”方坤嘿嘿笑著：“咱們今晚叫必勝客宅急送唄？好久沒吃了。”

“行，”陳靖東看向受了冷落的女神：“鄭同學一塊兒吃了再回去吧。”

宅急送一如既往的快。

沙發前面的茶幾上攤了滿滿一桌子。熱辣嫩牛芝心披薩，美式土豆培根薄脆披薩，濃情烤翅，美式大薯格……

方坤熱情招呼鄭順順：“班長你趁熱吃，別客氣。”

“我現在又不是你班長。”鄭順順笑，伸手拿了片披薩，吃東西的樣子也賞心悅目：“還是叫名字吧。叔叔你說對不對？”

“陳叔叔”表示，我只想吃飯不想摻和你們的眉來眼去：“都挺好。”

“什麽挺好啊，”方坤不依不饒，表現欲望空前高漲：“你咋和稀泥呢？”

“方坤兒你這麽跟叔叔講話可不禮貌啊，”鄭順順雖然是說教，可是配著女孩的笑臉，怎麽都讓人生氣不起來：“叔叔畢竟是長輩。對了，叔叔你是軍人，是咱們A市軍區嗎？”

被一個小姑娘小大人般的這樣問，陳靖東覺得莫名別扭：“嗯，後勤部。”

“真的嗎？”鄭順順的驚喜太過自然：“我媽媽有個表弟就在軍區，聽說是給哪個首長做勤務兵。”

“勤務兵多沒出息。”想不到方坤居然唱反調：“好男兒要當兵，當兵首選特種兵！我哥——不是，他，”小孩指了指陳靖東：“西北飛鷹聽過沒？全國數一數二的特種兵部隊。他是從那邊轉過來的。”

不自在的感覺更強了。陳靖東想，這消息兒板上釘釘是他媽洩露的，眼下變成了臭小子討好女神，炫耀的利器。

鄭順順圓睜著一雙大眼睛，裏面帶著崇拜和尊敬：“真的嗎？我最崇拜特種兵了。暑假時候我看書看碟片，我特別喜歡《士兵突擊》。”

方坤居然二度拆臺，少年撇嘴，不屑一顧：“你們女生是看士兵突擊？我看是看裏面的帥哥吧。”

女孩紅了臉：“方坤兒你又胡說八道。”

“我哪裏胡說？”方坤一口吃掉大半塊披薩，悻悻的：“徐莉她們都跟我說過，你們幾個都喜歡裏面那個老A，叫什麽來著？對，袁隊長是吧。嘁。”

鄭順順有點生氣的樣子：“我跟她們不一樣。”

“方坤，”陳靖東擡頭看了看時間，不得不再次充當和稀泥的：“還有二十分鐘，王老師就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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